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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by越陌渡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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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之中,有人推开房门,闪身进来。

不是凭借耳力——动用不了内力,耳力也就随之降低,来人又房间放缓了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此时烈熠依靠的感觉,这个人不是滟昊泠。对他的脚步,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又怎会有听错的一天?

手心贴上了空句软剑。带来的感觉不是安定,而是无奈。烈熠知道,眼下的状态,自己根本驾驭不了空名。软剑这一类的兵器,如果离开了内力的催化,和废铁也差不多,杀伤力还比不上最普通的大刀。

“冷静一点,是我。”来人及时出声。他不是不清楚烈熠的状况,照理来说,根本没有必要惧怕这样一个病人。心底的恐惧是最顶尖预言师的本能,冥冥中叫嚣的危险,让他在第一时间表明了自己并无恶意。

风紫?不,确切的说是一个使用风紫之名的神秘人。

烈熠稍稍坐起,手心并未离开剑柄一寸以外。他表现的毫无恶意,不表示自己就要全然相信,不做任何戒备。

风紫有些无奈,停步在了房间的另一端。烈熠的病榻在另一侧,中间隔有一张圆桌。这样的距离在平常当然什么都算不上,然而考虑到烈熠此时的状态,至少最起码的安全还是得以保证。

“我不懂武功,不过倒是可以想象,你若强行攻击,就算杀了我,也会给自己带来无法逆转的伤害。”

烈熠并不否认,目光依然平静。“来意。”不常使用命令的口吻,但是上位者的气息从不曾减低,一旦张口,就与滟昊泠一般的令人无从拒绝。

“当然是来消除你的担忧。”为了不引起误会,风紫尽量控制着一举一动,除了嘴巴用来说话以外,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能免刚免。“你一清醒过来就忙着找倾夜,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太过开门见山的直白,在这个时候,往往又隐含了拐弯抹角的暗示。即使风紫在下一刻开始变化为最恶毒的威胁,也可以说顺理成章。

风紫不懂烈熠此时复杂的心思,或者说为了保命,他装作不懂。这是每一个预言师都通晓的道理,越是看的清楚透彻,越是应该装疯卖傻。只有懵懂天真的人,命才最长。

之前已经说了,他的恶意是为了消除对方的担忧,那么风紫就不打算节外生枝,最好一口气将该说的说完。“你想要知道在你昏迷期间,领先法力的易容有没有变化……”

风紫想要尽早说完尽早脱身的算盘打空了,话才说了前半就无以为继。烈熠的一双眼睛,蓦然之间变的相当可怕,不是冰冷,也不是残酷,而是深邃,深不见底。原来什么含义都没有的眼神才是世间最可怕的眼神。

一如从来没有人看透的汐蓝帝王,滟昊泠。

第九章:后路余地

风紫有些慌张的摆摆手,“别用这么恐怕的眼神瞪着我。”

真的要说,风紫的定力已经相当不错,在那样的眼神下,还可以有所动作,还可以开口说话。

然而越是这样,烈熠的戒备心就越重。掌心再次接触到空名软剑,这一回与文教已经截然不同,带有强迫性的恢复,已经让他重新积聚了两三成的功力,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但也足够他将对方斩杀于剑下——只要风紫说错一个字。

“放心罢,你的样子没变,即使昏迷着,还是保持着易容的样子。”不敢再浪费时间拐弯抹角,将该说的内容说完,风紫耸耸肩,准备转向告辞。他现在明白了,这兄弟俩都是一个样,都是比猛虎更要命的存在,在他们身边呆久了,都是在玩命。

但是,风紫走不了了。

仿若月亮碎片打造的软剑环绕上了他的脖颈,美丽,却也致命。

风紫连忙做出投降的姿势——他毫不怀疑,只要举手的动作稍有迟疑,此时自己已经是被枭首的下场。

“我不是故意查探你。”风紫用最简单的语言撇清自己的嫌疑,这时不得不庆幸,持剑的这一位是烈熠,而并非滟昊泠。那一位什么话都不会听进去,而身边这一个,至少还会给人留下解释的余地。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风紫心中十分清楚。“你昏倒后,滟昊泠病急乱投医,便找上了我。当时你的情况实在太糟糕,我只有在仔细检查之后才敢开方子。”

