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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心传奇之三千局 上——by飞檐走壁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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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大哥点点头,翻出袖兜一块玉牌给她看:“是曾经的龙溪山庄。”

宝钿接过玉牌,又施了一礼,急匆匆奔进正殿,不一会便回来,笑逐颜开又恭恭敬敬把玉牌奉还皇甫大哥:“恩人,请随我来。”

众人随她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正门口已经迎出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紫衣紫冠,身材魁梧,方脸阔额,虬髯络腮,四十几岁模样,眉目之间,不怒而威。宝钿在旁道:“这是我们大师伯步云鹰。师祖不在,由他代任掌门。”

那人抱拳:“不知恩公驾临,有失远迎。”

皇甫大哥忙还礼,与他客套了几句。众人随即被领入正殿内,这才发现,原来正殿内别有天地。宽阔高大尚且不论,前院居然还藏着一座高耸险峻,望不到顶的山峦,绿水环绕,芊芊莽莽,蜿蜒山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正厅。众人又寒暄了几句。就听那代掌门步云鹰道:“既然恩公有命,那我立刻下令,修改门规,从此以后,瞳门与我七巧殿冰释前嫌,再不两立。”

顾回蓝暗忖,那太上忘岁白头翁总算做了件好事,机不可失,忙追问皇甫释然的下落。

步云鹰自然不怠慢,询问殿中众弟子无果,又命宝钿去问其他人。宝钿机灵,很快折返,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

释然没有来七巧殿?顾回蓝心底一空,却瞧见皇甫大哥一双眼睛直勾勾紧盯着步云鹰背后的什么东西。

步云鹰也发现了皇甫大哥的异样,便大大方方将身后的东西拿出,只听低啸一声,他已抽刀在手。

皇甫大哥脸色惨白。

顾回蓝不解,忙又去细细看那把刀,但见刀长两尺,半弯如月,浑身黑色极深,深到似乎能吸走周围金碧辉煌的光泽,柄侧两面鬼头,形态诡异,然而最奇特的是刀锋,顾回蓝看了几遍,愈发困惑,这刀竟没有开刃,全无锋芒。无锋不利,如何对敌?顾回蓝相信见多识广的皇甫大哥绝不会因为这把刀的古怪长相而慌张,必定有其他因由,说不定与释然有关。再看皇甫大哥,已经立身肃面,追问起刀的来历。

步云鹰道:“这是我师父用一块玄天巨石冶炼所制,名曰鬼头玄石刀,当时制成一共有七,如今只剩这唯一一把在我身边,恩人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皇甫大哥听说一共有七把,颜色稍缓,知道七巧殿恭敬皇甫家,当年围攻他们兄弟的不可能是眼前之人,问题必然出在其余几把身上:“三年前,我皇甫家有个对头也曾用过此刀。再见此刀,难免想起过过往恩怨和那不知音讯的仇家,

一时失态,还望见谅。”

步云鹰当然不在意,还说皇甫大哥如果喜欢,七巧殿所有的东西,尽可全都拿走,区区一把刀更是不足挂齿。皇甫大哥摆手道:“我只想问其它六把刀的下落,不知掌门可否告知。”

步云鹰却为难了:“除去这把,我只知道还有一把早被损毁,其余就无能为力了。”

“损毁?”

“正是。师父有个习惯,凡铸就兵刃的必留一把送回炼炉内,完全毁掉,以祭铸神。”

“其余鬼头刀的归属没有记录?”

“没有,师父素来不喜记录,再者,”步云鹰道,“就算有,这刀炼出也至少十年有余,早已易手他人也说不定。”

一旁顾回蓝插问道:“此刀名玄石刀,有什么说法?”

步云鹰答:“这刀取材于一块天外玄石,本身极重,不易冶炼,即便是师父出手,炼制七七四十九日,也没能炼出锋芒。不过,这刀虽不是利器,却可以在对敌时吸附对方暗器甚至是兵刃,令对方倍受牵制,要么弃械,要么束手束脚,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开。”

皇甫大哥面色更沉,记忆翻滚出脑海,那一夜,自己擅用的劈山斧就是这样被牵制,害自己形同废人。

一直未开口的乐子期忽然道:“这样好的兵器,怎舍得束之高阁?”

