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从后山上来,见离这儿不远处,有一间樵夫过夜的屋棚,到了那儿,我再替你想法子
” 颜铮隔着皂衣被顾青拽着的臂膀,好似有千万条蠕虫爬过,痒痛得他恨不得拿整只胳膊往拽着他的人身上蹭
顾青只见颜铮双拳都攥出血来了,牙关紧咬,僵着半边身子随他拖着往前走
顾青也知颜铮此刻极不好受,幸好屋棚眼看就到,不过是个窝棚似的搭着避避风雨的歇脚处,里头堆着柴薪,稻草,门口还有个水缸
顾青将颜铮往那极简陋的窝棚里安置,颜铮挤出话来:“水
” “这香未解前不能饮水,否则要伤肺腑
” 说话间,颜铮半躺着,腰下那物蓬勃的姿势就再也遮不住了,突兀地横亘在两人中间,仿佛悬崖峭壁,望之令人胆寒,不敢靠近
顾青从原主的记忆里也知这香凶猛,原主因服了这香,往日极抗拒那变态皇帝某些折磨人的法子,竟变得能求着那人对他使出来
如今顾青是半点也不愿去想
“你自个儿……舒缓下
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你出声我就知了
”顾青声音关切,人却已经出了屋子
心疼着急是真,急忙避开也是真
站在屋外,顾青深吸了好几口山间凉风,才算是止了些心绪
他向来对自己坦诚,哪怕用“只是太过尴尬”来自欺欺人,他也知道,自己这是怕了
胆怯,是因为生起的感觉陌生得可怕;退避,是因为本能的想要否认
至于否认什么,他不能,也不愿去想
顾青甩开脑中杂乱,发现周围并无半点声息,他这才感到不对,侧耳去听,窝棚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响动
顾青直觉不好,意念才动,身子已经一头扎进了窝棚,借着屋外的微光,但见颜铮仰躺在稻草间,人已晕了过去
该死!顾青暗骂自己
颜铮当时都已经压得呕血了,这起猛了的药性靠他一个雏儿怎么纾解得了
顾青只得上去,三下二下先除了颜铮的衣衫,果然全身的皮肤都似饮饱了血,暗红浮于表面,青筋隐起犹如金银错线,于坚玉般的身躯上勾画出诱人纹饰
顾青的眼神暗了暗,这般情形,他再不愿,也不得不仔细回想原主两次被喂殊妙香时,是怎么给解了的
他试着探出手去,修长的十指用力触压着坚玉的每一寸表面,以期安抚它们因迟迟未等到抚触而生出的报复,一遍又一遍,原主曾羞辱着以浑身受鞭挞来缓解的痛楚,顾青正奋力以双手去解
不知不觉中回想得太过专注,顾青简直能重临原主的感受,好似那鞭子也挨在了他的身上
此刻,通过十根长玉般的手指,他亦不自觉地传递出痛中的欢愉
渐渐,颜铮的肌肤不再充血,身躯虽还紧绷,呼吸却也不再似有若无,变得平稳起来
顾青已是浑身渗出汗来,他只稍稍停顿了片刻,就毅然将手攀上了那早就横亘在两人间的悬崖
顾青此刻虽临深渊,心中亦充满怖畏,却仍咬着牙上下求索
他已无路可退,顾不得粉身碎骨,他不想亦不舍崖边的人受苦,那悬崖势如擎天,坚如金刚,顾青双手上下攀爬,久到已是恍惚…… 待他回神,猛地见颜铮已睁开了双目
顾青一惊,就要撤手,被颜铮一把握牢,那目光望着他,竟叫他这个出生入死多次的人慌张起来
夜早已过了大半,正是黎明前最漆黑时,浓雾从窝棚无数的缝隙里漫入,将顾青与颜铮圈起,有逐魂鸟的啼鸣传来,只将夜衬得越发凄离,不似真实
顾青再去抽手,颜铮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戚,那眼神干净宛如夜露,仿佛只因见了光便不得不消融
很快,那双星眸转成了满目决绝,无论顾青怎样强挣着要撤手,颜铮只死死摁在顾青手上
