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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乱绝情龙——by涂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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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对面的人发出一声伤心的叹息。

“不过,没关系,我怎样都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要我了,我也留不住你。偶尔能梦见你一次,我就很知足了。但是我知道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某个地方,你一直都在。所以,我不害怕,我就什么都不怕!”

张仲文并不惭愧自己的泪流满面,倾尽全力地对面前的人说道。

这个人走过来,蹲下来,把他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是熟悉的也是痛苦的怀抱,张仲文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这个人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

直到一切终究消失。

张仲文警觉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水泥地面上留着一丝暖气,那是他在梦中哭出的泪水。地下的粮仓里一点儿光线都没有,他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逆鳞被拔掉之后原有的天龙夜视也变得很微弱,他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几米之内地面上散落的麻袋和一些土块。不过没等他努力再观察收集更多的环境信息,左小腿上好像压着一块石头,沉沉麻麻的痛;他喘了一口气,立刻发出呜的一声闷哼,因为随着呼吸,他觉得自己脊梁上伤口就好像着火了一样在烧烫。这种怪异凄厉的疼痛几乎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在撕裂自己的骨节和神经,他只敢用鼻孔微微地抽气,但即便是这样也觉得好像几把小刀在身上一遍又一遍地刮着。

在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地喘息了不知道多久,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根本不敢尝试移动,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脚被一捆铁丝之类的东西缠住了,大概是耿鸣对他的生命力很有信心,怕他万一还有力气逃跑,把他拴在了某个固定物上。

龙类的自我恢复能力的确很强,他迷迷糊糊地熬了许久,精神却在渐渐清醒,除了逆鳞的伤口依然刺痛之外,他觉得左腿上的肉正在把子弹挤出去。就在他心里燃起一丝得意开始酝酿复仇的计划的时候,啮齿类动物奔跑的声响在耳边不远传来,于是他就又吓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竟然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是被迎头而来的一泼冷水浇醒的。张仲文又看见了那柴油防风灯的光亮,冷水加上短暂的休养,要他攒了一点儿力气,他一身血污灰头土脸,却丝毫不妨碍他的“better   than you”,他斜视着墙壁上那凶神恶煞的影子,怪笑着说:

“Next time try coffee as room service. “

但是耿鸣没有对他说话,他也完全听不懂张仲文在说什么。他拎着防风灯照了一下张仲文的脸,发现有两道泥石流轨迹般的泪痕划过脸。他冷哼一声,在他面前丢下一块用盐水泡过的猪肉。

龙类即便是人形也要大量补充盐分,这是他们的常备营养品和维生素,如果是在条件恶劣食物不充足的情况下,他们只吃盐就可以活上百年,但是如果三天不补充足够盐分,鳞片就会脱落加快衰老产生很多龙类特有的疾病。

但是张仲文吃力地把脸扭过去了,轻蔑厌倦地说:“Ce n'est sont des truffes et de la foie gras   que je commanderais.”(注解——法语:这不是我点的松露和鹅肝。)

听他那嘀嘀咕咕腔调就知道肯定没好话,

耿鸣的喉咙里发出食肉动物攻击性的闷吼,现在的猪肉涨价很厉害,这一块五花肉花了他二十多呢!他厌烦地盯着这地上的死鱼烂鳝说:“你他妈的再说一句鸟语,我就把你的基罢切下来!”

“I'm OK and afraid your mother would be very sorry.”

