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是主导，只有弄清楚他建造这里的原因，才能想办法让他打开出口。”梵卓眉梢轻挑，“你们很合拍，所以你是最有可能接近他内心的人。”
“你是他的父亲。”易渊道，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
“还是风流成性的父亲。”梵卓耸肩，“所以，你可以帮我扭转这种形象吗，我唯一的伴侣先生？”
第三十章：我又值不值得
期待要挖出尤金心底的秘密，对易渊来说有些难度。他虽然喜欢孩子，但接触过的也只有自己的侄子侄女，至于尤金对自己的依赖，他不认为是自己的功劳。要打动尤金，易渊毫无头绪。
“尤金的母亲早逝，父亲叫做拉蒙，在梵卓家族中能力出于中游，是坚定的激进派。”梵卓为易渊介绍着尤金的家庭，作为惩戒人，这些资料都印在他的脑子里，随时可以调取。
“你是说，尤金受到他父亲的影响，也敌视人类？”易渊问道。
“只是有这种可能，真正的尤金作为惩戒人的继任者生活了几年，早已经抛弃了私人的立场。”梵卓分析道，“而且拉蒙最出名的是他数量庞大的红颜知己，我想他大概没时间给尤金灌输那些思想。”
听到“红颜知己”这几个字，易渊不自然地皱了下眉。想到尤金的表现，显然早已经习惯父亲的情人们出入。在梦境里，尤金可以和他的“父亲”相处融洽，而现实中呢？
“别担心，虽然我扮演了这个角色，可绝不会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梵卓以为梵卓介意，主动道，“我已经找到了唯一的伴侣，和之前的情人们断绝关系是很自然的事情。”
易渊奇怪地看了梵卓一眼，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我没想过这个。”
梵卓苦笑，“虽然可以理解为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更可能是你对我不够在乎。”
易渊犹豫了一下，不确定梵卓是不是在表达不满，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或许是尤金渴望与父亲共同生活，才会沉浸在梦境里。”
梵卓见他不愿提起，也从善如流地回到正题。“有这种可能，看来，我们必须让他认识到现实的残酷。”
“不需要。”易渊否定道，“他还是个孩子，那样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残酷？梵卓嘴角似乎翘了一下，却没有被发觉。
易渊站起身道：“现实中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情，他会明白的。”
“那祝你成功，”梵卓微笑，“不过，如果两天之内没有成效，我会采取我的办法。这关系到我们的安全，你知道我不能冒险。”
“明白。”易渊朝楼上走去，三天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他的预计，他甚至想过梵卓会直接否决他的提议。只不过他还是会怀疑，梵卓的退让究竟是出于惩戒人的判断，还是出于情人的温柔。
易渊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梵卓端起面前的酒杯，光滑的玻璃表面映出微笑的面孔，只是那眼中若隐若现的红芒令人心悸。
“期待么？不知道在你的现实里，我又值不值得期待呢？”
庄园里的佣人很少，空寂得像是只有他们三个人，但每次易渊需要什么的时候，管家总会适时地出现在他面前。“尤金少爷在小书房，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易渊点点头，“谢谢。”
管家躬身行了个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易渊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里只是一个虚构的梦境。
尤金的小书房位置很偏，管家只带易渊到门口就离开了，易渊只得自己面对尤金。虽然嘴上说得肯定，实际上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引导尤金。
木门半掩着，易渊从缝隙看进去，房间里没有家庭教师的影子，只有尤金一个人撑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易渊调整了一下呼吸，敲响了门。“我可以进去吗？”
尤金几乎是跳了起来，急匆匆地扯齐自己的衣角。“你好，先生。”
“你可以叫我易渊。”易渊知道大多数人都觉得他太过严肃，所以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亲和一些，“没有打扰到你的课程吧。”
“课程早就结束了，”尤金似乎放松下来，他对易渊有种莫名的好感，警惕心也降了不少。“其实老师教的东西我早就学会了，上课很无聊。”
易渊意外地挑眉，“梵……你父亲一定很高兴。”
“他才不会在乎呢。”尤金和易渊面对面坐下，“他忙着每天参加舞会，根本不会管我学得怎么样。”
“他可能只是……不会表达，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当然是关心你的。”易渊斟酌道，“而且他说过，不会再和其他人纠缠不清了。”
“哦，他说过你是他的唯一伴侣。”尤金恍然道，“不过……”
“怎么？”见尤金一直盯着自己不放，易渊问道。
