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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by越陌渡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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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烈熠还是想问的,问他近期究竟去了何方。只是到了最后一刻依旧没有出声,每个人总有每个人的放不下,即便他真的问了,倾夜也不见得就回说吧。

况且,如今的他……还有精力去过问别人的事么?只怕是谁也顾不得谁吧。

“陪我回去,宫中大概有不少麻烦。”

烈熠猜想的一点也不错,整个南翥宫早已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新皇登基当日,敌国皇帝前来搅局不说,还带着新皇也跟着失踪。

对于当时的情景,宰相烈贤简直不敢过多的设想下去——混乱之中发生的一切,倒有些像是烈熠护送滟昊冷逃离?加之之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足以令这位老臣的心脏惊骇的几乎停止跳动。

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哪怕这个念头只是那么轻微一动,也足以构成大不敬的重罪。烈贤到底还是老臣,明白有些事早已不属于臣子改过问的范畴。当务之急,无非是制定出应对的策略来。

但是这个策略该如何制定,烈贤竟是丝毫主意也无。或者说,他是丝毫主意也不敢拿。官居宰相,是百官之首不假。以“烈”为姓,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也是真。然而,归根结底他还是臣子。

臣子,就不能代替君王拿主意。

自古外交无小事,甚至此时还关乎汐蓝的滟昊冷,就更加了不得。策略的制定稍有错事,很可能就将整个焰赤都拖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新皇失踪根本不知去向,驻守南翥宫的烈贤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为难之际,他只有唯一一个办法,觐见焰赤的前君王,如今的太上皇烈炽。

隔着门扉,烈贤依礼下拜,口中高呼,“臣烈贤参见太上皇。”

门内迟迟没有答复,显然对于这个新变化的称谓,烈炽还有些难以适应。门外的烈贤也苦笑着,事实上,连他喊着都觉得别扭。只是事实如此,他也不过是遵循礼法。

“何事?”烈炽的状况已到了相当恶劣的地步,不用亲眼见到他本人,只用听声音就能知道一二。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烈炽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在人前。

为此,曾经有人揣测烈炽早已病故,而烈熠则是以父皇的名义控制朝政。只是烈熠在处理政务的过程中,处处严谨,使人无法抓住错处。再说他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储,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其他有资格的继位者。

如此一来,传言才总算得以不攻自破。

烈贤已是许久不曾听过烈炽的声音,乍然听到,心中禁不住感叹,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也到了这步田地。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来叨扰他的休息。

烈贤稍加整理措辞,将之前南翥宫大殿上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没有任何添加删减,也没有任何评论论断。包括当时滟昊冷那惊世骇俗的举动,也用最简单平时的言语将之描述出来。

烈贤实在不愧是在宫场摸爬滚打一辈子的老臣,在最短的时间内已经做了最正确的决定。此时牵连广大,又涉及新皇,以烈贤的立场,若是隐瞒了什么自然担不起那个责任,而如果多加置评,又会有僭越之嫌。

如此一来,唯有平铺直叙最为罗当。

“竟有此事?”

等了半晌,烈贤才等到这么一句。仅仅从表面听来,烈炽似乎对此事惊骇无比。但是再细细一听,就会发现不对劲之处,烈炽的语气中少了一丝该有的惊异。就算他在重病之中,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该持续着平静无波。

除非,烈炽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烈贤一震,不满皱纹的脸也遮不住那道深刻的恐惧,他显然被自己徒然冒出的想法给吓坏了。

“烈贤,你回去吧。”烈炽的声音并无丝毫变化,或许在心如止水的日子里,他的一切都随之变的了无生气。“熠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也许你回去之后,就能见到他了。”

得不到更加详细的命令,烈贤也只将信将疑的回去。人还没有走到大殿,已经有禁军的传令兵来报,“宰相大人,皇上回来了,请你速速过去。”

虽然烈熠不再的这一天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烈贤再怎么睿智,也不敢在这事上妄自揣度。不过回来就好,这个好消息令烈贤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身边的士兵看的暗自称奇,没想到这位老大人也有健步如飞的一天。

见到烈熠时,他正等在书房。换下了登基时的吉服,款式较为简洁的常服穿在身上,使他少了几分生硬,而多了几分优雅华贵之姿。照旧还是红色,焰族尚红,而且烈贤在私心里也认为——天下除了烈熠以外,还有谁能将红色穿出如此风华?

