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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完本——by百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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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过后,转眼过去十数日,段寻再见到李牧时,已是立夏之后的光景

天气热起来,山阳书斋的窨井里放着些冰镇的瓜果,刘会将篮子打捞上来,取出几个梨子蛇瓜切成瓣,并着今日早市上买的樱桃,一同端到院中

今日晚饭过后,李牧拿着扇子在院中躺椅上乘凉,乘着乘着竟睡过去

段寻来时没有将他叫醒,只是搬来根竹凳同坐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替人驱赶夏时蚊蝇

“先生睡时长,将军若是有要事,还是将人叫醒罢

” 段寻未言语,却是摇了摇头,示意刘会不必留心自己

二人就这样一醒一睡,直到日头完全落了下去,天地间霞光扑朔蒸腾,夜色似是自地底升腾而起

黄昏尽头天色□□,暗云合过来,先是少许雨滴落下,落在李牧脸上,他蓦然醒转

“下雨了?”身侧有风,以为是刘叔或是厨娘在旁边,李牧开口问道

说着他转身看过去,竟看到一抹熟悉挺拔的剪影

李牧便愣住了

及至多年后,李牧还总能想起黄昏中那张剪影

是魂梦醒来之时,亦是睡意深浓之时,那影子于依稀黯处静静注视他,视线穿过漫漫辰光,穿过山川湖海,就那样直直落进李牧心里,荡起久久不能平息的浪涛

“嗯?”段寻拿手在空中接了一下,“似乎是

” “……怎么想起过来了?” “先进屋罢

”段寻不想叫李牧淋生雨,便将人带起来,道,“进屋说

” 夏时阵雨来得急促,先前还只是一滴一滴的雨点,待人转入房中之后,雨势蓦地大了几分,如注水声叫人听了去,便觉连那地上的泥土都要被雨水冲溅起来

刘老和厨娘在檐下听雨闲聊,声音透过房门依稀传进来,却又听得不大真切

李牧将煤灯移到二人近旁的云纹案上放好了,才借着摇曳的火光开口问段寻:“可是有事情要说?” 段寻便点头,片刻后才不紧不慢答道:“过几日要回北边战场去了,便过来看看你

” 话一出口,就见灯下那人的面容少顷凝滞,过后又露出些疑惑神色来:“不是……还在谈和么?” 那份怔愣模样,倒完全失了平日里为先生时的聪明伶俐,可段寻就喜欢他这个样子,看上去傻愣愣的

他没有接话,直至李牧听不见回话转过目光来看他,才提起嘴角道:“皇上要的是整个北边,这和没法谈

” 只能打

原本所谓的谈和就不是真想谈,只是皇帝布的缓兵之计罢了

眼下大金使者尚未离开宫中,皇帝派人磨洋工似地与人谈些不痛不痒的事,暗里却在布军遣将,就等着只欠东风那天到来,随便寻个由头将“和”谈崩

到时候大军压境,必要将失去的河山尽数收复回来

既是暗中布置的这些,又怎能随便讲出来叫自己知道,李牧看了段寻一眼,道:“将军还是莫要和李牧说这些了

” 段寻却笑,问道:“怎么,你不喜欢听么?”见他不回答,便又添补一句:“也不是多秘密的事,全京城大约也就那几个金人使者还不知道了……”说着刻意看向李牧,打趣似地道:“对了,还有你

” 李牧:“……” 李牧心道,眼前这人与初识时是愈发不像了,犹记得那时二人间还隔着重重礼数,见个面都要好好揖一番的……怎地也没过去多少日子,段寻就跟自己不见外起来了呢? 若说人与人之间往来,礼数周全自然是好,但相熟后随性自然的相处却也别有一番熨帖自在

况且李牧回想起彼时礼数周全客气的段寻,总觉那个礼仪翩翩的人温和虽温和,却似水中月雾中人一般不够真切,倒是眼前的段寻要真实许多,言行中甚至能洞看出几分疆场上纵马驰骋的飞扬来,与那日自己在人群中打眼望见的英姿将领,是同一个人

