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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房客中——by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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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双本不该叫人害怕的眼睛,却愈是和气温柔,对秦真而言,杀伤力就愈大。

他快疯了,简直没有办法了。

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变了,却还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制得死死的?为什么你最在乎的人明明已经不是我,不再是我,但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却依然还是你……只有你呢。

这不公平,不公平啊。哥哥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让弟弟很痛,很痛啊。

秦真抬起胳膊,将整只手掌深深插进他那一头凌乱濡湿的发丝深处,指间并拢用力地绞住每一根头啊,从头皮处一点点延伸炸开的扯痛让他那张英气俊美的面孔逐渐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自暴自弃咬牙切齿地坦白:“好,好……既然你非要这么说,呵,哥哥,那我也老实告诉你吧,你、的、伴、侣,刚刚,被萧岚给救走了。”

秦深的瞳孔猛地一缩。

秦真捕捉到这一抹失色,心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他痛了这么久,这一刻总算痛快了——仍然痛,但好歹痛并快乐着了。

“那小子被萧岚给救走了,否则你以为我会只拿摄像带来给你看吗?”骤然拔高音量,秦真疾声厉道,“我他妈会直接砍断他的的左腿扔在你的面前,让哥哥你好好欣赏欣赏!”

秦深眉宇紧皱,无暇理睬。

秦真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唇间,张口含住他那因为兴奋而难耐颤动的食指关节,笑容疯狂而邪魅:“让我猜猜,你现在一定长舒了口气,觉得放心了,对不对?你满意了,你这下终于满意了,对不对?”

停顿了下,秦真陡然暴怒,恶狠狠地低吼:“你这下终于满意了,是吧!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啊哥哥!这意味着他们是一伙的!意味着程诺和萧岚是一伙的!铁证如山!你选中的伴侣就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叛徒啊哥哥!”

…………

凄厉嘶哑的控诉在安静的大厅久久不绝地回荡。

秦深便了然了。

“原来萧岚是用陆家那只小野猫跟你换走了诺诺,”他叹口气,以一副完全过来人的口吻,苦涩地一笑,轻声说道,“难怪你的心情如此暴躁,真真,看来他吃了不少苦头。”

“……”

!当!秦真一把扯掉胸前的珠宝,猛地掷落在地。

“你给我闭嘴!我管他去死!我管他去死!我没有喜欢他!我又不是你和萧岚!我他妈的才没有喜欢他!”

“你们在吵什么,都给我闭嘴!”

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声如同一道闷雷猛地炸响门边,音量不大但不怒自威。

秦长一向不轻易示人情绪的脸庞,此时此刻铁青难看得要命,他身后跟着同样眉头紧皱脸色不佳的秦绵。

秦长目如鹰隼,严厉扫了两个儿子一眼,两片剑一样冰冷无情的薄唇抿成一条刚硬紧绷的直线,冷厉得仿佛一开口就能从里边儿飞出一击致命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他单单往这儿一站,那气势,那眼神,就足够叫人胆战心惊,手凉腿软。

秦绵在秦长身后先给秦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收敛点儿,别像上次一样一来就触父亲的逆鳞,好歹先说点儿好话让老人家开心开心。至于那件事情,今晚已经失了时机就先算了吧,等下次妈妈在场,你有了靠山,爸爸爱妻如命也被妈妈那尊大佛给压着,就算仍不松口但总不至于吵起来,你再说不迟。

她知道自己这个二弟素来是最会察言观色通透人心的,想着这道理他一定懂,便也没多担心。倒是小弟那边儿,恐怕要多费些功夫好生安慰安慰才是正经。

秦绵疾步来到秦真的身旁,温柔地拍了拍她这个从小到大被家人宠溺惯坏了的宝贝小弟,心疼他这段时间实在是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

不过,虽然她心疼阿真不假,但对于阿深一定要和那个程诺在一起的这件事情,秦绵的立场,却不如她的父亲和小弟一样坚定。

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到底是因为父亲来了,秦真这时候也不好太过逞强。最重要的是他私=心里非常清楚,适当的示弱能够让哥哥更加处于劣势,利于自己。

这个念头一动,秦真便没多犹豫,一低头将额头轻轻抵在姐姐的肩膀,借此机会不失柔弱地做出来一副被哥哥伤得心如死灰悲痛欲绝的委屈模样。

某种程度上,秦真一身傲气不屑伪装,可若真的被逼急逼狠了,其做戏骗人的天赋,可也不输给他那个自称天下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的,举世无双的兄长。

这种时候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的确确是一对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了,那骨子里淌着的利己主义的血,绝绝对对是他们秦家的基因。

果不其然秦长看向秦深的眼神愈发冰冷了几分。

秦深心中苦笑,看来这次是真的把家里这只心狠手辣阴险歹毒的小恶魔给逼到绝路上去了。现在他使用的招数简直就是损人不利己的无区别攻击,就算自己会死。也不准别人好过。

房中的气氛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父亲。”秦深低低叫了一声。

暌违多年的称呼仿佛拥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魔力,秦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幕。

