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察觉灯影有一丝异样的晃动，他猛地抬起头来，一个黑影迅速跃下。
“陛下小心！”李清以剑迎接，刺客也是使剑的高手，两人一时间竟不分胜负。李清微微皱眉，这杀手是个不好对付的。
“陛下，往后退些，当心！”高公公扶着慕容朝晖往后退了几步，在角落里站好。正殿的窗子被风雪吹开，几瓣白梅花瓣夹着风雪吹了进来。风雪太急，把梅花都给吹落了。
“陛下！”小双的呼声在他耳边响起，慕容朝晖陡然一惊，小双已将他推得往前走了几步。利剑扎进她的左肩，刀刃抽出来时溅出一大片鲜红的血迹。慕容朝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持短剑的高季，颤声道：“你……”
“陛下恐怕没想到吧，今日便是您的死期。”
慕容朝晖往后退去，李清正在与杀手缠斗，江陵守在殿外，其余的暗卫守在正殿顶上。没有人料到，正殿里面竟已埋伏了一名杀手，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向后跑，却被厚重的地毯边缘绊了一跤，跌倒在地。
高季手中的剑只离他不到一尺，一枚暗箭突然射出，正中高季左胸。慕容朝晖眼看着就要死在他手中，高季却倒了下来，悄无声息。他朝后看去，一人身着黑衣，站在窗前。那人身量高挑，面色苍白带着一丝病态，模样是少见的英俊。几日不见，慕容朝晖就觉得他们已经分离了好几年。
“长生！”他大喊道。长生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但他知道他一定为他担忧了。
长生被刚刚一幕吓得不轻，来时被慕容嘉宁那方的死士缠住，脱不了身，刚进殿就看到方才一幕，吓得心都快停了。外面的暗卫大多都被缠住，他进来之后南星也想办法脱了身，进入殿内。
长生走上前去，想抱住慕容朝晖，不料李清那边竟出了状况。杀手划过他拿剑的右手，剑尖一闪，向慕容朝晖刺去。
杀手近在眼前，慕容朝晖闭上双眼，剑尖寒光一闪向他刺来。耳边传来刀剑入肉之声，奇怪的是身上一点也不疼。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烫得他似乎要烧起来。他睁开眼，却见长生挡在他的身前。长剑穿过他的胸膛，他唇边却带着一丝笑意：“朝晖……”
慕容朝晖惊叫，他的视野被血染红，仿佛看到红莲池的莲花正在怒放。
“头儿！”南星大喊一声，连忙拔剑对付杀手。李清也勉强站起身，以左手克敌。
长生伸出手去，身上的力气仿佛已被掏空。他倒在慕容朝晖的怀中，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原本……打算这次以后就彻底离开，看来……我是走不掉了。朝晖……我爱你。”
“长生……长生……”慕容朝晖慌乱地用手堵住他胸前的伤口，血还是不断地涌出。泪一滴滴滑落，滴落在伤口上。“长生，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他轻轻晃动着怀里的人，感到他的温度在迅速消失。风雪夹着白梅花瓣从窗口吹入，落在他脚边上。他亲吻着他已冰冷的面颊，重复道：“长生，你起来看呀。花落了……花落了……”
——正文完——
番外：春入武陵
风从窗口吹了进来，远处是延绵不断的山脉。
青年掀开车窗上的竹帘，眼前的景色称得上熟悉，因为他曾经来过，在他还是楚王的时候。
怀里的人沉睡着，苍白的脸蛋毫无生气。他受了重伤失血过多，甚至差一点就死了。
慕容朝晖想起几日前的夜晚就觉得无比心惊。刺客大批涌入，长生在他面前倒下，鲜血流了一地。到最后局势已经差不多控制住了，他却不想在宫殿里继续逗留。无论江陵如何劝他，他执意要持刀自尽。长生为了他能豁出性命，没了长生，他亦觉得生无可恋，只想着随他而去。
“陛下，何不去试一试？”一个男人抓住了他的刀刃，他记得他，他是曾经被他重用过的左御医左洪。左洪将长生全身经脉用银针封住，道：“陛下，你去武陵苗人谷找一个叫灵姑的女人，她也许能救长生。”
