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岳戈一脚踢开面前的周若江，单膝跪在到沈顾玉面前，霎那间显出几分手足无措
当见到王爷苍白的脸色，以及嘴角鲜血和无力吹在地上的手臂时，岳戈身体一阵僵硬，伸手将人小心翼翼扶起来，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刚刚破茧而出的孱弱的蝶
“顾玉……你，你怎么样……”岳戈抬手，谨小慎微地擦过沈顾玉嘴角的鲜血
沈顾玉张了张嘴巴，讷讷问道：“你……怎么会……” 他不是让苗神医带走岳戈了吗？按理说，他们早就离开夏京了，岳戈怎会出现在这里？ 沈顾玉静下心，打量了一下岳戈，只见对方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头发蓬乱，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
王爷顿时觉得有些心疼，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岳戈闻言身体一僵，握着沈顾玉的肩膀的大手，微微用力，却也努力控制着，谨慎着伤了对方， “岳，岳戈？” “我说过要离开了吗！”岳戈的口气前所唯有的冷硬
沈顾玉一愣
岳戈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沈顾玉知道他在压抑着怒火
只见岳戈舍不得对沈顾玉说重话，转过头看到了地上的周若江，而后眸色一沉
沈顾玉从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是他将你伤成这样？”岳戈声音冷的能凝起冰渣，沈顾玉一时忘了回答
岳戈也不需要回答，缓缓放下沈顾玉，走向周若江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周若江口吐鲜血，狼狈的挪着身子往后退
“你该死……”岳戈语调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太阳东升西落一般，自上而下冷冷俯瞰周若江，然后猛地扼住对方的脖颈，提起来，鹰隼一样凌厉的目光，直直看进对方挣扎惊恐的双眼：“凡是敢伤顾玉的，都的死
” 周若江双脚离地，蹬着双腿挣扎
岳戈眼中没有波澜，只需再用力，周若江脆弱的脖颈便可折断
“慢着
”沈顾玉制止住了岳戈
岳戈停住，转头看向沈顾玉
“先放下他，我有话问他
”沈顾玉咳嗽了两声，撑着身子说道
岳戈依言，放下周若江，但是眼中杀气未收
沈顾玉此时内力反噬的痛苦已经慢慢平息下来，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没有刚才那般僵硬了，于是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抬手，若无其事地接上被周若江打脱臼的手臂，缓缓走到对方身边
“沈顾玉！你不能杀我！”周若江瞳孔紧缩着，看沈顾玉就跟看地狱来的恶鬼一般，他尽力保持着镇定，声音拔高带着虚张声势：“老夫，老夫是，是太后的暗棋！你不能动我！” “就因为你是太后的暗棋……”沈顾玉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双目冷的如同悬崖的冰凌，“仗着这点，你在朝堂处处与我做对，我可以不杀你；你儿子出言冒犯我，我也可以不杀他
甚至我大弩之行，你派刺客两次暗杀我，我都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了我的玉佩！今日就是太后在这里！也救不了你！” “沈，沈顾玉！”周若江哆嗦着往后退，却被岳戈反剪着双臂，押到沈顾玉面前
“今日，你父子两人必死无疑
”沈顾玉缓缓下了定论，而后语调微转，“不过，死之前你对我还有些用
”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周若江咬牙
