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归舟》——by 作者:林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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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去求了姻缘……”还是不甘心,心一横,干脆说半开,别全说开,只当是探路。
“求姻缘怎么不上月老庙求去药王管求医问药,姻缘么……估计得看他有没有空闲管……”廖秋离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把僵了的场面挽回来,哪知道说笑话打趣还得看时机,时机不对,凑不上趣更难办。
“你跟我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萧煜拖起廖秋离就走,走到一家马店,雇了一匹马,先把他弄上去,自己再翻身上马,一打马往西山方向奔。
西山秋景正好,人又少,正是表心迹的好地方。
“你听好了,我只说这一回。”萧煜肃着脸,郑重得吓人!
廖秋离见他这么郑重其事,以为他要说些顶顶重要的事儿,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紧张了好久,他就是不说话,光耳梢发红。
也不敢催他,怕把他这份悲壮催漏气了,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粘在马上,傻骑着马,任那马四处乱溜达。
“我说过,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得要捧在手心,看进眼里,存进心尖……你还记不记得?”萧煜打算破釜沉舟,从多年前的一句话说起,一顿说开了,说个痛快!
“……记得。”记得倒是记得,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要他参谋参谋该如何向姑娘家道白?
“我到现在还是这个心思,对自己喜欢的人,绝不亏待,绝不欺心,绝不……反正就是委屈了我自己也绝不委屈他!”
“唔,这很好。”是得有这么个态度,有这么个态度,夫妇二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就是顺理成章的了。
“……我会对你好的!”萧将军一着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不过,是好是歹他也说出口了。
“……这事儿……和我似乎没啥关联吧……你这是打算拿我练嘴呢,还是说出来要我给你看看有啥地方要改?”廖秋离做梦也没想到人家这是在跟他道白呢,就依着自家的理解自顾自地帮他把意思圆过去。
“……我喜欢的人……就是、就是你!”萧将军前半边身子紧贴着廖秋离后半边身子,大半边身子都要熟了。
“……你没事儿吧?这是又受了啥气,给气糊涂了?”想也知道廖秋离不会当真,随便来一个人他也不会当真。当真成什么了,断袖!好玩吧?天地伦常还要不要了?!
话说出口,一顺百顺,萧将军决定暂时把脸皮撇一边,说些不要脸的话,“我是当真的……当真的喜欢你……喜欢好久了,打从头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不是普通喜欢,是、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喜欢……”
“……小栗子,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么?”廖秋离比他大五岁,看事儿比他深,问的话也比他深,单刀直入,直指中心——你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可能把喜欢和依赖混为了一谈,你甚至可能把手足间的濡沫当成了喜欢。
“喜欢就是见到你就开心,见不到你就难过,整天想着,日思夜想,做梦也梦见……”萧将军说着说着就想起自己做的那些带颜色的梦,刚下去的脸红又上来了。
“喜欢一个人,想和一个人过一辈子,这不是小事,我问你,你喜欢的是我本身,还是你脑子里造出来的我?”
本身的我有许多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有缺点有错处,却是再真实不过的我,而你脑子里造出来的我,尽善尽美,无一处不合你的意,你自然喜欢。两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好多事儿就不是你想的那个模样了,某天你会突然发觉,你面前的这个我,根本就不是你脑子里的那个我,到那时候……你上哪去找后悔药?!
萧煜想事儿还是太简单了,他就知道要把话说开,没想过说开以后后边还跟着这么些话,一时塞住了,答不上来,或者答得上来,但怕答错。他一犹豫廖秋离就松了一口气——至少这家伙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说白了,就跟刚抱出窝的鸡雏似的,第一眼见着谁就认谁做妈,哪管见到的是鸡还是鸭,是公鸡还是母鸡!