张仲文懒洋洋地回腔调——鳞片是可以长出来的,但是其它器官不行,但是张仲文其实心念已绝执意求死,他豁出去了。

耿鸣并没有完全理解他的话,但是他听见了“mother”的字眼,立知他在问候自己家人,当下暴怒,火冒三丈。把手里的水桶朝远处一丢,也不再和他客气,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好的挂着图钉的皮带,手腕一挥,瞄着龙王的屁股和大腿、暴风骤雨一般抽去,三口气没喘完已经起起落落十几下,真丝西裤上滚出一片灿烂红桃,无数血花布片飘零四落。但是半天张仲文却一声未吭,耿鸣以为他吃不得打又昏死过去,提起灯照了下他的脸,却见他嘴唇也已经咬出血痕,但是双眼圆睁射着诡谲精光,用一种分外银秽地表情对他说:

“嘿嘿嘿……嘿……你知道……我是撅着屁股被人操习惯的……一个优秀的公共……厕、厕所,敢于直视……淋漓的,鲜血,和暴力,暴力的拆迁!嘿嘿嘿……”

耿鸣倒也不敢再打,他真的不想这么早就把这条毒蛇弄死,把皮带朝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在麻袋片上,掏出一支烟来点上狂抽;他在努力构思下一个酷刑:

虐待原则是要他外观上看不太出来,但是又能有充足的折磨效果。如果是一般怙恶不悛艰险狡诈的案犯,他比较喜欢用自己擅长的浸水法,但是这个是条水蛇变成的海龙,所以他擅长的这个大分类中的十五种小项目就全部落空无收益。

动物骚扰恐吓法也不成立;首先这个成本有点儿高,他又是在动私刑,操作性比较困难。另外对象竟然他妈的是龙,绝大多数未成高级智力形态的毒虫猛兽看见他就会昏厥惊吓逃跑,甚至有可能过来殷勤讨好;耿鸣也懒得去捉老鼠,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想吃零食要自己送上门呢?

物理伤害法已经是极限了,再打下去目标真的死了残了,过几天上不了班自己也惹麻烦,而且这个家伙真的是耗子给猫当三陪要钱不要命穷凶极恶丧心病狂的魔怪,真的有可能一边被千刀万剐一边还在谈笑风生呢。

所以耿鸣有点儿一筹莫展,他觉得自己的准备还是不充足,方案还是没设计好。不过没关系,他尊敬的上司孙世昌教育过他,他多年的工作经验也提醒他:这个世界上没有撬不开的嘴,万事万物都有软肋。自己所需要做的就是多观察情况,调研方法。

黄幽幽的灯光中,耿鸣讳莫如深地抽着烟,粮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相亲见的是什么人呀?嘻嘻……您还挺争朝夕的,前脚踢后脚追,想老婆想疯了,呵呵。”

幽静的地穴里传来张仲文吃力的调笑声。

耿鸣愕然,但是心里烦乱,只是撇腿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住嘴吧,看相算命谁不会啊,别臭显摆了。”

“这不用算你的命,看你那身打扮就知道,不是民工上访,就是懒汉相亲。嘿嘿。”张仲文为了缓解身上的疼痛,竟然破罐破摔地调侃其他。

“你又懂了,我知道你什么都懂。你就过嘴瘾吧,我都懒得听。”耿鸣为人不修边幅惯了,最不介怀的就是别人讽其仪容。

“耿……耿队长,反正我也要死在这里,不如做点儿好事成全你。我教你三招五计,出去你如法炮制,定可以要你春光满园桃杏全收。咳——什么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我不敢保证,但是却保证能让你省却跑腿劳神多快好省地睡几个大姑娘小媳妇,泻泻虚火,享享清福。”

“然后你找人梯云纵仙人跳或者举报我嫖娼招女支或者侮辱良家妇女是吧?”耿鸣把烟头一甩,慢悠悠地说。

“Whatever,反正谁憋得脸肿脖子粗谁知道。呃,你都不用上班的么?你既然都来探望我了,要打请便,要操尽快,请不要沉默,我会尴尬。”

“我请假了,特意来陪你的!”耿鸣气的牙根痒痒地说。

“呵呵……嘿嘿,Nice!真体贴,上一次有人对我说他请假陪我,其实是老婆怀孕了公司又派他出差,我只是当了三天旅行床上用品。但是不管怎么说酒店的星级比这里要高点儿,客房服务也比你专业。”张仲文带着古怪的得意阐述着。

“妈的,你还能再贱一点儿么?”

