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会的,父皇,也许慕容珏可以……”妃暝面色青黑,心中揪紧地难过着
“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
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
”沧桑地带着喑哑的嗓音,缓缓地在几人耳边飘荡:“朕一生,或传奇,或平淡,虽曾身处荆棘刀刃,如今却将归于尘土……” “皇上也不必如此灰心,这次龟息之法后,皇上已经争回月余时光……”太医见承武帝心中萧瑟,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已经没了求生之意,不禁说道:“这世间,最神奇的便是造物,就像有些毒蛇身上,却有可以解毒的蛇胆,狼毒花生长的周围,有可以解其毒性的薰华草一样,如今能多活一日便是多一份希望
” “太医说的不错……”妃暝缓缓地蹲在了皇帝的床沿边,微微地敛着头,却不敢直视皇帝
“妃暝……朕如今最担心的的便是你……”皇帝听着几人的劝慰,并未反驳,只是看着妃暝,眼中露出忧伤之意:“还有……朕想见见他……” “他?”妃暝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皇帝却与他说起这件事来,心中没来由地漏了一拍,眼神看着承武帝,却呐呐地不知如何回答
“朕知道,是他替你生下了两个孩子……”承武帝苍白的脸,对着妃暝,虚弱的声音里却露出一抹坚定来
“父皇……儿臣……” “朕知道,你不必多说……”妃暝急着要解释的话并没有出口,便立刻被承武帝打断了说道:“怎么,你怕朕为难他?” 妃暝双眼直直地盯着承武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面色变得雪白
喧嚣的大雪,飘摇地将整个燕京都染得晶莹,皇帝的千重殿,屋外的琉璃玉瓦上,挂着晶莹的冰雪,青石的玉板小路,被化开的雪水打湿,随着步伐溅起,落在青墨的下摆上
皇帝的殿内烧起了地龙,将整个屋子都烘得暖暖的,燕帝自从中了毒,整个人就变得分外畏寒,即使是在温暖的房中,他竟然也裹着厚厚的狐裘
十一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妃暝焦虑地在殿外的廊门外来回走了无数的回合,直到听到他的步伐,方缓缓地停了脚步,看向那个随着宫奴,一路皆是战战兢兢的小侍卫
悠然的雪,从天上飘落,将十一的束发几乎都打湿了
十一白皙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看到妃暝的时候,双唇紧紧地抿了一下,露出了颊边的酒窝
“十一……”妃暝上前,将十一的手紧紧地捏了一下,心中紧张地觉得自己指尖都在发抖
他不知道皇帝会与十一说什么,又问些什么,他害怕……怕十一说要离开自己,怕承武帝要他离开自己
这么多时日以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心中将对这个人的好奇变成了喜欢,然后潜移默化地变成了爱…… 爱……就是这个字
承武帝曾问他,如果他要杀掉十一,妃暝会怎样,伤心?难过?痛不欲生?而在那之后呢? 承武帝说他与皇后曾冷战了十年,一个关着自己,一个强迫自己,到最后,却都辜负了彼此
他还说,只有一个人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也是在那个时候,妃暝才想起,他从来没有问过,十一是否真的喜欢他,他只是一心地想做他身边的暗卫,他想留在他身边,也只是因为两个孩子,可是他自己……却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所以他害怕了,他怕自己爱了,却只是一厢情愿…… “十一……”妃暝的指尖微微地有些颤抖,眼神直直地看着十一,带着无数的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十一,曾经霸气要江山也要爱情的德郡王,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会一败涂地
