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又能如何，他也不是一个被欺负了就会哭着回家找爹娘的孩子了
”说着手指捏住寻非的下巴打量到“秋声欺负了你，秋烛替你出头，可是寻非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开心
” “庄……庄主……”寻非明明打听过了，这事没有多少人知道，怎么一下子就传到林正清那里去了
“秋声在自己的家里被打伤成那样，除了秋烛真是别无他人敢如此放肆，可是在山庄里，能让我这个小儿子如此大动肝火的，除了他远在别苑的娘亲，只有一个成日捣蛋的小鬼，而这个小鬼昨日刚刚被人欺负的鼻青脸肿，你说这个欺负你的人又是谁呢？”林正清这个老狐狸，真是心思细腻，一点蛛丝马迹竟然让他看清了整个事情，寻非不禁咽了喉咙
“如果有一天，有人想要秋烛的命，你会坐视不管吗？”寻非仰起头，满是倔强的盯着他，林正清眼眸一愣，转向眺望远方“那就要看他有没有命要了
” 头一次，一大一小两个人谈论的气氛如此沉重，寻非低头冥思苦想，脑子里尽是那一道道的金光
“以前好多事情，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最开心的日子就是跟着秋烛回家
”寻非低头摸着那把秋烛为他做的木剑，已经被他打的没有当初那般好看模样了“我在伯伯那儿等了很久，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听听外面是否有马蹄声，因为伯伯说秋烛每次都会骑着马来看他
” 寻非突然说起从前，这是林正清极少听到的一些事“有时，半夜会听见，害怕的时候会听见，一个人寂寞久了会听见，我等了马蹄声等了好久，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秋烛，我却像是见到了亲人，可是又不敢说想要跟着他走，那几日秋烛不提，我便成日提心吊胆的等着
” “秋烛知道吗？”林正清似乎可以想得到，那些日子，这样一个十岁的孩子，是如何承受那份孤独，等待一个不知归期的人
寻非用力的摇摇头“好像等的太久，所以在秋烛身边，总是害怕会重新回到那种日子，知道自己调皮捣蛋，好多时候好心办坏事
秋烛第一日起便常对我说‘规矩’二字，我一直都记着……” “可是……”声音戛然而止，想起秋烛的伤，那一道总是忘不掉的金光…… 抱着木剑回到了庭院里，秋烛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出来，脸上却显得有些不安，一直到看见寻非的身影，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一步步的走到寻非面前，俯下身来“怎么？欺负我脚上有伤，敢扔下我跑出去这么久
” “我扶你回去……”寻非揽着秋烛的腰，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往回走
将秋烛扶至躺椅上，伸手轻轻摸着那还未能愈合的伤口“受伤的时候可疼了吧
” “过去了，早就不记得疼了
”话中之意，不希望寻非带着仇恨继续活下去，他知道寻非肯定有了什么事才会如此失控的跑出去，不管是谁带给他的仇恨，秋烛都不希望寻非为此而如此活着
第106章 心悦君兮（10） “胡说，怎么会不记得？这么深的伤口，我都能知道有多疼
”轻声呵斥着“那个人是坏人
” “坏人受到惩罚了，我不会变成瘸子，他却废了一只右手
”双手轻轻捧着寻非的脸颊，极尽他的温柔“杀人造了那份本不属于我们自己的杀孽，而这份难以填补的恨意，他未必会有所感知，祸害遗千年，这千年的束缚，也是他难以拜托的枷锁
” “不一样，他要偿命，那个伤了你的人他杀了我爷爷，杀了我爹娘，杀了乔家所有人！”寻非嘶喊着，穿透了整个房间，红着眼睛，浑身紧绷的可怕，秋烛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就要偿命，下去给我家人赎罪！” “寻非！”面对这样的寻非，秋烛手足无措，将他箍紧在自己的怀里，却无法抑制那份已经觉醒的恨意“你活着仅仅只是他们希望你活着……” “秋烛……”此时，就连声音都带着无助的颤抖“你尝过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的那种滋味吗？” 寻非这次的乖巧是绝无仅有的，没有想象中那般失控发疯，只是难过尽了，再也没有力气去回想之后，乖乖跟着秋烛坐下吃饭，谁都明白这份难过依旧存在，只是谁都无可奈何