古朴厚重的书房里,他那未满十岁的长子,身体五官都还没长开,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却俨然已经能够将一柄HKP7翻转得赫赫生风,上膛的动作轻车驾熟有力铿锵,姿势不仅标准且极漂亮,连用了几十年枪和枪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手秦长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完美得无可挑剔,好像那生来就是一只为了拿枪而存在的手掌。

虽然这种话对于一个还未满十岁,本应该享受着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快乐童年的小孩子来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正常的夸奖。但他既生为秦家的孩子,就不可避免地要承担秦家的命运。拿起枪是随时毙命的腥风血雨,但不拿枪却完全无法存活下去——这,就是他们秦家人无法改变的宿命。

如今时隔多载,这个称呼夹杂当年记忆再次扑面而来,父子二人却俱不复往昔的心境了。那一年程雅的尸体秦长后来专门去看过,正中眉心一枪毙命,原本纯白如雪的连衣裙穿在她那再无生命气息的冰冷身体里,宛如从地狱开出的一朵血色妖艳的死亡之花。

所以不会有人比秦长更清楚,当秦深这样称呼自己时,他确确实实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回头,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是认真的。

秦长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不动声色,沉着嗓音缓缓地道:“我养的好儿子,你叫我父亲,是想为了那个程诺,一枪打死我吗。”

没等秦深开口秦绵就先急了:“爸爸你胡说什么啊,想什么呢真是。”一边用力给秦深使眼色。这个死孩子,以前多伶俐的怎么今天就是不听劝不懂变通呢!又不是今天不行就没机会了,这不是时机不对吗!再这么下去今晚可要善不了终了!

她却不知道,秦深今天原本打的,就是这么一个善不了终的打算。

人人都知道秦真被逼急了,但他其实,又何尝不是。

犹记得坦白的那一日,父亲雷霆大怒,厉声说要关他几天禁闭让他好好想想。

秦深听话地想了,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无时无刻,翻来覆去地不在想。

他想,他一定,要和诺诺在一起。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而已,再没别的。

连那几天的时间都仿佛不是以地球自转来计算,而是以这一句话在他身体里流经的次数而度过的。

他那一颗脆弱寂寞的心脏,不能忍受一分一秒,没有这个人存在的时光。在那一片孤冷荒芜的黑暗之中,它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仿佛已等了千万年那么久,与其说是耐心,不如说是早就绝望了,没有激情,没有热度,不知温暖,不敢期待,只能将自己静静地凝固成一个永恒的,淡漠的姿态。以为自己刀枪不入不会受伤,其实伤口早已深入骨髓,融进血脉。

程诺总觉得秦深是救赎他的天神,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将对方从近乎窒息的荒原里,拯救出来的精灵。

这正是爱情的意义。

恋爱是一场大病,你能治好他,他能医活你,从此,你们成为彼此的命。没有所谓最好的,能救你命的,就是命中注定,只属于你的。

如果这世上那个人从未出现过,他虽生犹死。如果那个人出现但失去了,那么他会,生不如死。

秦深以前不晓得,原来他的心和他自己,都是这样的娇弱。

已经没有办法,再也没有办法了,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心脏涨得发疼血管突突地跳,快要爆炸。

这难道,也是他们秦家人不可避免的宿命。

那么,既然和诺诺在一起是注定要伤害到他的家人的,两败俱伤的结果已然无法避免,他就只能争取让自己伤得多一点。

这是他唯一能为家人做的了。

秦深目光温和,却不卑不亢,不躲不避,直直迎上去,声音轻柔但语气无可比拟的坚定:“父亲,我只是想说明,我要和程诺在一起的决心,跟认真的。”

秦长面无表情:“我们秦家跟姓程的倒真有缘,上次你要杀姐姐,这次你要娶弟弟,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比我年轻的时候,还会作孽。”

秦深抿抿嘴,浮光的黑眸哧地掠过一丝淡淡的忍痛,声音放沈了些,但仍旧固执地只有那一句:“父亲,我是认真的。”

秦长笑了,云淡风轻:“好,既然你是认真的,那我也认真地告诉你,儿子,你想让程诺进我们秦家的门,可以。”

“不过我们秦家毕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我们秦家的大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得来的。除了我们给他下聘礼,他好歹也要拿出点儿东西,以示诚意才行。”

“当然我们也秦家不缺什么,放心,要他的不多,一定是他拿得出给得起的。”

秦长冷冷一笑:“这样吧,你就叫他拿上他断掉的左腿,一路跪着,爬进我们秦家的大门吧。”

口气轻松得,就像是在说明天的天气。

“如何。”

第四十三章

柔和的话音刚一落地,秦深瞳孔骤缩,绷直身子,脸色有些发白。

秦真拍拍胸脯长舒了口气,有点得意又恨恨地想,哼,其实这点儿“嫁妆”,已经很便宜那、个、贱、人、了!