妃颜那几个问题,此时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脑海里,十一迟疑地开始躲避他的神情,也频频地开始跃进他的脑海
“王爷……”十一掸了掸披风上的雪絮,脸上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你……” “楚十一,还不进来……”妃暝张开嘴正欲说话,就被屋中传来的声音打断
紧闭的大门,被两边的宫奴拉开,铺面而来的暖气,将十一身上的风霜几乎都吹走
幽暗的殿内,传来夜明珠的光芒,将内里的景致模糊地传进了十一的眼中
“草民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十一一进去,身后的大门便被阖上了,厚重的地毯,十一跪在其上,暖暖地甚是柔软
“抬起头来……”威严的嗓音,带着肃杀的冷气响在十一头顶上
十一缓缓地抬起头,双手紧张地靠在两边,看着大殿上的那个皇帝,面容有些晦涩,精神不太好,却也掩不住那种万人之上的锐利与霸气,眼神锋利的犹如战场上的剑刃,一一地落在十一身上
“你可知道朕为何找你?”皇帝高高地坐在上位,眼神带着睥睨江山的气势,直直地看着十一
“是因为……六王爷……”十一心中蓦然紧了一下,眼神不敢在承武帝面上停留,只是恭敬地垂着眼眸,幽幽地说道
“朕知道你为他诞下子嗣,那个孩子朕也见过,朕……很喜欢……”承武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平淡得毫无起伏,让十一丝毫探不出这位皇帝要与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可是……”承武帝话锋一转地说道:“你该知道,大燕国,从未有过男子为妃的,莫说燕国,从古自今,亦没有一个国家有过……” “皇上……”十一一听承武帝说为妃,脸上瞬间血色尽失,惶恐地低头俯首道:“草民从不敢有任何妄想
” “不敢想?”承武帝却突然冷笑了一声:“那么朕想问你,妃暝在你心中算什么?” “回皇上,王爷是草民的主子,草民是王爷的侍卫,草民绝不敢有任何痴心妄想
” “主子?”承武帝眉头微蹙地看着跪趴的十一问道:“没有喜欢?” “喜欢?”十一呐呐地念着这个词,不知该如何回答承武帝这个问题,若顺应本心地回答,是不是会害了妃暝,若说谎,岂不是欺君罔上,犯了欺君之罪
沉静的四周,气氛一时有些凝重,那种好似胸口被压了一块大石的滋味,让十一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不回答?”皇帝眼神薄凉地看着跪着的十一,幽幽地问道
“回皇上……草民……喜欢……”十一迟疑了许久,才犹如蚊蚋般地说出这句话来
“可是草民绝不敢觊觎王妃的位置,草民是个男人,草民知道这辈子要与王爷在一起绝不可能,可是草民希望能保护在王爷左右,还有那两个孩子,草民只是……舍不得……”十一此时的面色如雪,依照他的性格,能说出这番话,已经是鼓足了勇气,尤其是还是在皇帝面前说这番话,就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可你应该知道,这世上之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承武帝的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是缓缓地从座位上走下,停在了十一面前,声音冷冽而幽凉地说道:“他喜欢你,朕阻止不了,不过朕想跟你打一个赌……” “赌?”十一茫然地抬头,不解地看着承武帝
“身在皇家,总要有些牺牲的,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妃暝有野心要朕的这个位置,可是作为一国之君,他的身边就绝不可能有你的存在
你……是他的软肋……”承武帝的眼神阴鸷地带着寒凉,直直地落进十一的眼中说道:“帝王之术,朕要他牢牢地记进心里,你……就是他的第一颗棋……”