这一夜，星空明朗，秋烛带着寻非爬上屋顶看着满天繁星，寻非静静的趴在他的腿上，过了许久，声音轻飘飘的传来“秋烛……所有人都离开我了……” “没人会舍得离开你呢？”手抚着冰凉的发丝，却听寻非哽咽着“他们每个人都这样说过
” “可是他们还是离开了，我慢慢的可以记起以前的事情，虽然记起的不多，大多都是坏事
可是那些人是真实存在过的，为什么想起之后，总觉得那些不是真的，好像是一群只有我才见过的人
”那些虚无缥缈的记忆如同梦境，寻非年幼，过去与回忆存在着挡着一道极大的屏障，他在中间，两头都若隐若现，似真似假
“想着想着我就怕，越想那些记忆会变得越假，越假心里便越难过，是不是我想起的不够多，他们在怪我……” 秋烛拿起寻非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用力的摸了摸“瞧瞧，这是热的
”温柔的言语缓缓落下，寻非呆愣着抬起头望着他，秋烛伸手放在寻非的脸颊上“你也是热的，你看看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真的假的？” 寻非使劲的摸了摸，手心温热，被秋烛的大手包裹着，移至唇边，鼻间吐出的气息喷在寻非的手心“怎么会有假的？林秋烛不就活生生的在你面前吗？” “秋烛……” “寻非，记得这个温度，人总有生老病死，秋烛不一定能够真的陪你一辈子，但是只要你记得这种感觉，就不会觉得我不存在过，包括你的爷爷，你的爹娘，你的师父，你一定记得的
” 说着将寻非揽至怀中，紧紧的将他抱住，在耳边轻语“你还记得吗？” 寻非愣愣的被秋烛抱在怀中，手轻轻的放在他坚实的后背上，恍然间想起了过去，爷爷抱过他，娘也抱过他，爹也将他放在肩头骑大马，师父握着他的手教他写过字
这个感觉突然间变得有些似曾相识，记忆里模糊了些许的人好像真实了许多
“我……我记得他们……他们以前……还活着……” 一直到寻非感觉到秋烛的肩头，衣衫已经被他那些眼泪打湿了，才猛然推开，惊觉自己又毫无知觉的大哭了一场
秋烛毫不嫌弃的用衣袖替他擦拭泪水，寻非红着眼睛倔强的忍着不掉眼泪，奇怪这总是喜欢用苦肉计来耍赖偷懒的小孩，却不喜欢哭泣
他终于有些明白，明白了这三年都没有看透的事情
或许寻非从来不是调皮捣蛋，只是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是他天性使然
从小活在一个不需要为人守规矩的地方，纵使不复往日风光，他依旧难改，他的脾性才是那些人存在过的最好凭证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话语中皆是小心翼翼，竖起一根手指来“他……为什么要灭我们乔家？”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秋烛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绝这个问题，寻非也看出了秋烛无心告诉他
“寻非……”贴近寻非的手突然被他躲开了，“你回答我……”他试着去攥住秋烛的衣襟，努力的瞪大双眼，死死的盯着他，试图让自己强势一点，“就这一个，你告诉我为什么？只要你说，以后我真的会努力听话
” “过段时间，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 听到这句话，寻非双唇紧抿，蹙紧了眉头“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寻非推开秋烛，纵身一跃飞下了屋顶，转身便跑出了庭院，秋烛跳下屋顶，因腿上的伤而没能追上他
寻非听到了身后秋烛唤他的名字，可是却没有回过身去，几下便跃到了山庄的另一头
夜风阴冷，走在山庄一侧偏僻的小路上，踢着脚下的石子，空旷的小路上响起阵阵回响
穿过小路，来到了一处后院，这里住的家丁较为分散，稀稀疏疏的几个，都是在这里混几顿饭吃的
夜深人静，寻非独自一人坐在一处台阶上，心里生着闷气
