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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房客下——by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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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们,可以试着在一起。

他们已经患难与共,知根知底,成为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程诺不是白纸一张的索菲亚,而阿莫尔也不会像秦深那样,另有所图地欺他骗他。

所有曾害得他们过去的恋情以失败告终的问题都解决了,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试试看呢。

阿莫尔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靠谱,又急吼吼地脱口而出:“还有你放心!我很喜欢小孩子的!我保证会把这只小白眼儿狼视如己出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哦不!亲生老子都行!”一咬牙,“就算他基因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小白眼儿狼……哥哥我也能把他养成一只威风赫赫的小豹子!”

阿莫尔拍着胸脯满腔斗志,从来都是染血的手心,这一次那里粘腻的濡湿,却不是血,而是密密的汗渍。

一会儿讪讪地挠挠头发,一会儿又掩饰地摸摸鼻子,虽然视线不是东望西看就是左躲右闪,但一双子却亮晶晶的要命,一脸遮不住的忐忑兴奋,男人紧张而期盼地等待着程诺的答案。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不像他自己了。

胸腔里的心脏在告别索菲亚之后第一次跳动得如此真实与鲜明,咚,咚,咚,那强悍的力度和震颤的共鸣令他的眼眶一阵阵要命地发热,狂潮翻涌几乎要丢脸地坠下泪来,那么真切地感受到此时此刻他真的,他仍然——

还活着。

程诺抬起双手,温柔而决绝地,将阿莫尔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颗大头,轻轻地,远远地,推开了。

他的笑容没了之前那种绝望柔弱的唯美,反而多了一丝善意戏谑的了然,尽管惊艳依旧,却蓦地让阿莫尔感到一身空落落的难过。

脑袋没了支撑,心也同样。

胸口闷闷的,涨涨的,酸酸的,涩涩的。空空,而又沉沉的。

像是极重要的东西突然消失不见,又仿佛有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在那儿蛮横地堵着——和知道索菲亚终于还是嫁给了威廉那一刻,是一模一样,连呼吸都难的钝痛。

一颗心拉扯着往下沈,摩擦出带血的伤痕。

“如果你也是因为寂寞,那么就别来找我了哦。”程诺微笑地看着阿莫尔,故作轻松地拒绝。

他自己的心都冷了,还拿什么给别人温暖呢。

因寂寞而爱上一个人,不算什么独一无二的理由。只是对于程诺来说,当那人离开,生命重返的寂寞,却再没有人能够填补。

比之前更深,更冷,更煎熬,更难挨——那是连神也不能救赎的,吞没万物的孤独。

他曾经和他在一起,这就是他再爱不上别人的理由。

阿莫尔神思恍惚,一脸似懂非懂的心疼。

见他这样程诺毕竟有些愧疚,便有意安慰他。

“干嘛这副表情?我和索菲亚比差得远啦,表里不一胆小软弱蛇蝎心肠杀人如麻……就是一只很坏很坏的伪白兔而已,你受了一次情伤,要求也不能一下子倒退这么多吧。”

说着还尽心尽力地将早已在地下安然长眠了十几年,自己一般不去打扰的雅雅姐姐搬出来救场:“唔,如果能早那么二十年,我有个姐姐,叫做程雅,她倒是很符合你的审美,而且还不需要你勉强自己的性取向哦~”

调皮地眨了两下眼睛,程诺力图让阿莫尔开心起来。

不过阿莫尔显然是被程诺的拒绝给打击狠了,无论对方再说什么,都是一副雷打不动的恹恹模样,垂头丧气没精打采,连带着触觉也没平时那么敏锐,瘪着嘴满脸的委屈,随口答道:

“程雅?哦,那个女人啊,我知道她啊,当年在道上很有名的,就是她喜欢陆阳,跟秦家的大小姐抢男人嘛……最后被秦深一枪打死光荣地成为第一个死在秦家二少爷手下的练手品的可怜家伙……”

“和陆阳生的儿子也可怜地只能被陆阳当做弟弟养。啧,那只小野猫估计到死都想不到他叫了一辈子的大哥其实是他的老爸吧,真搞笑,哈哈哈……”

“哈!?诺诺你刚说什么?她、她是你的姐姐!”

阿莫尔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嗷得一声惨叫,嘴巴大张足以吞下两个鸡蛋,表情惊恐得跟看鬼一样。

他摊上事儿了,他摊上大事儿了!!!

除了时光倒流,连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程诺捧着肚子,整个身子都僵硬了,机械地转过身,脸色惨白目光空洞,哆嗦着唇:

“你、你刚刚……说什么?”

