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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by越陌渡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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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的,受宠若惊。

既然被他看出,眉妩也不再遮掩,冷艳的脸上布满疑惑。揣测早已在心中成型,只是一直没有出口的机会,“石大全背后有人?”

并不奇怪眉妩能够想到,若连这份机敏都没有,又如何成了汐蓝的新贵?尽管隐语幕后,但她手中所掌握的权势,怕是与他这个堂堂的元帅也不遑多让。“背后的那一位,应该才是真正的叛军首领。”

只不过世人不知道罢了。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没人知道,却不代表就不存在。

第八章:燎原之势

在石壕村发现的异常情况,被燕归愁用一张薄薄的纸芡加上寥寥数语概括几句之后,就通过情报系统送往千里之外的汐蓝北冥城。

对于他明显略带有敷衍之一的做法,眉妩极端的不赞同——这哪里是草率,简直可以称得上不负责任。辛苦劝说一番之后,哪只燕归愁白眼一翻,回了一句,真要说不负责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

眉妩先是不解,直到十多日过去,北冥城方面仍然没有任何回音。起先以为情报传递在半途出了什么纰漏。后来几经确认已可以肯定这道消息已到了滟昊冷的手中,没有回音,是因为那人根本没打算要给什么回音。

燕归愁挂着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不过他怎么解释,眉妩还是疑惑不解。自古以来,叛乱就是君王的心头大患,非要斩草除根挫骨扬灰才能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滟昊冷的作法反常至此,难道他真不在乎?

在乎与否燕归愁真的不打算再管,要管也管不了。在自己能力范围的事,他是推脱不得,但是一旦超出了这个范围,再去吃力不讨好的那是傻子

在汐蓝的朝中,又有多少官员的想法与燕归愁如出一辙。甚至,他们明哲保身的意图更加明显,如今的朝议几乎都演变成滟昊冷的一人的独角戏,没有那个不怕死的敢在皇上面前提议任何事物。

直到有一日,眉妩的担忧终于成真,并且以一种谁也无视不了的形态摆在众人的面前。

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

受到石壕村叛乱的影响,或者说,受到汐蓝务实态度的纵容,广阔的汐蓝版图上,揭竿起义的事件频频发生。最先开始,大概也是出自于某些正义的理由,然而在不断的演变与扩展之后,流血,暴乱,乃至于死人,新鬼烦怨旧鬼哭,哀鸿遍野的惨状终究还是不得不摆上了滟昊冷的案牍之上。

一叠厚厚的奏折,不必翻看内容,单是这个数目就具有压死人的重量。

滟昊冷从中随意抽出一本,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揭开封面——这就是奏折,无论是报喜还是报忧,都是一般的豪华。织锦攒花的缎面,华丽到没有任何实际用处。只有其中的字迹,才代表了真正想要上报的内容。

想必是渝抄过的版本,字里行间都维持着一模一样的距离,就想用尺子丈量过一般。然而,工整之外到底还是欠缺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并非是书写奏折的官员不谨慎,而是心中的慌乱下意思反应到纸上,笔锋的开磕之间少了一份镇静。

滟昊冷并不正眼去看,斜长的眸光中随意一瞥,唇角就渐渐朝着一边勾起,那表情并不明显,又是在暗暗不定的光线中,离得较近的几位官员不得不认为自己看错——

皇上在笑。

在最该勃然大怒的档口,他们的皇帝竟露出了笑容。

“众卿的逍遥日子过久了。”一张口,就是任谁也听不懂的开场白。

可不是么,七界之间纷争不断彼此争夺,帝国之尊的汐蓝却一直置身事外。就算有侵略就有争夺,也是汐蓝针对别国,几时又有别国主动找上门来送死的?就连如今这一场席卷天下的大战,几乎也是滟昊冷一人在劳心劳力,朝臣们从来都插不上一言半语,更加谈不上耗费心神。

