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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by越陌渡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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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大,公子,我先去看看驻扎的情况。”燕归愁觉得真是自己真是善解人意到了心思细腻的地步。这间屋子虽然不小,可他怎么看,也不像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他也没有叨扰别人私语的习惯。

屋内寂静下来其实真的要说,变化也不大,原本就已经冷透的空气。唯一的区别只是少了燕归愁,即使刚才他在,也完全插不上话,当然了,也不敢贸然插话。

滟昊泠曾经认为,他可以一直看着烈熠的脸,即使心里知道这本不是他真实的容颜,但是这依然是他远离尘世纷扰的唯一理由。如今,就连这本该坚定的眼神,也在缓缓的犹疑。“熠可是在怪我?”至少在问出这句话时,滟昊泠不敢再继续凝望他的眼镜。

“熠伤重在床,我没有守候一旁,熠可是怪我了?”

“你不是请来桑先生了么?这就已经足够。”岁月悠长,对有些人来说依然远远不够。他们两人,都不是能够浪费光阴的人物。正如当日滟昊泠被空华奇毒缠身,烈熠也不能时时刻刻寸步不离

太多的事,他们不得不做,势必要亲力亲为。

在这件事上,滟昊泠也算是得到了原谅的语言,然而他依然不能松开紧绷的心弦。真正需要谈及的话题并未谈及,滟昊泠不得不承认,自己缺乏了本该具有的勇气。敢作敢为,既然义无反顾的站在与全天下对立的位置上,也从未感到过害怕。为何独独这一件,竟是提也不敢一提。

烈熠没有逼迫,实际上,他从来没有逼迫过对方什么。每逢意见相左,烈熠只是会以自己的力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他从来不会真正伤及滟昊泠身为皇者的尊严。滟昊泠是当之无愧的七界之主,烈熠不会忘记,这是他自己选择并且信任的霸者。

“昊泠,你是不是怕了?”问了一声,又想到说的这么简单,这么模棱两可,大概会引起对方的误解,烈熠紧接着又解释一句。“如果我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你是不是会感到害怕?”

滟昊泠苦笑,他何苦这般明知故问?是的,他怕。不仅怕他再也醒不过来,当他醒来之后,他又担心那些伤痕会遗留在他身上,与他原本的病痛纠缠蚕害他的身体,如同附骨之蛆。即使有一日他真的痊愈,健康一如常人,他还是会害怕的,怕他们之间似乎永远背道而驰的观念。

就如同今时今日此时此刻。

完全不需要字迹和语言作为解答,霎时间堆满在滟昊泠眼中的伤恸已经足以证实一切。那一抹比平日里幽暗的多的颜色,显得他眼眸更加狭长,斜斜挑起的眼尾之间不是意气飞扬,而是透骨心殇。

勇者真能无敌?霸者就没有恐惧?只怕世间,换了谁也无法做到无畏无惧。滟昊泠是今日的汐蓝帝王,也将是明日的天下霸主,向这样一个人物询问他所害怕的东西,大概已经算的上大不敬。无数人之中,也只有烈熠能够毫无顾忌的提及,因为他本就那个唯一的弱点。

也幸好,薄情寡义如滟昊泠者,还剩下这么一个值得他害怕的人。

“昊泠,我是害怕的。”烈熠从来没有打算隐瞒,就此坦言,“在听到空华之毒无解之时,我真正的害怕了。”

滟昊泠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或许事情还没有到毫无回圜余地的那一步。“那么熠是理解我的罢?因为你意外受伤,我无论做了什么,你都是能够理解的罢?”

