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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衣故人》完本——by起天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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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天蛛在两个年轻人的合力打压之下,终于在一阵剧烈的痉挛后彻底瘫软不动了

任羲翎一直等到赤天蛛再无动静,这才长舒一口气,拔掉玄螭跃下了蛛身

来到容澜面前,他才发觉赤天蛛暗紫色的毒血已经浸满了手中对方的玄螭,就连自己的双手与身上的蓝衣也溅上了不少,很是明显刺眼

若不是吃了容澜给的避毒丹,这么多毒血染上绝对一命呜呼

他看着那脏兮兮的匕首略有惭愧,刚想拿出手帕来擦,对方却已先一步夺了回去

“不必了,反正一会儿还要用

” 容澜淡淡回答,径自走到赤天蛛跟前,举起玄螭用力割开了那硬邦邦的胸腹部分,登时混着辛辣毒液气味的血腥气四溢

任羲翎眼见着他一脸嫌弃却又毫不犹豫地伸手在那一团深紫的血肉模糊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一个非常柔软甚至随时有可能碎裂的青色囊袋出来,装进了另一个稍微大些的玉瓶中,又摸出自己的手帕,将手上连同匕首上的血污一并拭净,十分嫌恶地直接丢弃一旁

“赤天蛛毒囊,”容澜声音平平解释道,“这才是我要找的东西

” 他扭头看了看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任羲翎,带着满面的冷淡,微微欠了身

“今日多谢出手相助,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 容澜言罢,转身欲走

任羲翎忽感心头被一阵复杂而强烈的情绪所占据,他虽然知道容澜此刻大约是真的不想见到他,是真的不想同他说话,可他更知道,容澜这一走,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或许这辈子都终将沦为陌路

他不能让容澜走,他还有很多事没有问清,还有很多心思没有明了

他不甘

“澜

” 任羲翎今日第一次唤了对方,用这仅仅是第二次使用的称呼轻声唤了他,而容澜在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到目前为止都很稳定的身躯被微微地撼动了

任羲翎的气息有些波动,心跳有些紊乱

他不晓得容澜是否还记得两人之间的那一段;就算记得,又愿不愿意重新想起;就算愿意想起,还能不能接受

七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久之,他听闻容澜涩声应了一句:“你全都想起来了?” “是

”任羲翎垂首道

容澜依旧背对着他,低声笑得有些辛酸

“也对

你若是没想起我来,怎的会这么好心来陪我玩命

” “正因我想起你了,才不得不来陪你玩命,”任羲翎往前迈了一步,强行稳住声线道,“我若是保不住你,那很多事情就没人能告诉我了

” “……” 容澜拒绝应答,可不清楚是否是错觉,任羲翎似乎听到他很轻地吸了一下鼻子

狂妄地自以为绝情并以此为傲,却总是忘了更为重要的事

有之,方可绝

容澜似乎是铁了心的不愿回头看任羲翎,他那在秋风中故作坚强的萧瑟背影,不知正深陷于怎样的囹圄之间

“你想问我什么

” 任羲翎见他总算愿意说话了,忖度许久,这才深沉开口:“你为何要给我下泯心蛊?” 容澜干笑一声:“这个问题你现在问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我最初就是为了让你忘记我然后引我去猎杀赤天蛛,不过后来我觉得凭我自己大约也可以,就没再坚持

可你不觉得很讽刺吗,最终帮我猎到赤天蛛的还是你

” “那个蝎尾草的暗器,也是你弄的?” “正是

”容澜很大方地承认了

任羲翎重重叹息一声,果然如此

他之前早已想过,若不是容澜用的暗器却正好为他所救,又恰好趁此机会给他下泯心蛊,怎么想都太过巧合了

天下巧合无数,可绝对不是这么个巧法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比上一个还要重要

”任羲翎正色道

容澜偏了偏头:“说

” “那个蝎尾草的毒性,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容澜的身体一凛,半晌才生硬地回问:“后遗症?” “那次之后,我的修为……突然尽废

” 任羲翎的声音极其沉痛,他已经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告诉对方,毕竟这无论于他还是于他身边的人都无异于一个无法醒过来的梦魇,他想过所有的可能,唯一合理的解释也只有那蝎尾草对他的影响了

毕竟蝎尾草有麻痹人神经的作用,或许就会偶然封了人的经脉导致无法运力也说不定

“蝎尾草断然不会有这种影响,应当是其他什么时候出了意外

”容澜的声音轻飘飘的,因为背对着身体,此刻也看不到他是怎样的表情

任羲翎目睹着他这个样子,念想着他就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突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就连呼吸都不顺畅,极其难受

“容澜,你就不能看着我说话么?” 容澜仍是不答

那一刻,任羲翎只觉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脑海,盲了他的眼,乱了他的心,他甚至不敢相信说出这话的是自己

