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不好当着路易斯先生和段淳叙旧太久，所以就说，“嗯，我也觉得很高兴，你回来了好好过年，有空回去看看老师们，你可是老师们的得意弟子啊。”
段淳见顾云好好和自己说话，也没有再去看那身形高大的外国鬼子，不免刚才心里的不快就减少了一些，有意要示威一般，道，“有时间会回去的，不够我现在学业上面还没有做出成果来，回去面对老师们总觉得心虚啊，如果学长和我一起去的话，应该能让我安心不少呢。”
段淳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大青年，当着顾云说话的时候还会撒些娇，就像是弟弟对自己哥哥独占的心情一样。
不过顾云倒没有去管段淳的这份心情，立刻打住了他的寒暄，道“嗯，好的，有时间我们再联系吧，我现在要陪路易斯先生走了，下次再见。”
说完，就拉着路易斯先生离开了。
那个路易斯先生离开之前还朝段淳笑着点了点头，本来只是一个礼节性的告别，但是看在段淳眼里，就像是对方在向他示威一样。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咖啡店的门响了又响，顾云短短出现一下，就又离开了。
段淳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刚才晴朗的眼眸又沉郁起来。
他之前那样说，本来以为顾云会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然后就正好相约顾云一起会学校叙旧，但是没有想到顾云那般急着离开。
谭闻经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不免安慰起来，“喂，你没事吧，学长已经走了。”
段淳冷着一张脸，侧面看像精雕细刻的大理石雕一样，心里则又气又郁闷。
最终，他猛踢了一脚桌子，骂道：“妈的！”
谭闻经细小的三角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来，道，“别气了，不值得的。”
段淳抬起黑幢幢的眼睛对视谭闻经，眼神深幽，眼睛清亮，却又深不可测，道，“你说什么？”
谭闻经有些为难，但是还是撇撇嘴说：“我说学长不值得你这样，他其实也不是你看见的那么好的人。”
段淳浑身散发出来冷气，问，“为什么。”
谭闻经明道，“有人在校园bbs上面贴出他在外和男人进出宾馆的事，还有他一些其他的照片，你去美国了不知道，但是其实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说他其实背地里是卖的呢！”
段淳一时间听了谭闻经的话，愣愣的，不知道如何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一样，大怒道：“滚你妈，你才卖的！”
说完，又大力揪起了谭闻经的领口，脸逼近问：“说，谁他妈造的谣！”
谭闻经看着高瘦的个子一米八了，但是身体却单薄得像豆芽一样，大力被段淳一提，就整个人吊了起来。
他眼里已经有了恐惧的颜色，立刻讨饶，说，“没人造谣，是真事，你不信回学校去问杨老师，他是你和学长的导师，他不会说谎的。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那么他不会那么着急帮顾云联系博后要把他送出去的。”
段淳目眦尽裂地死死盯着谭闻经看，两人之间的桌子已经被他刚才撞翻了，饮料撒了一地。
旁边的客人见到这幅状况，立刻纷纷避开，以免被殃及无辜。
谭闻经眼睛小小的，此时段淳盯着他的眼睛看，看着他短促的眼睫毛眨啊眨，怒火中烧。
老板看见店里有人打架，立刻跑过来阻止，“哎，你们要打架，出去打啊，别在我的店里打，我这里还要做生意的，你们出去，出去闹。”
就这样，谭闻经和段淳被老板连推带攘扔出了咖啡店。
连饮品钱也没有要他们的，就让他们两个滚了。
到了店外，谭闻经就被放开了。
段淳没有心思再打他，一个人转身往回走。
谭闻经皱着脸在后面问他：“你去哪儿啊？”
段淳头也不回，“你管不着。”
谭闻经听段淳这样说，知道自己也彻底没有了办法。
段淳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心里乱糟糟的 。
这种乱不同于他以前的心慌心乱。
以前他心乱的时候，不会想今天这样六神无主。
今天这样的状况是彻底让他觉得天塌下来一般。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不是像自己猜想的那么坏，而是比自己想的更加坏。
打车到了以前的学校，B大，朝着以前导师杨德忠的办公室走去。
走到一半被身边的学生撞了一下，别人给他说对不起，他也没有回应。
学校的树木光秃秃的，被那么撞了一下，他才恍惚想起来，现在是春节，就算是博导一年全年无休，但是过年总还是要放假的。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校园，他不得不打车回了家。
到了晚上的时候，段淳又登陆上了视频聊天的房间。
房间内的人不多，线上也没有什么人说话，段淳盯着屏幕发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白天和谭闻经的对话还回放在脑海里。
他摇了摇头，努力想要把那些对话甩出脑海去。
他是不愿意相信谭闻经的话的，但是谭闻经没有骗他的理由。
谭闻经虽然看起来贱兮兮的一副破怂样，但是要他编出那样的话来，他也是没有必要的。
对于谭闻经，性格虽然不讨喜，但是人品还是有保证的。