耿鸣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抄起地上的皮带,对着张仲文又是一番狂抽。但是越打他竟然声音越响:

“其实你就是对我有强烈不可告人的欲望,想要发泄。唉,反正这里昏天暗地无人知晓,劝你也别端着了,我的屁股被打烂了的话可能操起来不舒服。哦,我很松很专业,不会我教你,真的很简单的……”

耿鸣越听越怒,这次也不打算挑地方了,没头没脑地对着他全身抽了五十几下,直到看见地上已经躺着一个全身痉挛颤抖的血人,才对着他的脑袋啐了一口。

耿鸣见地上的人没了动静,刚想转身离去,却被黑暗中飞起的点点青蓝幽光所吸引,他猛然回头,看见地上的身体中渐渐飘起了萤火般的亮片,三三俩俩扶摇而上,飘到屋顶化为淡淡白烟。

“妈的,这么不经打?”

耿鸣知道这是他的身体结构遭到了极大破坏,龙灵火焰开始释放,灵魂在脱离身体——这说明张仲文不堪重殴迫近死亡边缘,马上就要挂了。耿鸣手心冒汗,心里暗悔,打死这个畜生他倒是不觉得理亏,但是想到这年头畜生都披着人皮穿着衣服财大势大,自己免不了要惹上官司,瞬间也是头皮发麻。很快他想到上面还有自己带来的一大袋子准备喂他的砂盐,立刻提起塑料桶箭步跑到楼上,先打开水龙头接上水,抓起盐袋子冲下楼去,对着张仲文的身体一顿狂撒,然后又跑了一趟拎来水桶,淋漓而下。

其实耿鸣这次还真不是虐待他,因为海水对海龙来说是最好的止痛消炎修复液,他跑了三次,浇了两桶水,第三桶是他抓着张仲文的脖子对着鼻子和嘴强灌下去的。

忙活了半天之后飞散的萤火消失了,他血迹斑斑的身体上蒙蒙的亮雾收缩消散,耿鸣强烈地祈求上天自己不需要给他做心肺急救,上天开恩了,张仲文突然呕出两口血水,咳了几声,鼻子里幽幽转气了。此时耿鸣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在张仲文的脸上发现了一丝微笑。这不是舍弃生死看透红尘的微笑,这是一种,计谋得逞型的微笑。

“糟了中计了!”耿鸣拍了一下大腿懊恼地叫了起来。

“Yeah……Kenny knows where……I am now. He is calling Stanley and……you are   fucked!”张仲文咧嘴淡淡地说。

他千不该万不该把张仲文打到死的,濒临死亡的瞬间里,张仲文的意识会来到死亡世界,不管是来到哪个前台,他要值班的人联系一下余怀忠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同时,地藏司的死亡波动记录或许难以侦查普通人死亡的位置,但是龙类这么强大的生物却是绰绰有余。估计现在余怀忠已经在给他的狐狸朋友打电话通知他来解救人质了;白二不仅仅是一只三万六千四百三十六岁的天狐,同时也是魔神级的妖怪,且与玄持龙王感情甚笃,知道朋友有难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所谓兔死狐悲说的不就是这个事么?这种原本移动非常迅速嗅觉极其灵敏的生物真要显出原形无视交通管理规定拨云乘风找到自己藏匿之处大概不会超过十分钟。

白二真若是原形毕露显出恐怖的九千多条尾巴来,耿鸣自知凭一人之力绝无生机,且这种原本就凶残邪恶的妖怪们一旦发起了狂,那就不仅仅是自己搭上官职和姓名的问题了,很可能方圆百里都被夷为平地灾祸连年,所谓祸及苍生说的也是这个事。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在这里等死也不是办法。耿鸣无奈地撇下张仲文,悻悻而出,在夜色的掩盖下跑到粮仓后面,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开足马力朝自己老家的村子飞奔而去——这里是陕西省一个贫困的农村,他的爸爸就住在附近不远另一个更贫困的农村。