到这句话为止,没有任何马脚,医者若是不经过诊治就胡乱开具药方,那才是违背情理。会引起烈熠怀疑的是风紫的检查方式,假如不用极为特别的手段,没有能够看出他用了易容术。

他的易容相当特别,与一般的手艺不同,并没有使用任何可以追查的材料,而是用了法力。为了骗过滟昊泠,他已经完美的掩饰了整个过程留下的痕迹。

“平常的医者当然发现不了什么端倪,但毕竟我不是真正的医者,而是预言师。”风紫继续。因为有锐利的剑锋威胁着最脆弱的部位,他说每一个字都显得十分艰难。“真正的预言师,天生就对法力十分敏感。你掩盖的再好,不过既然用过了,就不能完全消除。”

除非,除非恢复本来的容颜。

烈熠还剑入鞘。风紫的解释无懈可击,他选择暂时相信。还有更加主要的理由,风紫夜访的目的是为了消除他的担忧,这一点应该不假。看得出这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个话题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他没有道理自寻死路。

没有了威胁,风紫的胆子就变大了。胆子大了,自然话就跟着变多。“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应该给自己的易容设置了一项保证——当你无法控制自己时,譬如陷入昏迷,体内所剩余的一切力量都将以维护易容为优先。”

烈熠没有否认,只是若有所思。风紫能看透这一点,至少说明他所说的大半都是实话。自己的易容也一直维持着,没有被旁人,被滟昊泠看见真容。

对方不说话,风紫也勉强不得。这人不是他那个笨徒弟,人家不想说话,他也只好放弃。前后想想,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了。即使不是真正的医者,但是既然接下来救治烈熠的任务,多少还是有些医者父母心,既然多说几句就能消除病人的提拔,他又何必吝言?

该做的已经做完,风紫选择不辞而别。转头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暗骂自己多管闲事,但就是管不住嘴巴。

“那个……最后这句话,你如果听不进去,就当我是在放屁好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缺乏实际意义的转折语,本已表现出告辞之意的,忽然又想留下来,为了不让前后行为的衔接变得突兀,他不得不在中间加上这么一句。

然而,自己都觉得这话十分别扭。以至于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是希望对方将这句话听进去,还是听不进去?

“你留下最后一份功力,这个做法并没有错。人嘛,总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风紫决定还是把话说的好听一些,烈熠所做所谓遵循的原则早已分不清对错,他也总不好随意刺激对方的底线。“不过一般人留下余地,都是为了保命。”

偷觑了烈熠的脸色,风紫无奈的发现什么也看不出。他暗示的已经足够明白,只是没想到这一位装傻的本事,竟然比他还要更娴熟几分。

深吸一口气,风紫也完全豁出去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索性一次性讲个清楚。就当他是做好事,此事完毕之后,他已经仁至义尽。将来再想起,总不至于觉得对不起良心。

“今后,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保护自己的心脉。明明身体状况已经糟的不能再糟,自己还不多留神。费那么多功夫在毫无意义的易容上面,真不知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

“你不用继续跟着我。”倾夜回头,看了九歌一眼。

说句老实话,他真无法领悟另一位的审美观念。艳红、明黄、雀蓝……总之是什么颜色鲜艳就穿什么,更要命的一点是,无论披在九歌身上的是什么颜色,都是一径的适合,只会衬得他而如冠玉,没有丝毫的俗气。

这不,今天这一位干脆穿了一身绿衫。不是沉寂的湖绿,也不是内敛的墨绿,而是那种真真正正的翠绿,翠的有些晃眼。同时,也衬得他露在衣衫外的手腕与脖颈,更加白,白的略微透明。