理解滟昊泠甚至不求赞同。他早已说过,只要是烈熠不愿沾染的事,他都可以不做,他只需静待结果,就已经足够。

“不,我不能。”

完全是轻若飞羽的一句话,轻的没有任何重量,就这么飘入滟昊泠耳中,一闪而过,他甚至似乎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见。只是心头的一角,像是被撕了一下。难道真正伤人的话,不需要过多的辞藻堆砌,也用不着雷霆万钧的语气,仅仅这么轻缓的流过,就已经伤到了本不该伤到的人。

飘过耳畔,恍若无痕,最终只在身体的某一个角落,撕裂了一道伤痕。

“昊泠,我们两之间的事仅仅只关乎于我们。”这是烈熠从未直言过的内容,他认为这些,说与不说,彼此都已经全然懂得。就这么将之当做劝说的理由,确实有几分不应该罢。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措辞。

“我们之间的事,本不该拉上别人,甚至是整个青夷做为陪葬。”

第十四章:仿若一人

“是的,你不能。”滟昊泠面无表情,除了眼尾挑起的浓浓悲意,他还是那个谁也看不透的,深不可测的皇者。

从一开始滟昊泠就明白烈熠的固执,说不上好与不好,这只是烈熠性格中的一部分,很大的一部分。以烈熠本身的才华与抱负来说,他本就不可能被别人左右自己的意志。

烈熠说过,他的目的不在于登上七界的至尊之位,这一点滟昊泠相信,想或不想要与不要,烈熠定然是那种说到做到的人,他不屑于心口不一的行为。当然了,也全然没有必要。但是烈熠也有野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野心甚至比一统乾坤还要更加艰难,更加庞大。

为了这个野心,烈熠不惜将一生都投入进去。事实上在过去的年月之中,他也是这样做的,从来没有浪费过些许光阴。

试问这样的烈熠,又怎么会轻易变更初衷?

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滟昊泠抬起手,按在了烈熠的胸口。隔着一层并不厚实的衣料,其下有着一道致命的伤口。滟昊泠还清楚的记得,当看到这里渗血的样子时,自己是何等的愤怒,血脉贲张。根本用不着桑柘对伤势加以说明,他已经明白到了严重性。

然而,除了将掌心停驻在这个位置以外,滟昊泠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放心不下他的伤势,也没有亲眼查看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就算真的看了,也什么都没有。他们之间亲密之时也算不少,以往从未见过他身上有伤,想来都是用法力遮掩的结果。

“这里”滟昊泠一眼望进对方眸中,“熠,你可以自欺欺人,我却做不到。”

自欺欺人?烈熠苦笑,这个置评还真没有冤枉他。无论他费了多大力气令表面看来安然无恙,内里的伤势依然存在,疼痛也会不时侵袭他的精神。

滟昊泠回忆起烈熠先后两次受伤的过程,只觉得心情不受控制变得动荡。“第一刀,是你自己刺的,为了给我取药引。我明明知道,也无能为力。但是这第二刀,是风古昔那个老头刺的,你去青夷王城之前曾经保证过不会有任何危险,结果呢,结果若不是我不放心跟在后面,第二天……”

滟昊泠无法继续,倒是烈熠接口过来,带着一点自嘲的味道,“第二天青夷王宫中就会发现首席大长老与刺客的尸体。”

滟昊泠为之气结,眼下他至少能够肯定一点,烈熠此行之前的保证都是虚无缥缈的,除了希望令自己放心以外,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你去见风古昔之前就已经预知了危险,难道就没有想过事后我的反应?”

烈熠无语应答,他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去想。当时情况紧急,他的独自前往是给风古昔一条生路的唯一方法。然而他的努力,最终也只能付诸东流。即使如此,烈熠也并不觉得如何后悔,风古昔最终死在空名软剑之下,背负这个老人的死亡,是他无可推卸的责任。

手指曲起,至少在这一刻,滟昊泠是真的想要就此撕开他的衣衫,硬生生的,带着某种发泄的愤恨。但是类似的行为,定然不会被烈熠所喜,甚至会感到厌恶。弯曲的手指在适度的时刻停下,即使隔着薄薄的衣衫,也无法对下面的伤口造成真正的伤害。