在国道上飞驰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天色没有变化,天狐飞过的地方一定是青云弥漫狂风暴雪,但是现在月朗星疏天地安宁,不像是有大妖怪要来的样子。他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工作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私人来电,不过前四位号码预示着官职很高;他只能停了车头皮发麻地接了起来。

“Ok, Congratulations! You beat him to death, almost! Are you happy   now? “

电话那头传来余怀忠尖刻不快的话语。

“余厅长您好……我不是故意的。请您说中文好么?”耿鸣略有心虚地回答道,他和余怀忠有很多工作往来,也聊过几次天,知道他人不坏,发现竟是他来的电话心里多少宽慰了一些。

“唉,这深更半夜的,把我吵起来。你们烦不烦?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我跑了。”耿鸣脸有点儿红。

“你为什么要跑?”

“他说那个狐狸会来……”

“啊,你真走运,白二俩月来第一次舍得把他的Iphone

关上了。放心,狐狸不会去的,狐狸这时候忙着裸聊呢,哪里有空理他?我知道他是你的坐骑,你TJ一下我们外人说不了啥,但是你这样无缘无故就把他打死了,你知道你要承担什么后果么?”

“呃——”耿鸣其实也有点儿后怕。

“好吧,我知道你有怒气,你有压力,你有你的感情。他也的确是恶有恶报欠揍欠海扁。但是现在不是分析这个问题的时候,你还要保住你的工作的话,就立刻在附近找一口井,一条河,一个湖,Whatever!要活水的地方,把他给我丢进去!然后通知我,我会带医务人员尽快赶过去的!Do   you understand?”

“OK!OK!”耿鸣觉得耳朵都快要被余怀忠尖利的嚎叫震掉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骑着摩托车掉头回到了粮站,来到地下室,摸了摸血泥一身的张仲文,见他还有气,就解开系住他脚脖子的铁丝,用破麻袋把他裹了起来,一路拖到院子里,横着把他像刚宰过的猪一样用铁丝捆住了车后座上,在茫茫夜色中一路奔驰起来。

第九十九天

“That's quiet his style.”

上午十点,

余怀忠戴着琥珀色的太阳眼镜,披着一袭雪白的呢绒大衣,站在黄土飘扬牛来马往的通往县城的大道上,对着面前“豪龙休闲洗浴中心”的招牌咋舌自语。

他身后跟着一个比他还纤细瘦小的青年,双手揣在一件略显低龄幼稚的红黄格夹克衫里,一只略有残疾的眼睛带着惊恐四面打量这十字路口加油站旁民房改建的澡堂子,玻璃窗上贴着“休闲尊享,工薪消费”的字眼在屋顶荒草的映衬下显得一点儿说服力也没有。

耿鸣破门而出,大踏步地来到余怀忠面前,瞪着血红的眼睛,强忍愤怒不快,压低嗓门问:“余厅长,你怎么才来啊!”

余怀忠轻慢地说:“我不用上班的吗?”

“可是我都等了一天一夜了……”耿鸣有点儿烦躁地说。

“其实你可以不等我们,送他去医院的啊!”

余怀忠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更加冰雕玉琢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耿鸣理亏地挠了挠头,闷声无话了,他知道自己殴打宠物至伤残的医疗费用全部自理,猫啊狗的不是啥大病他也认了,但是这一条可金贵着呢,前两次住院他又不是没看张仲文的药费单。

“不是说要你找条河么?”余怀忠一边的腮帮子颤抖起来,困惑地白了一眼耿鸣。

“我开车载着他跑到天亮,倒是找到一条小河,但是结冰了,不结冰的话那河水连我鞋跟都漫不过去——甚至我也怀疑那不是河,就是一个工厂排废水的沟!余厅长,你也看见了,我们这里是黄土高坡,你明白什么意思吧?早上快五点多钟,我觉得他已经冻成一块石头了,没办法,看路边有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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