“你会说的，而且，还会说实话……”沈顾玉说着瞟了一眼，单床上的周平
周若江脸色煞白：“你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全取决于你
”沈顾玉调息一下内力，不紧不慢地走到周平身边
“不许动我平儿！”周若江疯了一样大喊
“如果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让你死在周平前面，留你们父子全尸
若你敢说谎，说一句谎话，我挖周平一块血肉……他死后能不能留全尸，全在你的回答上
” 周若江龇目欲裂，咬牙切齿：“沈顾玉你敢！” 沈顾玉风轻云淡地扫了一眼：“你可以试试
” ………… ………… 周若江喘着粗气，猩红的双眼盯着沈顾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 “不为什么，因为你没得选
” 周若江闻言，面目狰狞，满脸的扭曲，但是却偏偏反抗不了
“我可没多少耐心
”沈顾玉幽幽开口，“不如，先卸掉周平这只手，怎么样？” “我答应你！”周若江彻底崩溃，认命地闭上眼：“我答应你……你所问的，我全部老实回答……” “那就是好
”沈顾玉冷冷看着周若江，精致的眼眸变成浅淡色，像是一张直摄人心的镜子，清浅的声音压低了几分，问：“太上皇和太后那里，可有关于前太子的新消息？” 周若江声音嘶哑，摇着头：“没有
” “可有黄啸的踪迹？” “也没有
” “太上皇的势力与太后的势力，在京城的具体分布是什么？” “一半一半，暗地里，太上皇有暗部，太后有冥部，实力相当
在明处，御林军和军队还有朝堂上，有的是太后的人，也的是太上皇的人，剩下的是都是中立的人
”周若江说着抬眼看沈顾玉，“你在朝堂多年，这些不也很清楚吗？！” 沈顾玉放缓了语调：“我要问的是，太上皇的人，在明处占几成？” 周若江一顿
沈顾玉冷笑着，扫了一眼周平
“三成！” “都有谁？” “……有礼部安光耀，刑部崔世晨……”周若江咬着牙，报了一个有一个名字，沈顾玉冷静盯周若江的一举一动，将所报名字一一记在心上
“太后的人都有谁？” 周若江一阵不分：“你是太后的人，你会不知？” 沈顾玉冷冷道：“名字
” 周若江闭上眼，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报了出来，与沈顾玉所知，相差无几
“太后的势力占几成？”沈顾玉似乎又在明知故问了
“也是三成左右！”周若江愤愤回道
“这么说剩下的四成人，都是中立之人？” “当然！”周若江咬牙道，“王爷难道不会算数吗？！” 沈顾玉并不恼，静静地思忖，久久不语，似乎在衡量周若江的话
这边，周若江先急了，吼道：“沈顾玉！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若敢食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顾玉摆手，示意周若江闭嘴，然后缓缓再开口：“最后一个问题……” 周若江屏息
“你是太后的人，还是太上皇的人
” 周若江脸色难堪，最后溺于绝望，回道：“我谁的人都不是，在这场战争里，太后赢了我就是太后的人，太上皇赢了我就是太上皇的人
” 沈顾玉闻言，冷笑一声：“问题问完了，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动手
” “我自己动手
”周若江说着，看向沈顾玉，“我最后求你，让我再看一眼平儿
” 沈顾玉缓缓让开身
周若江被岳戈压着跌跌撞撞走到周平身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周平，嘴唇哆嗦着：“平儿，为父先走一步了……” 周若江说完，眼睛一闭，运气仅存的内力，猛的一震，而后一口鲜血喷，挺直地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动了
