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说的话许是重了些，还望门主见谅
” 叶烜定了定心神道：“那、那个人还有救么？” “没救了
”程大夫毫不犹豫道，“他五脏已呈衰竭之势，好生调养或许能活到来年二月
” “来年二月？”叶烜的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调养的好！”程大夫的语气忍不住又重了几分，“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能撑过两个月算他命大！” 两个月？叶烜直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曾经他确实恨林苒，恨不得将他凌\迟了
程大夫说得没错，杀人不过头点地，再十恶不赦之人，叶烜都能给他们一个痛快
可是为什么偏偏对林苒，他选择的是将他囚禁于剑冢之中，让他每月十五以血祭剑？ 人在江湖，叶烜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什么折磨、什么赎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无极门遭逢巨变，林苒成为众矢之的，众位长老甚至提议拿林苒点天灯，以祭亡灵
叶烜才迫不得已狠下决心，以这种方式让林苒活下来
虽然，这对林苒是一种折磨，可是，林苒毕竟还活着！ 活着，即便不能像从前那样一直陪伴在彼此身边，至少，还能远远地看着那个人…… 叶烜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无极门的，他也记不清与程大夫告别之时，老人家又嘱咐了他些什么
他的脑海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事、其他的人…… “叶大哥，我的头好疼……” “怎么又疼了？哈哈，你就直说想让大哥喂你吃饭好了
” “噫……看破不说破嘛！那你喂不喂呢？” “喂，当然喂！来，张大口……” 阿苒，他竟然没有骗我……
夜凉如水，剑冢内的石壁上，一盏昏暗的油灯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叶烜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抱着林苒了
还记得那个时候，每次林苒嚷嚷头疼，他便会像哄小孩子那般把林苒揽在怀里，宠溺地任由怀里的人儿跟他撒娇
没错，那个时候，在叶烜的眼里，林苒不过是在撒娇而已
可是现在，叶烜才明白，林苒的头是真的在疼啊…… 明明是很疼的，难为他是怎样忍着熬过那漫漫长夜的； 明明是很疼的，难为他还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吃掉那肥腻的鸡腿
是怕我担心么？叶烜眼圈一热，忍不住俯下身来轻吻了一下林苒的面额
怀里的人儿好轻啊，明明是长大了一岁，怎么反而比一年前还要轻？ 那张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现在看来已清瘦得愈发棱角分明…… 此刻剑冢内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迷迷糊糊中服下汤药的林苒，在发了一身汗后好歹是退了热
只是，整个人一直昏昏沉沉的，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老李来过两三回，每一次都带着一个食盒
里面装着半碗米粥
那是程大夫吩咐过的，说是一旦林苒清醒了，无论多少，也要让他喝下些
可是，每一次都是等到粥凉了，林苒也没有丝毫清醒起来的意思
“谦叔，帮我
” 这是今日叶烜对老李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李的全名——李伯谦，虽然他只是无极门的老仆人，但是因为平日里为人宽厚平和，任劳任怨，无极门的上上下下对他也很是敬重
从小到大，叶烜一直尊称他为谦叔，连带着林苒也跟着一起喊他“谦叔”
直到无极门发生变故之后，李伯谦因为替林苒说了一句话，叶烜从此便改了口，只喊他“老李”，不再喊他“谦叔”
而今天，当从李伯谦的口中得知，林苒其实已经病了一段时间，只是当时症状较轻，林苒又比较能忍，才没有被人注意到