“我这一辈子,没向你求过任何东西,可我现在想求你给我一个承诺,你只要点下头就好

” 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如同惯常那样温和地笑了,眼前容澜的背影却是一片模糊

“你答应我,别再逼我忘记你了,好吗?” 容澜的身形猛地一颤,继而就像是遭受了万分的苦痛那样,剧烈地呛咳起来,一个踉跄几乎歪倒

任羲翎骇得连忙冲上去扶住他的肩,却见容澜面色煞白,瞪大双眼茫然地盯着手中那一滩被自己咳出来的深色血迹

“容澜……?” 任羲翎见到此景,亦是呆住了

容澜凝视了一会儿,徐徐收紧了五指,渐渐的他用喑哑的声音笑出了声,凄冷而癫狂,身体在任羲翎的手中微微颤抖着

“你何必非要我这么一个无谓的承诺,反正我时日已无多了

” 任羲翎听着他的话,蓦地明白了什么,一时间三人在那木舍前的场景在脑中重现,而秦芸那娇媚而危险的声音亦在头脑中回旋起来

“只要你想好了,没有我给你的药你还能撑过几日

” 他突然焦急起来,那已经是数日前发生的事了,虽说他不知道容澜到底得了什么病症,可这病他竟然都无法给自己治,若是秦芸真的就这样给他停了药的话…… “容澜,你听我一句,别逞强了

你和那个秦芸关系不是挺好的么,你就回去同她说说,让她把药给你……” 容澜攥着胸口的衣襟,急促地喘息着,表情极为痛苦,就连说话都很困难

“什么关系好,那女人和我……咳,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 他终于肯扭头看一看任羲翎了,脸上却僵硬地挂着一个令人心疼的苦笑

“说出来你会气死的吧,那女人给我的药,我可一次都没吃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夫携手打怪虐狗 幸好容湘妹子没来不然大概会被闪瞎

贺咏沉声说道,追悔莫及

两人原本在客栈的楼下吃早饭,可聊着聊着就转到了这个不是很愉快的话题,他缓缓搁下竹筷,突然就没了胃口

那次在林中,两人面对着那个圣蛊门的男子之时,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误伤,他已经放下了他的全部自尊才能说出那种话

可是那人,虽然在听到玄螭一词时出现了很奇怪,甚至可以用动容来形容的反应,却仍是不领情,当即拾起落在地上的匕首便径自离开了,话都没多说一句

那种经历给他留下的阴影,是旁人所无法理解的,就连跟在他身边的卫则都不能

应当是说,他并不想让卫则理解

卫则是他的师弟,但也仅仅是他的师弟;他可以护卫则一途,护不了一辈子

若让卫则知道他是为了安全考虑才那样放下身段,他是真的不知道以后还能怎么面对那个熟悉的子戒师弟

他贺咏亲口说过,不知该怎样对人亲切的,换句话说,他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之外的人的心情

说出这话的可是他自己

可如今这样的举动算不算亲切…… 而且当时,他分明就是一直有意在将卫则护在身后

贺咏在那一瞬间有一种非常奇怪的错觉,他竟然连自己都无法理解了

“贺师兄,就算他自己没说,但好歹我们是知道那个叫青墨的人可能和圣蛊门有关了

不如我们去圣蛊门那边的地界看看,反正我觉得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特别的线索了

” 卫则艰难地咽下口中辛辣的饭菜出声道,他还是永远都那样的有活力,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不惯这里东西的缘故,似乎真的很讨厌蜀中这边一样,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颇有些怂恿与跃跃欲试的意味

贺咏勉强收敛了心思,平静道:“可是我们上次在酒肆那里,分明听到老板娘说是在这附近见到那个佩了匕首的郎中的

” “我说贺师兄,你未免也太死板了吧

上次老板娘还说她都有一阵没见到那个郎中了呢,你还这么傻兮兮地跟那条断了的线过不去干什么?要我说,我们去圣蛊门那边说不定还能有点什么特别的发现

” 贺咏闻言,对眼下的情形感到有些不安起来

没错,那人是圣蛊门的,而且身上带的也确实是玄螭

可是圣蛊门实在太过危险,尚且不提他们随便遇到一个人就懂得孤尘门的招式,在与圣蛊门人打交道时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丧命

卫则不懂事,若是没当心惹到他们的话…… 贺咏猛然惊醒,他怎的不知不觉心思又跑到卫则那边去了?那张向来宠辱不惊的淡然面庞霎时掠过一瞬震惊的神色

他微微偏头望了望那个带着一脸欢快与少少怨念的年轻人,心中莫名感到有点别扭与不适起来

他狠了狠心,收敛了脸上本就不多的几丝表情,原本他整体给人的感觉只是淡而已,现在却强行将自己的色调伪装成了冷

别人的一切,皆与我无关

贺咏瞥了一眼卫则,声音压得极冷:“子戒,忘了你什么身份了么,注意言辞

” 果然,卫则见到他态度的急转骤变,当时愣了,手中的筷子也从指间滑落砸到了地上

“贺……贺师兄?” 卫则是真的好久没见过他师兄如此动怒样子了,准确地讲,是从未见过

贺咏仍是面无表情:“对自己的师兄出言不逊,你是真觉得出门在外我就不敢罚你?” “贺师兄,对不起,我不敢了

” 卫则低声说道,他是真的颓了,语气里含着轻微的不解、失落、以及一点点的……畏惧

贺咏见状,喉间一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可转念一想,这小师弟与自己的交集大约也就只有这几个月寻青墨的日子了,以后回门派估计也不会常见,还是尽快把那点不明所以的情绪扼杀掉才好