沈顾玉站在一旁看着周若江，神情闪过一丝复杂
这人虽然卑鄙狠辣，不择手段，但，却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沈顾玉走到周若江尸体旁，蹲下身，冲岳戈一抬手，“匕首
” 岳戈闪过一丝不解，将袖中的匕首递给沈顾玉
沈顾玉接过匕首，冲着周若江尸体的胸口刺下去
岳戈更为不解，沈顾玉拔出匕首，冷静解释道：“这叫补刀，为确保人万无一失的死透，必须这么做
” 沈顾玉说完，站起身，走到周平面前：“该你了……” 周平已经是出气比进气多，整个人奄奄一息了
沈顾玉的匕首抬起，寒光一闪
“慢着！”周平回光返照一般，浑浑噩噩的双目忽然闪出了一丝，少有的清明，死死看着沈顾玉，问道，“你问了爹这么多问题，我也要问你最后一个！” 沈顾玉的匕首停在半空：“……你说
” “约我去摘星楼的，到底是不是你……”周平硬撑着最后一口气，瞪着凸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顾玉
沈顾玉的匕首悬在半空，波澜不惊地回视着周平，慢慢开口，低缓的声音带着一丝独有的清浅与冷淡：“你说呢……” “你……你……”周平哆嗦着嘴唇，还想挣扎着说些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一语
第55章 悬空利刃 当确定周若江父子已经死透后，沈顾玉扫了一眼血迹斑斑的船舱，忽然觉得很是碍眼
“我们走
”沈顾玉说着，走出了船舱
岳戈闷声跟在他身后
就在即将出门时候，走在前面的沈顾玉忽然停住了脚步，整个人似乎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怎么了？”身后的岳戈也停住了，顺着沈顾玉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几艘乌黑的大船，正缓缓向他们驶来，船桅上挂着一张黑底描金的旗帜，上面写着一个疾风劲草的“夏”字，甲板上隐约可见，站着一排身着甲胄的士兵
“是官船
”沈顾玉眉头微隆，脚步慢慢后移，退回船舱
“官船？”岳戈跟着沈顾玉
沈顾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现在不是考虑官船来历的时候，更要紧的离开这里
“朝堂不是江湖，随意杀人是要判刑的
”沈顾玉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若是被他们发现，这里的情况，恐怕我就要被请去刑部喝茶了
” “那，我们离开
”岳戈说道
“那几艘官船明显是冲我们来的，堂而皇之地从他们面前离开，这不太可能……”沈顾玉皱眉
“从后面离开
”岳戈说着，不由分说地牵起沈顾玉的手，往船舱后面走去
只见船舱的不远处，飘着一艘柳叶状的小船
小船是附近渔民捕鱼用的小渔船，不大，堪堪能容纳个三四个人
小渔舟上站着一个带着蓑笠的老者，一见到岳戈出来，一张饱经风吹日晒的黝黑脸上，笑出了沟沟壑壑的皱纹，透着渔家人的质朴与善良
“少侠，您可算出来了，爱人找到了吗？”渔夫说着，目光落到了沈顾玉身上
“这是……” “先带我们离开
”岳戈说道
“好，好嘞
”渔夫划着船，驶了过来
岳戈拉着沈顾玉跳上船
“快走
”沈顾玉看了一眼后方越来越靠近的官船，低声催促道
渔夫一愣，呐呐地划桨
于此同时，官船正迅速靠近，江面本就一览无遗，小渔船马上就要暴露了，沈顾玉叹了口气，想全身而退是不太可能了
“怎，怎么了？”渔夫也瞧见了身后越来越近的官船，不安地问了一句
“没怎么，老人家你只管划船，无论你听到什么，见到什么，你只管向前划
”沈顾玉绷着脸神色镇定地解下了身上这套识别度很高的官袍
渔夫分这才注意到，那明紫的衣服上染得都是斑斑血迹啊
“那边的！不许走！”官船驶到游船旁，一望无际的水面上，一眼就能看到他们这艘小渔船
“往前划！”沈顾玉撕下一块衣角，将脸蒙上
“停下！”官船上的人喊话警告，可小渔船在沈顾玉的授意下，正飞速离开，往岸边冲去
官船随即追赶而来，不过，速度却赶不上灵活的小渔船
