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内几乎横尸遍野,三步一尸体
这些皆未拔剑,甚至可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连门口的小童都未惊动,可见魔教杀手速度之快,动作之决绝,个个一击毙命,哼都没哼一声
有手下正在一个个移走尸体,路过华淇时便停下,对华淇点头
华淇一路走到内厅,厅内跪着十来个赤骆堂弟子,全为披头散发,伤痕累累的狼狈样
厅内上座坐着一位八旬老人,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风发少年,看着他眼里露出的讥讽,心中所想不过是但求死痛快罢了
华淇看着这位连挪个身子都吃力的人,忽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周周密密兜了这么久,要杀的却是一个连武器也拿不起来的废物
鬼龙须沙哑的声音响起:“小牧呢?” “什么?” “门口的小童
”鬼龙须解释着,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华淇道,“你也杀了么?” 两目相对,华淇突然哼笑起来,看着鬼龙须的眼睛满是不解:“我为什么不杀?说不定他就是下个我,我就是下一个你呢?你在责怪我么?你凭什么!凭什么!” 他怒极,双目赤红,一手掐着鬼龙须那脆弱的脖子,声声逼问
鬼龙须闭上了眼,淡淡道:“杀了我吧
” 华淇闻声便撒开了手,拿起玉箫,手腕一转便拔出了一把细剑,直直□□鬼龙须的大腿里
怎么能让他死得那么快呢?他应该尝尽他人所受之痛,感尽他人所情之悲,恨尽他人所憎之人,怕尽他人所恐之事,这才叫罪有应得,这才是真正的死得其所! “你害我父亲,杀我兄弟,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
” 华淇说着,将手中的细剑又插深几分,来回扭着手腕,那刺痛疼得鬼龙须呼吸都快转不过来
只感那冰凉物从肉内抽离,血便从那烂□□中喷涌而出,霎时便染了一地
华淇接过邵子递来的我白布,慢条斯理的擦起手中的细剑,道:“止血,吊起来
” 阴暗潮湿的地下暗室,青苔石板上还留着当年的干黑血迹,两边石壁亮着微不足道的光
空寂忽而被打破,脚步声由远即近,走得极慢,极懒,未完全抬起的鞋底磨蹭着地板,一声便化为一尖爪,撕扯着鬼龙须的所有感官
只觉那人似正踏在自己心上,又似阴间地府的黑白无常,他的命已经被锁魂链牢牢套住,却迟迟不取走,任他受非人的折磨
“想死么?”华淇站定在鬼龙须面前,重复着这每日一问
鬼龙须一抖,每日他都会问自己,没有正确答案,只有不断被生生砍下的肢体
他不准自己死,用最好的药给自己续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鬼龙须四肢离体,眼珠全无,就只剩下一张嘴,供华淇消遣
“杀……杀了我吧……求你了……”鬼龙须空洞的眼睛流出了鲜艳的鲜血,血滴顺着脸颊徐徐滑下,留下红色轨迹,又多添了几分可怖
“好啊!”华淇答得爽快,“正派们已经在山脚了,怎么样?当年的伐毒之战够你回味到如今了么?” 鬼龙须身子一抖
“再告诉你吧
”华淇幽幽开口,“当年就是我逃出去告诉风火堂的于怀远
知道吗?这叫因果循环,你们正派就该自相残杀!” “什么意思?” “到现在都想不起么?”华淇戳了戳他的头,“老了记性不好么?我是华泽君的儿子,华钰辰
” 鬼龙须猛地摇头,嘴里嚷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死了!罗斯说你已经死了!” 华淇充耳不闻,他放下铁链,如把鬼龙须已经当作一块死肉般,拿着一端的铁链,便拖便语气轻快道:“今天是正月初一,新年呢!我觉着你这日子死得特好,你看啊,每年到了你的忌日,举国欢庆,万家灯火,鞭炮齐鸣,欢天喜地,你说你死得好不好?” 华淇等了片刻,没听到他的回应,突的加快速度,嘴里念叨着:“好不好?好不好?” 鬼龙须刚结痂的伤口蹭到地上的尖锐石子,顿时又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哭丧着答:“好!好!” 听到了答复,华淇才慢下来,呵呵笑着,一路走,一路拖出一条血迹