李牧心下跑着马,嘴上还不忘问道:“甚么时候启程?” “七日后

”段寻答过,便不做声地等着李牧问他甚么时候回来

以往每次奔赴战场,家中人问来问去便是这两句话,段寻答多了,竟也不知不觉适应了这两个总是连在一起的问题

不料李牧却没问他什么时候回,段寻等了会,见李牧还是出神的模样,便道:“等我回来,就送你个玩意儿罢

” 李牧这才回神,笑道:“你远征归来,不应是我送你么?” 段寻“嗤”地一声笑起来,半晌才道:“那就权当回礼了

第7章 卷七 柳依依 这夜段寻在山阳书斋直呆到子时将近才离去

经过一场雨水冲刷,院中新泥混着凉快的湿气扑入口鼻,虽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却也清新提神

李牧踏出门时打了个冷颤,段寻见了,硬是将人留在房内,不准他再送

如此阑夜分别,段寻便以为那是二人此番别离前的最后一面了,却没想到五日后的一个黄昏,李牧竟然找上门来

彼时他正在房中仔细琢磨行军地图,下人不敢叨扰他,也未通报,就自作主张地将李牧领进了会客的偏厅,嘱咐他在房中等候稍许

这般一直等到晚饭时间都过了,段寻才从房内出来,这才听人禀报山阳书斋的先生到访,已在偏厅等候了一个时辰

段寻当下便有些不悦,却也未恼怒,只道了句:“下次先生过来时,不准再叫人这么干等着,像甚么话

”说完拂袖下了廊阶,大步流星地向偏厅走去

这头李牧虽等得无聊,却没甚么不耐情绪,他想着段寻出征在即,总归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加之自己又未递过拜帖,自然是要等上一等

他便将袖中的荷包掏出来仔细端详,这荷包中装着他从赶云寺求来的护身符

传闻赶云寺的普智大师通晓命理,可窥天机,李牧往常是不大信这些的,可此次思来想去,想到战场上刀枪无眼变数诡谲,若想要求得那人平安康健,恐怕也只能向上苍求一求

于是他在赶云寺外诚心候了三日,都是一散学便过去,顶着烈阳干渴和蚊蝇滋扰,终是求得普智大师为段寻拟了这只护身符

段寻一进门便看见李牧正望着手中物件出神,他站在原地看了会,方调笑到:“这是冲着哪家姑娘送的荷包犯傻呢?” 李牧忽听他言语,急匆匆连忙就要站起来,两人就这么站着对望了片刻,终还是他自己先笑了

“想来还是不如送将军荷包的姑娘多

”他如此说着又坐回去,段寻这才提步入内,也在一侧的雕花椅上坐下来

片刻后听完李牧来意,段寻便借他方才的话打趣道:“送荷包的姑娘没有,小伙倒是从今日起有了一个

”将荷包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段寻才将东西揣进衣襟

不多时,下人端着食盘进来,李牧闻到阵阵饭菜香味,方觉出腹中空荡

不料他正这么觉着,肚子就跟应和似地“叽咕”响了一声

段寻闻声好笑地看他一眼,将筷子递到李牧手上,道:“光顾着瞪我做什么,不是饿了?” 两人闲聊着共用了一餐,待到月盘升空之时,李牧才起身告辞

段寻也不多留他,只跟在人后头走着,送他步出府中长廊

“将军……不必再送了

” 段寻望着人点点头,却是在李牧转身提步时,仍缀着跟了上去

如此又走过一段距离,李牧才察觉出身后动静,转身瞪着依稀夜色中的青年人

“走罢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大步上前的段寻揽着肩膀往前带去,“左右也无事,送送你怎么了?” 李牧:“……” 府门外候着山阳书斋的马车,刘会见自家先生同段寻一同走下台阶,正要下车去扶,就眼见着青年将军伸手将李牧扶上马车,随即自己也钻了进去

白日里热闹非常的长街到夜里寂静下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走着,嘚嘚马蹄催,车轮轱辘辘

段王府到书斋的一段路原本不那么近,李牧却觉时间过得异常之快,待已经站在书斋门前的台阶上时 ,他才忽而想起甚么似地,转过身问台阶下站着的人: “……你说此番回来后送我一个东西,可是当真?” 终于不再是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在下的了,段寻认真道:“自然当真

