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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心传奇之三千局 下——by飞檐走壁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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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初禾倏地一下睁开眼,翻身压在那人身上,伸出魔爪去上下其手,挠的乐子期笑喘不停,连连讨饶:“我再不取笑你了……快放开……亟初禾!唔……”

什么东西比将至的夏还热烈,没有火星也能成燎原之势,烧过两具年轻的身体,烙一夜光华流转的月色,加一把天长地久的痴狂,冶炼出合二为一的精纯心魂。

从初见起,就没有办法把你和别人等同,除了牵挂,除了疼惜,完全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而今终于可以宣泄,可以用另一种言语来告诉你,我的心。

从现在起,它不再属于我一个,只要你愿意,天荒地老我也陪的,沧海桑田我也给的。

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

我交予你的,是我的全部,就像你全心信赖,交予我全部的你一样。

再没有别离,别离太浅,衬不起我们之间深如海。

再没有相忘,过去与未来隐藏的杀机,只是令你我的手交握的更紧的理由。

“子期,为什么我忽然想到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莫不是患得患失?”

“呵,你记错了,是不如相伴于江湖。”

亟初禾脑袋空了瞬间,看着乐子期带笑的眼,终于开怀:“呵呵,嘿嘿,哈哈……相伴于江湖!妙极!妙极!”

人生若只如初见,怎知君心似我心。相忘江湖几多恨,愿此一杯沧海尽。

三日后,华灯初上之际,无情发了不小的脾气,吵着嚷着非要抄近路,走一条黑漆漆的胡同。说靖江王妃不可怠慢,他还不想因为迟到被株连九族。掌柜无奈,这大爷难得自请出门演一趟,万不可再出什么岔子。咬咬牙,暂且依他,待唱完回去再算账。

胡同很黑,也很短。不过只一刻,便走到尽头。再出来,马车还是那辆马车,十个人还是十个人,掌柜也还是那个掌柜,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面如土色。陪在身边的靖江王府的两个护卫看了奇怪,问掌柜是不是不舒服。

掌柜含糊的应着,偷偷抹去一把冷汗。他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一阵阴风飘忽,吹的他后背生冷。悄悄去看身后自己的戏班,马车垂下半透明的纱帐下,无情依旧冷若冰霜,几个跟班和方才一样老老实实的低头走路。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为什么他就是忐忑不安,觉得已经有什么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一路战战兢兢走到靖江王府在城郊外的别苑,刚迈进门,掌柜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他终于发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那最后面跟着的两个抬箱子的粗布杂役,眼熟的很,不就是那天出手豪放的贵公子和他的帐房先生?

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掌柜脑中灵光一现:无情,一定是无情!一定是他和这两人里应外合,神不知鬼不觉在胡同里调换了人员。刚要开口告知身边护卫,那无情却已走上前来,胳膊拐住掌柜,皮笑肉不笑的拖着他往前走:“掌柜身体微恙,不如我来扶着你。”

掌柜狠狠瞪他一眼:“无情你好薄情……”

“掌柜小心,”他手一托掌柜的右肘,拖他离开护卫身边,同时压低了声音警告,“这里是靖江王府别苑,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否则定然连累金满楼。这可是掌柜您教我的,无情一个字都没有忘记过。”

掌柜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无情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这时候去跟靖江王妃说什么戏班有问题,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身为当家,更是罪责难逃。然而,受人制肘,谁能甘心:“金满楼待你不薄……”

无情冷哼:“掌柜为我取名无情,我自是不敢辜负这大好名字。何况,人不是薄情就是薄命。与其薄命我宁肯薄情!”