慕容嘉宁的人马在城外同他对峙，慕容朝晖却失去了和他一决高下的兴致。文武百官向他下跪，他只道：“你们的陛下已经死了。”
慕容嘉宁最终攻入城中，皇城里人心惶惶。慕容嘉宁面带笑容，一步步踏上御座，他笑道：“慕容朝晖，我果然还是回来了。”
慕容朝晖没理会他得意的笑，只顾低头抱着长生。
“他死了吗？真可怜呐。”慕容嘉宁拔出腰间宝剑，将剑尖划上他的喉咙。慕容朝晖木然坐着，连看也不看一眼。慕容嘉宁道：“当初你放了我们兄弟一命，今日我也饶你一命。我要你卑微地活着，然后……孤独地去死。”
慕容朝晖没告诉慕容嘉宁长生其实还没死，冷静地将囚禁慕容德馨的地点告诉了他。再后来他在左洪的帮助下，从龙城一路南下，去往武陵，苗人谷。
左洪说，长生也未必能活下来，要看造化。
他要是活不过来，我就陪着他去死吧。慕容朝晖这样想着，但他还是想看着他重新活过来。他还有许多话没有对他说。他爱他，他想让他知道。如果他再次醒来，他不会再阻止他做任何事情。
“慕容，我们到了。”左洪掀开帘子，朝慕容朝晖说道。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山头，重重叠叠，仿佛要延绵到天际。
慕容朝晖道：“左洪，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左洪笑了一声，道：“慕容，其实我帮的不是你，而是长生。”
慕容朝晖讶异道：“你们之前认识？”
“是我认识他，并非他认识我。长生曾在武陵住过一段时间，与我们教主交好，还在我们圣姑面前待过一阵。教主吩咐过我，让我在关键时刻护着他。”
“教主……是那个叫池绿的人吗？”
左洪点点头。
“他为何不亲自前来？”
“这我可不清楚，那小子行踪不定，最近也不知跑去哪儿了。不过他昨夜没在关键时候出现，我倒是挺纳闷的。”
慕容朝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是左洪背长生进的谷。又是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路上毒气瘴气时有出现。他无心去害怕这些，只担心长生能不能醒过来。
“慕容公子，如果说救他需要你的心做药引，你乐意吗？”那个叫灵姑的漂亮女人这样对他说道。
慕容朝晖毫不犹豫拔出匕首，抵住自己的心窝，道：“你现在就救他，我把心给你。”
灵姑摇摇头，将他手里的匕首打掉，道：“我不过试试罢了，长生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只想看看，你到底乐意为他付出什么。”
“那他到底能不能救？”
灵姑道：“能救。不过我只保证让他不死，他能不能醒来，就要看造化了。”
也好，他在一日，我就陪着他一日。
他从宫里出来，任何东西都没有带，唯一值钱的就是戴在长生脖子上他母亲留给他的红玉观音坠子。
他踌躇道：“灵姑，我和长生要在此处叨扰甚久，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就让我来做吧。”
灵姑一愣，她自是知道慕容朝晖的身份，没想到他竟然能放下身段干活抵债。
她道：“我这儿也没什么活可以干，你只要照顾好长生的起居即可。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他们恐怕抽不出空来帮你照顾长生。其余的事情，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叫我义妹香兰告诉你。”
慕容朝晖点点头，摸着长生冰凉的脸蛋，心里期许着一个他无法判断的未来。
我会一直等你，如果你醒了，我定要求得你的原谅。如果你一直睡着，在我已经无法照顾你的时候还未醒来，我就带你一起走。到了地下，我会向你赔罪，我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