太过长久的安逸日子,令官员们的一身锐气被彻底消磨干净,知之维持现有的安乐与富贵。

还是那只说,两之间夹着的奏折也是刚刚才看完内容,谁也没有想到滟昊冷的下一个动作,绸面的奏折已经兜头兜脸的砸了过来,擦过原本主人的面颊,留下一道再难愈合的伤痕。

官员当场呆愣,只能感到温热的液体流淌过脸颊,不多久就湿润了官府的领子,映出暗褐的一大朵花。太过惊骇之下,他竟然也忘了要抬手擦上一擦,仿佛根本闻不到飘进鼻端的浅浅的腥气。

滟昊冷从不会自己动手殉节官员,至少在众人的记忆中是如此。以他的阴晴不定就足以震慑朝堂,又何须真正动手?是以这一场突发的变故,吓到的不仅是直接被迅捷的那一人,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怔怔的望着皇座。

“这样潦草的奏折都敢呈给朕看,看来平日是朕太随和了。”优柔到威胁的措辞,伴随而来的是手掌一扫,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砸了下去。距离太近的几位官员来不及躲闪,也不敢躲闪,纷纷受到波及,虽然不至于伤到脸颊,但滟昊冷的怒气又岂是那般容易承受的,到底还是受不了轻不重的伤。

字迹潦草?从来不晓得皇上也会在乎不值一提的细枝末节。

人不至于在一夕之间转性,那么就只能是借题发挥了。

整体看上去并不明显,然而细细分辨还是能够看出满殿的人都下意思的后退了小半步,再退又能退到哪里,总不能就此罢朝佛袖而去?全是自我安慰罢了,好歹算是远离了皇座些许。

“奏折朕也不看了,情形不就是如此,不值得大惊小怪。众卿有时间写这些谁都知道的事,不如想想对策。”既然不值得大惊小怪,也就算是默认了先前的一通脾气只是由于心情恶劣。

默认,最终也不等于认错。

皇上什么都可以做,就是不能低头认错。

“皇上是否下定决心要出兵镇压了?”这本身就是桌寒青的主张,如今再次提出,单纯的谏言明显变了味道,多了几许讽刺。若说退让,桌寒青是不会在滟昊冷面前退让半分的,在满朝文武都撇步后退之时,也只有他还稳稳的立于原地——不为别的,只为着世间唯一对他而言重要之人。

“卓元帅素有羽械军军魂之称,为何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此时出兵各地,岂不是要分散兵力?”叛乱四起,要是每一处都派出一支军队,哪怕将羽械军彻底拆零,也是不够用的。

兵力分散,谁都知道是兵家大忌。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堵得桌寒青反驳不得。造成今日局面的是谁犯下的错?性情耿直的老元帅无法做到皇帝的厚脸皮,恨恨的瞪着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与其执着于这些成不了大气的叛乱,不如想想怎么巩固边防。”城府深沉,从来都是将心绪与想法深深埋藏的滟昊冷,难道没有卖关子,爽快的说出了他的定夺。似乎近日来所做的,所等得,所盼的都是这一刻,全然都是为了说出这一句话。

迫不及待。

桌寒青在霎时明白了什么,又在瞬间打消了太过荒谬的念头。强制收敛不快,本来臣子对君王低头时时间最天经地义的事,也只有到了桌寒青这里才会便得异常艰难。“情皇上赐教。”

“如今正是汐蓝动乱之际,难保敌人不会乘虚而入。”内有与外患,这两个词语从来就是联系在一起。接下来的事态的演变并不难猜,想来这也不是桌寒青不耻下问真正想了解的内容,但是滟昊冷的解释就是这般,到此为止。

放任局势动荡,是否就是为了给宿敌焰赤制造空隙——大逆不道的疑问在桌寒青唇齿之间辗转几轮,最终到底还是被他吞了回去。旁人没有看穿,老元帅的心却如明镜。因此也明白揭穿此事引发的后果,竟是天翻地覆。