平日里倾夜当然可以视而不见,可是当这一团绿云就这么亦步亦趋的跟在背后,赶不走挥不掉,他还真无法继续无视下去。

听见对方的声音,九歌便如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鲜事物般,脚下步履曼妙,已经移步到了倾夜前方。倾身上前,只差毫厘就贴在了对方的脸上。九歌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眨了眨眼眸,翦水一般的眸光中充满了戏谑。“哟,石头也会主动开口,我还以为你只和你主人说话呢。”

倾夜完全不受挑衅,或者换一种说法更准确,他压根没有听清九歌的话。对于倾夜来说,他早已将自身的一切都奉给了烈熠,这份心意,是任何尘世的纷繁琐碎都无法介入的。当日在新月的相思楼,九歌曾以神兽禁忌阻挡倾夜的涉足,他都不为所动。相较而言,一点戏谑自然不算什么。

“我只是去采药,你帮不上忙,也不用跟去。”倾夜再重复一遍,想来那九歌也是好玩贪耍的典型,比起空无一物的荒郊野岭,当然是繁华熙攘的街镇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九歌白眼一翻,“谁说我要去帮忙,我只是完成自己的任务。滟昊泠让我跟着你,除了你身边以外,我哪里也去了不。”

九歌抬起手臂,勾肩搭背的姿势引起了倾夜的反感。奈何这一位就如同黏上的牛皮糖,一时之间竟也甩不掉。九歌哪里管别人是不是难受,他只顾诉苦。“大家都是同族,互相包容一下如何?你也明白,主命难为罢。”

“熠从不会命令我做任何事。”话题正不受控制的偏离,倾夜晓得,可是也无能为力,他什么都能够不管不顾,唯有任何伤害烈熠声誉的言论,只要是落入他的耳中,就会不禁为之辩驳一番。

有些泄气。九歌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不太好看。

不知从何时开始,挑动这个如顽石一般死板的男人,成了九歌不可多得的一种兴趣。只要能见到他情绪的裂缝,就会引发难言的兴奋。不过这人也未免太内敛了,冷口冷面,用在他身上都是无比客气的形容。

九歌到底也不是省油的灯,本着能将活人气死,死人气活的本事,他也找出了倾夜身上唯一的缺点——那个什么熠公子。只要触动此处,必定能够打破他的镇静。

但是,倾夜的反应越大,九歌就越会不高兴。

不痛快的游戏玩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九歌收回揽在对方肩头的手臂。刻意摆出的镇静,与其说是一本正经,倒不如说是在赌气。“还不快走?你早点采到药材,我也好早点结束这么无趣的任务。”

第十章:宛萝香草

绵延的山脉,如同侧卧在天际尽头的一位巨人。或许因为周遭全是群山高耸,站在跟前,反而并不觉得高峻,那些横更连续的线条,组合出一个温柔的味道,苍凉的温柔。

或说汐蓝是水乡泽国,那么焰赤就是真正的高山国度。

而如今,倾夜已经在九歌的陪伴下,接近了焰赤的边境线。

继续往前,还是停下脚步?倾夜的心中不由产生了犹豫。他们都是神兽不假,人世的纷争本也没有他们介入的空隙。然而到了如今,还要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无疑是不可能的了。九歌是否真的如他自己表现的那样坚持着神兽的律条,倾夜辨别不出。

因此,他无法放心将对方带入焰赤,烈熠的帝国。

倘若九歌早已将人世红尘了最好的游乐场,倘若他早已情怀滟昊泠狼狈为奸,那么此行,会成为他探查情报的最佳时机。

事关烈熠,倾夜不敢轻易冒险。

怎么又停下?九歌几乎吐血。一路上走走停停重复了无数次,倾夜不烦,他也烦了。“喂,你是不是个男人啊?要去就快去,不去了我们就回去复命。这么走两步停半天,你是浪费光阴知不知道?”