“熠,烈熠,你那么敏锐,怎么可能没有想过?”滟昊泠有些不能理解,烈熠既然料到了结果,一个与他意志相违背的结果,为何他还要坚持将一切继续下去?单单是由于没有别的选择?“风古昔应该庆幸你没有死在他的手上,否则他守候一生的青夷,无疑会为他这个错误的代价。”

整个风族,将要为之陪葬。

曾几何时,烈熠也有如出一辙的报复心理。当他得知风族在传国玉玺背后的谋算之时,曾当着风先生的面提出风族应该为之付出代价。当时他所想的,无疑也是一样残酷而血腥的内容。

“昊泠,你已经想好该如何进行了么?”既然此时他们站在青夷的土地上,言语中所指的当然是有关这里的一切。

听他问起青夷的战略构想,滟昊泠明白烈熠的想法已经有了松动,即使尚且不明理由为何,不过还是足够令他欣喜若狂,至少他们用不着再对立下去。或许他们的言辞字数寥寥,可是每一个字眼都具有刀锋一般的锐利。

“刚才正和燕归愁讨论这个呢,说了一半你就进来了。”想要了解他已经松动到怎样的地步,滟昊泠小心翼翼的刺探了一句,“本来这样的事,我更喜欢与你讨论。”他们之间的想法更加默契,即使只是最为单纯的内容,那些字里行间依然能带给对方无尽的惊喜。

有些遗憾的轻叹一声,“只可惜你还昏迷着,我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况且就算你醒了,我也不能肯定你是不是就会帮我。”他曾经向烈熠承诺过自己除了他的陪伴以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总不能在这件事上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我为什么不帮你?”烈熠反问,睫毛轻颤之后依然是清冷的眼睛,纯粹到坚毅的目光。“青夷也是七界的一部分,为了将来的统一,总不能将它划入版图之外。”

原本的计划中烈熠不愿这么操之过急,考虑到风族在七界中的影响力,更加妥善的办法是慢慢削弱它的力量,而不是正面兵戎相向。但是当青夷有了不该有的野心,风族就成了摆在滟昊泠前进道路上的隐患。与其时时防备其突然发作,烈熠觉得更好的办法是先下手为强,将之尽早铲除。

雷厉风行的作风,兄弟俩并无任何不同。

绽放在滟昊泠脸上的惊喜让烈熠终于能够与他对视,或许滟昊泠自己并不清楚,当他害怕彼此间的分歧时,他的胸口也是同样的烦闷。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对于旁人的心情,谁也无法真正感同身受,距离再近,也依然存有距离。对于滟昊泠和烈熠,唯一的例外只有想到对方的那一刻

亲密的,仿若一人。

“昊泠,我从未向你要过兵权,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将羽檄军的指挥权交给我。”烈熠无比郑重,而又无比认真的要求。“要拿下青夷,最好的办法就是兵不血刃。”

烈熠所说不假,他确实从来没有要过兵权。不,不仅是兵权,他从来没有向自己要过任何东西。甚至在百图的首战之中,那一场艰苦到凶险的战事,跟随在烈熠身后的仅仅只是一群初上战场的民夫。烈熠的本意并不想指责什么,但是滟昊泠还是禁不住为之汗颜。

看得出对方脸上有些愧疚的颜色,这绝不是烈熠的初衷。正色道,“你过去的做法并无不妥,军权本该牢牢掌握在帝王手中。若不是考虑到这些,你也不会启用燕归愁,费了那么大的苦心分化卓寒青的权力。”

在整件事中,这是烈熠另一个不赞同之处。苦心经营到了这样的地步,滟昊泠偏偏在关键时刻将燕归愁调离。为了便于行动的快速,燕归愁带出的也只是由他训练的骑兵部队,这对于他们占据羽檄军中的中枢地位全无任何好处。只怕当他们再次见到卓寒青时,那名德高望重的老将会成为更加难以拔除的一根铁刺。

“昊泠,你的愧疚只是因为我。你许诺过要与我共享天下,奈何君权是绝不能与人共享的东西,所以你才有这样的心情。”烈熠说到此处,看见滟昊泠张了张口,抬起手指一点在他的唇上。“你用不着改变什么,既然早已决定要将天下一切紧紧握在手中,就不要半途而废。”