华淇命人将鬼龙须摆好在椅子上,一针一针的缝上那只断臂,退开两步,摸着下巴仔细瞧了瞧,道:“我怎么觉得还有些怪怪的
” 武悦悦也看了一眼,点头道:“我也觉得
” 邵子在一旁提醒:“教主,眼睛那处是凹的
” 华淇闻言望去,果然,那原本应是有眼珠的地方此时空无一物,眼皮便往里凹了进去,整张脸便显得怪异起来
他想了想,叫人拿来了纸笔,将纸揉成团,照着鬼龙须的眼睛比量了一下,合适后便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个黑眼珠,硬塞进了鬼龙须的眼睛里,道:“挖了你眼睛拿去喂狗了对不住啊,我给你补一个
” 旁人听后皆笑出声了,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双新装上的眼睛,嬉笑嘲讽一番,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鬼龙须气绝,咬牙切齿道:“魔教中人,皆蛇蝎心肠,惨无人道,豪无人性!枉为人!枉为人!枉为人!” 那三声咆哮似要用竭他所有的力气,死也要痛快一番
枉为人……枉为人?枉为人! 好一个枉为人!华淇握紧双拳,青筋爆出
他怒,他恨,他悲
鬼龙须八年前残害了那么多的无辜人,怎不念自己一声蛇蝎心肠,惨无人道,又怎不对自己道三声“枉为人”? 视他人为鱼肉,自己为刀俎时,杀害无数却无一丝悔意,因果轮回,只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轮到自己时却道别人毫无人性! 枉为人?不为人又如何!他华淇自杀第一个人开始便不再是人,他成了暗地里害人的鬼,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他戴着面具活了这么多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华淇冷冷道:“他嘴巴不干净,给我清干净了
” 旁人早就上了火,接了命令立马掏刀上前,手脚利落的扫了一通,清得是一干二净
左良驱一行人的脚步声接近,众人便退到了内厅中,华淇让邵子人先从后门走,自己留下,他道:“我还有句话忘了说了
” 华淇跳远了左良驱,闪到鬼龙须身边,附在他耳边笑道:“地府里等着我吧
” 闻言,鬼龙须身子一颤,留下一行血泪
华淇最后看一眼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鬼龙须,哼笑着消失在众人眼前
赤骆堂,灭了
华钰辰那年八岁,至亲之人死后的样子便一直烙在了他的心里
他在草堆里躲了一天一夜,嘴巴里全是那个小侍女的血,刚开始还会直泛恶心,渐渐便习惯了
他满身是血的从草堆里爬出来,闭着眼睛不敢看那个小侍女,他实在是太怕了
“小姐姐……”他闭着眼哭着,却不敢太大声,“钰辰要走了,小姐姐一个人别怕……我……我也不怕,我真的要走了,小姐姐你好好睡……
” 他抬腿便跑,竭尽全力也不停下
华钰辰便是这般急急的跑,慢慢的走,冬日里手脚都冻得没了知觉,嘴唇青紫,摇摇晃晃的又走了一段路,便昏头倒地了
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换了地方
他环顾四周,发现是个柴房,四面灌风,却总比直接待在外面要暖和
身下的茅草刺得他浑身痒痒,身上盖着一层薄被,再看一旁,放着一碗剩饭剩菜
他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喊了一声:“有人吗?”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回答
他盯着那剩饭剩菜,再咽了咽口水
人家都直接把饭放自己旁边了,这又没别人,难不成喂老鼠么? 他这么一想,觉得在理,直接扑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正吃到半,柴房的木门便“咯吱”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壮汉,冷着脸,一言不发便直接提着华钰辰的后领把他拎了出去
华钰辰嘴里还塞着饭,挥舞着双手,拉扯着壮汉的手臂,嘴里的饭全喷在了壮汉的腿裤子上