尤金低声道：“你是人类吧。”
易渊眼神一动，坦然道：“没错，我是人类。”
尤金偏过头，乌黑的发梢在眼前晃来晃去。“爸爸说人类都是……嗯，不够优秀的，所以我本来以为你只是长得像而已。”
“那是他的偏见。”易渊没有生气，他能猜到一个激进派血族对人类的形容词，一定比尤金说的难听很多。不过他不在意，真正的地位是靠实力争取的，他不需要一个血族的认可。
“我也这么觉得。”尤金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我以前没有见过人类，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人类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易渊的眼神柔和起来，带着一种安慰般的笑意。“以后你会发现，在这个庄园之外，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你去珍惜。”
“说的好像书本上的宣教。”尤金撇了撇嘴，眼神中却带着几分亲昵，“人类都像你这样喜欢教育别人么，那会不会很无趣？”
被尤金说成无趣，易渊的心情有些微妙。“抱歉，是我性格的问题。大多数人类感情比我丰富的多，和他们相比，我的生活的确有些枯燥。”
尤金眨眨眼，没有说话。易渊道：“也许你可以找时间出去看看，亲自去体会一下人类的生活。”
“不要！”尤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猛然站起身，大声道。“我才不要离开这里！这是我的家，我和爸爸会一直生活在这里！”
易渊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心中的担忧又多了几分。看得出，尤金潜意识里排斥着现实世界，所以才对这里恋恋不舍。只有两天时间，他觉得自己失败的概率又增加了。
尤金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有些期待地看向易渊。“你是爸爸的伴侣，以后也是要住在这里的。庄园里什么都有，就算一辈子都在这里也不会厌烦。你……会留下来的吧。”
第三十一章：说服的方法
面对尤金期待的眼神，易渊沈声道：“我相信这里的生活很美好，但我有自己的事业与现实，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尽管这样的回答很冷漠，但易渊不打算欺骗尤金。
“不要，我不允许！”梦里的尤金显然任性得多，他嘟着嘴抱住易渊的手臂撒娇，“别走好不好，在这里陪陪我。”
易渊身体一僵，除了埃德加和雪莉，还没有谁这么亲昵地抱过自己。尤金眼中的渴望太过鲜明，虽然理智说不要答应，易渊还是有种应承下来的冲动。
咚咚！敲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持，梵卓出现在门口，温声道：“虽然我希望你们相处愉快，不过可不是这种形式。”
尤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脸颊腾地变成了红色，急忙放开易渊。“对不起爸爸，我下次会注意的。”
“看来你的课程进行得很顺利，有必要给你增加些难度了。”梵卓自然地站到易渊身边，将他和尤金隔开。“我会和你的家庭教师好好谈谈，至于现在，我想是练习钢琴的时间了。”
尤金垂着头应了一声，红着脸飞一般的冲了出去。易渊皱起眉，低声道：“我们的确相处的很好。”
“好到愿意留下来？”梵卓的眼神有些危险，“他是梦境的主人，所以意识可以影响到你。我之所以之前不插手，是认为以你的理智，足以排除那些影响。”
“我没有答应。”易渊道。他承认自己受到了影响，可还没到动摇的程度。留下来的危险，他比谁都清楚。
“我更介意的是，他对你的影响力居然比我还要大。”梵卓叹道，“如果我请求你，你会为我留下来吗？”
“不会。”易渊整了整衣领，朝外走去。
梵卓苦笑，“还真是绝情啊。”
易渊的脚步一顿，“如果你也陷进梦里，我一定会把你带回现实。”
梵卓一怔，看着易渊的身影消失，退了一步靠在墙壁上。他轻声笑了起来，肆意的笑容像极了亚尔林。“哈哈，易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经过千百年的变迁，钢琴依旧作为美妙的古典乐器受到追捧，尤其受到血族的喜爱。尤金的钢琴还处于初学阶段，只要自己练习简单的曲目，熟悉演奏的方式就好。
钢琴安置在小舞厅里，不太流畅的乐声流溢出来。易渊静静地站在旁边欣赏，头脑中却思考着说服尤金的方法。
几次之后，错误明显少了很多，尤金认真地弹过一遍，轻轻呼出一口气。“易渊，你喜欢钢琴吗？”
易渊点了点头，受母亲的影响，他的钢琴水平很高，虽然称不上大师，但光论技巧，已经不输于任何人了。只不过已经很多年不碰，恐怕已经生疏了。
“那易渊你能来教我吗？”尤金眨着眼睛问道，“我还不太会，明天爸爸可能会考察我的进度，你不介意帮帮我的吧。”
易渊目光一动，朝钢琴走去。尤金立刻让出自己的位置，一副虚心学习的模样。易渊不客气地坐下，试着弹了一段练习曲，渐渐找回了感觉。“你想听什么？”
“都可以，只要是易渊弹的。”尤金眉眼都笑开来，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场景已经是他能想到最大的幸福了。何况他原本就对易渊有好感，内心的亲近让他在梦中更舒适了。
易渊也没有什么目的性，随意弹起了母亲曾经很喜欢的一首曲子。优美的音符化作动听的清响，尤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满满的崇拜取代。
