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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房客下——by年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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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只是……

人心自私,大道理谁都会说,然而遇到和自己相关的人和事,就难免还是糊涂。

就在今晚以前,程诺还以为他一生中做得最错的事,便是相信秦深。

结果不是,而是遇见。

原来他错得那么早,那么不由自主,无力抗衡。

这时的程诺,脆弱而倔强,又是一副阿莫尔最受不了的绝望天使的模样,和记忆里那一晚索菲亚流泪微笑的脸颊不断重合又分开,分开又重合,看得他整颗心都蜷缩着揪起来了,关心则乱,一下子就慌了。

“诺诺,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说话不经大脑,是我白痴,是我弱智,是我脑子有病神经错乱智商被猪吃了狗啃鸟啄了大象踩了!我……我……你、你别生气,别生气,这对宝宝不好,就算当不了后爸,我也还是疼我干儿子的啊……”

看着阿莫尔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却分明连自己讲的话都圆不过来的苍白掩饰,程诺惨然一笑,变相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终于他累极地再次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身子往下一滑将半张脸都悄悄藏进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双泪光盈然的眼眸,虚脱般恍惚笑了一笑:“你道什么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是他自己犯错,爱上了一只鬼啊。

没错,他爱上了一只鬼。

明明腹痛得全身出汗,躺在温暖的软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这时的程诺却依然无法自持地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会聚拢来的寒意,正一点点浸入他迅速凋零的身体。

好冷,好冷。

那是一种仿佛被鬼缠上,来自人性本能的恐惧。

可那只鬼是多么会骗人,他表现得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而爱又是多么会自欺欺人,它常常让人忘了自己也忘了别人,一双眼睛只看得见对方,只看得见,自己想看到的假象。

因为秦深而跑去读了那么那么多的外国诗歌,奈何那时早已情根深种陷入情海的程诺却偏偏只记住了狄更斯的那一首《真爱究竟是什么》,并疯狂地用那里面爱的标准来衡量和要求自己,还总觉得自己爱得不够,远远不够。

却忘了翻过页的下一篇明明就是巴尔扎克那振聋发聩的警句:在没弄清对方底细之前,千万别掏出你的心。

千万,别掏出你的心。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如今想来,这首诗的每一个字,都是念给他这个为爱盲目的傻瓜听。

更可笑的是,当初他居然还妄图想要带秦深去雅雅姐的坟前祭拜!!!

…………

心脏猛地痉挛,像被一只长了倒钩的大手狠狠攥住,毫不怜惜地揉搓捻捏,几乎破裂的胀痛中夹杂着尖锐惨烈的刺痛。程诺一口咬碎了牙,着实不愿再回忆那时秦深的反应。

憋了很久的眼泪早就不知不觉顺着惨白的两颊淌了满脸,润润地打湿了被角。恍惚中他也不知道耳边那像小动物一样压抑凄惨呜呜啜泣的丢人哭声,究竟是不是从自己喉咙里自己发出来的。

他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这一次是真的。

痛得恍惚的间隙,程诺为自己脑子里这个突兀升起的念头而如遭雷击,牙关紧咬,浑身剧颤,生不如死。

原来就在明明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真相大白一切揭穿之后,他竟不知在他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残存着如此卑贱的奢望。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怎么能同时让人自强自尊,又把人变得这般面目可憎。

有人伤害你,你却原谅他,有人欺骗你,你却相信他,有人背叛你,你却想挽回,你人不爱你,你却为他,忘了你自己。

终于心痛如绞的痛苦彻底夺去了程诺此刻全部的心神,而肚子里的动静,更是逐渐变成翻江倒海,让人难以忍受的剧痛。

“呃……啊……”当呜咽的哭声被扭曲成模糊的呻吟,倒反而变得清晰了。

但是阿莫尔彻底疯了。

“哦天哪!诺诺你都疼哭了!疼哭了!天哪天哪!都疼得哭了,那该是有多疼啊!”

阿莫尔惊恐地大叫,一手插进自己的金发里又是抓又是扯,不怕疼似地疯狂蹂躏,整个人眼眶充血泛红神情惊惶无措,显得暴躁而崩溃:“啊啊啊啊啊!苏予危那个混蛋到底死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真的掉进地中海里喂鲨鱼去了啊!!!”

!——

话音刚刚落下,房门就被一股挟着劲风的大力狠狠推开。

阿莫尔吓了一大跳,怔了半秒:“……啊!”立即惊喜地转过视线,还没看清眼前景象嘴巴却比脑袋动得更快,张嘴就破口大骂起来,“苏予危你他妈终于……”

“终于什么!是你把这个亵渎上帝的家伙叫过来的!?”