亟初禾马上应道:“嗯,不在江湖,就在庙堂。”

其他人皆是一愣,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只有宝钿还懵懂,问向亟初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亟初禾好像没有听见,他的目光落在乐子期身上,恰巧乐子期也转首,二人相对一视,竟就这样隔着顾回蓝彼此打量起来。二人目光干净澄澈,单纯的只是打量而已,可夹在中间的顾回蓝却如坐针毡,第一次觉得自己似怪石嶙峋般分外突兀。

最后还是代掌门解了宝钿的惑:“假如你有一条神鞭,无往不利,你会不会随身带着,并且作为兵器使用?”

宝钿毫不迟疑:“那是自然,不用难道还留在家里观赏吗?”

“你不怕别人知道?”

“就是要让别人知道,这是我的宝贝,独一无二。他们都没有。”

步云鹰展颜:“这就是了,江湖人行江湖事,声名最重。兵刃之类,无非是为博取声名,断没有留在家中的道理。但朝堂就不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能私藏一分就低调一分,说不定就是日后克敌制胜的筹码。”

宝钿还是不解:“所以呢?”

“所以那人一定是藏身庙堂,而非江湖!”皇甫大哥眸色转深,这次他定要挖出这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祸害,一问究竟。

顾回蓝更着急,从当年事来看,对方在暗,目的不明,释然此行恐怕是危险重重,前途叵测。二人连饭都顾不得吃,说话就要乘木枭下山去。乐子期上前张手劝阻,一来天色已晚,不适宜下山;二来不妨再四处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三来他们数日疲惫,的确该好好休养生息一下。那代掌门也好客,忙不迭摆了一桌大宴盛情款待。饭后浴罢,顾回蓝和皇甫大哥不肯歇,分头去各殿查线索。剩了乐子期,披着一头湿发,倚在床头,睡也不是醒也不是。

冷不防窗外一道黑影闪过。乐子期眯了眯眼,伸手,镇定的把窗户关上。回身,椅子上已坐了一个人,怀抱双肘,饶有兴致的看他:“掩耳盗铃吗?”

——第一卷·求死·完——

第二卷:遍寻

第一章:疏影暗香客

掩耳盗铃?

乐子期浅笑:“反正我是不信有人熊心豹子胆,敢来七巧殿撒野的。”

那人定睛看他:“怎么没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不就有一个?”

乐子期不急言语,只静静听他继续:“就算是皇甫家出面调和,七巧殿和瞳门恩怨仍在。”

挑眉:“亟兄要单打独斗,一决胜负?”

来的正是亟初禾,一身白衣,桀骜照旧:“通天妖狐乐子期,果然够聪明。”

乐子期湿发拢到脑后去:“这个绰号我不喜欢,就像你不喜欢你的绰号一样。”

亟初禾瞥他一眼,问了句别的:“文斗还是武斗?”

乐子期感兴趣的反问:“何谓文斗?”有了皇甫大哥这层关系,武斗绝不是上策。

亟初禾于是掏出一件木质小鸟,精巧非凡,栩栩如生,晃了晃,一双桃花眼挑衅的盯着乐子期:“都说瞳门能猜人心思,不知阁下能不能猜猜这只鸟的心思?”

乐子期愣了愣,这种比法闻所未闻:“它是活的?”

亟初禾把手一张,木头小鸟扑棱扑棱翅膀,腾空一跃,竟飞了起来。

乐子期不可思议的望它,招手。那小雀灵动,仿佛是听懂他召唤一般,绕了一圈,最终落在他的掌心,歪着头与他对视。看得乐子期爱不释手,一再抚摸。他低头看鸟,对面那人低头看他;他饶有兴致,对面那人的兴趣也丝毫不逊。

“如何?这只小东西在想什么?”也不知他看了多久的鸟,自己看了多久的他,忽然察觉乐子期抬头,亟初禾忙冷脸看向旁处,同时下意识的催问。

乐子期慢吞吞道:“这只小东西么,做工复杂,心思却单纯,翻来覆去的,其实是在琢磨一件事。”

“噢?”亟初禾好奇的扭回头,冷不防掉进乐子期深不见底的眸中,急忙再去扭脸看别处,却听到乐子期喃喃一句:“不过,我不明白,到底一见如故?还是似曾相识?”

