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重水覆》 ——by 作者:仲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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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原谅!”温扬毫不犹豫的道。
“你这也太直接了,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温扬挑眉:“说吧,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你要是主动认错,我兴许从轻发落!”
“我是说如果!”
温扬头枕着手掌,看着天空繁星点点,“真有那么一天,你只要对我笑一下,我可能就找不到北了,哪还会生气。”
他感叹道:“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去演话剧,当真是美色误人啊。”
那幽幽的一叹,让我心脏漏跳了一下,夜风拂过,似有一种辨不明的情愫随风潜入夜,让人如同置身在柔软的棉絮中沉浮,我不自觉的捂住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在那里撞击,忍不住要用呼吸调整躁动不已的心绪。
“那你呢?”温扬问。
我想了想,说道:“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你啊。”温扬有些无奈的摇头,“以前多老实,现在滑头的学会敷衍了。”
我想反驳,后想想也对,我确实是想也没想的就这么说了,所谓知易行难,毕竟谁也不敢保证以后的事儿,但我会努力去做,到时候让他好好瞧瞧。
“古人说良辰美景,赏星乐事,确实醉人。”
我叹了口气:“可惜身侧相伴的不是美女,而是个糙汉子,不然就圆满了。”
“这么想说明你的觉悟不够,凡事要在自身找问题,你想你要是女人,不就成全了兄弟了吗?我这就省事儿多了。”
我抬腿踹了他一脚:“去你大爷的。”
温扬从铁架上徐徐的坐起身,微微眯起眼道:“爆粗口,还学了一身小流氓的做派。”
我见他面色不善,惊得忙起身往另一面爬,虽然看着不显,温扬衣服下一身的腱子肉,动起手来我分分钟钟被灭:“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不过就动武,美帝都不带这样,算什么好汉。”
“先动手的不是我。”温扬说着就过来抓我的脚。
我吓得大叫:“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一尸两命,让你把牢底坐穿。”
温扬看了我好一会儿,最后没绷住,抚着额头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少和郭宇学,过来,真掉下去有你哭的。”
见温扬笑了,我蹬鼻子上脸道:“来,再给爷笑一个。”
温扬冷着一张俊脸过来抓我。
我下意识的往后让了一下,只觉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坠去,我想我实在是太倒霉了,这样子也能掉下去。
我说过我的人生一点都不能放松,一步都不能走错,要不然一个不留意就可能着了道。
我总是记不住,总是得意忘形,所以给我再多的机会都没用。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除了医生,我还看见了江宁,她红着一双眼,穿着干练的白衬衫,不见青涩,看着好像成熟漂亮了很多。
我浑身无力,积攒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干涩的开口:“你怎么来了,温扬呢?”
然后我看见江宁哭了,泪水流了满脸,看得只让人心疼,她哽咽的叫我的名字:“石杉,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叹了口气:“他是不是很自责不敢见我,你帮我告诉温扬,是我自己掉下来的,这事儿不怪他,这辈子我所有的运气都用在遇见他了,所以在其他事情上运气总是差那么一点,其实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了……这辈子就算再多的磨难我都不害怕的,我都想好了,以后他结婚我给他做伴郎,他有了孩子我给他孩子当干爸,我没敷衍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他……真的……咳咳……”
第65章 恢复
说了太多的话,我感觉自己一口气有些喘不上来,剧烈的咳了起来,浑身没一处不痛。
江宁哭的更厉害了,她哽咽出声:“他就那么好吗,石杉你忘了他好不好?”