这个笨蛋，为什么不早说？叶烜心里恨恨道
转念一想，心中又是一阵酸楚：他说了能怎样？说了我便能信么？说了我便能不让他割腕血祭？说了我便能不让他啃冷馒头？ 阿苒，你知道么？大哥多想相信你？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大哥想护着你也无能为力！ 如果我护着你，把你放了，那么整个江湖的人都会因为你知道无极门的剑法而为难你； 如果我护着你，把你放了，那么无极门的四位长老又岂能善罢甘休？朱长老早就因为其子朱烨那日的惨死而恨你入骨，几次提议要将你点天灯或者做成人彘
可是，恨你的想杀你的，又何止朱长老一人？ 唯一，能证明你无辜的，恐怕只有那日倒在你身边的翎儿
可是翎儿……翎儿，却一直昏迷不醒
所以…… 大哥只能表现出比旁人更恨你才能堵住那悠悠众口； 大哥只能以这种方式护你周全！ 可是，谁成想，到头来，还是大哥害苦了你！ 你恨大哥吗？应该是恨的吧？ 你恨大哥不信你，你恨大哥折磨你，你恨大哥以这种手段让你感受到什么叫生不如死，对吗？ “好生调养或许能活到来年二月
” “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能撑过两个月算他命大！” 程大夫的话言犹在耳，抱着林苒的那双手，忍不住又紧了紧…… 接下来的日子，就让大哥一直陪着你，好么？ “谦叔，等阿苒醒来，麻烦你告诉他，我是无极门新来的哑奴，是门主派来照顾他的
门主不想让他死的那么容易，留着他，再多折磨几年
” “门主……” “谦叔，千万别告诉阿苒那个哑奴就是我，我不想给了他希望，却又不能救他出来，白白让他失望
最后的这段日子，我只想静静地陪着他
” “……” “谦叔，帮我！” “唉！”望着从小看到大的叶烜，李伯谦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作者君认为是发了满口的糖，是不是很甜呐？ 叶烜不是渣攻！不是渣攻！不是渣攻！ 重要的话一定要说三遍啊！ 前几章，叶烜表现出来的狠绝，其实只是一种伪装
他想相信林苒，可是他没有证据！那么多条人命，他还要顾全大局，叶烜心里苦啊，可是叶烜有口说不出！ 那些事如果是林苒做的，那么如此待他，对林苒是一种惩罚； 那些事如果不是林苒做的，一旦真相大白，林苒活着，还有机会弥补
可是，唉，叶烜千算万算也算不过渣作者的一颗黑心
看，下雨了！ 那是一场怎样的刀子雨啊！ 下一章开始，林苒跟叶烜的对手戏正式开幕！
“叶大哥……是你么？”林苒的声音微弱，并且略带一丝沙哑
当他睁开双眸努力地望向抱着他的那个人时，眼前一如既往的黑暗，让他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唉，我是不是睡傻了？叶大哥怎么可能来看我？他心里分明是恨透了我呢
定了定心神，赫然发现自己确实是躺在别人的怀里，林苒不禁心头一凛：那么，这人是谁？我这是躺在谁的怀里？哼！胆敢抱着我？林苒未曾多想，下意识地便向那人的胸前击出一掌，自己则趁机向外跃去
“啊！”脚下的锁链声响起，一阵刺痛袭来
跌落在地的林苒忍不住疼得喊出声来
原来，急于脱身的林苒，竟忘了锁住他双脚的玄铁链，那可是叶大哥命人为他这种十恶不赦之徒专门打造的呢
那条玄铁链，乍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只要戴在脚上，这辈子除非把脚砍断，否则休想打开
那固定住脚踝的铁圈，如遇外力，哪怕只是步伐迈得大了些，都会触动内里的机关，弹出一圈细小的铁钩，狠狠地刺入皮下，待等铁钩归位的时候，已生生连皮带肉地撕下一圈来；如果，有人试图斩断铁链，那么更好，弹\\射\\出来的便不再是细小的铁钩，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穿骨线，直接割断那人脚上的筋脉
林苒不是没遭过这罪，原本早已习惯与这条玄铁链和平共处了，可是刚才情急之下，一时竟忘了，闪身的一瞬，步子迈得大了些，结果…… “啊啊啊，”一个粗哑的声音掠过耳畔，“啊啊啊……” 林苒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拦腰抱起：“你是谁？放开……我
”急怒攻心的林苒，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苒啊，”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满是关切的声音传入林苒的耳内，“你总算醒了
