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嘴上应着
心里却犯了嘀咕：你从来未对我们说过要去哪里寻什么药，我和老爷又怎么会独自去寻药呢
“阿福，我们走吧
” “我一夜未眠，先休息了，你莫要打扰我
”说着天一便掀起帘子进了马车，再没动静
天一其实是撑不住了，吃了药，蜷缩在马车里熬着等药效发作
他不敢再贸然给自己施针
他还没活够
不过这马车也太硬了
阿福怎么也不铺的软一点儿
昏昏沉沉中，没了意识
阿福在听到“圣医钟白”这四个字后，一切都明白了
脸色一下子变了又变
最终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圣医钟白曾是天一的师傅
当年被逐出师门，个中曲折如今也过了太多年，是非因果早就归尘归土
阿福只知道天一再不能登圣医门
少爷怕是早就把去哪里采何药告知过李晋了吧，才会让富贵转告李晋圣医钟白性情不定，要他行事谨慎
阿福看了看还在昏睡的李晋，知道李晋定不会再来寻他们了
天一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好的坏的，他都受着
阿福心里又是气又是心疼，百般不是滋味，最后赶着马车离开了
—————————————— 李晋醒来的时候富贵在喂马
李晋觉得很累，全身却说不出的舒爽
他只是昏迷他不是失忆
自然记得发生了什么
李晋摸了摸胸口
长久的沉默
他说不出自己是怎么了，他还是觉得天一无耻可恨，可总觉得什么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正视天一对他的感情
太过狂热浓烈，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还是不能接受
可若说没有一点触动，他自己都不信
他竟然还对自己下药
他到底该拿天一怎么办
“老爷，你终于醒了
” “嗯
” “王公子他们已经先一步去了客栈，让我们随后就去寻他们
既然老爷醒了，我们出发，说不定还能赶上
” 李晋这才发现天一果然不在
李晋叹笑了一声，天一倒知道躲他了
“不了，我们自己去取药
” “可是我们不知去哪里寻何药
” “我知道
走吧
” “不行，王公子临走前曾说圣医钟白性情不定，要我们赶上他在一起去寻药
” “他说的？” “是
他让我转告老爷
” 李晋心中了然
王天一阿王天一，连这都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不用了，他不会去的
我们走吧
” 富贵心思简单
虽然疑虑，但李晋说什么什么就一定是对的
牵过一匹马给李晋，两个人便出了山林
两个方向
王天一
就此分道吧
“驾——”
阿福拿了些散银问店家借了灶房，亲自为他家少爷熬粥
天一来到客栈已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阿福为他把过脉，傍晚时分应该能醒过来吧
少爷的脉象又弱了几分
李晋果然也没有来
算算脚程，这会儿估计已经上了圣灵山了吧
阿福真为天一不值
回到客房，天一果然已经醒了
睁着眼睛，安静地躺着
阿福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问
端了粥放到桌子上，去扶天一起来
“少爷，喝点粥
” “我不用——” “我给你盛了都不到半碗
” “……拿来吧
” 天一吃的极慢
时不时皱眉
好一会儿才吃第二口
“你下去吧
” 阿福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盯着天一手里的粥
阿福知道他一走他家少爷就会把粥全部吐了
他就是要看他全部一口一口吃完，明知道他难受，也要他全部吃光
也只有他守着，天一才会强忍着不吐出来
“哎，我吃完就是了
你别这么看我
” 手里拿的好像就是□□
却也不得不吃完
还不能吐
天一觉得阿福不是他的随从，而是他爹
不对，他爹可管不了他
只有阿福能
说来阿福也是好本事
天一低低地笑了
这些年没别的事做的好，倒是把阿福惯的没边儿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小半碗粥
天一觉得胀的慌，却也真的忍下了
他的确需要进食，他需要力气
他还要活
“我们是现在就回府，还是少爷再歇几天？”阿福只字不提李晋
“等等吧”天一心道阿福果然是伶俐的
看的清楚
“没什么好等的
” “等阿晋回来一起回去
” “少爷觉得他会回来？” “不知道啊，所以劳烦阿福明天为我去打探一下，他们如何了
若是事情办成了我们就回去
我不放心
” “哼！” 阿福气哼哼的拿端了碗下去了
晚间阿福又跑来
“怎么了？” “药
” “什么？” “把药还我
” 天一当场笑出声来，从怀里掏出药瓶，“给你
