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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蓝颜录 上——by墨若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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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幕嫌恶的躲开他一步,气道:“李轻饶,给我滚远点!”朴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理他,他就这德性”转头问李轻饶道:“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若让他知道未经他允许我们便偷跑出来,少不得又要发火”

“怎么……”李轻饶冰冷的弯起唇角,清清淡淡的将朴朔望着,凉凉得嘲讽道:“怕挨骂,还是怕挨打……”

一个时辰前,李轻饶怂勇着白幕和朴朔一起跟他溜出了王府,跑到聚仙楼里大吃了一顿,虽然不曾请示过叶蔑析就跑出来很不对,但对一向爱惹祸的李轻饶来说压根就不是件事儿。

李轻饶不怕叶蔑析骂他,更不怕叶蔑析打他,先前刚进府的那会儿,每日除了挨打也只剩下挨打,每次若不打得他下不得床,他都会怀疑叶蔑析的脑袋让门挤过。他无法忘记那段地狱一般没有尊严的生活,他只觉得自己那时就像叶蔑析手上的一只提线玩偶,只有服从和承受。他反抗过,动手和叶蔑析打过,只是他的力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往往反抗一次,换来的只是一场侮辱,一次毒打。

对于叶蔑析会不会打骂于他,他根本未思考过,更不曾放在心上。

白幕看着脸色阴沉的李轻饶,伸着胳膊捅了捅一旁的朴朔,期待又愉悦道:“好容易出来一回,那么早回去作什么,反正回去之后妥不得要挨骂的,倒不如先玩痛快再说,到时候随他怎么骂呢,谁在乎呀”

“不行”朴朔坚持否定道,不放心得扫了李轻饶一眼:“跟他在一块逛街,不安全”

李轻饶入王府的时候,朴朔已经在王府呆了两年,李轻饶的事没有谁比朴朔更清楚的。

想当初,叶蔑析的确是因为李轻饶是毒害自己亲母的仇人之子,特意的把他从鬼门关里夺出来,为得就是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朴朔一直记得那半年里头,王府的上空整日的回荡着李轻饶恶毒的咒骂声和绝望的低泣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就如同有一把匕首锋利的划过心际,可他除了去看看他,送些药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朴朔一直觉得愧疚于李轻饶,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不仅仅是李轻饶的噩梦,也是他心头上一片难以挥散的阴霾。然而,李轻饶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比着以往他闯下的祸,足够叶蔑析将他活刮万次也不太为过。叶蔑析在皓都之中,有个响当当让人叹息不已的名号,叫作断袖王爷,而这名号还是拜李轻饶在外头闯祸时给他挣下的。李轻饶素来只要一得空隙,便往府外溜,回来时必带一屁股的麻烦回来。

第三十二章:再闯祸

远的不提,只说近月里的一次,李轻饶偷溜上街,恰好碰上夏府大小姐大摆排场招摇过市的从他眼前过去,眼珠子微微一转,坏主意计上心头。

李轻饶长得十分得秀气,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是俊俏潇洒,颇有一番清冷不凡的韵味,是以当他身姿挺拔得立在夏大小姐面前,不小心自眼角倾露出几丝倾慕之意时,一直矜持自守的夏大小姐也招架不住倒贴着往他怀里扑来。

翻云覆雨之后,李轻饶立在床头十分郑重的对还在床上凤眼迷离的夏大小姐缓缓道:“小姐若真对我有情,可到六王府找我”

夏大小姐微微一愣,“你是六王府的人?”又一怔:“你是六王府的幕僚,还是……”

“不是”李轻饶轻声打断她,微微一笑正经道:“我是六王爷的……”稍一顿,原本清冷的眸光骤然晕起一丝嘲弄,欲加严肃道:“男宠”

夏大小姐闻言,怔了怔,双眼一翻直接背过气去。

后来夏府怒气冲天的低调来王府讨说法,叶蔑析当场愣住,气得半天没缓过劲来。等到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叶蔑析铁着张青脸,握着一根马鞭,杀气腾腾的杀去了承露院。