秦绵瞅见他这个贪心不足的小动作,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凑上去低声耳语:“个小兔崽子,心眼儿够坏的!那可是你的双胞胎亲哥哥!你扪心自问,阿深以后要是过得不开心,你真能好过?真会觉得痛快么?”

秦真恍惚了下,但那一霎的失神转眼就过去了,发出受伤压抑的低吼:“哼,那我也是他的亲弟弟……他的亲弟弟啊!他……他都不想着我了,我凭什么还顾忌他这个亲哥哥!我凭什么!?他凭什么!?”

“……”秦绵无语。

任性,撒娇,固执,骄傲,可怕的独占欲,强烈的排外感,全世界都必须围着他转听他的话,这种不知打哪儿来的浓浓优越感——典型豪门家族被宠坏了的小孩子,还是一个心性未熟的小屁孩儿呢。

她突然觉得他们秦家对小孩子的培养方式很有问题,这种不问青红皂白不由分说无条件宠溺护短的教育现状必须马上改变!否则如果以后晴晴那小妮子也长成了这样让人不省心的,那她这个当妈的还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边,秦深仍低垂着头,双唇微抿,未曾说出只言片语。左手不知何时已抬了起来,放在身旁的钢琴上,沿着那优美精致的骨架轮廓,一遍遍轻柔缓慢地抚摸,仿佛蓄满了无穷无尽的爱意,那么多那么多,蕴在掌心,流出指尖,绕指缠绵。

他那无处安放,走火入魔的爱意,因为那个人不在,便只能委屈在这相思成灾,思念成狂的短短一挲里——用他天荒地老,百炼成钢的柔情。

秦长淡道:“这已经很人道了,儿子,你忘了我从小教育你的,”他一字一句,语重心长,却自有一股力透纸背,字字诛心的力量——

“别、贪、心。”

“……”最后三个字,听得秦深几乎哑然失笑。如果不是因为他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再激怒父亲,白白浪费时间的话,秦深倒真的很想讥笑着反问一句,此时此刻,这屋里最贪心的人,究竟是谁啊……父、亲!

父亲,您这是在逼我,做最绝地的选择。

秦深忽然转身往后走,一步一步,决绝得仿佛永不会再回头。

他真的没有回头。

秦深来到房间的东南侧,在一高大的木柜前停下站定,熟门熟路地找到其中一格抽屉,拉开,从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当那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冷硬触感在时隔多年以后再次传达进秦深微微发烫的掌心里时,即便不是纤细敏感风花雪月的人,也难免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恍惚。

那是一柄黑色的HKP7,当年杀死程雅的那一柄。

屋中余下三人齐齐变色,秦绵失声叫道:“阿深,你要做什么!”

秦真更是看到眼都红了:“哥哥,你这是……真、想、一、枪、毙、了、我、吗!”他握紧拳头全身剧颤,如果不是秦绵在身后用尽全力拼死拽着他,他恐怕就要忍不住一个箭步冲过去和秦深捞起袖子干人生的第一场架了,嘶哑地怒吼,“你来啊!你来啊!有本事你就真的杀了我!一枪毙了我啊!混蛋!……混蛋!”

而秦长的反应尽管比他们淡定,没有说话,但脸色也明显阴了下来,难看得很。

秦深自顾自把玩手中枪支,像小时候一样。只是那时他未曾长大的手掌只能将其堪堪拿住,如今,已是绰绰有余。

卡擦,轻轻地一拉,一顿,秦深上好了膛。

“你怎么会这么想,真真,我怎么可能杀你,”他一边说,一边就将那已经上好了膛,随时随地都可能擦枪走火夺人性命的危险枪头,徐徐对准了自己的胸膛,“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把我自己杀了,也舍不得杀你。”

秦真看得呆了,本已极苦的喉咙艰涩地一哽,便立刻涌上来一波催人流泪的酸楚。

刚刚他想哭,现在……他更想哭。

秦真微微张了张嘴。好想,真的好想,对面前的人说一句,哥哥,小心。

其实他更想说一句,哥哥,我相信你。

他相信他,他相信他……他真的相信他!他相信,哥哥当然,舍不得杀自己。

他舍不得杀他,他知道,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可是,可是……哥哥,你爱上了程诺,你要和程诺在一起,你说你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和那个毁了我的贱人在一起……

这个事实却比杀了我……比杀了我还要更难受啊!

秦真抬起手,用半个手掌遮住自己一半张脸,一半阴影一半光明,如同他此时此刻矛盾纠结的心情,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他本来很坚定的,特别坚定,一早就下定决心,即便是死也决不会退让半步,而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今生今世,他就绝不许哥哥和那个贱人在一起。

他原本是抱着如此决绝的,疯狂的决心,拿命作赌,用命相搏。可是现在,就因为哥哥这一个充溢温情亦满含威胁,同样不顾性命,舍命一搏的小动作,秦真忽然就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他不怕自己没命,但他怕哥哥会死。

他性格骄傲,又没有哥哥那么厉害。哥哥是表面谈笑风生令人如沐春风,但实则风过无痕,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而他总是学不会乖,这么多年,仍是小孩子脾气,吃软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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