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纪清有些激动，真想过去抱着哥哥，紧紧的抱抱哥哥，好久好久没有见到。
“小清！你回来干什么？”
纪晨凛冽的眼神让纪清有些手足无措，这还是曾经那个和自己关系好的像一个人的哥哥吗？这还是曾经那个拖着病体给自己熬粥喝的哥哥吗？
“哥，我……就是想家了，还有，听说你……”
“小清，这样，以后你也别回来，缺钱了你告诉我，我可以先借给你点儿，哦，我忘了，你怎么会缺钱呢。你也看见了，因为你干过的事儿，邻居们都在议论纷纷，妈昨天还和邻居吵了一架呢，她总说，她的小清不会那样，她的小清最孝顺最懂事了，可是纪清！你干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哥……你，你是这样看我的？”纪清的心像被什么生生划过，他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那是哥哥，是亲哥哥！
“切，我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客人怎么看你！脸色这么差，作的吧？好好的工作不要……”
纪晨搂着妻子从纪清身边走过，还故意撞了下他，纪清被撞得一个趔趄。
“哥，天都要黑了，我……我也走不动了，我就想回家看一眼，明天我就走，再不回来了行吗？”
纪晨停了一下，没有接话，继续搂着妻子回家。纪清就当那是默认了，在后面跟着，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那个莫须有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知道的话，就像那个人说的，死在外边儿都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听说妈昨天和人吵架了，他的心里也开始担心起来。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小路。只是不知道父母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累。
进了门纪晨有些厌烦的朝屋里说了句“爸，妈，小清回来啦。”然后和妻子进去屋里边儿。
纪清走了太多了路，有些撑不住，胃里也有点闷痛，扶着门框，朝里面看了看，还是原来的样子。
“小清，小清啊！你总算是回来了！”母亲匆忙的从屋里出来，看到了眼前的纪清她的眼眶立即涌出了一股热浪。
“儿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纪清冲着母亲笑了笑：“没事的妈，我就是刚回来有点儿累，妈听说昨天……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怪我。”
母亲一把摸尽眼中的泪，拉着纪清进屋：“妈没事儿，妈只恨没撕烂他们的嘴！别管他们，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就是全世界都不信你，还有妈呢！我生的儿子，我养的儿子，我清楚，我明白。”
“妈……谢谢你，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怎么瘦成这样？你的身上哪里还有肉？你吃东西了吗？”
“我……吃了。”
“傻孩子，还骗妈，看你眼神儿就知道了，你从小胃就不好，怎么不好好吃饭呢？我去给你做饭……”
“唉……妈，我想吃你以前给哥哥做过的那种爱心面……可以吗？”
“可是，那种面，那是因为你哥他当初……好吧，随你，妈去给你做。”
纪清明白，这是外婆家的一个风俗，据说母亲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儿子亲手做这种面，可以得到神灵的保佑，下辈子，还做母子。这当然是纪清自己打听的，小时候母亲只给哥哥做，却不给自己，他真的很好奇。
第21章：毒打
看着母亲带上那个熟悉的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纪清觉得好温暖，好熟悉的感觉，慢慢靠近母亲的身后。
“妈，你有白头发了……”
“这傻孩子，妈总会老的。唉！小清，妈给你做点儿别的行吗？那种面……”
“妈……”纪清紧紧抱住了母亲，“让我抱抱好不好？”
“楚家的事，我已经解决完了，以后，你们可以安安心心的，不用再担心什么了，以后不用每天去额外打工挣钱了，我不舍得你那么累。我想让你们过好日子，我想看着你们都好好的，我想……”可是这些想法都是泡影了是吗？
母亲听着儿子话，总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成分：“小清，你怎么了？”
“没有……”
“快出去吧，你爸也快回来了，他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
纪清放开母亲，一步一步往外边儿退，总觉得每退一步心里就多一分不舍，三年来多少不舍都不如今天让他心里难受。这，是永别吗？也许是吧。
坐在客厅里，胃里一阵阵的抽痛，心里一阵阵的绞痛，真想让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可是时光是不等人的，一声巨大的门声震的纪清立马抬头看向门口。
“爸！”纪清想站起来，可是这会儿胃很不给力，全身又没有力气，只能勉强坐直身子，大概缓一会儿就会好。