倾夜偏过脸庞斜了九歌一眼,用不着出声,眼神已经将意思表达清楚——还不是因为你死乞白赖的跟着,如果没有你,这件事早已了结。

对方执意想要赶走自己的决定,显然是挑动了九歌最脆弱的那一根神经。真的要说,他九歌什么都能忍,唯一忍不了的就是别人对他视若无睹。这个倾夜,不仅视若无睹,看见了就跟没看见一样,而且还将他视为一个必须甩掉的麻烦。

“我反正跟定了。”九歌耸肩,拖长的尾音拉出气死人的调子。“要走要停都随便你。不过我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等着药材救命的是你那个主人。”

九歌的话,即使不是出自恶意,也确实算不得好心。不过,真真切切的提醒了倾夜什么才是当务之急。是了,宛萝香草才是目前急需的东西,至于其他的担忧,都是后话。

倾夜将视线从九歌身上挪开,他自己大概并没有注意到,那最后一瞥的眸光,是……无比税利的。因为当时他已经有了计较,若是九歌的存在会成为烈熠的威胁,他会为今日所做一切负责,甚至不惜残杀同族。

瞬息之间迸发的杀心太过强烈,九歌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轻易猜出了对方正在打的主意。心下不满,嘀咕了一句“至于么”。

神兽血脉稀疏,族内成员数目并不多,同类相残可谓是罪孽最为深重的行为之一。神兽之中律条并不算很多,少有的几条也都有存在的价值与必要,是以所有人都全然信奉,未有违逆。

九歌这时想起,要说背弃律条,倾夜这个家伙也不是头一遭了。人世纷争都敢于随意介入,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就算真对自己起了杀心,也不是没有可能,罪孽一事,犯上一条,与犯上两条之间,结果也没有什么区别。

******

采集到了足够的宛萝香草,倾夜赶走与烈熠汇合的地方,并非盘石县,而是静铁关。

盘石县与静铁关两地之间的距离绝对谈不上很近,以烈熠目前的身体状况,他根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进行长途跋涉。不,应该说,他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应该随意移动。假如疲累再次引发昏厥,就算将焰赤境内所有的宛萝香草采尽,也救不了了。

烈熠身体虚弱,虚弱到想要与倾夜互相感应交换消息也做不到。变换汇合地点一事,是滟昊泠通过九歌之口,传达给倾夜的。当时,九歌才将传言说完,就看见倾夜一脸铁青。

“熠!”倾夜冲进烈熠暂住的厢房。果不其然,在这里见到了滟昊泠。心中的愤恨自是遮掩不住,并指如刀,神兽天生的威压,令他站在滟昊泠面前,依然可以维持浑身浓烈的杀气。

反观滟昊泠,只是与倾夜对视着,不曾变更分毫的坐姿,从容的不能再从容。这才是滟昊泠,越是面对想杀的人,他身上越是见不着杀气。但是毫无疑问,文教倾夜的那一声呼唤,那一声本该独属于他滟昊泠一人的呼唤,已经让滟昊泠起来杀无赦的念头。

烈熠轻叹。这是不愿看到的一幕,也是他在过去从来没有想到,会看见的一幕。这份剑拔弩张算是什么,男人间的争风吃醋?

“倾夜,药草带回了么?”身体的不适,但是头脑依然敏锐,这是最快速,也是最见效的一句话。话音刚落,终生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两者,不可能和解,但好歹是暂时妥协了。

打开随身带着的布包,倾夜将里面的药草展现在烈熠眼前。“都带回来了。”药草并不起眼,细长的茎叶,是偏深的浓绿,唯一特别之处只有那些叶脉,暗暗的红,如同延生在叶片上的血管脉络。

烈熠过目之后,发现宛萝香草的数目竟有七枚之多。有些无奈,看来倾夜也为着他的忽然昏厥而彻底慌了神。宛萝香草的确是不可缺少的药草,然而也只是其中一味而已,用于配药罢了,哪里需要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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