秋烛好像什么都清楚，可是却一字不说，寻非越想越气，却愈发觉得委屈，“我再也不回去了，求我我也不回去！” 起身正要往前走两步，不远处一间小房子里灯火突然亮了，心想或许是哪个家丁丫鬟起夜，不予理会
刚走出了一小段路，那间亮着灯火小房子突然飘出了一丝丝酥人入骨的声音，寻非一听浑身起鸡皮疙瘩，细听之下，好像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脚步开始有些犹豫，对于声音来源十分好奇，但是窥探别人私事又是不在情理之中
趴在窗口，悄悄的用手指推开一点，透过缝隙往屋里看去，光线有些昏暗，但是里面之事却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窗户正对着床榻，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床上缠|绵着
寻非双手当着眼睛两侧，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只见一个男人身子欺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身下的人身形较为瘦弱，如蛇般妖娆攀着自己身上的人，微微仰头喘息，脸上满是潮红，身上颗颗汗珠落下
可惜他身上的人被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寻非瞪大眼睛也未能看清：这人看着怪眼熟的……
第107章 心悦君兮（11） “我如此待见你，你却总处处与我做对，若不是因为你实在是不乖，我怎会舍得弄伤你？” 突然那人捏住身下人的双颊，强吻住他急促喘息的嘴，寻非就见身下的男子胸膛起伏愈发的剧烈，一直到脸色涨红才得以喘气
“一个捡回来的人，哪来的资格嚣张！” 随后身上那男人发了疯似的，整张床榻摇摇晃晃，好似再稍有动弹，便会全体散架似的，身下的男子，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头的木栏，瘦弱的身子此刻如纸片一般，任由他摇晃
寻非捂住了嘴，只觉得一阵恶心涌上心头，转身匆忙退了出去，熟门熟路的跑去了厨房，打开水缸，拿着水瓢往自己的嘴里灌水，最后趴在窗边吐得一干二净
那个场景记忆犹新，他记得那个男人对身下的男子亲吻了多次，秋烛说过那是夫妻间的同房，两个大男人的同房，秋烛可从未和他提及过
忍不住想起了前几次，秋烛也这样亲过他，他也这样亲过秋烛，可是感觉远远不住刚才那间小房间所给他的冲击大
如果那两个人是在同房，那么他和秋烛也算吗？ 寻非赶紧摇了摇头，舀了一大瓢的水灌下去，一直喝到肚子满满，动一动便会咣当作响的时候，才扔下的水瓢走出厨房
秋烛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当初从寻人那里拿来的木偶小人，上面雕刻着的模样
木偶早就不如开始的崭新了，经过这么多年的把玩，变得有些老旧但是却光亮无比
秋烛知道寻非的生气是真的，他理应知道自己的家事，乔家只剩他一人，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去了解乔家的这桩血案
但是秋烛现在却不打算告诉他，或许说那个时机成熟将是一个无限期
看着夜色已深，秋烛拿起一旁的拐杖起身，心想寻非大概已经躲在某个角落发泄痛快了，是时候把那小子找回家睡觉了
现如今并不是最好的时机，那孩子的脑子里除了乔家的血海深仇，其实一无所知，简简单单的一个“仇”，便一心报仇，这一点已经足够去毁灭一个人
寻非不是心重的人，只是需要时间去梳理他所面对的一切，那孩子充其量只是没能转过弯来，甚至没有想好该如何去做哪怕是“报仇”
秋烛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等到所谓的无限期的时机成熟，寻非放下抑或是放不下，就是报仇也要亲自去陪着他
因为，他不能让寻非将这辈子荒废在报仇的这一条路上，或许当年他师父想的正是如此，才从不告诉他那些事的真相
何况，他的寻非还有那所谓的命劫，他怎能火上添油
走过了几条长廊，迎面冲来一抹熟悉的身影，一下子撞开了秋烛，两个人险些跌倒在地