“爸？你还有脸回来？有脸叫我爸？”父亲脸色铁青的大敞开门，“马上滚出去，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也从此别认我这个爸！”
也许是声音太大，惊动了母亲，只听厨房里一阵乒乒乓乓，然后母亲几乎是用跑的，跑到客厅，看了看沙发上一脸苍白的儿子扶着扶手很辛苦的站起来，又看了看门口一张臭脸的老头，心想不好，她最怕这个了，急忙几步跨到大门口，把门关上。
“老头子，小清好不容易回来，别人说什么，别人怎么看不要紧，他是你儿子啊！他这些年为这个家付出的还少吗！”
父亲一把拨开面前的母亲：“对，是我儿子，我的好儿子，我要知道他用这种方法，我就是去死，也不会丢这个人！”
……
纪清脑子一片混沌，从来没有见过父母吵架，他们感情那么好，就是当初因为哥哥的病，家里苦成那样都没有这么吵过。而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愣在这里，真的走不动了，还是眷恋这个地方？
“你走不走？”父亲又一次提高嗓门问着面前的纪清。
“哎呀！烦不烦，纪晨，他不走，咱们走，真是扫兴！”纪晨被老婆拉着从屋里冲出来，不顾父母再三的阻拦夺门而去。
纪清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勉强站起身，已经是一身冷汗，再走到门前，那两个人已经没了踪影，母亲已经追了出去。扶着门框低下头。他不想，不想破坏原有的和谐，如果早知道，无论怎样都不会回来的。
父亲因为生气而粗重的喘气声一直响在耳边，纪清知道，他此刻在瞪着自己，就和以前每次哥哥因为自己不小心而发病的时候一样。
“对不起，爸……我不想，我不知道……”
“啪！”父亲一个巴掌震得纪清心里一颤，本来脚步有些虚浮，一个没站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胃里随即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痛。纪清只有把自己狠狠的蜷起来。
接着，后背，手臂，腿上，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父亲正拿着他的皮带把所有的火儿发泄出来。这些天他已经快被逼疯了，他没有想到他如今闻名的原因，竟然是儿子去卖身，还好意思把这些公开，闹的沸沸扬扬，整天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他是诚心想把他老子逼疯了。
“你不把这个家拆了不死心是不是！”
“你哥哥好不容易才结婚的，你还把他气走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一道道血印在身上绽开，起初纪清还在来回的翻滚，只是无论如何那一道道无情的伤口还是堆积到了身上，那一阵阵钻心的痛还是如暴雨般袭来。
直到胃里已经痛急，没有了一丝力气，便蜷在地上狠狠的咬着唇，任那无边无际的痛吞噬。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幸好不是第一次，本想到，哥哥的病好了自己就再也不用受这种打了，如果有力气，他真的很想起来问一句，如果此刻躺在地上的是哥哥，你舍得吗？
父亲打得累了，去卫生间扯过毛巾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他以为，纪清待会儿就会进来向自己认错，以前都是这样的，只是这次他想无论如何不能原谅他，本来以为他是在楚飞扬那里打工还债，可没想到，居然出息的脱离人家到处犯贱。
“小清！你撑着，不要放弃，我求你！”
“小清！你撑着，不要放弃，我求你！”
纪清蜷在冰凉的地板上，全身撕裂一样的痛，脑子里的意识在一点一点模糊，只是这一刻，他竟然摒弃了楚飞扬所有的不好，想起了他的好，突然想起来楚飞扬的脸，还有那句话。
“飞扬，对不起，我真的很努力的在撑了……”然后，嘴里涌出一片腥红，瞬间眼前一片黑暗。
第22章：离家
母亲一脸失望的回来，她没想到，那所谓的脸面就那么重要？纪清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学业，答应了楚飞扬提出的要求。他为了什么？她承认，以前他们夫妻俩都因为老大纪晨的病而忽略纪清，从来没关心过他，还总拿他出气。
可是人得有良心不是吗？看着纪晨也如此人云亦云的站在了打击纪清的队伍她实在是痛心。如果不是顾及他的心脏，真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母亲进门的时候，看到了眼前的场景，差点儿没有吓晕过去。
纪清倒在地上，整个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都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天啊！他得多疼？母亲的心被狠狠的凌迟着。
“小清！小清！”母亲颤抖着把纪清抱起来，就像抱一个布娃娃一样，她的小清什么时候轻成这样？
纪清是被胳膊上一阵尖锐入骨的刺痛痛醒的。
“啊……”
“小清！你忍一下，我得给你上药，你全身都是伤。”
母亲看到儿子惨白着一张脸，几乎昏死过去，她知道这次下手太重了，拿着药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想轻一点儿，再轻一点儿，不要弄疼他，让他好好睡一觉，可是谁知还是被疼醒了。