” 李牧立时跟着道:“好,那我便等着

” “李牧,你我再见时,大约就是几年后了

” 李牧不明白段寻何以说这么一句,但听他这么一说,也随即想起眼前这人此一去不远万里,又艰险难测

他不自觉地陷入离愁别绪中,眉头便忍不住微微蹙起来,憋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务必好好的

” 话音落下去好片刻,眼前人影忽地动了,夜色中李牧只来得及看见那人影一动,下一刻段寻已落在他身前的一阶上

他抬手拍了拍李牧的肩膀,“嗯,你也是

” 大军集结出城这天,正逢山阳书斋休学,李牧天未亮便起身打点出门,一路向北往正阳门去

及至车马跑出城门又几里,天际才现出些微鱼肚白,晨星隐了去,这便是要天亮了

北面正阳门出十七里,有峰自西向东绵延,此峰因其东西延绵数十里,有九处峰头而得名九陀山

出了九陀山再行三十里便是淮水,而渡过淮水往北去,就是大梁往昔故国了

九陀山虽不高,却难登越,好在其间有深谷,是唯一一条往北出的通路

这条深涧入口处建有几座凉亭,李牧寻了一处不打眼的落脚后,便一心一意等着

这日李牧在凉亭一直等到日暮,却也没见着出城大军的半点影子,他哪里晓得军队是夜里出的城,一为防城中的金人暗探,二为赶司天鉴算出来的良辰吉时

眼望着一轮红日渐渐自西天落下去,大地阡陌皆镀上一层金红色彩,李牧叹口气,招呼刘会道:“走罢,回去罢

” 这之后过去了许多年,刘会才恍悟那日让自家先生等了一整天的人是谁,往后又过了许多年,待一切风波过尽,尘埃落定之后,他却愈发经常地忆起当日情状,恍惚间觉得那就是全部的开头一般

——而他家先生怀着满目期许向往等待之人,终是没有来

自迟夏一别后,四季来而往复,转眼就过去了大半载

次年开春之时,刘会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将与王家姑娘的婚事定了下来

见着他将要成家了,李牧便替他琢磨起往后的营生

不料话还没完全说出口,那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青年就苦了一张脸,低头闷闷道:“先生是要赶我走么?” 李牧叹气,“你和刘叔照顾我这号痨病口子许多年,李牧便是再没良心,也不会忘了当中恩义

只是如今眼见着你也要成家了,不好委屈王家姑娘屈身呆在这小院里,我便想着,若是你有甚么想去做的,便该放你去做……” “刘会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若是没有先生收留,也不敢指望能有今日这一方落脚的温暖之处,更不论老先生在世时,也曾几番恩惠于我父子二人,若要论恩情,当是我们欠先生更多……” 李牧见他正经八百地又要开始细数过往恩情,连忙出言打住:“话怎么愈说愈远了,你就放心罢,只要山阳书斋在一日,这世上就有你一处落脚的地方

我还寻思着把隔壁空置的宅院盘下来,权当给你做新房呢

” “先生使不得!还是留着钱等先生成亲时再用罢!” 李牧听完这句话默了许久,脸上挂出抹笑意,道:“我这身子,便从来没指望过能够成家,你就别跟我拗了,就这么着罢

” 于是李牧拿钱买下隔壁那处宅子,仲春末尾,刘会便娶了亲

新娘子叫王宝湘,打小没读过甚么书,却对诗书礼乐喜欢得很

自过门后便也同刘会一道,白天都在书斋里头泡着,偶尔在廊下蹭课听,更多时候则是帮着厨娘打点饮食,将日子过成了一家人模样

这情形直持续到王宝湘怀上身孕时,李牧怕她劳累,硬是不肯再叫她帮什么忙,反倒是又请了位丫头照料着

王宝湘彻彻底底闲下来,便每日都在廊下安一把躺椅,晒着暖阳听先生讲学

她听得久了,愈发觉得先生讲课时的模样光彩夺目,完全看不出他身子不足这一点毛病来

堂上有孩童顽皮捣蛋,先生教训起来也是有模有样,哪有半分传闻中病秧子的影子

说到堂上捣蛋的学生,自然就要说一说段煜

这小子长了一岁,沉心学习的劲头没多长点,倒是愈发非凡起来

堂上但凡能接的话必定要接,不能接的,也要想方设法打断先生话头,段寻一教训他吧,就立时哭丧着脸喊小叔:“小叔您快回来哟!您交待先生好好关照煜儿,先生就是这般关照的,您快回来看看罢!哎哟!” 李牧心想:你就喊罢,把你小叔喊回来最好