“皇上。”老人膝盖一弯,颤巍巍的就要跪下行礼。原本是想以老臣的身份劝诫几句,无论出自什么理由,在那样的场合下,烈熠只顾掩护滟昊冷逃脱而丢下所有人的行为总是不太妥当。但是当烈贤再次看到焰赤的新皇时,这个念头在瞬息之间就烟消云散。

一股柔和的力量凭空而来,拖住了老人的身体。烈熠温和一笑,“宰相免礼。令宰相奔波辛苦,是朕不好。”

烈贤连道不敢不敢,君王作为在如何过分也是没错的,类似的想法早已是根深蒂固。“皇上,各国使臣已经陆续离开焰赤,虽未明言,不过按照使臣们的意思,都认为登基当日发生的一切皆为汐蓝的蓄意挑衅。”

汐蓝与焰赤两国敌对数百年,虽然滟昊冷用那种方式来“挑衅”的判断有些牵强,不过勉强也说得过去了。使臣都是客,主客之间许多事也不用完全挑明,在暗地里达成某种协议也是应当。

“辛苦了。”烈熠由衷感谢。倒也不是感谢这个结果,而是感谢烈贤在这其间的努力。虽是协议,然而来着是客不能使用强硬手段,滟昊冷与他之间的暧昧所有使臣都看在眼里,要改变他们的想法,烈贤定然劳心劳力动用了无数手段。就他如今的年纪来说,实属不易。也着实当得起烈熠的一谢。

烈贤抬起衣袖,抹了抹额角渗出的汗水,长叹一声,“老臣无能。”

他只说无能,烈熠却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使臣们离去之前表达的意思,或者说焰赤暂时达成的协议,那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轮调,事实上他们的内心里真正怎么看待此事,则谁也无法确定。

“宰相无须自责,谁也无力改变旁人的想法。”烈熠不仅是宽慰对方,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滟昊冷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了,不会在意旁人的目光。

世事本难完全,选择了滟昊冷,势必就要舍弃愈多与之相对的东西。

目前的情况以及比烈熠的预期好了很多,即使明天关于那一吻的传闻就会传遍七界的每个角落,但是有了那些台面上的协议,这些终究只能归于留言。既然是留言,就证明可真可假,听着也可以选择信或是不信。

皇上的毫不在乎令烈贤本就悬在半空中的心更多添一丝不安,再也控制不住的问道,“皇上,你与滟昊冷……真是兄弟?”

“这件事,问我的父皇不是更合适么?”其实,问与不问又怎么样。此事虽为秘幸,不过也是天下皆知的秘幸。

“宰相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烈贤当然知道自己刚才半途改口,无比僵硬之间已经露了破绽。不过这些究竟不是他该过问的事,微微冷静之后他再也不敢开第二次口。

烈熠忽然展颜一笑,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在这个时候是为了什么才会有这般表情。也不正面回答老人,而是用了更加无可奈何的方式,“我想起昊冷的一句话——即便是那些不容世人的事,依然会在心中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第七章:自断生路

几乎就在烈熠重复那句话的同时,滟昊冷的心中也清晰的回荡着分别前他近乎于承诺的剖白——

昊冷,无论你信与不信,自始至终我都认为只有你才能成为天下之主。无论我曾经做了什么,也不论我今后会做什么,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成为焰赤的皇帝?

为何要站在与我敌对的立场之上?