一曲终了，尤金陶醉道：“你弹得真好，如果每天都能听到就好了。”
易渊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我的侄子侄女也很喜欢听我弹琴，可惜我以前太忙，没什么时间陪他们。”
“易渊的亲人？”尤金歪着头意外道，“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让他们来庄园里玩好不好，我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易渊摇了摇头，“埃德加和雪莉年纪还小，不适合出远门。不过，你可以去看他们。”
提到离开庄园，尤金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只不过这次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不能离开这里，父亲不会允许的。”
“他当然会，一个好的继承人必须积累足够的经验。”易渊道，“相信我，他也希望你能更多得了解外面的世界。”
尤金的表情有些动摇，但很快又拒绝道：“还是不行，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好的，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要留在这里。”
易渊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有了效果，没有步步紧逼，而是说起了自己的两个宝贝。“埃德加和雪莉是双胞胎兄妹，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
“埃德加是哥哥，虽然平时有些呆呆的，可总是会保护雪莉，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和她分享。雪莉很漂亮，男孩子都喜欢对他献殷勤，不过她说她谁都不喜欢。”说到这里，易渊转过头看向尤金，“我过我觉得，她也许会喜欢你。”
尤金怔了怔，脸颊又飞速被染红，垂着头低声道：“别、别开玩笑了。”
“我教你这首钢琴曲吧，以后你可以亲手弹给他们听。”易渊坐直身体，触了触琴键。
尤金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双眼却紧紧盯着易渊指尖的动作，将每一个音符都记在脑中。哪怕沉浸在梦境里，对埃德加和雪莉的好感依然保留下来，让他不愿拒绝。
第三十二章：高墙
易渊没有教导过别人，不过他胜在耐心，每个尤金出错误的小节他都会不厌其烦地重复。天快亮时，尤金已经能磕磕绊绊地弹完整首曲子了。
管家适时出现在门口，“尤金少爷，易渊先生，已经到练习骑术的时间了，请稍用些点心，马匹马上备好。”
尤金这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不过想到自己的小马驹，还是露出向往的神色。“易渊，要不要去骑马？”
“主人已经为易渊先生准备好了骑士装。”管家主动道。
既然都准备好了，当然是梵卓希望他过去。易渊点点头，简单道：“可以。”
房间里，梵卓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剪裁合体的黑色骑士装衬得他更加英挺，贵族气质表露无遗。见易渊进来，他指了指床上，“专门为你订制的，穿穿看。”
易渊将折叠整齐的衣服展开，目光一扫就知道很合身，墨蓝的颜色也很合他的心意。不过以他的眼光，当然看得出这是手工制作的。“连夜赶制的？”
“要知道，这里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心想事成。衣服的制作属于庄园外的工作，合理与否对于梦境没有影响。”梵卓笑道，“至于你的身体数据，我再清楚不过。”
易渊面不改色地换起衣服来，自从这次梵卓出现，他已经渐渐适应了对方越来越强烈的攻势，知道自己的反应越大，梵卓越是会紧追不舍。
这一次梵卓倒没有继续进攻，反而体贴地出门。“我去外面等你们。”
易渊只是点了点头，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他好像，越来越习惯和梵卓一起做什么事了。这些天的相处，竟然比之前三年的时光进展还要大。
这个时代，骑马已经彻底成为了一项贵族运动，除了向来自视高贵的血族，只有像易渊这种背景的人类才有时间与财力在马场练习骑术。不过对易渊来说，骑术和钢琴一样，都只是必备的技能，算不上什么爱好，练习并不多。
尤金换回了昨天那身棕色的骑士装，抱着头盔和易渊一起下楼。别墅外没有太多的装饰，草坪十分开阔，梵卓直接骑着马走到门口，朝易渊伸出双手：“愿意和我共乘一骑吗？”
易渊戴好手套，反问：“你愿意用女士的骑法？”
梵卓失笑，抚了抚身下白马的鬃毛，转头道：“你们的马来了。”
一匹与梵卓的坐骑十分相似的白马慢跑过来，身后跟着尤金骑过的小马驹。看得出白马很通人性，没有人引领也能乖乖来到三人面前，小马驹和尤金也很亲热，主动用头去蹭尤金的掌心。
“走吧，天已经快亮了。”梵卓轻挥马鞭，率先朝远处行去。
尤金迫不及待地骑上他的小马驹，还开心地朝易渊招了招手。易渊也维持了自己一贯的优雅形象，利俐落而优雅地跨上马背。有多久没有这么悠闲地骑马散步了？难得的放松让易渊的表情柔和许多，连身陷梦中的压抑都减轻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