“呃……”

中气十足响如洪钟的痛骂声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阿莫尔嘴角一抽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俊朗的脸廓也慢慢变成了一个充斥着浓浓苦逼气息的“囧”字。

苏予危身姿挺拔,修长俊逸,长相完美地兼具了父母双方的中西优点,轮廓深邃亦不失清美,栗褐色的微卷短发,琥珀色的眼珠,一身巴宝莉的风大衣勾勒出浓浓的英伦风情和翩翩的绅士风度,怎么看怎么一个精英范儿十足的社会成功人士。

但此时此刻,这位已然成年多年的成功人士却翻着白眼儿一脸无奈,认命地被一个年逾八十须发皆白,气得满脸通红怒目金刚的老头子像对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地揪着领子提在手里,动弹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阿莫尔视线一偏和苏予危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表达了一下他那不怎么真诚的歉意,真想拿一块转头猛拍自己的脑门儿。

该死!又、犯、二、了!

再怎么着急担心,怎么能忘记约瑟夫这个死老头可是个坚定的同性恋反对者呢!完了完了,自从遇上诺诺他的智商就一直急剧下降!以前没发现他的智商这么堪忧啊QAQ!再这么下去简直有晚节不保的趋势了……这不科学!

阿莫尔在心里内牛满面。

约瑟夫身体强健宝刀不老,拖着和他差不多高的苏予危大步走过来,怒气冲冲劈头就骂:“臭小子你当我这儿是什……哦!我的东方瓷娃娃!诺诺宝贝儿你怎么了!”

上帝在上,约瑟夫总算注意到了重点。

阿莫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惊奇地发现那儿出的汗居然已经和诺诺头上的差不多了。

被窝下轻轻捏了捏程诺又软又湿的掌心,无声地安慰,然后松开站起身,趁着约瑟夫对程诺嘘寒问暖哭天抢地的时候,阿莫尔瞅准时机赶紧把苏予危从老头子的魔爪下拯救出来一把推到程诺身旁。

因为动作太快也没留意,因此阿莫尔并未瞧见对方在看到程诺腹部的位置,被子下高高隆起一团时,那瞬间瞪大的双眼,和陡然复杂的表情。

“是的是的,这就是我叫他来的原因!这不是刚刚太着急了吗,不然我绝不会让他来这儿的!”阿莫尔大声地解释。

约瑟夫挥着爪子痛心疾首地大吼:“哦看在上帝的份儿上!阿莫尔!你到底干了什么!这是你的骨中骨肉中肉是你的女人!你应当像对自己……不,应当像比对自己还好那样珍惜她,照顾她,疼爱她,一生一世!”

“……”阿莫尔艰难地偏头躲过那差点儿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双手合十简直要哭了。

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有气无力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求求你省点儿力气别骂了,你没看你的东方瓷娃娃都已经疼成这样了吗!快让人家专业人士给看看,您歇着去吧,啊。”

约瑟夫蓦地哽住,一时拉不下脸,好一会儿才狠狠了瞪阿莫尔一眼,然后气呼呼地转向苏予危,跺着脚吹胡子瞪眼地咆哮:“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赶快去看啊!”

苏予危努力忍住翻白眼儿的冲动,摊手,闲闲道:“这个,那您先回避一下吧,您知道这种情况……咳咳,我是要看下面的。”他故意把“下面”这个单词咬得很重。

“……”约瑟夫瞬间涨紫了一张老脸。

可怜的教皇大人,今天晚上脸红的次数,估计比这辈子都多……

几秒钟后,约瑟夫虚虚握拳放在嘴边尴尬地咳了一声,口气扭捏,凶巴巴道:“哼!你最好让我的瓷娃娃和小乖孙都好好儿的,否则你的罪孽再加一层,这辈子都洗不清了!”撂下狠话,一拂袖,气咻咻地走了。

阿莫尔和苏予危面面相觑:他俩刚刚没眼花吧?这老头儿居然是个……傲娇!?ORZ,他藏得太深了……

不过,好不容易总算请走这尊大神,苏予危忍耐很久的震惊表情终于绷不住了,瞪着眼睛张大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我说哥们儿,你真的太不厚道了,大半年不见,你……你……你他妈……居、然、就、要、当、爹、了!我靠!瞒我这么久!太不够意思了你!哦我的断背山呐!曾经我还以为就算身边所有的朋友都生娃了,你也会一直站在我这边陪我到天荒地老的,没想到……”

“打住!这个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没看到哥哥我都要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吗!”

阿莫尔急得直跺脚,搓着手回到程诺身旁坐下。奈何他真没勇气把手放到程诺那光隔着被子看,就已经剧动得激烈到让人心惊胆战汗毛倒竖的大肚子上给他揉揉,所以只能又随手扯了一张纸,徒劳无用地给他擦汗。

忽然想起苏予危刚刚的话,阿莫尔骤然脸色一变,特别紧张地抬头看向好友,吞吞口水表情有些为难,颤抖着问:“喂,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不会真的要看那、那啥……咳咳……吧!?”

见鬼!“下面”这个单词,当着诺诺的面,他这个风月老手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TAT这真的是他吗……30+的老男人了还走纯情路线,他愧对组织对他多年的培养……

苏予危比阿莫尔更敏锐,危险地眯起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阿莫尔看了好一会儿,摸着下巴狐疑道:“你真的是花豹子吗?不会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杀手吧?”