我喘息着摇摇头,喉间一阵火辣辣的疼。
“那我叫他过来看你好不好?前些日子他来找过我的,问你的下落,我那时候也不知道你在这里。”江宁又说。
我缓了缓呼吸,闭上眼,笑着说:“不用了,就这样吧,就这样……”
我感觉自己很累,又想睡过去,太累了,醒着太累了,不如睡去……
但有人就是不让人消停,耳边响起蹩脚的中文,听着就很讨厌的声音:“石,我想过我可能治不好你,但我没想到,你会一点都不反抗的认输,三个月!你只坚持了三个月就要放弃,你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懦弱的人,用你们中国人的话叫懦夫。”
我想这人真有意思,我懦弱不懦弱关他什么事儿,果然是很讨厌。
但我没想到江宁也跟着凑热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你不是说想给温扬做伴郎,给他孩子做干爸吗?你说你看着他幸福就可以,全是骗人的,呜呜——根本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才会选择逃避,你怎么可以这样,呜呜——你为什么只能看到他,难道除了他就没人对你好过吗,你就只能看到他吗?做人不能这样,不能这么自私,呜呜——”江宁抽泣的声音在耳畔萦绕,悲痛的哭声不可抑止的让人心慌。
我心中徒然的酸涩,疲累的又睁开眼,我真是见不得女孩子哭,见她细白的脸上满是泪痕,笑着道:“别哭了,我就是想睡一会儿,又不是什么大病,哭成这样子,女孩子就是喜欢哭。”
我是真的很累,忍不住喘了一下,才接着说,“江宁,谢谢你,谢谢你来看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等我醒了的,等我醒了再和你说。”
如果一个人上一秒还在教室里上课,下一秒发现自己老了好几岁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会是什么感受?
会不会精神分裂?我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作为一个精神病我觉得自己有情可原,但有个讨厌的声音总是对我说,“太过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假象。”
兰斯给了我一个本子,让我写日记,我把本子随身带着,几乎每做完一件事儿就记上,因为我不知道下一秒自己会“跑”到哪里。
我明明每天都会记录自己的日常,但我还是发现日记的日期是串联不上的,日子总是过得断断续续。
吃午餐的时候,我会想我什么时候吃的早餐?然后翻出小本子一看果然是没有。
晒太阳的时候,我会突然发现江宁就在我身旁坐着,从最初的震惊不安到后来的见怪不怪,我想我是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他们像当初承诺的那样,没有去找温扬,但是他们把江宁带到了我身边,我很感激。
江宁经常来看我,我们常常会聊聊天,说些上学时候的事情,熟悉的面孔能让我坚定一些,把我从那些虚幻的过往中拉出来。
有时候我们会离开疗养院去外面走一走,冬季过去,布朗克斯公园变得热闹起来,纽约植物园花团锦簇,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我有种分不清今夕何夕的错觉。
疗养院里的环境再好,呆久了也会厌烦,只有江宁来了我才有出去放风的机会,我最近喜欢上了布朗克斯动物园里的猴子,每天眼巴巴的盼着江宁来看我,但我发现她看我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这让我感到莫名的不安和失落。
“江宁……”
“嗯?”
我觑了江宁一眼,略微迟疑的问:“你……下次什么时候过来?”