“寻非！”秋烛忍着疼，一把拉住了寻非，只见寻非衣服前襟湿淋淋的，伸手摸了摸，倒像是被水打湿了“你这是……” 寻非像是见了鬼似的一把打开了秋烛的手，有些惊恐不安的转开视线
“没发泄够，还在生我气吗？”将拐杖放置到一旁的墙角，双手搭着寻非的肩膀“还在怪我不理解你吗？” “我还没原谅你，不和你说话！”一抬眼撞上了秋烛的目光，移落至下，那双薄唇微微张开“你现在不是在和我说话吗？”寻非一听，脸色微微涨红
“我答应过乔家先人，在他们的灵位前发过誓，必定好好照顾你
”手指撩开贴在寻非脸颊上的发丝，双手手心使劲的揉了揉他的脸蛋“所以现在我不会告诉你那人是谁，还有乔家的那些恩怨
” “你一早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就是铁了心的不肯告诉我，我没有发现端倪，你就会一直瞒着我！”寻非的怒容再次浮现，秋烛却神情十分镇定“是，若非意外，至少现在我不打算告诉你
” “我想知道，我必须知道那个人是谁，你不能不告诉我！”秋烛说的话，寻非向来是逆来顺受，从不会因此倔强顶嘴到这个地步，但是这次却没有丝毫退让“告诉你又如何，我的腿都险些被他废了，你呢？若是当时在他面前的是你，下场又会如何？” 突然一阵血光闪过，他想起了乔家人死的当晚，穿心而死，皮肉血溅
“你爷爷和小绿当初冒死救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来为他们送死的，这份仇，你报的究竟合不合他们的心意？你想过吗？断手断脚送了命，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后果吗？” “不一样……伯伯没有了，你还有爹娘，还有好多好多人，可是我没有了……乔家人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着……我就是……就是难受！那种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难受！” “寻非……”秋烛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手心轻轻的覆在寻非的后颈上，努力让他冰凉的身子暖和一些，瘸着一条腿坐在一旁的长廊上，“小时候娘亲离开我时，那不说话的三个月里，我以为这样她就会回来
师娘答应在我生辰那日送我斑竹做的长笛，结果等来的是她的坟，过了这么多年生辰，她一次都没能回来过，斑竹还是斑竹，却没人做成长笛赠我
后来长大了，可是师父的病我无能为力，就连最后一面也不能见到，他就这样下去陪了我师娘
然而这次就算我一辈子不说话，折磨自己，他们心疼也无能为力了
” “那种骨子里传出的疼，好像千万根针密密麻麻的扎入这里
”秋烛指了指左边胸口的位置“拔掉一根，又扎入一根，次数多了，也就懒得拔了
” “我……”寻非从未想过，生离死别，秋烛何尝不知那种滋味如何
秋烛温柔抚上寻非的脸颊，苦笑道“所以我知道寻非是怎样一种难受
”
第108章 心悦君兮（12） “我……”寻非从未想过，生离死别，秋烛何尝不知那种滋味如何
秋烛温柔抚上寻非的脸颊，苦笑道“所以我知道寻非是怎样一种难受
” “我何尝不想为师父师娘报仇，当年师娘去世，我跪在坟前磕破了头，便要离开找出害死师娘的人，师父一言不发却打伤了我一条腿，一直到师父去世了，我才明白他为何当年打伤我，别人总说师父将你交托给我，实则是将我托付给你，希望终有一人可以将我拉住，不被仇恨所牵引，他临走前便算好了一切，有你在，我便不敢放肆，这一切他都料到了
” 说着，他却松下了紧蹙的眉头，伸手揉了揉寻非的脑袋，在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一吻“师父常说，人，不曾生离也终究死别
林秋烛也曾恨了那个人许多年，若再出现，我自当希望他能死在我的剑下，如同你说的那般
” “你还是想要杀了他不是吗？”寻非手指抚在秋烛的脸颊上，那微扬的嘴角显得无比的苦涩“你和我没有两样
” “我们不一样
” “一样，我也会为伯伯报仇，等我长大了那个人肯定早就老了……还有害死我家人的人，他也一定……” “是啊，或许有一天我见到害死师父的人，那人已经老如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