亟初禾浑身剧震,满脸的难以置信:“怎么?你也……”

乐子期犹豫了一会,跟上一句更奇怪的:“我是师父捡来的。”

亟初禾更加惊讶,心中不由自主欢喜莫名:“你也……”

乐子期摸了摸下巴:“呵,说不定你我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亟初禾倏地垮下眉梢,兄弟这个词,不知为什么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瞳门果然名不虚传。”别说木头鸟,就是一个活雀也不见得有人的心思。亟初禾此行不过是拿那鸟儿做个幌子罢了。出乎他意料的,乐子期太聪明,不但能了解自己的虚招,还能明白他想借鸟表露的意图。只言片语间,这场文斗胜负早定。

然而乐子期还沉浸在方才话题中,自言自语:“兄弟么,又不太像……亟兄,你觉得,比兄弟更亲近的是什么人?”

这可把亟初禾问住了,思忖半晌,没得结果,数年来他早已习惯独来独往孑然一身,就是师父,也不觉得有多亲切。骨肉血亲对他而言,更是干瘪的四个字罢。他最好奇的是乐子期形容的那种感觉,不知为何居然和自己心中所想很贴近。莫非真有些渊源,还是瞳门的释心术太过神奇:“师父曾说,除了尊师之外,瞳门中唯有你乐子期心有七窍,可以胜我七巧殿机关灵巧。果不其然。”

亟初禾难得夸奖人,这样直来直去的夸奖,就更属罕见,岂料乐子期不喜反恼,锁住眉头:“瞳门除我和师父之外,就只有我师叔财如命了。你是要拿我跟那人比较吗?”

只有?亟初禾讶异道:“怎么你们瞳门真如传言说的,人丁单薄吗?”

乐子期应道:“瞳术与机关术其实都讲究天分,天分缺乏,后天再勤奋,也难弥补一二。尊师心慈,给更多人机会,也不代表他们都能和你一样出类拔萃。”

亟初禾不自觉勾起嘴角,心道这乐子期好有意思,分明皱着眉,苦着脸,说出的话却这样悦耳动听。他素来不喜被夸奖,总觉得有些虚浮,但这回不同,格外不同,刚刚乐子期那一句把他和师父一起夸赞的话,听着实在舒服。

亟初禾眉眼更弯,他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如此开怀,心情好的像是自己突然醍醐灌顶,单打独斗造出一座比七巧殿还巧夺天工的殿堂似的:“临山照水人。”

轮到乐子期困惑:“什么?”

“这个绰号可好?”

乐子期当即回敬:“疏影暗香客。”

咂摸片刻,亟初禾点头:“你的更雅。”

乐子期摆手:“你赢,山水是我的字,你的贴切。”两场文斗,一比一打平。

亟初禾不屑:“巧合而已……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较量便是,”他忽然凑上来,收走乐子期捧在掌心的小雀,顺便低吟一声,“我字勿离,”趁乐子期愣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发现早就干透,“睡觉。”抛下如金般稀有的两个字后,白衣一晃,没了踪影。独独剩下乐子期怔忪当场,混混沌沌。

有种感觉呐喊着,挣扎着,要破土而出。

到底一见如故?还是似曾相识?

没有人比他清楚,这次全未施展释心术,单凭感觉一言蔽之。

一言蔽之,因为万语千言,不知从何叙起。最古怪的是,他很想问亟初禾是谁,但心底又仿佛知道答案一样,忘记问出口。

比兄弟更亲近的感觉,又是打哪里来?

