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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by越陌渡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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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除非这只是他的一个幌子,是他设立的一个陷阱。先装出一副可靠盟友的样子,到了焰赤陷入两难境地的一刻,再狠狠反咬一口。

谁也无法忘记,赫莲远遥本就是野心勃勃的一份子。

有些夸张的叹了一口气,赫连用于苦笑的样子,完全是做给烈熠看的。“这是什么年头啊,给人提供帮助,竟然也要足够的证据才行。”

他的笑容,几乎如同一柄利剑,转瞬之间将烈熠击伤。心头像是裂开一个缺口,属于同伴的那一部分,哪怕是生死与共的执着,依旧无法承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赫莲,你不必如此。”

与他四目相接,烈熠已是无比郑重。“我信你就是。”

似乎是释然,又似乎是更加浓烈的自我厌弃。即馈隔着一层面具,依旧能够看见赫连远遥的眼眸在刹那之间紧紧阖起。面具下方的一双薄唇,更是抿成短促的直线,当真是半点表情也不露。生怕……被人看出了什么。

掩盖只是短短时光,不多久之后,赫连远遥已然笑开,与之前叹气一致的夸张。“你当然会相信我啊,毕竟我们曾经有过过命的交情。不过可惜——”眼角的余光朝着后方瞥了一眼,“只要还有人不相信,出兵一事你就很难办罢。”

“其实,你也用不着觉得欠了什么。如果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就不要忘了,我曾经说过,会拥戴你成为天下之主。”

烈熠惊觉,最后那一句话只是赫连远遥的传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个字一个字叠加在一起之后只为了将内容告知于他。来不及阻止,或者说,赫连远遥早已算准了他在听到之后会有一刻的呆滞,而他,就完全利用了这个空隙——

赫连远遥以固执的,毫不犹豫的姿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下跪的,是当今的琅邪王。他所下跪的对象,则是焰赤的皇帝,烈熠。

这代表了什么?这个举动代表了怎样的意义?烈贤觉得自己的脑筋有世不够用了,差点昏阙的震惊之余,他什么也想不到。其实,那个答案就是那般简单。

笔挺的身姿,随着他下跪的动作,撩起而又散在的衣摆仿若绽开的花瓣散在他的周围。华丽的衣饰上处处都是代表他身份的痕迹,炫目的令人难以直视。不久之前,还因为伤重而站立困难的男人,如今以雕像般的坚毅身姿跪在另一个男人的脚边。折损了,孤傲如狼的尊严。

明明挡在他们之间的,只是薄如纸张的空隙。

但是谁都明自,这已是再难挽回的天涯永隔。

从怀中取出象征王权的印信,赫连远遥高举过头。然而他的视线,却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高度的差别,他只能看见系在烈熠腰间的丝绦,就像是对那红若晚霞的颜色所吸引,再也挪不开目光没有降表。事出仓促,赫连远遥也来不及当场写一份归降的奏表。可是,这还有什么区别?

烈熠双手接过印信,他在庆幸对方没有抬头仰望自己——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那样的目光。看不透的赫连远遥,今后,也将失去了解他的所有可能。君臣有别,无以跨起的鸿沟之之距。

良久之后,被烈熠扶起的赫连远遥,淡淡对烈贤道,“宰相大人,从今以后大家都是同朝为官末将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如此一来,宰相大人再也不会不信任末将乐。”

第十五章:天降异象

这一年入冬后的雪,下的尤为大。也不知是否巧合,焰赤牧野军拔营起寨的那一日,正好就是大雪降下的第一日。从此以后,雪量不停不减,就这么满满洒洒的落了整整十三日。

下雪的不止是七界的某一块土地,整个大陆都变成白茫一片,没有想象中的银装素裹,相较于大雪,往年入冬后随地可见的冰凌,在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少。琉璃一般晶莹易脆的冰凌,本就是冬季唯一漂亮的景致,由于难得一见,所剩下的只有会将人眼睛灼伤的纯白。

散落生活于七界各处的百岁老人,看着外间肃杀的景致,都是一个劲的摇头叹息。被子孙问及情由,话语中更添了几分看透世事的苍凉,“天降异象,天降异象啊!”