那双从来星辰般傲然的目中,竟也会有哀求
手上还在逃离,心已变得绵软
觉察到顾青不再挣扎,颜铮开始缓缓握着顾青的手一同攀爬起悬崖来,他只放肆凝视那往日不敢多念的容颜
既已临渊,何不落得更深些? 颜铮的手骨节分明,覆在顾青的玉指上,常年习武生出的茧子,磨得顾青阵阵颤栗
颜铮的身上仍是滚烫,顾青紧挨着他,那经体温散出的似檀又似麝的男子气息,混着颜铮从石室里带出的满身香气,搅得顾青极轻的哼了一声
红唇炼狱,轻启
轰,绷了整夜的弦毫无征兆地断了
颜铮猛地翻身将顾青压到身下,军中早见了无数次的画面纷乱涌入脑中,上冲的气血涌得他双目赤红
“哗”的裂帛声响起,顾青的外衫已撕扯到了一边
“颜铮!”顾青奔波劳累了大半夜,他这个破壳子怎么挣得过颜铮,惊怒之下,声已带了惶然
颜铮单腿顶开顾青,顾青只觉这一刻便是生死搏命了,他抬首拼尽全力咬在了颜铮的肩颈处
颜铮发出长长的一声低吼,好似困兽被伤得极深,却仍不舍领地
血大片地留过他赤裸的胸襟
又是一声短促的低吼,颜铮彻底化作凶兽,处在暴戾的边缘
顾青连嘴都已失了力气,他是什么身子,用了那香都能折腾一天一夜
颜铮是什么身子,万念已灰时,顾青竟有些想笑
然而,颜铮硬是直挺翻身,重重摔到了柴堆上,“走——”那个牙缝里挤出来的字,说得如此艰难
顾青一刻也没有迟疑,冲出屋棚,直跑了百多步,才停下喘息
等了许久,山风吹得他彻底从震惊中醒过神来,顾青开始慢慢往回走
用了那样的香,那般遗世独处的情形,那种箭在弦上的时候,都能停下
顾青是用过那香的,换了他,他绝无把握
颜铮往死里折腾完了自己,瘫在柴垛上,后背满是薪柴割出的血痕
他就那样□□地躺在窝棚里,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已死在了冬日的菜市口,和家人死在一起,又或者更早,死在大军覆灭的那个夜里
他有恨,无尽的恨,像这无边的夜
而这夜也于今晚彻底浸彻了他的心,今夜过后,红日不再升起,那最后的一丝光,也被他亲手熄灭在了刚才
顾青回到窝棚时,见到的就是气力耗尽,一动不动的颜铮
他默默拾起里衣给颜铮擦洗,又为他穿衣,扶他躺好
颜铮狭长的星目始终紧闭着,然而顾青知道他醒着
这一夜似乎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
忙完所有这些,顾青寻了个地儿闭目养神,守着颜铮
须臾,天光大亮,两人慢慢下山,颜铮望了望天边红日,升得那样高,尽照在顾青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签约了,告诉小天使们一声,谢谢大家继续支持
另,和编编商量了下,在签约流程走完,能有榜前会保持现在2,3日一更的频率,因目前字数比较多了,曝光率跟不上
谢谢小天使们理解
盛夏终至,这一日恰逢休沐,午后的知了叫得聒噪惹人厌
颜姚收了消暑的甜羹自书房出来,行至游廊下不过几步,暑气已蒸得她闷得透不过气
这般火热的时节,府里的两人却像结了冰似
自从京郊的事了了,这都快月余了,明明两个不曾同去,当日却同归
才回来时,两人伤得伤,病得病,眼神里,话语间,彼此的关切之情,颜姚看在眼里,原本还想提点些颜铮,要敬着些大人,不可过于亲昵
她自那日酒席上颜铮夺了顾青的杯盏起,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铮哥儿不在府里长大,而军营里荤素不忌,颜姚是早知道的
她只不知铮哥儿经年累月的,可曾将四叔的样儿看在眼里,那一位可是长年变着法儿换了貌美的侍从随军
