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半晌相对无言。
“加油吧。”徐珏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小竹林。
这样才是最好的，不是吗？雄鹰终究是要远走高飞，而不是被自己这块石头绊在原地，关在笼子里。
如果徐珏回头的话，说不定他就舍不得让沈麟走了。
因为沈麟明明没有哭，可他脸上的表情，却能让看到他的人想哭。
过了很久，直到周围的路灯亮起来，沈麟才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喂，姜老师。”沈麟的声音很平静，“我刚刚考虑了一下，交换生，我还是去吧。”
“你这小孩子真是麻烦！”那边口气很不耐烦，“我刚刚给另一个同学打过电话，让他替你去，人家想去得很，你现在不是让我很难做吗？”
“对不起……我觉得不去的话，没办法面对家里人，我想还是去的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
为什么不挽留一下？难道真的像是他说的那样，两个人之间只是玩玩而已？徐珏只是玩玩而已，可沈麟却是把他当成整个世界啊！
为什么要跳级，为什么要抱着那么高的分数考来这间学校，为什么要拼命地在高三准备大学的课程……为什么要紧紧跟在他后面？
什么都说了什么都做了，结果却听到一句“小孩子，玩玩而已。”
沈麟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子。
徐珏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徐珏只是玩玩而已，而他却默默地把所有东西都交出去了，为他放弃了一切，却换来了三个来月的玩玩而已？
简直丧心病狂。
chapter 43
迎新生，军训，上课……又是一个学年。
从沈麟进入N大也将近一年了，而他策划出的“校园行”系列活动也成了N大学生会的招牌活动。
又到了一年的文娱活动月，学生会无比繁忙的时候。比起上个学期当策划部部长，徐珏这个学期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作为学生会副主席，要负责整个活动的财务运作，要协调各个部门之间的时间，要申请场地督促拉赞……再加上大三之后的繁忙课程，徐珏忙到吃饭都要读秒。
今年的活动新增加了辩论会，需要学习部那边出几个评委。
徐珏负责整个活动的整合，自然也要负责联系各个部长。
翻出那个很久都没有联系过的熟悉号码，徐觉迟疑了一下，拨通了出去。
沈麟刚刚通过签证面试，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楼，手机便震动起来。
专门设定的铃声，沈麟一听到就能在心里复述一遍那个早就铭记在心中的号码。
最近他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不管再怎么努力抑制自己的情感，让自己不再想他，可听到专门为他设置的铃声响起，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心。
“喂，哥。”
“沈麟。”徐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下个月辩论赛，需要你们学习部出四个人负责设计主题，还有当评委。”
“哦，我会安排的。哥……”
“那就这样。”不等沈麟下一句话出来，徐珏已经打断他了，“记得在后天之前把主题和名单交给我，方便我安排。那就再见。”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沈麟垂下手。本以为徐珏打电话来会说些别的什么，但是……除了工作之外，他什么都不想跟自己说，不是吗？
果然就像他说的，玩玩而已吧，一旦被人发现，受到阻碍，就立刻分开。徐珏就好像全身长满了密集的尖刺，让沈麟连一句柔软的话语都插不进去。
拒绝得干脆而彻底。说到底，徐珏真的是个很残忍很冷酷的人。
辩论会开始那天，徐珏刚刚好考完外科学的期中考试，到达会场的时候整个人都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快要连路怎么走都不知道了。
陈婕妤现在正在忙着准备实习的事情，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徐珏的头上，基本上没有再插手过任何事情。于是徐珏便要一边准备考试，一边负责整个活动，睡觉时间平均都在凌晨三点之后，而早晨七点多就要起床。再怎么年轻，都有种经不起这么折腾的感觉。
沈麟作为评委，坐在教室第一排正中的位置上，白衬衫加黑领带，普普通通的装束，在他身上却是怎么看怎么有味道。
短短一年时间，他蜕变不少。
还记得大一的时候他面试学生会学习部部长，一脸张扬的微笑，一身骄傲的气势。有点幼稚，如同一头初生牛犊一样什么都不畏惧。
现在，他收敛了浑身上下的张扬，唇角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不论是面对师弟师妹还是参赛选手，都是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