掌柜看鬼一样看着他:“你这是要陷我金满楼于不义啊,你不怕天理不容,死无全尸……”

无情拖着他,脚下愈发坚决:“你尽可怪我,我也不求你能懂一个半生拴在戏台上的傀儡的心思。只是,今天这一出,唱不好,一损俱损,你自知厉害。除非唱的好,倒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掌柜恨的牙根痒痒:“你休要糊弄我。”

无情道:“你有的选吗?”他终于停下步伐,侧过身去,叫掌柜看清他身后,原来已到戏台之下。

那雍容华贵的靖江王妃,就坐在遥远的主座上,悠然品茗。

很快有人传话过来,问金满楼今日主动登门,演的是场什么戏。来人是个骄慢的婢女:“王妃的口味你们是知道的,演不好,当心脑袋。”

无情谄笑道:“这是一出新戏,包管王妃满意。”

他很快整装待发,临去,看了一眼心情复杂的掌柜:“我就是个戏子,我的爱恨情仇只在那台上一会,下了台,就断了,没了,求什么都是无疾而终。台上再爱的轰轰烈烈,台下也要过得,柴米油盐安安生生……就像一具身子里活着的两个魂。掌柜,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忽生忽死的痛苦。”

“就像佛龛里居住的老鼠,受万人膜拜,并不是因为它是一只老鼠,而是因为它恰巧处的位置,”他也不管掌柜能不能懂了,一股脑把话倾倒个痛快,“我宁可做一只在田野中奔跑摄食的老鼠,自由自在。”

水袖一挥,开嗓响亮,无情盯着那端坐威仪的靖江王妃,掩面而笑,他虽然不知乐子期亟初禾他们的底细,却相信他们能助自己得回自由之身,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吸引靖江王妃的注意,好叫那二人暗地行动方便。

咿呀唱起,这段写自己的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倾情演绎——

我有离魂系枕边,

梦语只愿与他诉。

半生叵测半生往,

一任转圜归殊途。

我有离魂窗棂外,

顽劣忘却回家来。

分分明明身影在,

推窗不见莫可奈。

那后台忙碌的身影偶然听见一句,手下一顿,怔了半刻。亟初禾忙拽住他的手问究竟。

乐子期明显闪躲了一下:“无事。”

他口头这样说,心里却咯噔一下。山雨欲来风满楼,岂是一句无事就了了。

无情的独吟还在偌大的戏台上幽幽回响——

我有离魂诺金星,

金星不落总相逢。

凭心会意九云霄,

万千沧海一笑倾。

我有离魂永英华,

繁星如眸墨如发。

无时无处无不在,

伴我四海可为家。

那华胜冠发长裙拖地,左右陪侍数人的靖江王妃,听得果然高兴,击掌笑道:“这出戏好,不愧是金满楼的头牌。”

她施施然转身,向身后不远处一人问道:“顾回蓝,顾大侠,你以为如何呢?”

那人,黑衣,软剑,踏着亮如白昼的灯光徐徐走来,一步一步稳如泰山,浑身肃杀之气却直直散入夜色中去,宛若来自地狱的索魂使者。

这一景,猝不及防。叫无情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幕后站的掌柜也腿肚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就连后台,刚刚打晕守在门口的护卫并换上他们衣衫的乐子期和亟初禾,同样的惊愕万分。

唯独那风韵犹存的靖江王妃,娴静门主不慌不忙玉手轻拂,掩唇而笑,顾盼生姿:“故人,好久不见。”

——第九卷·顽皮·完——

第十卷:终章

第一章:千秋月

金步摇,美人脸,相映成辉,在顾回蓝眼中却形如罗刹,笑里藏刀。释然在不在这个毒妇手中,她还要看怎样的热闹,那一样关于自己的她又势在必得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种种忐忑困惑,像井底的蛙,想要一跃而出,出井口看看天地多大,忽又怕真相其实太过巨大,远超自己的承受,又或者根本就是下一个陷阱。

心中万千,脸上则是不能露分毫,为释然,忍之不能忍,早已成了顾回蓝的常态:“王妃认错人了吧?我从未见过王妃。”

那四五十岁模样的妇人,抬手理云鬓,暗地里则嗔怪的瞥他一眼,眉宇间虽已不再年轻,还是存有风情三分:“贵人多忘事,”她向后随意挥挥手,示意放走金满楼的戏子,她可不喜欢许多闲杂人等在场,“给顾大侠看座。”