还因大人全然不是外头传的样子,这等持身为人,封他个御史,颜姚只能说皇帝在政事上,还真算不得昏庸
谁知竟是她白操了心,两个莫说越发亲近了,明明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彼此间倒一日冷似一日,至如今连帮厨的婆子都知道大人与阎大人生分了
颜姚是再也忍不得了,搁了手里的事,将魏方与董涛都找来,“这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俩都是紧跟着大人在外头行事的,竟一点都不知道?” 魏方小孩子家家实在委屈,“三姑娘,大人这回往永明寺去并不曾带我,这之前大人和颜大人可是好得很,半点无事
” 董涛早想过了,叹气道:“我也琢磨过一番当日的事,只是无解
”接着就将永明寺里两人怎么半夜逃出去,又领了府衙的人马回山,最后又怎么等到石室开启
颜姚一想,“照这么说,问题定是出在两人最后单独去办的那事上
那日回来颜铮受了不少外伤,大人也脱了力,又病一场,可见是遇着了凶险
只不知到底出了何事
” 魏方在旁连连点头,“我有次替大人传话,正见着颜大人换药,肩颈那儿的伤口倒很像山里野兽咬的
” 董涛自责道:“原我是该跟着的
” “大人既然吩咐了,自有他的道理
有铮哥儿在,你想硬跟也跟不了
”颜姚既然问清了,也就有了决断,“横竖我们不知道事儿,也没得头绪去劝,只能盼他两个早些好了罢
” 顾青自是不知府里的这番议论的,今日休沐,还没等他决定要不要避出府去,魏方来说,颜铮已交代完出府了
这阵子,颜铮简直快泡在镇抚司里头了,虽也有又升了官的缘故,但顾青是能觉出不同来
往日不曾觉得,如今稍稍一想,哪怕再抽不得身,颜铮早晚总想法凑着点往他跟前待上一阵
现下已有近月,两人都存了心避开对方,一个屋檐底下,也能摸不着影儿
因这案子办得漂亮,永明寺里搜出了大量私刻书籍,完全能还了魏国公的清白
辽王和左靳自然一处使力,将颜铮挪到了总旗的位置上,如今手下领着几十号人
至于寺院牵扯天地宗的事,颜铮有些头痛,主事知事的都死在了石室里,仅抓了些下头听命的,颇为棘手
不过有此前查抄的据点,加之这回剿的永明寺,假以时日,蛛丝马迹总能摸出线索
眨眼间,天凉入了秋,各地秋闱刚过,就是不少举子已早早动身到了京里
顾青这宅子是御赐的,离礼部、国子监等处皆是抬脚就到的路
顾青不是古人,这点子路出门坐轿是排场,官威,他不好这口,与其被人抬着颠,不如看看世情
他记者当惯了,每日间晨曦抚身,见着那挑担荷水的,出摊卖早点的,还有孩童追着货郎跑,吆喝迎客,嬉笑追闹,无一不生动,无一不触情
每每此时,他才有无比真实之感,融入这生活的古卷旧画,成了其中一角
秋闱后顾青往都察院去,眼见路上的外省书生日渐多起来,里头有些个不知轻重,虽见他穿着官服,可四品官身天子脚下可是随抓一大把,又见人是琼兰玉树,生得这般好,到底忍不住打量
逢到这般情景,魏方便会从旁伸出头来,狠狠瞪那些人几眼,可惜他人小身量矮,小小仆从又能起多大的震慑,倒惹得举子们阵阵嗤笑
魏方便忍不住嘟囔:“这些举子怎得这么早就来了京里,也不好好在家温书,准备来年春闱
” 乡试中了举,翻过年便要参加春日举行的会试,如今这些举子都是来京准备春闱的
顾青笑道:“入了冬,路不好走,河道结冰
若是等到年后动身,那稍远些的举子就赶不上报名了,更别说路上万一病了,水道未能解冰延期的,总之,早些进了京里才安稳
且等进了京,也不得安泰,早来还能挑着好些的屋子与人合住,晚到的,不说租不到便宜又合适的屋子,人生地不熟,要适应季节环境,要安心温书,哪里来得及