” “你数数少没少
”天一逗他
不成想阿福竟然真的一颗一颗数了起来
天一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当年捡了阿福大概是唯一幸事
数完
阿福也没说多也没说少
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天一
久到天一快要睡过去了，才听到阿福问：“何为情爱？” 天一怔了怔，笑话他道：“怎么？莫不是我家阿福也对哪家姑娘动了凡心？” “才不是，我只是看少爷为一个情字不值当
我不懂
李晋根本配不上少爷！” “嗯
阿晋确实不算良配
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配他，却刚好
”“只是阿福以后千万别遇上这样的人
遇上了就躲开，躲不开就一刀痛快杀了
” “若世间情爱都似你们这般，不要也罢！” “情爱也分很多种
单恋，相恋，依恋，爱恋，苦恋……阿福一定会遇到最好的
” “那少爷是哪一种？” “我？”“……痴恋吧
”“痴恋最无聊
” “情爱真的有那么好？” 天一顿了顿，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不好
一点都不好
” “那为何——” “给我倒杯茶吧
” 阿福知是少爷不想再说了
便转身去沏茶
天一望向窗外
为何呢？ 何为情爱，是昙花朝露，旋生旋灭
怕回去，怕归一
圣灵山下
天一以为他此生再不会登上圣灵山
即便他当时请命寻药也是一开始就计划好带着李晋来，由李晋独立一人来求药
可哪有那么多计划之内的事
阿福探来消息，他便坐不住了
“两日前有人上山入圣医门窃药
离开时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惊醒了众人，合力将那人擒了，如今关在圣医门等候处置
” 天一听了眉头就没松开：不是让富贵转告阿晋要谨慎行事，好言相求
怎么求药成了窃药
不过再怎么想也于事无补
他便是再怎么上不了圣灵山如今也得上去
师傅，我还是来了呢
圣灵山上
圣医门
“天……天一？” “师兄
” 当年师从钟白，师兄弟无数
二师兄齐礼最疼他
也只有二师兄在他被逐出师门是为他求过情
“你怎么来了？”齐礼见笑的一脸无害的天一又是惊又是气
惊的是天一的突然到来
气的是当年师傅赶他出门不许他在上山他便真的再没有上过
“嗯
还好没碰到大师兄，不然他赶我出去
”天一好像回到了当初，大师兄对他最严，他就去二师兄那里说大师兄坏话
其实他们都知道大师兄脾气暴躁但对他们都是最好的
天一不知道的是他被逐出师门后，大师兄替他在师傅门外跪了三天三夜，为他尽了师徒情
“你怎么比从前看着还瘦
你从前就体弱，这些年果然也好不了是吗？” 说着便去拉天一的手，纤细的手腕不盈一握，齐礼简单的为天一号脉，突然不敢置信的猛地头都看天一，“你——” “师兄，我想见师傅
”天一打断他，抽回了手冲他笑
“你呀！师傅怎会见你……” “师兄，我想见师傅
” “你告诉我，你此番上山来究竟为何
” “找人
” “……是不是那窃药之人
” “……是
”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为何下山！你最应该知道师傅最不待哪种人！” “用毒者
伪善者
背道者——行窃者
” “那你还——” “师兄，我想见师傅！” 齐礼一言不发的看他
晌久——“你随我来
” “谢谢师兄
” 最终天一走了偏门
当年他许诺再不上圣医门，便没有资格正门而入
“圣医
”被赶出师门那年，钟白说再不准喊他师傅
当年天一不愿离开，喊着师傅希望他能改变心意
天一喊一声，钟白便锁他一针
那天齐礼为他取出整整四十七根针，几乎麻痹了一半的身体
“我说过与你再不相见
走！” “求圣医放了李晋！”天一直直的跪在紧闭的门外
“放肆！” “求圣医放了李晋！” “求圣医放了李晋！” 一掌破门而出，天一也不闪躲，生生受了这一掌，霎时喉头血腥涌动，又生生咽下了
钟白已经站在他面前
说是此生不见，偏偏又是相见了
天一在赌
赌的是他的一条命
赌的是师傅对他的不忍
“求圣医放了李晋
” “我凭什么放了他
” “我愿意将一身术士还给圣医，只求圣医放了李晋
” “我稀罕你这一身毒术？”钟白这样的圣医怎会看不出天一这一副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病态，若再废他一身功力，那今天天一便是出不了这山门了
“师傅——” 钟白一怔
仿若看到多年前那个清瘦好看的少年，天资聪颖，偏又好强激进
天一早就不喊他师傅了
是他自己用四十七针亲手斩断了天一与师门的联系
天一不知其实当日师傅共挥出四十八针
这最后一针扎在钟白自己的掌心
圣人也有情
师徒一场，钟白终是不忍心