为何缺了我去不了的天涯?

滟昊冷不能理解,现实也没有给他任何空隙去理解。桌案上的事物已在不知不觉中堆积如山,回程因为有九歌的助力而只用了区区一日,但是去的路程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滟昊冷禁不住自嘲,真不知这些东西是实现他野心的条件,还是束缚他在此动弹不得的枷锁?

事实再次证明,滟昊冷只能是滟昊冷。一边是痛彻心扉恨不得仰天狂呼,但是另一边,他依旧扮演着称职的上位者。即使心脏闷痛的恨不得将之剜掉丢弃,他的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醒。奏折上的每一个字他都看的十分清楚,也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了最恰当的判断。

“叫沐霖过来。”滟昊冷对身边随侍的烛光道。

再次回到北冥城之后,滟昊冷处理政务时旁边总是烛光宵明两姐妹轮流侍奉。说是侍奉,其中多数还是有替滟湄漪监视他的意思。

对此,滟昊冷懒得计较,于是索性表示默认。

今日轮值的人是烛光,刚刚端了热茶过来,就听见这句吩咐。乖巧的答了一声“是”,放下东西后旋即转身出去。

沐霖来的很快,但凡是滟昊冷的传召,他总是来的无比快速。屈膝行礼之间,只有一双大眼始终停留在滟昊冷脸上,眸光之中是沐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痴迷。

先前看过的奏折被滟昊冷摊开放着,此时他的手指正下意识的一次一次点在上面。“风族长老的自靖录,如今七界真在传扬这样的东西?”

“是。一夕之间,天下皆知。”沐霖有片刻的怔忪与惊惧,只觉得滟昊冷去了焰赤归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更加深沉,也更加捉摸不定。以至于在他的面前,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要再三斟酌,生怕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

“这个所谓的自靖录都说了些什么?”滟昊冷目光敏锐,沐霖一瞬间的犹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许对朕隐瞒。”

沐霖当然不敢隐瞒,然而额若是缘分不懂的复述自靖录的内容,难保不会引火烧身。如今的滟昊冷处于随时会爆发的边界,沐霖不想成为其发泄心情的牺牲品——尤其是在知道他的愤怒因何而产生的情况下,沐霖就更加不愿意。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跟随滟昊冷,沐霖能在他什么如此之久,自然也有一套应对之法。“皇上,这件事向风雪询问更加合适,他是风族人。”

不是看不出沐霖藏在其中明哲保身的打算,但是滟昊冷还是摆摆手,准了这条建议。

风雪随之而来,尽管在沐霖的身边跪下,不过神色之间并无太大恭敬,至于崇拜之情就是更加无迹可寻。平常风雪见到滟昊冷时,倨傲之色倒也没有这般明星,大概因为今日与沐霖并肩的缘故。

风雪的态度即刻引起沐霖不满,刚想说那少年两句,反倒被滟昊冷眼神制止了,他对此竟是全然不在意。

早在风雪前来投奔之初,滟昊冷就看出了少年绝非真心,前往汐蓝对他而言大概也是逼不得已之举。滟昊冷之所以不揭穿对方,当然与什么善心无关,他只是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无奈才会令一个高傲的少年选择了这条路。

“如果一定要来投奔,我倒希望是你师父。”这是听到风雪来意之后,滟昊冷所回的第一句话。

哪知少年的态度更是傲然,他不是不怕滟昊冷,但是少年意气却在这个时候占了上风。即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青涩年华的无畏无知。“如今师父已经不理世事,你只怕是无法达成这个心愿了。而我已学会了师父的全部本领,你不收留我定是你的损失。”