风一程, 雪如故,簌簌飒响,滴滴入声
“权谋之道,欲高飞而远集, 欲横奔而失路, 世上最好的权谋, 不是惑心抑情, 而是顺其自然……楚十一, 朕当年也不是个无情之人, 可这个位置却是无情之位
”承武帝的面容苍白却又透着锋利,远远地站在桌案前,垂眼看着十一, 低缓的声音带着病重的喑哑, 却又极是沧桑
十一默然地跪在地上, 心中却是冰凉地往下沉
“天下为棋卒者, 皆是身不由己, 朕也不过沧海一棋, 如今将欲退下棋盘, 由你们起落
”承武帝有些花白的胡子, 随着声音,缓缓地起落,一字一句地落进十一耳中:“朕与你赌一局, 也是想要你许下一个承诺
” “皇上但有所命, 草民万不敢拒
”十一恭敬地俯身, 耳中听着承武帝所言,心中触动
“你放心……朕不是要你离开,但是朕也不能成全你们
”承武帝转身,看着十一说道:“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 幽幽的落雪,从屋外潇洒地飘过,从十一的眼中,缓缓地落下
“妃暝此生若不为帝,朕便任你们逍遥,但若有一天,他坐上这个位置,朕要你……离开他……” 惊诧地抬头,十一眼中具是惊异,不敢置信地看着承武帝,口中呐呐地念着那两个字:“离开……” “不错,楚十一,用你的孩子起誓,决不能违背今日与朕的承诺
”承武帝突然凌厉起来,高高地站在十一面前,气势卓然地让十一觉得无法喘息
清高的天穹,弥漫着漫天的大雪,与风声纠缠在一起,犹如寒冬的流觞曲水,朦胧地让十一想起苍茫的草原来,一望无际的雪白,偶尔露出的屋檐苍翠,恍若一副泼墨的画
十一走出千重殿的时候,妃暝已经被人带着从侧门进了殿内,十一转头,远远地看着他墨纹的朝服,一闪而逝地从他眼前滑过
十一缓缓地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妃暝离去的地方,那里已经空空地没有了人影,他却是一直静默地站着,看着,心里纷纷乱乱
飞絮,从屋檐飘落,贴在十一黑色的衣裳上,瞬间却又融化,浸湿了衣裳,冰凉地贴进皮肤
幽暗的殿屋,泛起夜明珠悠然的光芒
妃書郦一身银翼铠甲,被光芒衬得有些刺眼
“父皇……你这又是何苦?”妃書郦缓缓地从屏风后走出,剑眉微蹙地看着十一出去的方向,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朕很残忍?”承武帝手指落在书案上,微微地撑着说道:“每个人,都有许多遗憾与不可得,朕也不能守他们一生,况且他连皇后的命令也抛之脑后,又如何会将朕的命令放在心里
” 承武帝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那个楚十一,比你六弟清楚多了,今日就算朕不与他赌,将来他也会离开的
” “那你还为何如此?”妃書郦眉头微微地挑了挑,不明地看着承武帝
“为了让他珍惜吧?”承武帝怅然地坐在书案边,眼神带着不明的沧桑道:“没有一个期限,他如何能珍惜剩下的那些时间
” 屋中暖暖地弥漫着清香
妃暝进屋的时候,妃書郦正站在承武帝身侧,看他执笔在锦黄的绢帛上写着什么
“父皇,大哥……”妃暝站在不远处,微微地看着两人
“来了……”承武帝听见妃暝的声音,才缓缓地搁下了笔说道:“过来看……” 妃暝不明地上前,却在承武帝书案上看见两幅圣旨
“妃暝……选一个
”承武帝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说得极是轻松,可是看在妃暝眼中,却是脸色大变
“父皇,这是什么意思?”妃暝脸色有些阴森,双眸霜冷地看着那两幅圣旨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妃暝,朕在让你选择
”承武帝收了笑意,看着妃暝的目光带着冷意
“选择?”妃暝愣了愣,看向承武帝道:“何为筹码?” “太子之位和楚十一
”承武帝低头看了一眼桌案上的圣旨说道:“这世上没有双全法,妃暝,你若选择一,朕明日便与你和白清雅赐婚,并宣太子之位,但是楚十一你要交给朕,他之后如何,你不可过问