但凡天降异象,往往昭示着世间有不凡之事发生。而如今萧索到极点的景象,多半是灾祸将至。

马蹄踏在松软的白雪上,发出枯燥的“咔嚓”“咔嚓”声响,一下接着一下,慢慢的与心跳合成同一节拍,听多了甚至让人免不了昏昏欲睡。也幸好牧野军素来训练有素,上至高级军官,下到普通士兵,没有一个人会在行军途中睡觉。不过还是能够看出来,众人的神色都有几分凝重,刚出发时的意气飞扬,早已被消磨干净。

烈熠照旧是一马当先,姑且不论身先士卒是不是真能够鼓舞全军士气,但他绝不是那种躲在士兵背后独享安乐的将领。神兽倾夜幻化为骏马的模样,陪伴烈熠数年,他们心底都清楚,无论此战结果如何,这也是最后一次并肩了。

细碎的马蹄翻滚,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微风过后,几乎就看不出什么。按照倾夜的能力,本可以脚不沾尘御风而行,只是那样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他也不想吓坏后面跟着的普通士兵。

说起违背常理,倒真有一人,完完全全没有掩饰自己身份能力的意思。跟随在烈熠身侧,一个小小的女童,没有骑马,更没有步行,而是任由娇小的身躯飘荡在半空之中。亦步亦趋,与烈熠保持着全然一致的前行速度。

烈熠也没有去理会如归的异样,女童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斗篷,被卷入漫天风雪之中,小巧的身形本就不容易被发现,况且能够看出她还是用了一定隐身的法术。想来,除了近在咫尺的自己以外,身后的士兵是看不见这一道诡异身影的。

“想不到,你真会走到这一步。”如归凑近烈熠的耳边,缓缓说了这么一句话。原本,以她如今的外表,在身高上是绝对无法如此靠近烈熠的,只因此刻身体漂浮于空中,这个动作也就变得简单起来。话语,伴着呼出的温热气息,一并钻入烈熠耳中。

有些怪异的不舒服。继而更加怪异的,是如归的腔调,脆嫩的童音偏偏说着成人才会的韵味,足以令人毛骨悚然。烈熠持续沉默,如归要跟来是她自己的事,他没有义务向她解释自己的行动。从行军开始,漫长的道路上,烈熠没有与她说半句话。

神族的地位再如何超然,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与即将到来的大战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如归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对象,她倒不是具备什么锲而不舍的精神,既然这是她肩负的任务,就一定要保证将其完成。自百图设计与烈熠相会以来,哪一次不是几经周折才勉强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要说习惯,也早就习惯了。

“抓捕沐霏与沐霖姐弟,我还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停战的准备。”直接询问得不出什么,如归索性换成旁敲侧击。

如归的推论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将挑动战乱的罪魁祸首抓捕,其行为背后的意义,当然是为了停战。无论换了谁去想,都会这么认为。

本以为到了这个地步,烈熠总会辩解两句,哪知如归无比郁闷的发现,煞费苦心得到的,还是全然沉默。再也没有耐心继续兜兜转转下去,如归一个旋身,飞到烈熠的跟前,彻底挡住了他的去路,“给句解释也不行么?”