“……”

受到老朋友火冒三丈的一瞪,苏予危知道玩笑时间到此结束,赶紧摆手,学术地耸了耸肩:“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那什么,一般都是要看下面的,不过……”

“别不过了!求你先赶紧让这小白眼儿狼别动了成吗!”

阿莫尔烦躁地挥挥手打断苏予危,眼睛只死死盯着被子下那一团几乎每隔三十秒就顶出来一个无比明显的小包包的弧形山丘,扔掉纸巾握拳用力捶了下自己的腹部,嘶地倒抽口气,愁眉苦脸哭丧着说:“再这么动下去,我觉得哥哥我的肚子都要开始疼了……”

苏予危挑眉诧异:“你怎么叫自个儿儿子小白眼儿狼?你不是豹子吗……呃好吧,咳咳,这正是我刚刚想跟你说的——”

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苏予危讪讪解释:“虽然我一直是个杂家,但妇产科这一门,我真心不在行啊……你知道自从那年见到小潇潇,我立刻惊为天人把他奉为心中男神,这一辈子打定主意,他要嫁我就娶,他要娶我就嫁呀!人家为他守身如玉坚贞不渝这么多年,别说女人,就连男人的裸体都没见过几个的说!所以这次我我我……我恐怕有负嘱托……哎呀都怪你怎么不早点说你的中国小情人是怀孕了啊!早知道我就打电话给弗兰克让他来嘛!”

“……而且他还有老婆孩子全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约瑟夫一定欢迎死他了!我也不用巴巴跑这儿来受这份鸟气,如果不是为了小潇潇的公主照……哦好想要……”

苏予危捧着脸一会儿陶醉一会儿委屈,幸福地精分着。

然而对于阿莫尔来说,他的话却是好大一个——

晴、天、霹、雳!!!

阿莫尔:“……找你有什么用?”

苏予危:“……呃,陪陪你算不?”

就在两个人傻杵在那儿大眼瞪小眼比谁眼睛瞪得更大时,忽然,许久没出声的程诺忽然挣扎着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嘤咛,蓦地惊动了两人,阿莫尔更是夸张到直接就往床头扑过去。

“诺诺你怎么样了!肿么了肿么了!你别吓我!我不是诸葛亮可不要被托孤啊TAT!”

苏予危:“……”

程诺也挂着半额头的冷汗和半额头的黑线,一口吐掉一直咬在嘴里的被角,一手就着阿莫尔的手臂力量,一手使力撑着床垫,艰难地半坐起身,抬头望向苏予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哑声道:“问、问个问题,如果我的,我的……”

面露尴尬微微犹豫了一下,程诺闪躲地垂下眼梢,咬着唇小声憋出那个让他委实有些说不出口的难堪字眼:“子、子宫……本身就很薄弱没有发育完全的话,孩子会不会……会不会……”

怀孕这个事实,从发现到现在,一直带给程诺的,都是感动,感激,和喜悦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第一次,让他感到了从头到脚,由衷而生的恐惧。

他恐惧自己这个畸形的身体,别说生出一个健康正常的宝宝——那是不是一个太奢侈的愿望——或许,是根本就没可能,生出来一个活着的东西。

苍白如纸的小脸冷汗濡湿,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额头,水光摇晃的眼底写满令人不忍直视心疼欲死的楚楚可怜凄惶无助,小小的身体倒在阿莫尔臂弯中止不住地剧颤,如一片狂风扫过的枯叶。

阿莫尔的手臂骤然僵硬了,腿一软,脸色大变牙齿咯咯作响:“诺、诺诺你……你刚刚说什么……你、你别吓我……”倍儿强悍的一大男人,声音里居然带上了惊恐的哭腔。

苏予危也瞠目结舌无比惊愕地愣在那儿。

半晌——

“我靠你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我就说一个普普通通的胎动怎么可能让人疼成这样……阿莫尔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开车啊!我给弗兰克家里那只母老虎打电话,让艾达无论如何把弗兰克放出来,这个平安夜必须麻烦她老公学习基督他老人家舍己为人正拯救生命了!”

第六十章

在迄今四十三年的人生里,这绝对是弗兰克所有过过的,最惊心动魄的平安夜。

艾达非要和弗兰克一起来,一路都在骂骂咧咧:“哼,我倒要跟来看看究竟有没有鬼!弗兰克老娘警告你,要是你敢学阿莫尔那花孔雀随便乱搞到处发情,不知道收敛荷尔蒙,你看老娘不把你的蛋蛋踢个稀巴烂让你一辈子硬不起来!”

吓得弗兰克把号称全世界安全系数最高的沃尔沃,硬生生在笔直宽阔的大道上开出了各种惨不忍睹的S形。

结果当一到医院,瞧见那个从来在自己面前都是一脸不正经银笑的花花公子阿莫尔,居然带着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害怕表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只露出一张苍白汗湿的小脸,眼看着已经出气多入气少的大肚子女人时,艾达愣了一下,随即飞起一脚狠狠揣在老公屁股,母老虎气场大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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