可是若选择第二,七天之后,你就代替你大哥,前往舟劶,镇守边关,没有宣诏,此生都不得回京,那时你要带走谁,朕都没有意见,你要与谁一起,朕也不会过问
“ “父皇……”妃暝听出来了,承武帝分明在逼他在江山与爱情之间选一个
幽幽的光芒,落在妃暝的脸上,犹如屋外的霜雪一般,清冷地带着傲骨
听着承武帝的声音,妃暝却想起了妃颜曾与他说的话,她没说错,承武帝不可能承认十一,他身边的位置也没有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他,可是要让他将十一交给皇帝,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去罢……朕三日后听你的答案
”承武帝看妃暝面上变幻莫测,微微地摆手,示意他退出去
倾天的冷雪,幽幽地坠落
妃暝回到王府的时候,十一正在练剑
青钢剑锋利地在风雪里飞舞着,犹如风刃,飘然起落
“王爷,回来了……”十一挽起一个剑花,侧身起落,眼神瞟到妃暝的身影,蓦然停了下来,站在雪中,远远地看着妃暝
“嗯……”妃暝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十一
苏少洵见到妃暝和楚十一,忙地上前接过妃暝递过的披风,又将十一手中的剑取走,而后退了出去
“十一,想不想去看看草原……”妃暝沉默了半晌,蓦然开口问出了声
十一抬头,看着妃暝,良久突然摇了摇头道:“十一觉得,还是燕京好
” “可是本王就要去了,你不打算跟着本王一起走吗?”妃暝起身,走到十一面前,看着十一坐着的身影,微微地闭了闭眼
“王爷……要去?”十一被妃暝的话吓了一跳,从座位上起来,退了半步,眼神灼灼地看着妃暝道:“十一是王爷的暗卫,王爷在哪里,属下便在哪里?” “好……好……”妃暝看着十一的眼睛,缓缓地笑了出来,上前将人抱紧,箍在了怀中
红色的烛火,跳跃地照耀在朦胧的纱帐之上
白皙如玉的背脊,在烛火下显现出一条长长的疤痕,痕迹已经有些淡,却仍是全部落进了妃暝的眼中
细碎的冰凉,一点一点地落在背上,十一被那一连串的凉意触得酥/痒难耐,挣扎着向前挪了一截,拒绝被妃暝继续碰触
“楚十一……”有些薄怒的嗓音在他头顶上响起,终于让他没有再继续挣扎
“禀报王爷……小世子和小郡主已经回府了
”门外突然传来少洵轻柔的禀报声
“卿绝和小丫头回……唔……”十一一听到两个孩子的消息,立刻便挣扎得厉害了,转身便欲将妃暝给掀下去,却不想妃暝手臂箍得紧,两手掌住十一的头,立刻便将唇贴了上去,堵住十一将要说的话
缠绵的唇舌,酥麻地恍如电流,将十一的呼吸夺了去
“王……爷……”十一一心惦记着见到孩子,挣扎得愈加厉害,可是妃暝却又缠他甚紧,十一一急之下,便咬了妃暝一口,疼得妃暝’嘶‘地吸了一口气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十一见妃暝嘴角被咬破,吓得瑟缩了一下,又见妃暝眼神阴鸷寒凉,闪烁的眸光光是让他看着,也觉得心惊胆战
“在你心里,本王永远都只能在两个孩子之后,是不是?”妃暝的声音有些愠怒,双眼瞪着十一,恨不得立刻将他给拆吃入腹了
“当然……不是……”十一被妃暝的眼神吓得退了一步,立刻识时务地摇头,他又不傻,一看妃暝这个样子,他若还去触妃暝的逆鳞,不是找死吗
“少洵……”妃暝转头对着屋外的人说道:“将两个孩子送进枫园
” “是……”少洵分明从妃暝的声音里听出了怒气,忙地不敢再多言地转身走了
十一 看着妃暝的样子,知道今夜若不能依着他,只怕是见不到两个孩子了,若要向早点去见孩子,还不如早点依了他
想到这,十一心中比妃暝更急了起来,伸手便抱住了妃暝的腰,主动地送了上去
少年清新的气息,立刻侵入了妃暝的口中
十一床笫间的手段,几乎全是从妃暝身上学的,他本就是个不懂风情的木头,可是再笨拙的人,也有开窍的一天,只是十一却是因为急着摆脱妃暝去看孩子,才主动地用起了这些手段来
挑拨勾弄,直让妃暝欲罢不能
喘息的声音,犹如蜜糖一般,入口即化,和着烛光暖香,将账内的春风偷偷地掩藏了起来
妃暝紧紧地将人压在身下,唇舌含住十一的耳垂,感受着他身体发出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