谦和有礼到让徐珏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沈麟了。
模模糊糊又觉得那副表情有点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徐师兄，你来了。”今年刚刚进入学生会的师弟格外尊敬徐珏，见到徐珏站在门口久久不进来，便主动过来带路，“学生会的干事们都坐在教室右边的位置，请你跟我来。”
“嗯，麻烦了。”徐珏谦和一笑，这才反应过来，沈麟脸上的表情，和自己如出一辙。
徐珏坐下之后，发现身边坐着的是朱悦。
她瘦了很多，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和所有学生会干事一模一样的工作服。徐珏差点没认出来。
很久没有再联系过，徐珏不知道朱悦到底是怎么了，想了想只说得出一句：“朱悦，好久不见。”
朱悦侧眼，挺僵硬地笑笑：“好久不见，最近太忙了，所以只好把所有事情交给副部长了，不好意思。”
“小猪，你怎么了？”
“没事，我很好。”朱悦摇摇头，“失恋而已。”
“是吗？”徐珏太累了，精神也不太集中，随口回了一句：“我也是。”
一直盯着前面的朱悦突然转回头来看着徐珏：“你说什么？”
“我和他分开了。”徐珏的声音很沮丧，琥珀色的眼瞳泛起了一圈红色。
“他甩了你，还是你甩了他？”朱悦无意识地用眼角瞟了一眼坐在最前排正中间的沈麟。
徐珏并没看到朱悦的眼神，轻声道：“没有谁甩谁，只是我觉得不要再在一起的好。”
“我也觉得你们别在一起比较好。”朱悦的声音更轻，以至于徐珏完全听不到。
辩论会很快开始，两方人马坐在前面讲台上桌子后，争辩激烈像是吵架。
辩题是“理想和爱情，哪个更重要。”
徐珏目光落在讲台上，可眼神却是涣散的。
但我还是很难受。
过了挺久之后，徐珏才写了一张纸条，放在朱悦的面前。
一如之前每次两人在上课的时候偷偷聊天一样。
朱悦手指拂过那行好看的正楷，在下面写：我了解。我失恋时的心情，应该是比你更难受的。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在谈恋爱？
还没开始，我就已经被拒绝了。
徐珏的笔久久悬在半空中，落不下去。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但他却没有抓住，也不敢抓住。
辩论会就在徐珏的神游中不知不觉接近尾声。末了，作为辩论会的最终评委，沈麟在讲台上做最终总结。
徐珏目光一直落在沈麟的身上，听着他愈见沉稳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不知不觉就喉头发堵，鼻尖发酸，胸闷得仿佛呼吸都困难起来。
明明很想和他在一起，想要牵着他的手，想要亲吻他好看的嘴唇，想要听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而自信，甚至有一点自负地说：“喜欢我吧。”
可是，徐珏却不忍心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将他拴在自己身边。沈麟就像是追随在鸡妈妈后面的雏鹰，你不把他推开，不把他从极高的山崖上推下去，他就学不会飞翔。
他根本不想飞翔。
更重要的是，选择和沈麟在一起，就意味着徐珏要永远背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很害怕。
“你还喜欢他吗？”朱悦撑着脸看徐珏的侧脸，突然问了一句。
“啊？”徐珏反应过来，转头看朱悦，半晌点点头，“喜欢。”
朱悦眼神黯了黯，接着勉强笑了笑：“那你打算怎么办？”
“在此，我代表学生会学习部再次感谢六位辩手精彩的表现。虽然我们正方——‘理想比爱情更重要’赢得了本次辩论赛，但我却觉得爱情比理想更重要。”说这话的时候，沈麟一直在注视着坐在最后一排的徐珏，“因为我是个没有理想的人，我喜欢的人就是我全部的理想。”
徐珏跟沈麟远远对视片刻之后，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转身就走：“小猪，我们走吧。”
“嗯。”朱悦点点头，跟在徐珏身后出了教室。
走到宿舍楼下的小竹林旁，徐珏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垂着脑袋，两手撑在椅子上。
朱悦尾随其后，在他旁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猪，我好难过。”徐珏像个迷茫的孩子一样，搂住朱悦的肩膀，“我舍不得他。”
徐珏的手劲特别大，朱悦觉得自己肩膀都快被他捏碎了，但她却只是拍了拍徐珏的背脊，说：“其实你有什么难受的都可以跟我说。”
“我难受死了……要是我喜欢的人是你该多好？”徐珏依旧垂着脑袋，“你知道吗，他对我特别好，他为了我放弃了太多的东西，我有种特别强的负罪感。跟他在一起，压力好大。可是……我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啊。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竟然那么喜欢他。”
“我是真的喜欢他。”
过了好久，徐珏才晃晃悠悠站起来：“对不起啊小猪，我这两天太累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嗯。”朱悦跟在徐珏后面上楼，“我听说沈麟要去美国了。”