纪清看到母亲慌乱疼惜的眼神，和颤抖的更厉害的手，他知道他的反应吓到她了。
“妈……你放心上药，我不痛，一点也不痛……呵呵……你看，我很好……真的……很好……”
妈你知道吗？我从来不知道你会这么疼我，从来不知道，这样的温暖我也能得到。就算痛死，也是甜的……
母亲忍住眼泪依旧轻轻的为纪清上药，臂上，背上，腿上……足足一个半小时才完成。
“你不是想吃面吗？妈这就给你重做，你好好休息一下！”
母亲扶着纪清躺下，立刻转身，眼泪也在同一刻滴滴答答的落下。
纪清一直手慢慢的揉着有些闷痛的胃，现在如果薛睿晚上也去医院，就会已经发现自己不在了，他一定在找。薛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没用的，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也不想浪费家人的感情，等吃完我想吃的面，我会离开的。
母亲颤抖着拿着材料，在做着熟悉又陌生的面。
“他，怎么样啦？”纪父凑到纪母面前似是不经意一样的问着。
纪母听到这个声音狠狠把刀拍在板子上，转身一巴掌甩在纪父的脸上，纪父愣了半天。
“纪还山我告诉你！做人要有良心！你摸摸自己的心口问一问，这么多年，你给过纪清什么？除了责备！除了打骂！你给过他什么？”
纪还山被问的哑口无言，是啊，他给过他什么？他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从小就有心脏病的儿子，他给过纪清什么？
“纪还山！他不是木头人，他有感觉，他会痛！……可是，可是他却连喊痛都不敢，他怕，他怕我担心，他居然怕我担心！我是他母亲啊！一个母亲疼儿子居然让他有这样反应……我……我。”
纪母突然哽咽了，无法再说下去，只是捂住嘴，无力的蹲了下去。
“纪还山，你没有资格这样对他，你最没有资格这样对他！别说纪清不会是那样的人，就是他真的是，所有人都可以唾弃他，所有人都可以不要他，就是这一家人不可以，也没资格！”
纪父什么都没说，只是呆愣愣的木偶一样走了出去。纪母看着自己正准备做的面，他居然会自己要求这种面，为什么，为什么做的时候心会这么痛！它明明没有深层的意思的。
母亲做好了面，进屋，纪清挂着天使一样的笑容说着，谢谢妈。
看着面前自己期待已久的爱心面，纪清拿起筷子开心的吃着。每吞咽一次就像有一把刀子划过胃腹，可是却不痛，真的不痛……
“妈，已经折腾到这么晚了，去睡吧，我没事……我不想看你熬夜，不想看你为我哭……你看我都在笑。这次只是爸生气，没什么大事的，你们不要吵架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吵架。”
母亲立即抹干了眼角的泪，出了房间。她也不敢在呆在这里，她怕会内疚，会心痛的无法控制自己。
纪清吞下了平时忍住没吃节省下来的药，环视了一下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间，该说再见了。估计母亲睡了，纪清偷偷的下了床，全身痛的厉害，不过只要胃痛能忍受，就没有什么。打开衣橱，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他想，不如现在就离开吧，反正早晚是要离开的，趁着这胃还没来狠命折磨自己。
轻轻的走出门，父亲果真在门口发呆，多少年了，只要有烦心事，他总喜欢在门口发呆。纪清慢慢的靠近父亲，其实，也是慢慢的远离吧。
“爸，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来会把哥哥挤走，我这就走，你把他找回来吧。”
纪父有些微微的诧异，盯着纪清，他不信，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走。他明明几个小时以前还那么虚弱。
“我……呵呵，可能以后，不会回来了，别怪我……爸，别怪我……”
纪清无法再说下去，越说只会觉得越不舍，只会觉得自己这最后的一次回家越短暂而已。
“小清……”纪父试着拉了下纪清的胳膊，纪清没有准备的颤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纪父立刻放了手。他知道他碰疼他了。
“爸，我走了，原谅我不孝，我不怪你，真的，请你以后，好好的……”
纪清转头一步一步缓慢的，有些不稳的消失在了夜色中，纪父想了好几次，要拦住他，拦住他，可是却都没有做，眼睁睁看着纪清身影慢慢模糊，不见。
第23章：淋雨
每一步都有千斤重，每远离一步，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就抽离一分。
据说，人是来世上还债的，呵呵，我的债还完了，所以就该什么都结束了……
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唯有停下脚步，蹲在路边，一手捂着嘴，一手捂住胃，这是自己想了那么久的东西，这是母亲做给自己的。求你，帮帮我，就这一次，我不想失去……
可是，世事哪能尽如人愿，即使是一顿期盼已久的平常饭。
“呕……呕……”
终究还是抵不过胃里的来势汹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为什么所有的温暖都走了？就连这顿告别的面，都留不住……
躲开那一堆，抱着又在隐隐作痛的胃缩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