” “谦叔？”林苒睁开双眸，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是您吗？” “好孩子，是我啊！”李伯谦赶忙扶住林苒，“唉，你这一病就是七天，刚才哑奴过来告诉我，说你醒了，我这颗心呀，才算放了下来
” “谦叔，”林苒脸上一红，“小苒又让您为我担心了
” “唉，”李伯谦叹了口气，“孩子啊，你没事就好
” 林苒忽然想起李伯谦刚刚提到的那个名字：“谦叔，您刚才提到哑奴……哑奴是谁呀？” “哦，哑奴啊
”谦叔朝向剑冢的某个角落点了点头，“他是门主找来照顾你的人
” “门主？叶大哥？”林苒苍白的脸上倏地有了一抹神采，“叶大哥竟然找人来照顾我？” “呃，”谦叔顿了一顿，“是这样的，门主说他不想让你……这么容易就死，嗯……所以找个人来照顾你一下，以血祭剑十年才能铸成一把神兵，门主说他不想中途换人……” 李伯谦一边咬牙说着一边双眸狠狠地盯着站在角落里的那个人
虽然，以他的身份，不应该如此无礼，可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个人估计已经被李伯谦的眼刀碎尸万段了
林苒刚刚恢复了一丝生机，难道就不怕这样恶毒的话会把这个孩子打击得生无可恋么？ “哦，”果然，林苒的神色黯淡下来，“我就知道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苒啊，哑奴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叶大哥呢，你开心吗？ 即日起开启左手撒糖，右手飞刀的模式
小苒跟小烜，小天使们更喜欢哪个呢？ 他俩现在可都是我的心头肉呢！
看到林苒失落的神情，李伯谦心中愈发不忍：“哑奴，你过来
” “啊、啊
”脚步声、应答声同时传入林苒的耳中，这声音，难道？ “难道你就是抱着我的那个人？”林苒心下突然涌出一股愧疚之意，“抱歉啊，我不知道你是叶大哥派来的
” “啊、啊”这声音似乎是在安慰林苒
“有没有打伤你啊？”林苒记起当发现被陌生人搂在怀里时，心中起急，便狠命击出去一掌：千万别伤了他呀…… “他没事，”李伯谦瞟了一眼哑奴——叶烜，“皮厚着呢！” 叶烜看到林苒意识到可能是误伤了自己，那无害的表情就跟当日林苒做错了事，担心自己生气那般，不由得心中一酸：“啊、啊
” “唉，”林苒蹙眉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小苒，”李伯谦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谦叔，我说什么哑奴能明白，可是哑奴说什么我却听不懂，如果我眼睛能看见他，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可惜……”林苒蹙着眉点了点自己的小鼻尖，忽然眉心一展，“哑奴，你可会写字吗？” “啊、啊
”叶烜应道
“那就好！”林苒兴奋起来，伸出左手，“以后有什么事，写在我的手上好啦，如此一来，我便能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 “啊、啊
”叶烜一边答应着，一边拉住林苒伸过来的手，可是还没等写两笔呢，林苒却笑着把手缩了回去，接着手背朝上又伸了过来，“好痒的，别写在手心上，喏，写在手背上吧
” 好痒？林苒的一句话，让叶烜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个顽皮的少年
林苒有一个软肋，就是怕痒，叶烜曾笑言：“我的小兄弟，天不怕来地不怕，就怕被人挠痒痒
” 可是，那个爱笑怕痒的明媚少年已经被自己亲手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想到这里，叶烜叹了口气，依言在林苒的手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好
“嗯，谢谢你哑奴
”林苒笑着点点头，“我从来没有想过叶大哥会找人来照顾我，不过，我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没必要天天陪我待在这里的
” “小苒，”李伯谦看到面前的两人，直起身来摇了摇头，“谦叔这就出去做事了，一会儿让哑奴喂你吃饭，对了，我给你带来些金创膏，你的脚啊这次伤的可有些重