徐珏脚步一顿：“嗯。然后呢？”
“听说三天后就走了。”
“谁说的？”
“学校网站首页。”
徐珏站住脚步，转身，眼神扫过楼梯转角，微微笑着说：“那我很高兴。我早就受够他了，他……越早走越好。”
朱悦一脸奇怪地看着徐珏。
“幼稚，自大，狂妄，好像全世界都是他创造出来的一样。”徐珏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走，“总是跟在我后面，烦得要死。”
“朱师姐。”
“沈……师弟。”朱悦愣住，瞟了一眼徐珏，“不对，现在你和我们是同班同学了，应该直接叫名字。”
“哦，好的，朱悦。”沈麟点点头，一把抓过旁边徐珏的手腕，“我想我需要跟我哥好好聊聊。”
语气严肃，面色不善。
朱悦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哥，你受够我了？”沈麟拽着徐珏的手腕就往宿舍楼下走，“我幼稚，自大，狂妄？”
徐珏垂眸看着沈麟青筋暴起的手臂，虽然很疼却不舍得推开。脑袋迷迷糊糊，即便是捏到骨头上的尖锐疼痛也不能让思维再清醒起来。
“你很讨厌我，是吗？”这次沈麟直接将徐珏拖到了宿舍楼后面，鲜少有人出现的荷塘边。
月光清清冷冷，落进池塘里，从大片大片暗色的荷叶中间泛出银色光芒。
“……是。”徐珏微微翘起嘴角，抬眼看着与自己面对面，又长高了些的沈麟，“我真的，玩够了。”
“你在生气吗？因为我没有跟你说，就同意了去当交换生的事情？”沈麟急了，松开手按住徐珏的肩膀，“我现在还可以打电话给姜老师的，只要你……”
“够了。”徐珏后退一步避开他的双手，“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
“哥。”沈麟搂住徐珏的肩胛骨，将他使劲按进自己怀里，“徐珏，徐珏……”
“说真的，不要再这样了。”徐珏叹一口气，却没有推开他，“我很累了，想回去了。”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沈麟主动松手，盯着徐珏的双眸。
“我说过，只是玩玩而已。”徐珏翘起嘴角，“只允许你捉弄我，不可以我捉弄你吗？”
说完，徐珏转身快步走掉。
他怕再多待一秒钟，就会忍不住开口挽留他。
回到宿舍，徐珏直接将沈麟的手机号码拉进黑名单中，将手机里所有跟他一起发过的短信全都删掉，一颗心才算松下来。
可是也变得空空落落了。
雏鹰不是小鸡，不把他推下悬崖，他就不会飞翔，不是吗？
chapter 44
晚上九点，平日里本该冷冷清清的校园主干道上今天格外热闹。
一连串点着橘色灯火的小棚子沿着校道两旁向前延伸，一眼看不到尽头。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弥漫在整个校园上空的食物香气，还有嘈杂的叫卖声，让人头晕。
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走在这种地方，的确特别头晕。
可是陈婕妤不在学校，“校园行”系列活动最为热闹的跳蚤市场，需要徐珏坐阵。
“沈麟真是一个很聪明很有才的人，可惜……”朱悦跟在徐珏旁边，一边拿起身边摊位上的明信片仔细查看，一边说。
“可惜什么？”徐珏站住，双手不自在地插进裤兜里。
“可惜他却不在这里。”朱悦停了很久，才放下手里印着N大校园风景的明信片，淡淡说道。
“嗯。”
“他明天要走了，现在应该正在收拾行李。”
“……”徐珏好像没有听到，大步向前走去。
“徐珏。”朱悦小跑上去很严肃地拦着他，“昨天沈麟说他联系不上你，让我转告你，今晚上他收拾完行李会在学校芙蓉亭里面等你……你会去吗？”
“我不会去的。”
“我也觉得你不应该去。”
“是吗？”徐珏反问了一句，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朱悦。
“N大著名帅哥照片，珍藏限量版哦~”前面不远处，一个生意挺冷清的摊子上突然有人开始吆喝，“错过了今晚可就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些绝版照片了哦。学生会帅哥团照片，想要的快来围观啦~”
“嗤——学生会帅哥团？”朱悦毫不客气地笑起来，斜眼瞟了瞟徐珏，“我想不出除了你和沈师弟，还有体育部那两个小崽子之外，我们学生会还有哪个男生可以称得上帅哥。”
“晓琳？”两个人走到了刚刚发出吆喝声的那个摊子前，徐珏挑起眉毛来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起摊位上的一张照片凑到眼前，是学生会体育部这一届新招收的可爱师弟。
“师……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晓琳吐了吐舌头，伸手想要把徐珏手上的那张照片拿回来。
旁边朱悦已经伸手拿起摊位上所有的照片一张一张看起来了。边看边抽眼扫晓琳：“随便卖别人的照片侵犯肖像权哦，师妹。”
“我……就随便喊两嗓子，这些都是我私藏。”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晓琳脸上一丝愧疚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