江宁摆弄着单反里的照片,回道:“周六啊,怎么了,想要我帮你带什么书吗?你给我写个书单,下次我都给你带过来。”
我算了一下,今天也是周六,那还要一个星期,是够久的了,不过,江宁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能总像以前那样,一直来看……
我愣了一下,我从口袋里翻出小本子,翻了一会儿,有些哭笑不得,竟然是这么回事儿,真是精神不好,智商也还回去了。
“你怎么了?”江宁见我行为诡异,有些担心的问。
我笑了一下,把本子塞回口袋,说:“没有,书还没看完,照片修好了拷贝给我。”原来不是江宁减少了来看我的时间,她一直都是周末过来,因为我清醒的时候在慢慢变长,才会觉得间隔越来越长。
我看着复又低下头看照片的江宁,心中微暖。
江宁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整个人很小的一只缩在里面,及肩长发微往里扣卷,手里捧着一个硕大的相机,这种反差让她看着十分的可爱,通身上下都是一种纯净的气质。
我想他们允许江宁带我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在江宁面前从没发过病,说话也从来都是和声细语,生怕吓到她,熟人是一方面,潜意识里我会控制自己不要伤害这个善良柔弱的女孩。
或许他们开始也只是想试一试,这个散发着如天使气息一般的女孩,是不是真的能帮助我走出人生的阴霾。
“你给我写个邮箱,图修好了我就传给你。”江宁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开口,“石杉,下次咱们能看看别的吗?我已经能出本猴子的写真了。”
“啊?”我有些为难的道,“不是说里面有狐猴,我还没看过,我还计划着下次能看一看。”我身体在恢复期,每次能去的地方有限,那么大的动物园,我们每次只走一到两个地方,还不能相隔太远。
“……那好吧,那下次咱们再看,我到时候问问饲养员它平时在哪里活动,这样我们下次就能看到了,你放心。”
明明失望,却要转过来安慰我,我闷笑出声,揉了揉她顺滑的头发:“逗你的,早看到了,下次咱们去看鱼。”
江宁红了脸,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但会恼羞的反驳道:“石杉,你学坏了,竟然骗我。”
我拎着剩下的零食,和江宁一路说笑的往回走,正巧遇见王凯迎面走过来。
“你们回来了,正好,石杉你今天身体要做些常规的检查,没什么事儿的话,就跟我过来吧。”
我立马冷了脸,检查哪天都能做,偏偏要赶在这个时候,这检查没一个小时做不完,等起回来的时候,江宁人早就走了。
江宁一听要做检查,忙拿过我手上的东西,推着我道:“去吧去吧,做个检查,别老闹脾气。”
今天出去本就很累,近一个小时的检查结束后,我躺在王凯的办公室里的软椅上闭目养神。
“体重在慢慢恢复,虽然有的检查现在不能出结果,但是感觉最近你身体恢复的情况很好,一切都在好转。”
我眯着眼“嗯”了一声,这个王凯来了之后,我就没办法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这帮搞心理研究的都有个毛病,说什么都要有个回应,不然就会跟你磨叨个没完。
王凯见我兴致缺缺,又道:“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想到今天江宁被猴子欺负的样子,我忍不住勾起嘴角,又“嗯”了一声。
“江宁长得漂亮,又心地善良,我猜你们上学的时候追她的人一定很多。”
我努力的回想起来,江宁性格内向,平时走路都喜欢低着头,说话声音也小,平时在班里的存在感很弱,只有在集体活动的时候,她会帮大家照照相。
我想了想说:“她平时不爱说话,追她的男生应该不多。”
“怎么会呢?你是不是记错了,她这么好的女孩子肯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欢的。”
我微微皱眉,抬头朝着王凯看过去,他正摆弄着一个水晶沙漏,然后抬头对我笑了一下,他把沙漏放在桌子上,看着我道:“你一定记错了,再好好想想,很多男生都喜欢这种看着柔柔弱弱,但是骨子里又很隐忍独立的女孩,贴心又善解人意,对喜欢的人会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毫不保留的拿出来。”
我看着他桌上的水晶沙漏,有些不确定的道:“可能是吧……我也记不太清了,郭宇叫她女神,她长得也很可爱,喜欢她的人应该不少。”
“那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吗?开学的第一天,在报道的人群中你有没有看到她,她在做什么,和现在的江宁有什么不同?”
我看着沙漏里的细沙一点一点的流失,摇摇头:“我晚了一周才去学校报道,没有遇到江宁,我们在学校不是很熟。”
王凯把沙漏倒置过来,又轻声道:“那如果你没有延迟报道,你在学校门口遇到了江宁,她父母离异,也是一个人来报道,一个人艰难的拖着特大号的行李,她是个身体单薄的小姑娘,没有家人朋友的陪伴,什么都要自己做,没人帮助她,你看见会怎么做?”
“我……”我有些迟疑。
“不着急,你闭上眼睛好好想一想,你会不会帮助她?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大学报道的第一天没有家里人陪同,她可能不是想需要有人帮她拿行李,她只是想有个人过来和她说说话,一起去报道,这样她才不会显得那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