第五十九章

痴情的人总是又聋又瞎。

有朝一日你动了情,

千万得先守秘密。

在没弄清楚对方底细之前,

千万别掏出你的心。

千万,别掏出你的心。

那一晚之后的事情,只能用兵荒马乱四个字形容。

在看到阿莫尔急得抓耳挠腮涨得脸红脖子粗,但偏偏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程诺心中顿时明了。

一时震惊,伤心,悲愤,难堪,痛苦,绝望……诸多情绪汹涌而至冲入心房,他承受不了,直接眼睛一闭,捧着肚子就一头栽下去了。

意识陷入混沌前的最后一秒,程诺只听到阿莫尔猛地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声带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似乎是害怕和惶恐到了极致,然后感觉自己轻飘飘下坠的身体被对方一双强壮但颤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抱住,如同对待脆弱易碎的世间珍宝那样,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躺好。

尽管意识模模糊糊,但残留的一丝理智仍然让程诺心中缓缓升起一分被善待的感动。

只是此刻的他无暇表达感激,因为实在是太痛,太痛了。

不仅是心,还有肚子。

骤然波动的情绪又一次影响到了腹中那位得罪不得的小祖宗。生气的胎儿一点儿也不知道体贴正辛苦孕育着他的年轻爹地,在狭窄的空间里cos起了齐天大圣,玩儿起了大闹天宫的戏码,把程诺弄得苦不堪言有苦难说,整个身体仿佛浮沈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被狂暴怒吼的海浪撕扯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剧痛之下他只能死死地咬住被子强忍,有几次实在撑不住了,才不得不放任自己张开嘴巴,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几声断断续续的虚弱呻吟。

阿莫尔刚伸出去准备给程诺揉肚子的右手僵在半空再也伸不过去——天不怕地不怕的阿莫尔,成功地被一个胎儿给吓着了。

他腾地一下跳下床,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般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来踱去,穿着硬底军靴的双脚不断发出快要把地板踏穿的恐怖咚咚声。

“啊!对了!”

忽然想到什么,阿莫尔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劈劈啪啪地按键。

嘟——

通了!

阿莫尔颤抖着手紧握住手机紧紧贴上耳朵,特别没骨气地发现自己居然激动得都要哭了。

“又要我给你的中国小情人做饭吃!哼哼,素菜的话就一盘一张小潇潇的童年照,荤菜的话就一盘一张小潇潇的裸体照……”

“苏予危你给我听好了,我命令你立刻,迅速,马上!在十分钟以内给我赶到老头子这里来!现在开始计时,如果迟到了半秒,老子就把你踢进地中海去喂鲨鱼!!!”

“……哈!?诶等等出什么事了?是你的中国小情人生病了吗?什么症状?这么急的话……唔,是急性阑尾炎还是出车祸了……呃好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诅咒他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正在地中海上?嘿嘿,这一次的【激情之夜】真的很不错诶,你们梅迪契提供的游轮果然没得话说,软硬件都是顶级豪华哈!还有偷偷告诉你哦,我刚刚无意中发现摩纳哥的三王子和西班牙的皇子妃竟然在储物室里XXOO啊!”

“一分钟。”

“……”

“还剩九分钟,季晚潇小学三年级在德兰学院扮演白雪公主的录像带。”

啪!

“……啊!什么!什么!?诶等等!等等啊阿莫尔!哦我的断背山啊!这种东西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你!呃,十……九分钟真的来不及了!二十……好吧一刻钟一刻钟!一口价真的不能再少了!我来了!我真的来了!我已经走出储物室了!……”

干脆地挂了电话,阿莫尔伸手大力扯了扯衣领,长吐口气,一边在心里狂骂交友不慎,一边赶紧走回床边坐下。

咬着牙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把右手探进被窝,一路忐忑不安地往前挪去,最后,指尖倏地一颤,仿佛等待一生的水滴轻轻溅落在世间仅有的一朵花瓣,终于实现心愿,触到了那一抹一直渴望,又不敢唐突的温暖。

那一瞬间,阿莫尔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似乎停顿了片刻,时间静止,似曾相识的混沌里,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比着数了三下,才慢慢地张开,往前,收拢——便温柔握住了程诺的。

真嫩,真小,真软,像一团软绵绵香喷喷的棉花糖。

这是阿莫尔那时脑子里唯一想到的东西。

和他比起来诺诺的手真的好小,他的大掌能将其完全地包裹绰绰有余。

只是感觉到诺诺的手那不自然地紧绷和手心里湿冷粘稠的细汗,又看到对方苍白忍痛的模样,阿莫尔真的是心疼欲死,拼命压抑住喉间害怕的颤抖,不想给对方更重的压力,强自镇定,柔声问道:“诺诺,好点了吗?还痛不痛?”

程诺勉强掀了下眼皮,徐徐吐了口气,低声问:“苏予危?”