正如他不知道,事到如今,他又得到了些什么。

“既然这样,你想留就留下吧。”滟昊冷一锤定音,就此决定了风雪的去留。

虽然从表面上,风雪成为滟昊冷麾下一员已是既定事实,而滟昊冷也没有亏待他,也给了他一个钦天监的虚职。自从当年风御畅为滟昊冷占星之后,汐蓝就不再信奉风族的语言,钦天监之类的官职早已是名存实亡,多年一直空缺着。不过让风雪重新担当此任,至少也证明滟昊冷对其并无太大的偏见。

当然了,也毫无重用的意思。

所以突如其来的传召令风雪百思不得其解,这还是他的这位新主子第一次主动召唤他前往。在师父的身边呆的久了,风雪性格里本就有的伶俐一面更是被训练得宜。除了行事略带冲动以外,他的为人倒也算可圈可点。

正如眼下,在滟昊冷说明用意之前,风雪夜按捺住不先开口。师父教导过,在明确事情的好坏之前,任何贸然的举动都有可能会引起无可挽回的后果。

少年的沉默有些出乎滟昊冷意料,他过去倒是小看了对方。然而滟昊冷也无意为难一个少年,或者说,是不屑于为难。“找你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问问这所谓的自靖录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名词,风雪的脸色当初就变得十分难看。在收敛情绪的本事上,显然他还欠缺火候。“自靖录?难道那些老头已经将之传扬出来了?”

“不仅是传扬,而且是弄得天下皆知。”恶言恶语的嘲讽来自于沐霖。在他心中,只要是会给滟昊冷造成麻烦的事物,他都会无比深恶痛绝。

“不是告诫过他们不要这么做的么?”少年喃喃,声音不大,不过身旁另外两人都是耳力过人之辈,自然听的清清楚楚。“自靖录一出,只会给风紫召来更大的麻烦,便是连最后一条生路也完全断绝了。”

“听你的意思,对此不像是完全不知情了?”虽然这是沐霖推脱责任的举动,不过事实倒令他误打误撞,滟昊冷从风雪的低喃中判断出他对于此事的了解程度,或许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的多。

风雪也没有隐瞒的打算——他十分聪明,知道就算隐瞒也无济于事。滟昊冷召他前来询问是为了省事,事实上要知道自靖录中都有些什么内容,直接找一份来看看也就是了。所以他在此绞尽脑汁考虑如何隐瞒,还不如实话实说。

“在风族的那场暗杀之前,各位长老多少也料到会凶多吉少,他们共同商议之后决定留下这份自靖录,目的是为了向天下检讨自身的过失。”

滟昊冷无声的笑了笑,但是那个笑容太过恐怕,风雪甚至能够听见他无声的冷哼,清晰的钻入耳内,带来无尽的嗜杀之意,令人毛骨悚然。

“要真是自身过失倒也无妨,然而不该将他人的事牵连上去。”没有亲眼见过的自靖录,然而多少还是有传言传到滟昊冷面前。

风古昔等人说什么此生大憾,竟然没能在生前除掉恶魔之子,任其谋害苍生。

恶魔之子?预言之子?用以形容同一个人也就是差不多的意思。风古昔等几人哪里是为了检讨自身过失?此行此举不过是为了又再次掀起对滟昊冷的恐惧,他们的最终目的,无疑就是希望恐惧使世人凝结,同仇敌忾,共同对抗汐蓝。

归根结底,这也是传言的一类,这恰好也正是风族惯用的伎俩。包括神秘莫测的语言在内,也摆脱不了操控世人想法的范畴。

此类传言,滟昊冷当然不会担心,甚至多半都选择不予理会。然而这一次,时机却有些不利,不偏不倚正好发生在景阳疫病之后。关于那场突然爆发的病症,外间已经在传闻是滟昊冷动的手脚。在这样的时机下,的确加深了风族长老自靖录的可信程度。

风古昔等人早已命丧黄泉,而且是滟昊冷与烈熠两人亲自动的手,此事毋庸置疑。想来这份自靖录是交给他们的代理人,此人身份目前尚且不详。不过从自靖录传扬的时机来看,此人倒是非常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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