“……可我的心是真的!”萧将军说不上来,他就反复说自个儿的“真心”。
“好、好,是真的、是真的,咱们暂且缓一缓如何过了三年五年你还这么想,那时咱们再说。”廖秋离使了缓兵计,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急了,你越说是他越说不是,还不如先冷一冷,三年五载过去,他也该成家了,不成家也该成熟了,不能跟现在这样嫩,起码分得清楚什么是真喜欢,什么是假濡沫,不至于事过境迁了再找后悔药吃。
“……你说话算数?”
“算数算数!”“那三年内你不能婚娶!”
“不婚娶不婚娶!”没影的事儿他着什么急,反正还远着呢,先答应下来再说,随机应变么。
“好,说好了不许反悔啊!”
萧将军说这番话跟双方换了庚帖,放了大小定似的,生是谁家的人,死是谁家的鬼了,谁也别想赖!
“嗯嗯,不反悔。”
从回话的意思就知道了,廖秋离纯敷衍,没当真。
第10章 怎么看都是我合算~
当了真的萧将军把心塞回了腔子里,又留了几天,天天给廖秋离买这买那,请吃请喝,留到不能留了,就把自己攒的几千两银子拿出来交给他,还说了,放你这儿吧,我得空就回来,咱们置点儿产业,将来我养你。说得廖秋离发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说还是不用了吧,但看那小子的神色,跟流浪狗儿终于找着了窝似的,俩眼放光,劲头十足,他又说不出口了。也罢,暂且替他收着吧。
萧将军得了“准话”,攒的钱也交到了该交的人手上,心满意足地回北地戍边去了。
廖秋离转眼就把这事儿忘到了脚脖子后头,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也难怪,做画匠极少有像他这样入瘾的,见了合适的盘口,哪怕不要钱也要描上几笔,他越画名气越大,找他做画的从年头排到了年尾,一年到晚不得空闲,萧煜交给他的银子他给存进银号里,该生利息的就生利息,至于萧煜那带着奶味的道白,他从没往心里去过。
一年又一年,日子飞快,三年合起来一千多天,眨眨眼的工夫就过了。
三年之约,萧煜刻在心上,无一日不想无一日不念,是数着日月苦熬过来的。三年中间他省吃俭用,又攒了一笔,就等着这回回来放聘礼了。风尘仆仆回到帝京,先去廖家台口找人,不论如何得把然诺兑了,谁也不许抵赖!
然而到了廖家台口只碰见廖家老三,廖秋离又出帝京做活儿去了,没有三四个月的长短完不了工。且,这回廖家老三的态度有些离奇,热情倒是挺热情,但是那种官面儿上的热情,没了对兄弟朋友的软和,也笑、也殷勤,却总也隔着一层,瞧不出真性情。
萧煜心里“突”的一下,暗想:难不成这狐狸似的老三看出点儿端倪来了?又想:看出来了也好,大家都是明白人,难道廖家还舍得放掉他这样一座靠山?
萧煜的笃定当然不是没根底的乱笃定,三年前他还是太子一党,只能算一条腿迈进了国朝重臣的行列,三年后太子成了皇帝,他也跟着“升了天”,稳稳的重臣,这么粗的大腿,廖家能不抱“萧将军这趟回来……”老三拖长了调子,等他接话。你这趟回来是单纯过年来了,还是有其他事?这些事和老五有大关联?
“萧某这趟回来,主要是为了见庆之(廖秋离的字)一面,有话要和他说。”
所以说这是打算等到老五回来呀,这么久,你等得起吗?
“萧某三年之前与庆之有一盟誓,这趟回来无论如何也得等他践约。”
老三是人精,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睡,余下的时日都在琢磨人心,听到耳朵里的话从来不听字面上的意思,得听底下的意思。他琢磨着这位萧将军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只要他不把老五去了哪明明白白说出来,这尊神今儿是别想送走了。说了老五去处,这位铁定要追过去,万一要是一语不合,两边起了争执,老五绝对打不过——这位,武将,武高武大,成天打打杀杀,随便一拳头都够受的!