这一点，从他对他那生病的姐姐就可以看出来。
段淳想到这些，不免叹息，整个人都颓唐地坐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下午的时候，他回到家来，也想过要去找顾云亲自问一问。但是考虑到应该如何开口，又让他止住了脚步。
聊天群内沉寂了好多天，忽然毫无预兆地，有人跳出来说“线报！今晚小文上线，敬请大家恭候。”
段淳看到这个消息，不敢相信。
但是很快，那些黑的头像一个个就变亮了起来，线上用户开始激增，有新的用户进入到群内，这都让段淳肯定，这个消息是真的。
段淳偷偷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这次是九点半，比上次早了近一个多小时。
因为时间提早，进入群内的人员也比上次多了一倍。有很多新面孔，而以前常驻的人，也很多没有上线。
他想，“小文”大概是不想有人通过上线的时间找出规律来，由此接近他。
想到这点后，段淳欣慰地觉得小文是个聪明人，并不是不懂得保护自己。
他把手放在鼠标上，准备开始抢线。
段淳运气好，第一次抢线，就抢到了公告栏的位置。
小文在里面用清柔的声音恭喜他，然后说“这位是第一次见呢，是新人吗？今晚的我由你做主哦，你想怎么玩呢？”
段淳实在无法相信小文就是顾云这件事，故而当他抢到公告栏听到小文对他说话的时候，他竟然有一时的失神。
这让聊天区很快就出现了不满，大家都抗议表示段淳不说话就不要占线浪费资源。
段淳很快收回了心神，快速打出一句话，道，是，我是新人，不过之前已经见过你了，可以聊聊吗？
聊天群的网友纷纷讥笑，道，靠，还玩纯情哦，聊天，你进这里来是搞什么的啊，装纯去找你表妹玩啦！
小文仿佛因为第一次看到有这样的要求而感到有趣，故而心情不错地和段淳周旋，“聊天啊，不是不可以哦，你想要和我聊什么呢？是想要听到我……的声音吗？”
段淳打字的手一时停顿了一下，不去管聊天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咬了咬牙，狠狠地敲打着键盘，道，我说的聊天就仅仅只是聊天而已，我不想看表演，就只想问问你问题。
第五章
段淳面对小文的回答，怒其不争的气萦绕胸中。
他潜意识认为小文不应该在这样的聊天群里面出现，更不应该被这些人观看。
但小文却漫不经心地和他调情，这让段淳几乎想要冲进电脑里去把他摇醒。
小文在电脑那头说着“好呢，你想和我聊天，那我们就来秘密地聊聊吧~”，这样甜美动人的语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把段淳踢下了线。
段淳从公告栏的位置掉了下来，线上的用户都在拍手叫好。
所有人都在唾骂段淳占着茅坑不拉屎，见他被群主踢了下来，大呼痛快不已。
他掉下来之后，新的一轮抢线立刻重新开始。
大批的用户蜂拥而上。
段淳磨着牙，再次爬起来抢线。
但是他的权限却当下就被禁止了。
对话框弹出“您已经无权发言”这样的消息。
任凭是平时教育不错的他，也忍不住大骂“FUCK！”
段淳一脸阴郁地坐在电脑前，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让他思维有些游离。
等他回神的时候，聊天室内已经是一片沸腾。
有人抢到了公告栏，一边对小文告白，又一边扬言着要操他。
其间语言措辞诸多不堪，段淳不愿细看，也知道是些什么内容。
小文和他们已经玩得火辣，脱光衣服，白花花的肉体在银幕上摇摇晃晃。
引起线上无数人兴奋地尖叫，嘶吼，高朝。
段淳只感到悲伤。
人们的视线都被小文吸引了，平时不引人注意的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只巨大的玩具熊。
段淳以前没有留意到，无意看到，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来不及看前面的人的表演，把视屏放大了数倍，又采用截图滤镜过滤图像画面。
尔后段淳惊异地发现，小文的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只身形巨大，堪比一人高的棕熊。
那只熊又大又胖，模样呆呆的。
段淳记得，当初他抱去送给顾云的时候，熊脖颈上的围巾还是当时他亲手系上去的。
一想到这里，段淳推开家门就跑了出去。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立刻打了谭闻经的电话。
谭闻经满腹疑惑地看到段淳打过来的电话，才“喂”了一声。
就听闻段淳在电话那头说“学长现在的公寓在哪里？”
谭闻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说，“哎，这是？”
谭闻经因为家境原因本科毕业就谋了一份外面私人企业的差事。
但是因为他本科期间申请了助学贷款，故而为了还钱的事还是会常常回学校，况且谭闻经在同学之间人缘不好，但是老师却都对他印象还不错，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小伙。
段淳打电话给他，断定他知道顾云的住处。
见谭闻经完全没有反应，段淳在电话这头大声吼“我问你学长的住址在哪里，快点告诉我！”
谭闻经被他吓到，慌忙报上了学长的住址。
正要开口问什么事的时候，就被段淳挂上了电话。
谭闻经被挂了电话之后傻傻的，他姐姐躺在病床上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说，“没什么，我也不明白怎么了。”
他姐姐笑了笑，觉得这个弟弟为人老实思想简单。
谭闻经也笑。
他看着姐姐笑，自己便高兴。
是那种单纯的快乐。