那壮汉低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把华钰辰甩地上,一脚踢到他的肚子上吼道:“狗娘养的!” 华钰辰被踢得反胃,翻了个身把刚刚吃下的饭全吐了出来
那壮汉一看,更气了:“给你吃就不错了!你还吐?” 华钰辰喘了喘,捂着肚子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壮汉碎了一口唾沫,复拉着华钰辰走
待停下时,华钰辰还没站稳便被壮汉扔进了一个浴桶里,突如其来的热水把他的皮肤烫红了一片,咕噜咕噜呛了好几口水
那清水不到一会儿便染成了红色,华钰辰也算真正露了脸
壮汉抱手道:“快点洗
” 华钰辰愣了愣,虽然肚子还疼着,但觉着眼前这位壮汉也不算坏,又给他准备饭又让他洗热水澡,前面肯定是自己把饭给浪费了才激怒了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罢了
华钰辰点点头,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开始搓起来
待洗净后,那壮汉给他穿上了白色水纹衣裳,叫人给他梳了冠,一张未脱稚气的白净小脸可爱又俊俏,刚洗完澡,脸颊还泛着红晕
壮汉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对旁边的小侍女道:“带走吧
” 旁边那小姐姐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
她走上前来,牵住华钰辰的手,温柔笑道:“弟弟跟我来吧
” 一连过了七日,小姐姐都对他极好极温柔,华钰辰能从她身上找到娘亲的影子,越发觉得小姐姐好了
由于自己的身份特殊,华钰辰便没把真实情况告诉小姐姐,只道自己双亲死于疾病,是个孤儿
那小姐姐闻言舒了一口气,摸着华钰辰的头顶说道:“我们捡到你时,你高烧不退,可是折腾了好久呢
” 华钰辰看着小姐姐,像个大人一般道:“我的命是你们救的,有恩报恩,我年纪虽小,但还是能做一些事的,姐姐有事吩咐我绝不说二话
” “是么?”小姐姐说了这句便没了下文,看着华钰辰沉默了良久
那日,那壮汉又来了,小姐姐和那壮汉聊了两句,小姐姐又进来,让华钰辰洗了澡,换了衣裳
“走吧
”小姐姐笑道
华钰辰也跟着笑了笑,那小姐姐看到后一瞬间竟愣了愣,心中泛起一阵不忍
“姐姐
”华钰辰问,“我们去哪呢?” 小姐姐跟他卖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华钰辰抬头看了她一眼,复低下头静静的跟着她走
华钰辰想,现在自己年纪还小,无依无靠的,况且他现在是前有豺狼后有猛虎,虽说他以前从未出过魔岭,父母也一直将他的存在隐藏得极深,但正派一定听说过华泽君有那么一个儿子
加之新人教主罗斯是魔教长老,华钰辰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不可能放任他逃走,恐怕谁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跟着这些人混个一两年
华钰辰做好了心理准备,端茶倒水,砍柴烧火,怎样的累活他都能干,只要能给他一口饭吃,一个窝睡
再大些,他决定要学武功,他想到死去的人,无论是至亲还是毫不相干的人,那些淌在血泊里是人,那些无辜的人,死时都睁大了眼睛不肯瞑目
他爹说过:“魔教中人,也并非全是恶人
他们其实大部分是被逼无奈,或是失去亲人朋友无依无靠便投奔了魔教,或是被人追杀便进入魔教求个庇护,或是遭众人排挤,不愿孤身一人便来了
人不能总看是以第一眼来推断别人,有些人模样丑陋却心地善良,有些人美貌如花却怀着蛇蝎心肠
” 华泽君抚着他的小手问道:“你懂吗?” 华钰辰那时愣头愣脑的,只懵懂的点点头,一知半解
现在想来,华钰辰算是彻底悟了
正派也不不一定正,邪教也也不一定邪,鸟为食亡人为权跪,人是善变的,本身便是亦正亦邪
他的娘亲知书达礼,温柔贤惠,他的爹爹有情有义,能通道理,自当上魔教教主以来,便规定了魔徒不准滥杀无辜,不准强夺豪取,在任期间魔徒们是安分异常
正派却以作恶多端为由来围剿魔徒,岂不是无稽之谈? 华钰辰想到自己的爹娘,又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