看这位现如今的派头,不说估计他也有别的门路知道,要让他从别处知道了,那廖家成什么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哪!
其他甭管,先搞清楚他是上门要账的还是上门给甜头的。
“萧将军……我们家老五生性不那么招人喜欢,若是有得罪您的地方,您多包涵……”
意思就是他如果说了什么不靠谱的话,那您千万别当真。
萧煜知道廖家这头笑面虎在曲里拐弯地套他的话,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谁,就把实话说了:“庆之三年前与萧某许诺,三年之后,若皆未婚娶,愿一生相守,白首不离。”
人精、笑面虎、精刮老道的廖家老三这下吓住了,右手一颤,端着的茶盏几乎没从手里滑出去砸地上!
乖乖!他还没见过这么实心眼儿的!关键是这实心眼儿的说的话也太过惊世骇俗了吧!
哦,三年之内没娶老婆就把俩公的配做一对?!还一生相守?!还白首不离?!
这话绝对有诈!他们家老五肩膀上顶着的又不是豆腐脑子,不可能许这种不着边际的诺!
“……萧将军,这事儿,或许有点儿误会,我们家老五从来不是那类乱说话的,您许是……呵呵……”
“呵呵”里边的意思可长了,呵呵什么呢,可能“呵呵”萧将军会错了意,也可能呵呵萧将军自作多情,归根结底,就是“呵呵”这事儿没可能——他们家老五绝不至于挖一个深坑把自己埋进去!
“呵呵,这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今日上门本来为了会他,没会上,那么我这儿先给廖家透个底也好。”萧将军也“呵呵”,不客套了,干脆兜了底让廖家知道,这事儿,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说话意思到了就行,正主儿不在,再留也没意思了,于是他起身告辞。廖家老三送到大门口,转身回去就琢磨这事儿,他起头想先告诉廖世襄,父子两个私底下拿个主意,到底该如何,别事到临头了一家人手忙脚乱的。后来想不知道老五那边究竟如何,这么急着说给他们的爹知道,似乎也不大好。最后想要不先瞧瞧再说。
又过了三五天,老三通过熟人得了一条消息,说是当今圣上打算大用萧将军,怎么个大用法呢,加官进爵自是不必说,连肃王府世子的位子也由这位来历不明的老四来坐,没前头那三位“身家清白”的什么事!
老三得了消息一蹙眉,这是乱了正常继替呀!肃王虽然一直以来没有请立世子,可都默认了要立嫡长的,这算怎么回事呢?
换另一面去想,那就瘆人了——皇帝大费周折地乱了世代相袭的旧规,把一位半黑不白的私孩子扶上世子位,将来还要承袭肃王的位子,那就是有意要把肃王手中的兵权挪给萧煜呀,肃王可还没死呢吧,怎么这么着急把兵权换手?
若这消息确凿,那还真挺棘手的——得罪一位戍边的将军当然有后果,但没那么致命,不至于伤了廖家的筋骨,但若是得罪一位掌着国朝兵权的将军王,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他连夜派人把廖世襄从城东的台口找回来,开门见山地和自家爹商量这事儿。他爹听了当然也懵,但好歹人上了年纪,大风大浪里头熬出来的,没那么毛躁了,处变不惊,别说是听说将来的将军王上门表明心迹,就是听说将来的将军王上门来放聘礼要娶走自家儿子,他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廖世襄默了有一刻,开口说话了,“允公,我看这事虽急,但还不到下决断的时候,还是得问问老五的意思,设若他真和那位有这样一条盟誓,两厢情愿的,那咱们家里人也该顺着他的意思。退一步说,两人之间没有事,那咱们就得做好预备,把老五送到西域去,不,还是送出西域吧。到了西域以后穿过河西,送到大食国,再不要回来了。你做两面准备,一面发信让老五回来一趟,你当面问问他。另一面……写封信给赵先生,让他提前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