无以维护滟昊冷的名声,不断提醒自己的唯有他的身份,只要他还是汐蓝的君主一天,自己就不能不辅佐在册。

这也是公主将他雪藏数年的愿望。

壤外必先安内,这是桌寒青一贯的主张。尤其是汐蓝的版图在从未有过的扩张之后,国内局势的安定就成了最先需要维护的事物。这个道理滟昊冷不会不懂,置之不理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桌寒青本意当然是希望不断延迟与敌国的交锋,至少也要等局势平息下来。但是亲眼见了滟昊冷的态度,他也明白谁也不可能令皇上改变主意。

桌寒青神色间闪过的矛盾挣扎全数落在滟昊冷的眼中,除了觉得这位老将极端可笑以外,滟昊冷没有丝毫要替他解惑的打算。

没猜准如何?猜准了又如何?

既然他滟昊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最终的答案当然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第九章:朴实无华

曾几何时,也曾这般站在点将台之上,看着底下壮阔的,数以万计的军队。由于人数太多,属于个人的表情早已模糊不堪。无论是兴奋的,忐忑的,期待的,恐惧的每一张脸都被吞没在人海之中,波澜不禁。

都说点将台之上最易生起豪情万丈,最冷凝的血液也会被所见所感点燃,不受控制的炙热焚烧。为何自己浑身上下还是冷的?不是漠然的冰冷,而是空荡荡的虚妄,胸腔中什么也没用,自然

烈熠眼中的士兵皆是一抹有一抹模糊的影子,然而在士兵眼中,却再也没有什么比他的身形更加高大。不再是那一身白衣丁玲,焰赤皇室才能使用的最正统的艳红,着火一般灼烫了观者的视线。狂热的崇拜在心中点燃,又在人与人之间悄然传递

主帅风姿如此,何愁此战不胜?

烈熠虽是第一次亲自怪帅出征,但是他父亲烈炽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成了每一个军人心中仰慕的神话。伏虎无犬子,况且朝堂之上这位新皇是如此贤明。

在无数期盼的希冀的目光之中,烈熠也明白该开口说些什么,最好是那些慷慨激昂的陈词。鼓动士兵沙场杀敌的之下,也是主帅必不可少的才能之一。

可惜,做不到的事便是做不到。

正如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一点,能够成为这个天下之主的人,从来不是他烈熠。

倘若今日站在台上的人是滟昊冷,一定是另一番场景罢。明明是只对他许下的誓言,当年从他的口中说出,照样鼓噪了全军的铁血杀伐。“踏平七界,统一天下!!!”——几乎能震破天穹的吼声,伴着滟昊冷掌心的温度,此时此刻还想在耳畔。

飘渺而又清晰。

当日出征是为了将天下卷入战乱,今日点将是否可以结束一切?烈熠对此并无把握,生怕此行只是身不由己的陷阱混沌,不再是孜然一身的义无反顾,而是带着身后千千万万的无辜生命投入一个全部可测的未来。

战局瞬息万变,结果也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无论之前做了多少计算,最终得到的说不定也只能事与愿违。

烈熠眼中维持着从容悠远,心中却免不了潮湿空洞,像是有一只冰冷粘腻的手狠狠握住了他的心脏。比起父皇的期待,闭起滟昊冷的怨麦,甚至比其他自己所认为的,他或许还要更加心软一些。

一眼扫过,排列整齐的方阵一个连着一个,就这么朝着天涯一线的方向铺陈过去,穷尽目力也仿佛望不到头。组成方阵的,有原本的焰赤将士,也有郝连远带来的蛮族士兵,甚至,还有前不久才在平乐镇安顿下来的各国难民。

如今,他们都有了一个统一的名字,牧野军。

士兵们的军服也是红色,只是不若烈熠那般的正红,而是次了一色的暗红。这般密密实实的挨在一起,就觉得那颜色更加深沉,莫名的带着一股能够吞噬一切的气魄。

烈熠强迫自己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看过去,双目,被刺得生疼。无论整体看上去如何的蛊惑人心,他也无法忽视组成军队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将士们——”并不慷概激昂的声线,照旧清清楚楚的响在众人的耳边,没有被刺激的血脉喷张,相反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平和。不自觉的被吸引了全副注意,向台上那个火红的身影望去,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已是无限期待。