小姐姐闻声低头一瞧,华钰辰眼睛红成兔子眼,双眼蒙着水雾,泪珠呼之欲出
她急忙捏了捏华钰辰的手,拿出手帕擦干他的泪,道:“这是怎么了?怎的还红眼睛了?这可不行,待会儿可千万不能哭,不然大人可要不满意了!” 华钰辰闻言便抬手拿袖子揉了揉眼,以为那大人若是不满意自己,自己就得出去吹冷风,喝西风了
他摇摇头道:“我不哭!” 小姐姐既欣慰又惋惜的看了他一眼,暗暗可惜这么可爱乖巧的小男孩
华钰辰跟着小侍女坐马车,来到了一个府邸的后门
小姐姐一边跟着府内管事走 ,一边小声告诫华钰辰:“待会儿见到大人,一定要记得行礼
大人没叫你抬头绝不能正眼看他,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抱怨不准反抗,知道了么?” 华钰辰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乖乖的点头应了
待管家带着他们饶过花园和几个院落,才来到那位大人住的大院
小姐姐拉着华钰辰,领着他行了礼
华钰辰用余光瞄了瞄,只大概见着是个膀大腰粗的男人坐在上座
王大力歪头瞅了瞅,道:“抬起头来
” 华钰辰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小姐姐稍稍拉了他的袖子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
只见眼前这男人满身肥膘,脸上的肥肉把眼睛都挤成了缝,坐在椅上,脚底竟踩不着地,满面油光,嘴巴周围还留着肉屑,一只手上握着一只还正在滴油的烤鸡腿,不对称的,他的一边耳朵没了
华钰辰疑惑他那只没了的耳朵还能不能听
王大力一看华钰辰,只见眼前这小男孩俊俏无比,虽为成型,但也知以后绝对会是个祸害
他脑中想着一些不堪的画面,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他对华钰辰招招手,道:“过来
” 华钰辰不安的看了一眼小侍女,小姐姐微微颔首方才挪着脚步走过去,离王大力两步远时便停下
王大力看华钰辰站着的位置自己根本够不到,又招了招手:“再过来些
” 华钰辰内心是极度反感的,看着他油腻腻的嘴和手,眼睛又扫到那只鸡腿,香味环绕在鼻尖,食欲立马就勾上来了,他再想想自己风餐露宿的日子,还是选择慢慢靠近
王大力牵起他的手,只感手中一片柔软,心道这小孩铁定是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做过一件活事儿
他摸上华钰辰是腰,来回抚上华钰辰的后背,再转移到屁股上,大手覆盖着揉捏
华钰辰一阵恶寒,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又想到之前小姐姐对他的告诫,只好硬着头皮站着
“很满意很满意……”王大力色咪咪的看着华钰辰道,“说吧,多少钱?” 华钰辰身子一抖,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个价
”小姐姐伸出五个手指
“好好好……”王大力应着,手摸上华钰辰的脸,掐了掐,软得一塌糊涂,复加大了力度
华钰辰吃痛低叫了一声,没敢动
魔岭中分有三峰,擎天峰,刀面峰,叶海峰
叶海峰的人嗜血,也如他眼前这男人一般满身肥膘,可从未如此对待他,那只手游走在他的身上,华钰辰只觉快恶心吐了
王大力把银子给了小姐姐,满满一中袋,掂了掂还能听到满袋银子碰撞的细碎叮叮声
小姐姐顺了顺华钰辰的头,道:“你今后跟着大人了
” 华钰辰稍稍斜眼看了看那男人,小声问:“姐姐你呢?” “我?”小姐姐道,“我当然还要回去
” 话毕便转身离去,华钰辰急了,想到刚才那男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慌得赶忙上前抓住小姐姐的衣袖,红了眼眶喊:“姐姐!姐姐!我不想留在这!” 小姐姐明显没料到华钰辰回冲过来拉住她,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王大力,心道这男孩真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