李轻饶毫无悬念挨了一顿鞭子,当时若不是徐苌楚出来挡了挡,李轻饶这会儿说不准已经到了阎罗殿。

朴朔叹了口气,李轻饶明摆着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惹祸的老毛病又犯了,若放在平日里,朴朔一定会积极踊跃的跟他一块造反闯祸,只是今日不同,多了个病恹恹的白幕,不得不考虑一二,想了又想,朴朔认真看着李轻饶的眼睛,正经道:“你打算纯粹逛街还是存了惹事的念头?”定了一会儿道:“别忘了,还有个白公子呢”李轻饶眼睛了然一亮,轻轻皱了下眉,淡然道:“哦,忘了”可惜似的叹了口气:“那就随便逛逛好了,也难得白幕能出府一次,怎么也得玩开心了才是正经的”

“说的是”朴朔松了口气,笑着问白幕:“你想去哪里?”

白幕思考片刻,不确定的询问道:“听说这街上有个叫什么霞的绸缎庄?”微微一停,余光里轻飘飘扫了朴朔他们一眼,愉快道:“我想去那儿”

李轻饶无奈望了望天……

白幕家里原是做绸缎生意的,而白幕自小又格外喜欢琢磨绸缎的织造方法,对绸缎十分钟情。因此他虽自小多病,常年卧床,见不得世面,但他爹对他也是颇上心,每每遇得一段上等的好绸缎,总要费些心思讨了来,送给他欣赏琢磨。是以在他柜子里积下不少好绸缎,只是当初跟着叶蔑析离家之时,却不曾带出半匹来。

翠霞庄的绸缎素来以精细织工,华美图案赢得各处达官显贵的青睐,是以庄内生意格外的红火。

于是当他看见翠霞庄的柜台上那匹暗红色云纹绸缎时,眼睛里忽得一亮,抱起那匹绸缎,爱不释手的看了又看,喃喃道:“好久没瞧见这么好的绸缎了”无奈的叹口气,闷闷道:“可惜家里那位品位忒差了点,净拿那些大红大绿的俗物哄我”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李轻饶:“李大公子,赶紧付银子吧”

李轻饶一愣:“整匹全要了?”稍缓了口气,清淡道:“看看就得了吧,要不就撕一块带回去,没必要整匹全买吧?”摸着腰间已经扁扁的荷包,唇边立时携了丝坏笑:“银子花狠了,不大够”又笑道:“我看还是先算了吧”

白幕黯淡的垂眼轻哦了一声,心里十分不高兴,但脸上却看不出多大表情,白幕觉得自己能出来一趟实在不易,若等下次机会,还不知该是何年何月,抬眼不经意扫了朴朔一眼,心思一转,又把目光重新落在朴朔那柄隐在墨发间的银色嵌珠束发簪上,略弯着眉眼,笑眯眯的看着朴朔:“朴大公子头顶上的这柄束发簪子……”微一沉吟,看着朴朔顿时紧张的撑了撑眼睛,接着试探似的笑问:“应值不少银子吧?”

经过白幕软磨硬泡的请求,朴朔无奈将簪子拔下压在绸缎庄里,换了那匹绸缎也换了白幕一个感谢。因李轻饶荷包里还剩了些银两,主仆几人又饶着街逛了一圈,把带出的银子花了个精光才想起时候已是不早,该回府才是。

霞云漫漫轻盈得飘往天际,渐渐淹没在西天一片铅色暮光里,淡薄的霞光若即若离得游荡,绚烂而凄离。

暮光将所有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摇晃在平坦的地面上,空气里已经隐隐有了些凉意,习习吹拂开来。白幕身上已经披上了当归随时带在身上的黑缎披风,朴朔又颇有心的为他把披风使劲裹了裹,并将他揽在怀里,拥着他慢慢的走。