太多的目光聚集在一起,几乎具有能够点燃一切的力量,或许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会令众人失望罢。不过烈熠没有改变的打算,他既然无法成为滟昊冷那般杀伐决断的帝王,就只能说自己真正想说的话。

“此战过后,我会带诸位回家。”

没有振奋人心的语句,也缺少华丽繁复的辞藻,甚至不谈战局,不论胜败,平时普通的哪怕在军队中随便找一个大字不识的人都说得出来,这样的简单的语言,从来都应该只属于平民,怎么也不应在帝王的口中听到。

众人仰起脸,比起先前的还要更加引颈以盼。在这么一句之后,皇上肯定还会在说些什么罢?奔赴沙场的慷概就死,想着故土向着国家向着天穹许下庄严沉重的誓言——不斩敌将中不还!

所有人都在等,直到等着垂泪。

烈熠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任何将领或官员陪伴的烈熠,一个人站在宽阔无比的点将台上,怎么也是孤独的。如今,这份孤独慢慢的化为痴。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职守,也没有罔顾无数的期待,只是他怎么也无法做到滟昊冷一致的决断与狠然。

怎么痴傻成这样?原本想要陪伴在他身边,终究被拒绝的赫连远暗叹一声。没有站在点将台上,也没有混迹于军队之中,找个远远的一处阴影躲在其中。他心中明白,却又嫉恨着这份明白——烈熠坚持一人独立,并非是许多人想象的那样为了权利独揽,他只是下意思的排斥与滟昊冷以为的人比肩。

汐蓝君最初一战之前,滟昊冷那个背天逆伦的誓言,早已传遍了七界的每一个角落。

赫连远要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从手臂被他亲手斩断之时,就十分清楚的认知在烈熠心中,他的地位也不过仅仅限于旧友罢了。

况且,此时比起不甘心来,他更加担心他的状况。此战过后,我会带诸位回家——这一句怎么看也不该是这种场合说的话。真心又如何?自古以来,有哪个将领全是实意?真假参半罢了。最重要的,莫过于怎样将是士兵们的情绪鼓噪到最高点。

原本这样不是赫连远的责任,最终还是不由自主的为他思考挽救的方法。良久,赫连远也不得不承认其中的苦难。里的如此远,依然还是被军中的气氛所影响,愁云惨淡之下每个人的心都已然低到谷底。

失去的士气再难补回,天时、地利、人和之中牧野军已经失去了得生最重要的条件,几乎已是回天乏术。赫连远无奈的摇头,往后也只能在战术的运用之上多做考量,希望能够略微弥补缺失。

先开始还只是莫然的泪流满面,到后来,终于有人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哭声,说不定是最具有传染力的事物,以谁也控制不了谁也想象不到的速度扩散开来。一个个铁血汉子,也不管身边站的的是不是自己熟识的战友,就这么相拥着哭成一团,秩序荡然无存,也没有一名军官有心情去加以维护。

完了。

以宰相烈贤为首的臣子,一边看着这一幕,一边长长的叹息。

就算此时烈熠允许他们插手,也只能是无能为力。

哭声到了更加响亮的地步,在众臣绝望的目光中,陡然而起的变化令所欲人怀疑自己看错。

不知是谁第一个这般做的,当发现不同时,无数士兵都举起了手中的兵器,口中高呼,“回家!回家!!回家!!!”

那般炙热的气氛,几乎将头顶的天宇烧穿。

回家。

再被彻底的绝望煎熬,再被难说的失意洗刷之后,这两个字就像是明灯一般照亮了灰暗的心灵。还有什么比回家更令人无法舍弃的愿望?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母,家中有刚娶进门的娇妻,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沙场立历尽劫难,要是还能剩下一命看他们一眼,只怕舍弃轮回也是甘愿。

无论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还是初上战场的新兵,任谁也不能舍弃心中最朴实无华的愿望。所有人也明白,战场如斯残酷,并不是所有人都还能留下一条命回来。然而,他们的皇上给他们许下一个多么美好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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