零零总总一想,倒有一多半的举子入冬前就已进京
” “这赶个考也太不容易了
”魏方早舍了前头的心思,听罢全落到感叹上,又随口问:“大人当年赶考也是早早进的京吗?” 顾青想了想道:“在襄平府得了秀才,并未参加会试,而是直接由辽王荐举,进的国子监
”然后,很快就入了宫
“大人原是监生啊,那和刘公子是一样的呢
” 顾青点头,但凡这些上头有人的,又不准备做纯臣的,自然不用挤那独木桥,受许多科举的苦头
故而,朝中苦学上来的寒门大多看不得权贵萌监,也是这个理
顾青前世先在国内排名第一的新闻系念了学士,后又往世界新闻学圣地深造,驻外时跑遍全球,后头负伤回国,又和黑恶势力干上了……他原是个实打实的学霸,不仅是全省文科状元,出国深造亦拿了全奖
许是人越知道自己有什么,底气越足,便越发不在意了,如今顾青对监生举子间的这点互不顺眼,并不如当世人那么敏感
他的阅历眼界不同,所想到的问题便也不同,“年轻的举子喜评品时弊,国子监和赶考举子若是同闹起来,人多气盛之下,京师只怕不得太平
” 若是京兆尹听得顾青此言,必要拱手作揖,深言体谅
只有些话当日不过作无心语,却道是一语成谶
颜铮这日刚从诏狱里上来,卷宗才翻开,南厢里的椅子还没坐热,洪三晃悠进来,“头儿,有个叫魏方的小子被我撞着,在巷子口那儿转悠,我见他有些面熟,问了一句,说是想来瞧你得不得空
” 府里出事了! 顾青是多有分寸的人,颜姚又是怎么御下的,魏方无事怎么会候到阎王巷来? 颜铮霍得起身,几乎还没等洪三反应过来,人已到了门口,扔下句话:“替我告个假,急事
” 阎王巷口,魏方好不容易从府里一路奔到了这地界,却吓得不敢往里走
那巷子阴森的冷风直往他头上灌,四处连个人影也无
往日里各处听来的阎王地府,油锅剥皮的离奇故事就开始一股脑炸出来
可府里的情形却是拖不得,魏方吓得腿肚哆嗦,只得摸着那墙根,才往前行得稳了些
镇抚司前是什么地方,早有人发现他这个小仆的异样
若不是后头正好洪三回有司,抬眼见他面熟,只怕是要被拿进去好好审一审
颜铮步若流星行到巷口,才见了魏方那小脸欲泣不泣,面上便又沉下三分
魏方则惶然焦急得顾不得看颜铮脸色,反倒因见了自家人,腿也不抖了,心也不悬了,颜铮高大的身影将他整个罩在影下,魏方倒更觉安全,有靠了
“大人被举子们围了,报到五城兵马司,兵马司并不肯管,说什么不过是‘围看卫玠,如何拿人’?” 颜铮眉头紧皱,拉着魏方就走,“不是这几日都改了坐轿?” 因着入京的举子越来越多,整日从礼部到国子监这一路上熙熙攘攘,顾青去都察院避不开这条路,为免麻烦,也开始坐轿进出
“今早大人出门,轿子没抬出去几步就被围了,幸好轿夫机灵,眼见不好,急忙往府里撤
那些举子也不硬拦,全都跟到了府外,直接把大人堵回府里,再去不得衙门
后头眼见门外人越聚越多,报了官使了银子都无法,三姑娘便觉得事情蹊跷,忙嘱咐我出来寻你
” 颜铮脚下飞快,魏方跟得气喘吁吁,“那些举子明明是书生,却个个比捕头老爷还凶,之前门房上着人出去报官,被他们撕打得头破血流
还是三姑娘说我人小,装成小儿模样才从后门混出来,如今府里也不知什么样了
” 说到此处,魏方声音又急迫了起来
他原生得矮小,如今足龄十三,装得幼些,不过十来岁的样子
“那些围府的人,可有说什么?” 文人聚众,颜铮不信他们一张嘴能闲着
魏方还未答话,脸色已红白交替了起来,终是豁出去道:“说什么‘色媚佞幸,傅粉承恩’
” 话音才落,魏方抬头还不及再说些什么,颜铮已去得只剩背影,眼看人跨一步,他行三步,也只得跺了跺小短腿,呼着气慌忙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