‘来日方长’,乐子期望着那红漆窗棂,呆呆出神,他忽然很期待,谜底揭开的那一刻。

次日启程,因为七巧殿代掌门的嘱托,亟初禾加入下山的队伍。和众人不同的是,他的目的在于寻师,相对更加艰巨的任务。因那妙算老人比皇甫家两位公子更难觅踪迹,一来时间长,二来性格不甚熟悉。就是从师多年的亟初禾也琢磨不透,只知他属于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率性之人,唯一喜好和瞳门的心想事成如意张打赌作对。而现今,如意张数月前已经过世,七巧殿其他弟子也在瞳门附近蹲守许久,始终没见到师尊踪影。

想来,一个人如果能够到随心所欲,随遇而安的境遇,是绝不会有羁绊的,天地万物、自然命运,都无法困住他。除非有皇甫四公子或如意张掐指神算的本领,才能知道他的下落。

而这个人又非常之关键。

鬼头刀是条线索,不过无法知晓是不是释然和四哥追寻的;妙算老人肯定知道的更多,但他杳无音信,又无拘无束,说不准比鬼头刀还难找;人惘然,楼亦惘然,顾回蓝也曾问遍七巧殿代掌门和众弟子,关于奇异阁,得到的答案出奇一致:不知道。

对此,顾回蓝早有预料,白头翁本不是简单

角色,他的秘密就连亲生子孙也窥不到,妙算老人敬他为恩人,自然更加谨慎。假如不是当初白头翁竭力想表现自己对释然的重视,来蒙混释然,奇异阁的建造者或许至今仍是谜。

是以,无论当年还是现在,妙算老人是个紧要的所在。

只是,人海茫茫,该到哪里去寻?

乐子期唇角噙着笑意:“有个地方,比天地命运还要神通广大,定能困住他。”

“在哪里?”

“在心上。”

所有人缄默。皇甫大哥眼中是困惑,顾回蓝眼中是豁然,亟初禾眼中是赞赏。

的确如此。功名利禄过眼云烟,只因被人看重才大于天去。妙算老人不看重这些,也不代表他完全堪破虚妄、没了七情六欲,更不代表他脱了肉眼凡胎、改吃仙果神粮。换言之,他一日未成仙,便会有一日的诉求。诉求,哪怕指甲盖大小,哪怕粗俗如吃喝拉撒、温饱冷暖的琐事,也会是他摆脱不掉的束缚。于是乐子期说了两件事:“其一,飞星逐月锁再度被破,七巧殿颜面问题;其二,他的宿敌,也就是我的师父,过世数月,还未曾见他露面,照理,相斗一辈子,没理由放过这种胜负立见分晓的机会。”

“还有第三件,”亟初禾忽然道,“江南一带,开了大大小小上千家锁匠铺,手艺参差不齐,却打的都是吴姓的招牌。”

顾回蓝问:“你师父姓吴?”

“是,”亟初禾面无表情,声音依旧冷冽如冰,这才是代掌门遣他下山的主要原因,师父清誉岂容别人诬损,“我师父妙算老人吴一漏的名字除了本派中人,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他转身去看乐子期,出乎意料,那人竟配合的很,乖乖就点了头:“我瞳门的确是知道尊师姓名。因为我师父骂人的时候,总爱挂上这个名字。”

“哦?”亟初禾抱起双肘,不动声色的看他。

“呵,”乐子期不急不燥,笑容还挂在嘴边,暖洋洋的,“我师父脾气还不错,只有在打赌快输了的时候,才骂人的。”

噗,皇甫大哥都乐了,乐子期呀乐子期,他当真是在夸奖自己师父?

亟初禾也难得勾起唇角,负手转身:“我还有事,后会有期。”他竟再不提方才自己师父被骂一事,径自扬长而去。

顾回蓝则考虑更多,对于亟初禾他仍不能全然相信:“他……”

“他应该是去五毒教。”乐子期道,飞星逐月锁是顾回蓝破的,教众是他用瞳术伤的,这新仇旧恨的,只怕此刻祖坟都让人家惦记上了,露面当然多有不便。唯有亟初禾合适走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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