这个男人他很有印象,是英伦三岛最大的黑道家族现任族长安德烈·杰弗森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安德烈十多年前曾因家族的权利争端而在东南亚躲了几个月。在香港维多利亚港,和一个同样在香港旅游散心,名叫苏妙的华裔新加坡女子邂逅发展出了一段短暂但热烈的美丽恋情。

他们一起在香港呆了数月,估计对彼此来说,那都是两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后来安德烈的韬光养晦终见卓效,一举扳倒了他野心勃勃的堂弟,夺回家主一位。

临回英国的前一晚,安德列坦诚告诉苏妙自己不能跟她结婚,但可以带她回英国,过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生活。苏妙没有同意。安德烈尽管非常遗憾,但到底还是走了。

或许就像拜伦的诗里所说,爱情对男人而言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对女人而言却是一生的全部。

后来苏妙发现自己怀孕,便一生未婚,独自生下苏予危,并将他抚养长大。

苏予危在十六岁之前都和母亲苏妙生活在新加坡。新加坡环境优美国小民富,一家人的物质水平相当高。除了偶尔感性地惆怅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以外,少年苏予危对于当时的生活还是非常满足的。

直到十六岁生日的那一天,苏妙下班将苏予危带到一家高级中国餐厅里给儿子庆祝生日,晚上八点多钟回到家,竟在自家车库里被几个早已埋伏在那儿的黑衣男人粗暴绑走,强行带到了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里,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开打上刑。

暴行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苏予危是尚在发育的少年,苏妙是身小体弱的女人,面对这种最原始的绝对暴力,他们母子确实没有反抗的办法。不过即便身陷如此境地,最后,苏妙依然十分冷静地接过了对方给她递过来的电话。

她知道那头是谁,也知道他们母子遭遇这一切的原因。

那是阔别十六年后苏妙第一次联系安德列,说了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救救你的儿子】

可她自己,到底没等到他。

当安德烈派的人匆匆赶到现场时,苏妙已经走完了她和他们的恋情一样短暂而热烈,过早盛放亦过早凋零的一生。

苏予危在身受重伤和母亲过世的双重打击之下,同样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丧命。匆匆送入医院好不容易救活,又精心调养了大半年,苏予危便被家族认领回去。

不过,私生子的身份,而且还是血统不纯正的私生子,在本家的生存状况,可想而知。幸好苏予危自己争气,天资聪慧,成绩优异,把本家的几个远远甩在后头。最后在选择大学的时候,苏予危全面否定了欧洲的所有大学,潇洒地飞过大西洋,去了美国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的约翰·霍普斯金大学,进入其举世闻名的医学院。

现在苏予危在家族的地位仍然十分尴尬,处于一种微妙的游离状态。安德烈倒是拼了命想补偿这个亏欠多年的儿子,不过苏予危对此表现得十分冷淡。鲜明的反差让家族其他有野心的后辈无不恨透了这个半路杀出的杂种货,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数。

程诺之所以会对苏予危如此熟悉,正是因为他曾经受命调查过对方。

而程诺调查过的人那么多,却偏偏记住了苏予危,是因为就在程诺着手调查了一个小时之后,【RAINBOW】竟突然发来消息,红色警报,把这个任务紧急取消了。

程诺不知道别的情报员是否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反正他是自进入【RAINBOW】以来第一次遇到。

他记得自己当时久久坐在电脑前,机械地按着键盘粉碎资料,心里真是后怕坏了。

因为苏予危的资料实在是太……好查了。他好像根本就是故意求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足以让人杀他一千次一万次的致命破绽。

没有隐瞒,没有保镖,没有伪装,连签证护照都用的是天杀的真实信息!老天!这简直就像是脱光了衣服在那些想要他命的人面前乱跑乱晃,还高调地勾着小指,嘴里说着“来呀来呀,来杀我呀”一样,是赤裸裸的,公然的挑衅!和程诺以往遇到的,那些既怕死又老奸巨猾,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遁在地下不出来的目标们相比,差得太多。

程诺相信,如果【RAINBOW】的消息来得再晚一点,他恐怕就要把苏予危的资料整理齐全,给负责动手的杀手发过去了。

现在看来应该是因为梅迪契家族的缘故。想不到他表面云淡风轻满不在乎,背后竟早已不动声色地拥有了这样的强大可怕的同盟。

阿莫尔随手抽了张纸,给程诺细细擦拭着他脸颊上已经因为疼痛而渗出的一层薄薄的汗水,看见他神色躲闪有些迟疑,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秘密被苏予危知道后会有什么不好,立即像哄小孩子一样柔声安慰起来:“没事的没事的诺诺,苏予危是自己人,可以相信他的。”

程诺便扯扯嘴角努力朝阿莫尔笑了一笑,然后重新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开始咬牙对付肚子里又隐隐有些泛起的疼痛。

他不是不信任阿莫尔或者苏予危,他只是,已经没有相信这种能力了。

本就薄弱的东西,被给予后又再一次被夺走——那是连本带利地掏空,一片孤零零的荒原,连一点死灰复燃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你们……都知道吗?”忍过一波相较最初已经弱下去不少的胎动,程诺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阿莫尔这么一句。

阿莫尔冷不防愣住:“啊?知、知道什么?”

程诺沉默了一会儿。

“……就是当年雅雅姐和陆阳的事,然后她被秦深……”掩饰地抿了抿嘴,程诺的眼底很快闪过了一丝波动的水光,声音又轻又软,像梦似地:“那时候,很多人,都看了这场笑话吗?”

——而没有一人来救。

其实程诺知道他没必要,也没资格,站在一个正义使者的立场上,对此表现出诸如愤怒抑或指责的情绪。

他明白,那个世界里的人全都是些把脑袋悬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亡命之徒,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是命了,更何况别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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