如今再听到天一喊他师傅，钟白一时五味杂陈
嘴上却还是说到：“我不是你师父
” “你走吧，窃药者不是他
”钟白转身往屋内走，“他求了药借了快马三日前已经离开
” 原来不过一场闹剧
天一苦笑
起身准备离开
房中传来一声叹息：“莫再上山，既已时日无多，你好之为之
” “是
师傅
” “走吧
” 天一心里又酸又甜
师傅最终还是应了他这一声
齐礼也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又是一顿叹气
叹天一平白挨了这一掌
拿出一个药丸让天一服下
天一问也不问就吞了
“窃药的是高闵，如今还被关在地牢里
当天擒获他的便是来求药的李晋
你若早说找的是李晋，也不至于平白受了这一掌
” 可天一这一掌受得开心
李晋没事，而且他知道师傅心里还是有他
“说来李晋这功夫也是了得，生生断了他高闵两条胳膊——” “我不管什么高闵，别让他死了就成，敢来圣医门偷药，那就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 后天的天一为了今天的话悔断了肠
他就应该当刻冲过去一针结果了高闵
每一个后来都有一个毫不知情的曾经
所以人世间那么多生死别离
陈年酒香
问魂归家
回到山下
喊了阿福便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
阿福知道李晋已经离开后气的不行
骂了李晋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带重样的
天一都快被他逗笑
天一下山前服了两颗药
他知道师傅那一掌已经留情
还是觉得疼痛难忍，是自己越发不济了
李晋，你快喜欢上我吧
我怕我没有时间了
李府早接到李晋回来的消息
秦敏便早早带着一帮下人在门口侯着了
李晋遥遥的看过来，秦敏冲他露出温良的笑，心里百般滋味，他对秦敏心中终是有愧疚
秦敏怎么会知道这短短几天已经发生过什么
李晋快几步走上前来
“恭喜老爷复命归来
”李管家退开一步，迎李晋进府
“嗯
” “辛苦了
”秦敏仿佛一直没变过，对他总是周到体贴
新婚燕尔第二天夫婿就不知所去她也不抱怨
“不辛苦
”说着便牵起秦敏的手，向府内走去
“进屋吧，小心着凉
” “怎会呢
”秦敏笑到
天一马不停蹄连王府都没来得及回便先来了李府
看到的就是李晋复命归来牵起秦敏的手笑的温柔，然后一起走回属于他们的家
天一觉得喘不过气来
握拳的手隐在衣袖里青筋凸起
秦敏的命是留不的了
李晋
是你逼我
天一直直的站在王府门口，一眼不眨的盯着李晋的背影
阿福气的又去捡石头了
“少爷？”李管家倒是先看见了天一
李晋的脚步顿了一顿
“关门！” 李管家左右为难起来
一个是曾经最怜爱的小少爷，一个是当家主子
这门开不得，关不得
“我走了，王伯
” 这一声王伯喊的李安越发心疼
在李安眼里天一依然是那个裹得圆滚滚的小人儿，喊他王伯
都传言王天一有多么阴毒狠辣，其实真的知道天一的人都知道天一从来心思细腻
最见不得身边真心待他的人为难
天一唤了阿福离开
半道阿福又折回来扔石头
这事李管家一直知道却也干脆不管
不说阿福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是真心疼天一的
私心李管家还是觉得李晋能有今天多亏了天一
虽不知个中缘由也能猜到这些年和天一最是要好的李晋和天一有了嫌隙，他还是偏心天一
“老爷，喝茶
”秦敏以前只唤李晋李公子
现在嫁作其妇便改了称呼，唤一声老爷
只是这第一次唤倒是三分涩七分羞
“嗯
”李晋接了，“你也坐，这些交给下人做就好，别累了
” “说什么呢，倒茶做饭我也不是一次两次做给你，我乐意地很
怎么成了亲倒客气起来了
”秦敏笑的真诚
这话不假
当年李晋落魄一直到他们成亲，秦敏能为他做的一样没落下
“路上瞧见的，不是什么值钱物件，知你不喜金银配饰，就两个小珍珠，素的很
”李晋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走到秦敏身后，轻轻的为秦敏挽进头发，“对不起
大婚第二天便留了你一人在府上
你受委屈了
” “我是你的妻，便没什么对不对得起
”抬手摸了摸簪子，秦敏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温婉贤良，“比凤冠霞帔都教我喜欢
” 秦敏是个好女人
可李晋却不是她的良配
“老爷这一趟差事可还顺遂？” “挺好
”李晋心里不免一番苦涩的计较，“吩咐下去准备晚膳吧，奔波了一路，我也饿了
” “还是我去给你做吧
” “也好
” 秦敏，他终归对她不起
不说她已成她夫人他却与天一行了男女之事，光说天一留在秦敏身体里的那一针，他就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