“解释什么?”为了不耽误全军行程,烈熠终于开口。只是听他的口气,竟像是没有听见如归先前所说的一长串内容。或者说,他听是听了,只可惜心思根本不在这些琐碎之上,也就根本没有在意内容。

如归呕的几乎吐血,但是也不敢继续拦路,只好侧身往旁边让开。烈熠走过之时,她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你只要回答我一件事就行了——你发兵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倒是有几分新鲜,人人都猜想是什么动机促使他与滟昊泠争夺天下,到了如归这里,却开始怀疑他别有用心。“你认为是什么?”清冷一笑,将问题原封不动的扔了回去。

如归神色一变,与她外表极为不衬的表情浮现在脸上。认识这么久了,她没有觉得与烈熠接近一些,相反距离越来越远,更加勿论看穿他的心思。譬如眼下,烈熠做着与大义和情感都完全相符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丝理由,放在他的冷醒面前,简直就像是一个大笑话。

“如归,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这次是烈熠先行开口,唤醒了走神的如归。

“我为什么要帮你?”问也不问具体的内容,本能的抗拒。别的不提,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就像刚才的谈话全然不存在一般,这一点就令如归相当不爽快——自己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却还要给他帮忙,世上哪有这般不公平的道理?

“你帮了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烈熠开出的条件,可谓诱人之极。

如果还是没能放下疑虑,都说本性难移,一次又一次的见识到烈熠的心思深沉,没有道理他会在这个时候松口。“能帮你的人那么多,何故偏偏选上我?”如归决定不要自找麻烦为妙,朝着烈熠身后看了一眼,跟随而来的千军万马,哪一个不是对他忠心耿耿,他明明有那么多可以托付的对象。

“不。”烈熠平平静静的否认。“这件事,只能托付给你。”原本想着此事还是作罢,顺其自然也就够了。烈熠没有料到如归会一直跟在身边,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大概就叫做天意罢。

怔愣片刻,如归并不为此而感到高兴。她与烈熠,既构不成敌人,也远远谈不上朋友。想来自己对于他而言,只是最合适的人选,而绝非信任。想到此处,如归就不得不起了几分好奇,既然连起码的信任都不存在,他又如何认为自己适合?他就那么肯定,她一定会完成这场托付?

“你一定会。”好似会读心一般,烈熠一字一顿做出了这个结论,惊得如归差点身形不稳,从半空中栽倒下去。

不知是好奇占了上风,还是惊惧令她没有旁的选择,如归妥协。“先说来听听。”一边开口,如归一边安慰自己,她绝非是因为害怕才答应这件荒谬到底的事,她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弄清楚烈熠到底心怀何种目的。

才与烈熠四目相接,如归还来不及感慨着一双狭长的眼眸与滟昊泠何其相似,耳中就已经响起了声音。细腻,连绵不绝,仿佛一直响彻在她的头脑深处,令人根本无法抗拒。呆了许久,如归才反应过来,烈熠正在用传音对她说话。

不长的寥寥数语,很快讲完。烈熠最后深深看了如归一眼,竖起食指压在唇边,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可惜烈熠的阻止来的微微迟了些许,如归的脑海之中已经被那几句传音惊得天翻地覆。压抑不住惊呼道,“你,你竟然为了他——”

“为了他如何,是我自己的事。”烈熠怀着几分无奈出声打断,差点就白费一番苦心。让若是能够公开谈论的内容,他又何苦使用传音这么麻烦的手段。警告的瞥了如归一眼,言外之意十分清楚,他自己的事,不劳她为之费心。

倾夜一直安守本分,当做尽忠职守的坐骑,他不会插言烈熠与如归的谈话。然而中途陡然消失的声音,加之这只言片语,已经足够他做出不好的猜想。偏过头,充满不安的嘶鸣一声。

烈熠笑了笑,俯下身子贴在倾夜的耳侧,一边抚摸着骏马颈边的鬃毛,一边道:“倾夜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十六章:兵临城下

虞关。适当南北交通要冲,地势险峻,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烈熠勒马顿足,抬头仰望。身后是整齐划一的军队,用不着哪一位军官刻意维持秩序,十数万人的队伍没有半点嘈杂,按照阵列分布丝毫不乱。只有偶尔,能够听见马匹的鼻息,显露了动物在危机来临前的焦狂,但是都被马背上的骑士以相当完美的骑术很好的控制下来,完全没有影响到队形。