生恐小渔船逃走，官船上的人，纷纷架起了弓箭
“嗖！嗖！嗖！”一瞬间，数百只飞箭，下雨一般冲着小渔船而来
沈顾玉忽地起身，闪身站到小渔舟尾端，将脱下的官袍拧成一条紫练，运起内力……瞬间，手中的紫练仿佛活了活来，宛如一条灵动的游龙，在空中挥舞
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雨，竟全被挡住，在还未挨到渔船纷纷被被打落到水中
那边官船依旧穷追不舍，更加紧了攻势
隐隐可见有些士兵往甲板上摆出一个庞然大物的机器
这边老渔夫闭着眼，埋着头，憋着一口气，只管猛划船，眼看小船距离岸边越来越近…… 忽然，只听“轰”的一声！箭雨中竟然夹杂着巨大的石块！这庞然大物夹着“嗖嗖”寒风向着小渔舟冲来！ 沈顾玉顿觉头顶的光线隐隐变暗，铺天盖地的黑压压的石块，组成一张黑色的大网，眼看就要砸上小渔舟…… 握紧了手中的紫练，沈顾玉咬牙后退半步，紫练太轻便！对上沉重的石块，根本无法！ 就在此时，一个有力的大手一把拉开了沈顾玉，挡在其面前
只见岳戈抬手握拳，眼神闪着凛光，在铅重的石块迎面砸下来的时候！如疾风一般，迅速出拳！ “砰！砰！砰！”半人左右的沉重的石块，竟然被岳戈赤手空拳打进水中
“快走！”沈顾玉在岳戈抵挡的空隙，丝毫不敢懈怠，抬掌运气内力，冲着水面打下去
内力化风，推着小渔船向前滑行了很远！ 箭雨乱石，渐渐被小渔船甩在身后，可官船依旧不作罢，像是紧追猎物不撒口的鬣狗一样，仍旧纷纷向着小渔船投石！ 而后，石块已经到达不了小渔船，只是落在其后方周遭，将平静的江面掀起一波波爆炸一样的起伏
小渔船在摇摇晃晃中，迅速驶近岸边…… “就快了！就快了！就快了！！！”老渔夫嘴中急促念叨着，双臂更急促，飞快地滑动着船桨，眼看岸边近在咫尺了……这个距离，隐约连岸边站的人群的样貌都能看清了…… 只差一点点了…… 可也就是在着一点点之间…… “砰！”地一声巨响，小渔舟身后的江面忽然炸开了花，顿时，江面像是被熟沸的白水，“咕嘟”翻滚着白浪，将就要靠岸的小渔舟冲的左摇右摆…… “稳着点！稳……”老渔夫话还没说完，又是“砰”的一身巨响，只见一个两黑色的圆球落在它们小船后方，圆球刚接触水面，“砰”的一声炸开，白浪四起，飘零摇摆的小船瞬间失去平衡，差点翻进水里
“火炮！”沈顾玉堪堪稳住随船摇晃的身形，对着远处的官船，眼中闪过一丝渗人的暗色
还未及沈顾玉细思，只听…… “砰！”又是一声巨响
本就摇摇晃晃的小船，这下彻底失去了平稳，一下子侧翻江中
船上之人瞬间被翻涌而起的白浪迎面吞入水中
水把式最好的老渔夫最先露出头，抹了把脸，瞪着双眼，又惊又恐：“少侠，你这是得罪朝廷了吧？！！火炮都用上了！！趁着火炮只有三发！！赶快上岸，快上岸！！” 岳戈在水中没顾上其他，迅速左右环顾，在江面寻找着沈顾玉的身影…… 空的……除了向岸边游过去的老渔夫，和周围滚滚江水根本看不到沈顾玉踪迹
“少侠！”渔夫催促
“顾玉！”岳戈喊了一声
回应他的只有周围翻滚未息的浊浪和不断逼近的官船…… “顾玉！” 岳戈嗓音发紧
开始趋于平缓的浊浪像是吞噬人的怪物，茫茫江面，依旧，唯独不见他心中最执念的那个人…… 脑中有刹那的空白…… “少侠……”一旁满脸纠结的渔夫，也不知道该不该丢下这个人在这里……可官船又越来越近了…… “顾玉！！”岳戈不再注意什么官船，眼睛盯着江面，双臂毫无章法地划着水，脸上带着从未又过的慌乱，像是近乎崩溃一般
“你们先走……”一个微弱的声音，将临近悬崖的岳戈拉了回来
只见沈顾玉从距离岳戈不远处的江面冲出，可对着岳戈喊了一句，又扎进水中
岳戈苍白着脸色还没恢复，可大大松了一口气，朝沈顾玉迅速游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岳戈拉住又要扎进水中的沈顾玉
“我半块玉佩掉下去了！”沈顾玉微微挣动，眼看又要扎进水下
“砰！” 官船越来越近了……因为火炮使用有限，官船又改用起了投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