” 说着李伯谦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四方盒子，把它放到了叶烜的手里，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多谢谦叔
”林苒忍不住朗声道了一句谢，听到脚步声离得远了，复又低声道，“多谢叶大哥
” 多谢我？叶烜被林苒的这句谢，弄的心里越发难受了
都这样了，不是应该恨我的吗？为什么还要谢我？ “啊、啊
”叶烜努力控制着心神，拉过林苒的手，在手背上写了两个字：上药
“嗯
”林苒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双脚伸到叶烜面前
那双脚，只一眼，叶烜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铁圈的周遭早已血肉模糊了，有的地方隐隐渗着脓水
叶烜强打精神睁开眼睛，打开装着金创膏的小盒，拿起了里面那枚特制的棉签
“啊……疼！”刚刚只是轻轻蘸了一下伤口，林苒便疼的忍不住轻喊了一声，旋即他注意到哑奴停止了动作，便忍着疼笑道，“我没事儿的，哑奴
” 感到哑奴并没有继续给他上药，林苒又道：“其实我是习惯了受伤的那种疼，没想到上药也会疼呢，我不喊了，你继续吧
” 习惯？是的，当受伤都能成为一种习惯，还有什么更令人绝望的呢？ 林苒脚上的伤，那可是自己的“杰作”啊！叶烜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一天的画面来
“林苒，”叶烜望着双眼已伤的林苒冷笑道，“大哥曾经说过，你过生日，我会送你一份大礼的，还记得么？” “大哥……”林苒的伤很重，他虽然看不到叶烜的表情，可是那冰冷刺骨的声音却让他心痛不已
“来，”耳畔传来“哗楞”、“哗楞”的声响，“让大哥给你戴上！这可是我命人专门为你打造的呢！看看，多配你啊？不是十恶不赦之人都没资格戴呢！” 说着，叶烜俯下身来将手中的一条精致的玄铁链戴在了林苒双脚的脚踝上，随后抬起身来，冷冷地吩咐道：“把他给我拖到剑冢去，除了每月十五以血祭剑外，不得离开剑冢半步！” “是！”随着一声应答，林苒身边的两个彪形大汉，马上走到近前，一边一个按住林苒的肩头，将林苒的手狠狠地背到身后，推着他向剑冢的方向走去
“啊！”第一步，铁钩入皮，鲜血涌出； “啊！”第二步，铁钩翻转，血肉模糊； “啊！”第三步，铁钩归位，林苒的脚下已是一片赤红…… “哈哈哈，”当看到林苒疼得迈不动步，被那两个门人拖着向前走去的时候，叶烜仰天大笑，“林苒啊林苒，看到了吧？大哥是真的很‘疼’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小烜其实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小天使们一定要原谅小烜啊！ 这个锅，黑心作者代他背好了！
往事怎堪回首？ 叶烜的心一阵阵地绞痛着——那一天，阿苒是怎么挺过来的呢？程大夫说的没错，他不过是一个孩子啊，怎么能受得了？ 放下药膏，叶烜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后，又在林苒的手背上写道：“化脓了，我要帮你清理下，会有些疼
” “嗯，谢谢你，哑奴
”林苒笑着点点头
不就是清理伤口、上上药吗？叶烜直觉得没有比给林苒上药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了，过了一刻钟，好不容易上好了药，叶烜已经累出了一身的汗
林苒这一次果然没有再喊疼，只不过他的双手自始至终都紧紧地攥着衣角，那苍白的小脸渗出的一层密密的细汗，终究还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感受
“好了
”手背上，有人写着
“辛苦你了
”林苒忍着疼，挤出一抹笑意，诚恳地感谢着，“你这么帮我，我真的好想请你大吃一顿呢！可惜……” 想到叶烜每次派人送来的饭菜，林苒咬了咬嘴唇，心中暗想：别说大餐了，连鸡腿都没有！唉，多久没吃到鸡腿了呢？这辈子都没希望了吧！ 鸡腿？当这两个字突然出现在脑子里，林苒觉得自己的心真是够大的了，如今这个样子，竟然还能想着吃鸡腿，他林苒也算是天下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