街旁小贩还在卖力的吆喝,虽然天空已经笼上薄薄的一层黑纱,但人和物还是能看的分明。不远处聚集了许多人,时不时传出一片含着浓浓笑意的唏嘘声。

白幕好奇心大盛,硬拖着朴朔往人堆里扎,李轻饶也来了兴趣,努力往里挤,可苦了文宝和当归。文宝对他家主子还算放心,回想过往的事,他还是能掰着手指头数出他家主子做过得几件混帐事,跟着李轻饶胡混时也惹过不少麻烦,好歹他家主子心思还算机敏,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平安渡了过去。因此看着朴朔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也显得格外兴奋,拽着当归半截袖子努力朝他家主子那边挤。但白幕就不同了,常年不出门,对外头的事格外新奇,阅历又浅,又不知如何自保,若不是朴朔陪在白幕左右,还有一个李轻饶跟在后头,当归非急哭了不可,抱着一匹绸缎,扯着脖子焦急大喊:“主子,主子,您悠着点,您千万悠着点啊……”话音里已不自主得带了点哭腔,却淹没在一片顶沸的声音里。

挤到前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富家公子正为难一个头挽云髻的姑娘,云髻姑娘跪在地上,白皙的脸面上挂了几痕泪,窄袖掩着唇,肩膀不停的抖着,一个拿着柄折扇的白面公子,将手里的折扇刷的一开,摇了两下又啪的一合,轻佻的用扇子抬起了云髻姑娘的下巴,弯着眼角微微笑起来,“哟,梨花带雨,怪惹人心疼的”白面公子话音刚落,云髻姑娘的肩膀抖的更厉害起来。

第三十三章:当街无赖

一个提着鸟笼子的公子,吹着口哨逗弄着笼里那只黄鸟跳上跳下的乱叫一阵,极轻慢得瞟了云髻姑娘一眼,又缓缓收回目光:“惹了南大公子只说些好话是不行,总要付出点什么才能过去”说完又逗弄笼里的黄鸟去了。

白幕听得不太明白,扯了扯李轻饶的衣角:“你可看明白里头的事了?”李轻饶闻言,冷笑着勾起唇角,他自然看出了个大概,无非是在繁荣的大街上,上演了一段富家子弟仗势欺人的这么一个稀松无味的段子而已,都是他玩剩下的,自然提不起他的兴致,敷衍得回了句:“唔,好像明白了”

白幕正打算问问李轻饶明白什么了,只听那个一直不吭声的云髻姑娘抹了把眼泪,哭哭啼啼的扯住南大公子的袍摆,求饶道,“公子,放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真不知那小姑娘是公子的妹妹,若我知道那是令公子的妹妹,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得罪她半句”

一个尖下巴的公子尖锐道:“还有下次呢”上前拍了拍云髻姑娘的脸:“你嘴不是挺厉害的,这会儿怎么没本事了?”

原来是这云髻姑娘先得罪了南大公子的妹子,不想这南大公子也是一个会心疼人的,二话不说叫了几个好友,来给他妹妹抱不平来了。

李轻饶扶着下巴,轻皱了下眉稍,觉得这种差水平的倒霉事实在没趣,正打算拉了朴朔他们离开,却听见朴朔轻声嘟囔了一句:“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也不嫌丢人”

抬眼见不知哪来的一片绒羽摇摇曳曳的落了下来,朴朔伸手接在掌心,因离得那鸟笼公子近了些,收回手时,碰歪了鸟笼公子的鸟笼。

“咦?哪里来的臭小子,在这里裹乱”鸟笼公子长眉一挑,瞟见朴朔掌心的绒羽,不悦的提高了声音,“怎么,你差点碰掉了我的鸟笼子,你看你这表情,你是不是还想把它放我头顶上?”更加恣意的笑了一声,“你要厉害,把你手心里的绒羽扔屋顶上,我日后但凡见了你,我就恭恭顺顺的喊你声爷”

朴朔低眼看了看手心的绒羽,皱眉小声嘟嚷,“这么轻,怎么扔得了”“怎么扔不得”白幕浅然一笑,压低嗓子道:“朴大公子怎么也糊涂了,在羽毛上绑上个重物,顺手一扔,哪里去不得”

朴朔大悟的点了点头,却听得李轻饶闲散的声音微带着不屑清淡的插了进来:“用得着那么麻烦?”斜睨了朴朔一眼,李轻饶从容得走到那个拎着鸟笼,神情格外冷淡,派头十足的公子面前,从容的打开鸟笼,从容的揪住活蹦乱跳的黄鸟的一根腿,抡圆了膀子往外一抡,一道几乎不可察的黑影擦着沉沉暮光落在对面屋顶上,小黄鸟拉长声音叫了几声,在斜置的屋顶上狼狈的扑腾了几下,终是携了一身伤,吃力的打着翅膀向远方飞去,半道上歪了歪,差点从半空上跌了下来。

走魂的众人随着那只黄鸟飞离的背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时,才一一回过魂来,齐刷刷的将李轻饶望着。

李轻饶放下搭在眉毛上的手,感叹的收回伸去远方的目光,侧头对朴朔邪邪一笑:“朔朔,你觉得如何?有没有觉得我这方法更简单,更直接呢?”