虽说是常被戒尺关照着,段煜跳脱的性子仍不曾有半分收敛,“姥爷说男孩子就要跳脱些好,我小叔小的时候比我还顽皮,长大可不就出息了!” 李牧简直懒得同他理嘴皮子

不过说到像不像的问题上,他琢磨着段寻幼时应当也是这般非凡的

如此想着,再看段煜平日里那些捣蛋行径,竟像是在看着那人的小时候一般,凭空多出几分有趣来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到了隆冬时节,便常有段王府的人到山阳书斋走动,送来些上好的银炭和滋补药膳之类,和去年冬天一个情形

李牧为来人奉上热茶,站在廊下与人寒暄:“其实书斋这头用炭少,章总管实在不必每月都送来

” 那人听了一笑,道:“嗨,哪是我要给先生送,这不是寻少爷家书中叮嘱过,只得照做么!” 二人这段时日常打交道,一来二往地早已熟稔,因而听到对方讲大实话,李牧倒也不觉得唐突

他笑着将目光转向红透的天,“这天红得倒像是要下雪了

” “哎哟,可不是么!” “段老王爷的身子可有好些?” “唉……”章总管闻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老样子,宫里的太医都来了好几个,却总是不见起色,这个冬天……”他说到这里顿住了,李牧转头看他一眼,亦没有追问下去

章总管没说完的话原是“太医说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但他好歹按捺住话头,没将话讲出来

段老王爷得的是肺痨,咳了好长一段时日,近来咳嗽已有些见血,发起热来更是昏睡不醒

宫中每日都有御用太医到府上轮值,一副副药方子开下去,灸也灸过许多次,却仍是不见老王爷有甚么好转的迹象

如此情形一直持续到大寒前后

原本是除旧布新,赶年集,备年货的热闹节气,段王府中却颇为肃静

老王爷昏睡的时间愈来愈长,这日午后好不容易醒转过来,便将大儿子段超唤到跟前

“给你弟弟去一封信,让他回来过个年罢

” 段超跪在卧榻跟前,听过这句话,内心只觉酸楚不已

早前他爹一直不肯让二弟知晓他卧病一事,段超明白那是为什么

他爹年轻时也是带兵征战的将领,二十余年前上虞一战大梁落败,王都南迁,从此国之不国,昔日的泱泱大国如今只得偏安于淮水南面狭小的地域中

对此最为痛心疾首的,应当就是他爹这一辈人,他们生在故国,长在故乡,一生中最热烈壮阔的记忆都在故园风雨中,他们对于北方土地的向往与缅怀,定是后一辈人所不能切切感受的

何况是他爹这样一个曾经纵横沙场的将领,缅怀之上,应当还有份盼望收复失地的热切

所以他不愿意叫远在战场的二弟知道他病了,定是怕二弟知道后赶回来,对前方战事有所影响

可事到如今,又是甚么让爹爹改口了呢?段超当着老王爷的面拟好书信,不敢作多想,只怕自己再往深处想一丁点,就会想到这是他爹想见二弟最后一面这层上去

半月后家书抵达前线,与之一同到的还有圣上口谕,宣段寻短暂回朝

此时北方正落着鹅毛大雪,段寻只领了一小队轻骑,于风雪夜中踏上归途

又十五日,一行人渡淮水,天明后入南都城

却终还是没能在年节里赶回来

令段寻颇为讶异的是南都竟也落起了雪,雪花轻而薄,落到人肩上便化开,堆不出北国的皑皑积雪,却也能将屋檐瓦舍染上一层颤巍巍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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