前方,则是黑黝黝的城楼与黑黝黝的围墙。城门之上斗大的“虞关”二字,即使早已斑驳了原本朱漆的颜色,依旧带着笔墨难以描绘的霸煞之气扑面而来,睥睨所有站在城楼前方的敌人。略略看得久了,甚至觉得那两个字也融入周遭的石砖之中,只剩下一片浓黑。

雪还在下,永远也不会停歇似的,迷蒙了视线。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黑、白两色,交杂在一起,简单萧索的有几分凄厉。像是在那些分明的对比之中,藏了无数锋利的刀光剑影,随时准备着吞没闯入的所有活物。

阖了阖眼眸,烈熠平定一下心绪——谁说将领在战前不会心慌意乱?只是,他们懂得如何将自己的不安掩藏起来。

越是厉害的将领,就越是懂得如何将镇静的一面表现在属下面前。

缓缓将手背到身后,缓缓从中抽出一把长刀。不是空名软剑,软剑更加适合于暗杀,或者说适合出其不意的进攻,以刁钻灵敏的角度攻击敌人欠缺防备的地方。但是此刻的烈熠,更加需要的是一把具有绝对震慑力的武器。

剑,属于君子!而刀,更适合霸主。

如若夜凉的刀刃上倒影出自己的影子,烈熠淡淡看了一眼之后,终于缓缓将其高举,斜指上苍。随着刀锋所指之处,密集的飞雪都受到影响,纷纷朝着四周退却。于是远远看上去就出现一幕奇特的景致,似乎雪花正围绕着烈熠卷起了漩涡。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慢的出奇,偏偏每一丝每一毫都令身后的十数万士兵的心脏震颤的如同擂鼓。在黑与白之中,他们的皇帝,是天地间唯一还在流转的光影,是以铭刻成为永恒。

“攻城。”

命令传遍全军,牧野军上下人人武器在手,蓄势待发,仿佛被放出栅栏的嗜血猛兽。

经过这一役而存活下来的将士们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当时的心情,竟没有半分害怕——跟随在烈熠身后,似乎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害怕的事。留给他们的情绪,只有无以伦比的兴奋。

摆在牧野军面前的第一道难关,就是护城河。

连日温度骤降,护城河内不再是春夏常见的碧波荡漾,河水凝结成半透明的冰层,远看上去,就像是一条银白的带子环绕在虞关周围。

比起汐族的羽檄军,牧野军自然是不善水性的,护城河冰冻对他们而言,反倒是好事也说不定。当下就有将领提出,不如利用冰面渡过护城河。

烈熠当下就否认这个提议,见那将领还有所不解,便让传令兵代自己下达了一个有些怪异的命令——

众多投石车中德一辆运作起来,嘎吱嘎吱的机械声引得士兵们下意识的侧目。众人心里免不了奇怪,为什么只有一辆,这种远距离攻击型的武器,不是越多越有效么?万石齐发,才能具备应有的攻击力。

更怪异的事情还在后面,运作片刻之后,投石车调整出一个攻击角度。只要是稍微懂得其原理的人就会发现,夹角实在太小,要是按照这个角度投出石块,投石车将要攻击的地方,怎么也不会是虞关的城墙。

果然,一块巨石被弹出,短小的抛物线之后,发出一声巨响,重重砸在护城河之上。冰面,顿时洞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变化还没有结束,顺着窟窿的边缘,整个河道的冰面开始龟裂。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哗啦一声,碎成无数冰块。碎冰顺着水流漂浮,如此一来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出,冰层的厚度远远不及想象中的厚实。

先前提议要借助冰层渡河的将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毫无人色。幸好皇上英明睿智,没有采用他的办法,这看上去厚实,实则薄脆的冰层,根本无法承受太大的压力。一旦将阵线压前,在士兵及军马的踩踏之下,冰层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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