看顾回蓝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那些戏子,靖江王妃笑了:“这里既是王府别苑,就不劳顾大侠费心了。”言下之意,这些人是生是死,都轮不到顾回蓝管。

顾回蓝当真没有再问,不过也没有坐,依旧挺拔屹立,手中的剑光亮如练。

满院子的侍卫已经退开两边,给金满楼诸人让出一条路来。那面色煞白的掌柜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无情则面带忧色的看了一眼帷幕,以为后面还藏着他尚来不及问姓名的贵公子和帐房先生,他若不带他们一起走,这二人必定会陷入重兵包围。但假若叫上他们,二人这一次深入虎穴的苦心,势必白费。

稍有犹豫时,后面侍卫已经不耐,一掌推过来,不由分说,将他推搡出去。

踉踉跄跄跌出门口,没等站定,一道阴风已从耳侧掠过。无情一惊,就地跳远,他是戏子,身手从未落下,这一跳,将将逃过一劫。待那人再砍,一只手已从身后袭来,收刀,踹人,动作行云流水,利落至极。正在逃命的无情听见动静,回头看见,不由大喜,小跑回来,直至逃到那保护自己的人身旁。

那人身旁早已站着一个。

一身侍卫劲装,掩不住如玉如竹,儒雅温润,不正是那足智多谋的帐房先生吗?再看那救他之人,同样王府侍卫的打扮,却有一张叫人过目不忘的脸,不正是那贵公子吗?

无情惊喜道:“你们不是……”

帐房先生一笑,拉他躲过又一道凛冽寒芒:“跟紧!”

他手中也拿着一柄剑,大约因为没有内力,招式都是软绵绵的。好在反应机敏,剑招又活,自保倒也不成问题。

无情却很快哆嗦着快走不了路了。

——也怪不得他胆怯,着实那眼前情景腥风血雨的,太过悚然。就在方才,走在所有人前面的掌柜,被王府侍卫自背后一刀捅穿,不声不响的就做了冤魂野鬼。戏子们看见了,正要尖叫,冷不防见那些挥刀向他们砍来的侍卫人,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黑衣蒙面,措手不及的干掉大半。侍卫忙呼喝引援,黑衣人也不是少数。双方对垒,一场夜色遮掩下,屠肠决肺的惨烈。黑衣人神鬼莫测,靖江王府侍卫武艺高强,昏暗中,刀剑碰撞铿锵有力,喊杀与惨呼,活人与死人,除了砍倒对方,没有别的选择。

无情紧跟的贵公子最是能干,一柄白骨刀空中打个旋,便绽出无数血花。看得一旁的无情心惊肉跳,使劲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叫出来。

帐房先生却感受到了他的惊慌,偷空将他一推,推进拐角小巷,那里停着金满楼来时用的马车:“走!”

无情脑子一片混沌,手脚并用的爬上车,还没等坐起身来,那贵公子已经掌风一扫,隔空扫至马屁股,拍的马儿撒蹄狂奔,横冲直撞,一头冲进茫茫夜色。

从此,世间再没有戏子无情此人,也没了安小珑。所有的拘束都将散去,只余下无名无姓,自由自在。

可惜他走的太匆忙,没看到贵公子微微一翘的嘴角,意味深长,和那帐房先生由衷祝福的一笑。劈手又砍倒一个,贵公子举手投足间更加酣畅淋漓,看的帐房先生直摇头:“人都走了,醋坛子怎么还是没盖盖子?”