段淳到了顾云楼下，见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房子。
立刻两步并作一步地跑上楼去敲门。
敲门声太大，惊得顾云急忙来开门。
他穿了一身的睡衣，看样子是打算休息了。
段淳站在门外看着他，气还没有喘匀，便趴在门上喘气。
顾云哪里料到他会来找自己，完全忘记了段淳不知道自己住址的事，惊异地问道，“段淳，是你，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段淳喘着气抬起头来看他。
顾云的脸有些发红，红扑扑的，头发有些乱，但是身上的睡衣却是工整服帖的。
段淳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脸，摸了一阵，才说，“太好了，你在这，我差点以为你是他了……”
顾云被段淳的手抚摸着脸颊，但是却丝毫没有介意。
他没有听懂段淳的话，但是见段淳神情紧张，放柔声音问道，“段淳，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段淳没回答 ，却忽然用力，一把就把他拥进自己怀里抱住，而且越抱越紧，说，“你没事太好，太好了。”
两个人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但是这样亲密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顾云开始还被段淳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是接着他就冷静下来，慢慢伸手也回抱住了段淳，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背。
等段淳抱够了，才放开了他。
顾云看段淳此时也冷静下来了，他比他要高出近一个头，温和地笑说：“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你出国那么远，要学会照顾自己。”
他完全不知道段淳所担心和在意的事情。
但是段淳不说，他也不会知道。
段淳目光深邃地看了顾云好一阵，并没有解释什么，反而开朗起来，说：“没有，见到学长就已经很开心了，我现在回来了，很想见见你。”
也许是段淳真挚的语言打动了顾云，顾云本来没有意思请他进屋的，想了想之后问，“你急着回家吗？不着急的话进来喝杯茶再走。”
段淳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又恢复下来，笑容满面地说“嗯，不急，能喝学长泡的茶，很高兴。”
两个人便进了房间，房间很小，只有客厅，卫生间，厨房，和一个卧室。
顾云让段淳坐在客厅沙发上，自己去泡茶。
北方的屋里都有暖气，故而顾云穿着睡衣也不觉冷。
他一边泡茶一边和段淳聊天。
段淳打量着他的房间，心想，这就是顾云住的地方。
顾云端了茶水出来，见他四处打量，说，“这里地方小，你别介意。”
段淳端了茶起来喝，笑，“不介意，这里很温馨。”
顾云因为他的话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又像是因为别的。
但是他很快掩饰了过去，问，“你这次回来，是毕业了吗？以后有什么打算，会留在国外吗？”
段淳跑过来的时候没有穿外套，走得太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等捧着茶杯的时候他才觉察到自己的双手冻得冰冷。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能看到顾云，就已经是这世界上最温暖幸福的事。
他说“还没毕业，不过快了，以后的打算还没有，家里的意思是让我继续读，但是我觉得我不是做学问的料，就打算放弃了。”
顾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讶然道：“听说读博可以拿全奖，而且可以获得绿卡，你真的就不再考虑考虑吗？”
顾云的话完全没有劝段淳的意思，段淳知道他只是习惯性的温柔细致，对谁都一样。
不过他还是很开心，说：“嗯，考虑清楚了，毕业了就会回国找工作了。”
顾云低了头，眼里透露出些可惜，道，“我以为你会坚持下去呢，你以前在学校里那么优秀，老师们也很看重你，不读下去，真是可惜了。”
段淳听他老成持重的规劝，虽然只是关于学业大，但是也让心房暖暖的。
脸上的笑容更深，道，“工作以后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再回去，学长不用担心。”
顾云听了他这个回答，就明显安心很多，说，“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说明你还是一个上进的人。”
段淳心里面想，真正上进的那个人是你，如果当初没有你，我怎么可能那么努力拿第一。
不过这些话他都不会拿出来说，只是含笑地看着顾云，瞳仁像夜空一样辽阔漆黑。
顾云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口一跳，连忙低下了头。
觉得，段淳这几年，真是越发有成熟男人的气质了。
两个人坐着淡淡地聊着，说了些学业生活的事情，又说了说以前的同学和老师，然后段淳见时间差不多，就准备告辞了。
顾云提出来要送他，段淳推迟着说不用。
顾云道：“这边打车并不方便，你来一趟不容易，我送你下去是应该的，再说你是我学弟，你的安全我要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