烈熠的手指依旧冰冷,自己的双唇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张不开口,也说不了话。只能听见他将那些国无二君,天无二日的道理一遍一遍说出来,钻进耳中,也刻伤五内。

“昊泠,你应该将我当成一个幕僚,或者是一名属下。我就算死了,你就算伤心,这也仅仅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你也不该拿任何人的性命为我陪葬。”

青夷的灭亡,早已是场注定。但是,烈熠认为自己不能成为背后的理由。

世上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成为推动战争的理由。

第十五章:烟粉暗纹

兵权还是交到了烈熠的手上,无论滟昊泠是否真的不在乎皇权分离,当他将兵符放在烈熠手中时,完全没有丁点儿犹豫。烈熠不禁想起了当日滟昊泠将天下至宝汀霜软甲交到自己手上时,也是这般表情。大概滟昊泠这般就叫做真正的富有四海,甚至都不懂得珍惜。

手握兵权之后,烈熠并没有立刻开始行动,要夺下青夷并不难,难就难在兵不血刃。烈熠心中虽有了计划,但是奈何手中的条件还不够,在短时间内只能按兵不动静待时机。

暂时无法采取具体行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燕归愁独自回去静铁关。羽檄军中的实权得来不易,需要有一个可靠的心腹前去守护这一切,幸好以燕归愁的能力,要弹压其余力量还不算很难。

燕归愁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自己就是押运官,除了押运的不是粮草而是士兵以外,也没有什么区别,连战场的的样子都没有见到。

抱怨完毕之后,燕归愁也就溜溜达达的离开了。烈熠明白,燕归愁这纯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以他懒散的性格,真要打仗了,恐怕又会抱怨太辛苦。

在针对青夷的战略之上,烈熠选择的无疑是更加麻烦的一种。兵不血刃的真正目的,不仅仅在于烈熠觉得百姓无辜,还有一点便是风族的特殊性。

想来滟昊泠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安心交付兵权即使在皇权的划分上滟昊泠不会存有任何芥蒂,身为一位出色的帝王,他还是会本能的计较利益得失。

七界之中对于风族的看法不一。

有些人认为这是一个极为坚强的种族,用不着太多的理由说明,风族的历史最为悠久,自从天下开始分开以来,或者还是在更早远的历史中,世间就已经有风族的存在。如果不是具有十分坚强的特性,只怕这个种族也无法存在如此之久,早已被更强大的敌人并吞。

世事就是如此,有了支持就会有反对,也有些忍认为七界之中最软弱的种族非风族莫属。理由同样简单,风族自诩什么?自诩是天神遗族。只有软弱的人才会借助别人的光环用以生存,在风族的信仰之中,无法离开的仅仅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烈熠并不想探讨风族是否真的坚强,他需要思索的只是如何打败这么一个异常矛盾的种族?而且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败,不仅仅是占领青夷多少土地,不仅仅是俘虏了风族多少人口,他所需要的,滟昊泠所需要,汐蓝所需要的,是青夷真正的臣服。

大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小至帮派与帮派之间的斗争,道理几乎都是一样,武力的占有,永远无法变得长久。

倘若只是侵略,烧杀抢掠之后,侵略者依然无法在被侵略地扎根生长。哪怕焚烧良田,残杀民众,所过之境只剩髑髅千堆焦土万里,依然无法改变一个事实,这块土地,依然是别人的家国。侵略者留下无数的伤恸,唯独,不能留下自己的根基。

只有,种族与种族之间再也没有隔阂;

只有,战争的胜者与败者之间再也没有仇恨与歧视;

只有,生存在同一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信奉着同样的信仰,心悦诚服七界,才算是真正统一。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或许是永恒不变的规律,但是烈熠希望尽一己之力将和平的时光延续。他并不祈求万世永昌,这是任谁也无法做到的事,他只愿世间少却了那些本不该衍生的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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