朴朔从惊诧中清醒过来,随即抖了抖身上竖起的鸡皮疙瘩,痛苦的用手捂住脸,无力道:“你又惹祸”无奈叹气道:“你把白幕给忘了”愤愤的瞪李轻饶一眼,重重强调道:“别叫我朔朔”

李轻饶反应了一会,一拍额头:“坏了,忘了”

李轻饶挪了挪脚步,立即有道黑影疾速挡在眼前,极力压着怒气,平静道:“你放飞了我的黄鸟,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待?”

李轻饶一派稳重,右手掩着唇角掩饰的咳了一声,不紧不慢争辩,“是公子说的,只要把那羽毛扔上屋顶就作数的不是?”鸟笼公子无奈抚额,晃着拳头同李轻饶强调,“我让你扔的是那小子手心里的羽毛,不是让你扔我的鸟”

李轻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是这样吗?”

余光中,瞧见朴朔一脸愤怒的拉着白幕往人群外挤,眼尾带起一丝笑,越加不好意思的看着鸟笼公子,“要不我陪你银子吧”李轻饶一派淡然,唇角微弯携起几分戏弄,伸手在腰间摸了半晌,脸上笑意更深了,两指夹出枚铜板,一脸愧疚之色,只眸中戏谑越发深了,“真不好意思,就只剩下这么点家当了,要不,公子先收着?”李轻饶说着将仅剩下的最后一枚铜板大大方方的放进鸟笼公子的手心里,弯着眼角笑的恳切又诚意。

鸟笼公子哪里知道李轻饶气人的本事非凡了得,当场气的手哆嗦,半晌一句也没憋出来,顺手将鸟笼一丢,左右看了一下,折过近旁摆摊插的旗幌子,又将袍摆一撩,追着李轻饶往死里敲。李轻饶惹祸这些年,逃跑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一路嘻嘻哈哈直上殇水桥上跑去。

若说朴朔白幕李轻饶三人的见识,除了爱惹事李轻饶,显然是朴朔见识最广,素来因李轻饶惯会惹人生气,叶蔑析很少带他出去,白幕天生体弱,经不起劳累,除了散心以外,叶蔑析也不许他外出胡闹,反而是懂得进退的朴朔,因性子温顺,很招叶蔑析的青睐,时常带他外出,但见识不浅的朴朔,此刻也头疼不已。

刚刚拽着白幕跑上殇水桥,白幕的驴脾气上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着半截袖子扇着风,一遍一遍强调,“我不跑了,打死我也不跑了”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朴朔在一旁气得直跳脚,“不跑怎么行,你知道李轻饶会惹多大的祸来”说着过来要拉起白幕,白幕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要那么多出息作什么,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跑不动就是跑不动,我跑不动你还让我跑,这不是虐待人嘛”

朴朔蹲在白幕身旁拿手指戳着白幕的脑门,“以后休想再让我们带你出来玩”

白幕很是不在意,“不带就不带呗,反正蔑析是不许我出门的”朴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白幕一眼,转头看着当归,“看看你家主子是什么德性,还不背上他快跑”

一道人影倏然而过,又缓缓退了回来,睁着眼睛多看了朴朔几眼,微颦起眉,喘了几口气,抿着嘴笑了笑,“哟,朔朔,你和小幕是用爬的吧,怎么才到这里?”又走到白幕身旁,看着白幕一脸惬意的模样,调笑道,“白大少爷果然是少爷呵,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情在这殇水桥上纳凉呢”揪着白幕袖口晃了晃,好心问,“白公子是打算让那群讨债的从你身上踩过去啊”

第三十四章:亲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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