亟初禾嘿嘿一乐,伸手一拽乐子期,顺便削掉他身后偷袭人的手:“可说好了,一会儿不准用瞳术,伤身。”

乐子期瞪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

王府侍卫并不好对付。不但武艺超群,身手敏捷,还有后援——早有那机灵的,见大势不妙,撒腿奔回王府请救兵。很快,几百人的援军杀到,从四面八方集结成黑压压一片,踩着同僚们的尸身,更加狠厉的围攻。黑衣人和亟初禾乐子期他们,且战且退,很快被逼至一个墙角,被层层包围。待侍卫们正要大开杀戒的关键时刻,就听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喝一声“蹲下!”,所有黑衣人连同亟初禾他们,闻言,迅速伏地。不等侍卫反应过来,身后已响起铺天盖地,撕裂长空的夺魂之音。

再想逃逸,已是晚了。那无数支寸许长的精铁短矢,就来自五十步开外的民宅房顶,几乎像面对面打拳一样,无一纰漏的全数插在了外层王府侍卫的身上,待他们倒地,便又是一轮新的攻击。即使有些没有一举击中要害,箭矢上蘸的药物也起了麻痹的作用,任武艺高强的侍卫也动弹不得。眼见外层层层倒下,里层有反应快的,连忙效仿亟初禾他们一样伏地。却猝不及防的遭遇一场自亟初禾手中,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发出的一场贴地而行的牛芒细针雨,手脚一软,又瘫倒一片。

谁?还能有谁?

几天就制作出这样多的精铁短矢,除了七巧殿还能有谁?

眼见王府侍卫都没了反抗能力,亟初禾这才拉着身边乐子期站起,推开别苑侧门。倒也不急着进,只任由那些埋伏在门内的一票侍卫扑个空。抬手又是一阵飞芒,再招呼黑衣人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终于肃清了别苑中最后的力量。

这场血战,耗时极短,因为乐子期的计策巧妙,皇甫家的黑衣暗卫又个个精英,以一当十,出其不意,加上顾回蓝孤身入虎穴,吸引了院内大部分的侍卫对峙,种种因素合起来,奇兵赢得了奇效,使得众人越打士气越旺盛,越打越精神百倍,终于一举杀入别苑戏台附近。

那靖江王妃当然听见了所有这些不同寻常的声响,非但不慌,反而笑吟吟的:“用些血染的白布骗我娴静门眼线,让他们以为你们受了重伤,始终在客栈养息。暗中却摸进我这别苑来,孤身深入,引开侍卫的注意,里应外合,叫皇甫家趁虚而入,顾回蓝果然好胆色,好策略!”她素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既然顾大侠不希望别人在场,那你们就都统统退下吧。”

固守她身边的侍卫婢女闻言,半点犹豫都没有,立刻就退到角落去,将武器丢的远远,再乖乖坐好,完全束手就擒的架势。

庭院中很快空空荡荡,靖江王妃问道:“顾大侠这样可满意?”

顾回蓝有些意外,他弄不明白这妇人葫芦里到底藏的什么药。明明这靖江王府别苑,不,应该说是娴静门总门,杀手策士跑腿画者,加上无数的细作,人数众多,戒备森严,即便皇甫家的暗卫借助七巧殿的帮助赢了刚才那场夺门之战,娴静门依然藏龙卧虎,有足以绝地反击的力量。顾回蓝相信,只要眼前这女人一声令下,那些隐藏的力量,马上就会从各地赶来,与他,与皇甫家决一死战。

如果仅仅是为一个女人,他们当然不会,也不必忠心耿耿。

但如果是为了长生不老……顾回蓝又打量了一下靖江王妃,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四十几岁,然而她的眼睛,目光深沉,绝不止这样阅历清浅。

经验告诉他,越是看不出底细的女人,越是可怕至极。尤其是,堂堂娴静门主,靖江王妃,那悠然自得的举止和表情,说她在坐以待毙,还不如说她有恃无恐更让人信服。

靖江王妃还在望着他笑:“顾大侠愿不愿给我讲讲,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金陵城的戏班子多如牛毛,你怎么就想到金满楼呢?你怎么就知道它的头牌今日要上我这里来?那个人,虽不是我娴静门的人,但也绝不会是你顾回蓝或者皇甫家的人,他才不敢背叛我……”

顾回蓝则盯着她,答非所问:“我当真见过王妃你?”

靖江王妃嗔道:“不是王妃,我叫千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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