他捏了捏手指,站起身来整了衣摆,面容变得越发冷硬了几分

“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这样不知收敛

走了,去黔地

” 黔地与蜀中本就挨得很近,两日之后,二人便来到了这山岭高耸遍地毒虫的是非之地

此时他们还没到圣蛊门的地界,不过地上已经明显开始多了不少的蛇蝎蜘蛛等等,每走一步都得十分小心,他们身上没有解毒的药物,若是不小心被咬到或蛰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自从进入新的地图之后,卫则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对劲,或许是因为地势崎岖的原因,他的行进速度比以往慢了许多

贺咏略有不快,明明当初提出要换地方的是卫则,此时提议的倒反而成了拖后腿的,而且此前他已自以为强行抹杀了对于卫则的关切之心,弄得他此刻越发心烦意乱,根本懒得理睬

“贺师兄,我……实在走不动了

” 终于,在两人连续赶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路之后,卫则有些虚弱地低声道,语气近乎哀求

贺咏闻言,一阵无名的心头火起,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样极其荒唐,却仍是控制不住那种没来由的恼怒情绪

“怎的这么容易累,你什么时候身体变得如此弱了?”贺咏耐不住斥责道

“没有,贺师兄我真的……” 贺咏微眯双眼望着卫则那惊慌失措的面容,语气极为冷淡疏离

“还是我该问你,你为何会变得这般堕落?” 不,这绝对不是他该说的话,而且卫则就算怎样都与堕落八竿子打不着,贺咏明白他绝对是真的很疲惫了,毕竟自己到现在继续走路都有些吃力

可是不行,千万不能对卫则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亲切

卫则简直要不认识他了,那张可爱的脸庞上流露出了极度的惊愕与委屈

“贺师兄……” “别再叫我了!” 贺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就那样把持不住地怒喝出声,当那满溢着怒气的低吼脱口而出后,他自己都木讷在原地,用尽力气才抬起抖动如筛的右手扶住眉峰,像是受到巨大打击那样转过身去

“别说了,现在你就算说也没用

等一会儿见到客栈,我们就去休息

” 一通火发出来,贺咏倒是冷静了不少,语气也得以稍微平缓下来

卫则见他明显心情不好,便很懂事地一个字都没再说,硬是拖着几近脱力的身躯咬牙以尽量快的步伐跟上前去

又拼力捱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人的面前影影绰绰出现了明灭的灯火,行了大半日,总算是见到点人气了

他们在这小镇上胡乱寻了家客栈,照旧要了两间房,各自进屋歇息

贺咏却根本没那等心思修整,他仍是沉浸在方才尚未消退的无法解释的愠怒与躁动中,在屋里负手来回踱步,胡思乱想,片刻不得安宁

好容易熬到了饭点,贺咏意外地发现卫则破天荒地没来主动找他,也不知他究竟在倒腾些什么

思虑纠结许久,他还是决定推门出去来到了卫则房前,房门紧闭,里面亦是没有一点声响

尽管百般不愿,他依然伸出两指在房门上叩了叩,尽力按捺下躁动的心思冷声唤了一句

“子戒,吃饭了

” 没有应答

贺咏好容易压下的怒焰再次升腾而起,忍不住抬高音量喝道:“卫子戒!” 里面仍是没有任何回应,贺咏心下一惊,感觉有点不妙,踌躇了短短一瞬,当即伸手推上了门

门没有反锁,他只轻轻一推便开了,第一眼看到屋内的景象时,他不禁皱了皱眉,两人的行装被混乱地丢弃在地面上,根本没有收拾

他知卫则神经大条,却不知这小子竟不修边幅到这种程度

再一看靠墙的榻上,卫则正蒙着被子脸朝内昏睡得像死猪一般,怪不得方才怎么叫都叫不醒

贺咏一口恶气郁结在胸口,险些被气晕过去,将门一脚踢开,来到榻前正欲将卫则喊醒好好教训一顿,榻上的年轻人却在此时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脸也朝向了外侧

贺咏狠狠瞧了一眼那张看惯的此刻则略有嫌恶的脸,却是怔了

卫则双目紧闭,眉头亦是痛苦地扭缠起来,脸色蜡黄之中透着热红,散乱的鬓发已被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浸得湿透

贺咏只看了一眼,心下已然清明,当下脸色便沉了

他立刻便蹲下身来,将手掌敷上了卫则的额头,果然烫得要命,因为两人的脸庞靠得极近,卫则呼出的难耐而滚烫的气息直接扑在了他的脸上,终于令他故作的冷漠再也无法保持下去了

他当机立断,伸手替卫则将被子又掖了掖紧,自己则是一刻不等便迅速下楼出了客栈

他想起白日里卫则那些异于往常的表现,这烧,也不知从何时便开始了

待他买药回来,卫则仍是昏睡得不省人事

他轻叹一声,径自取了热水将药煎好,用小盅盛了放在桌上,在小师弟榻前半跪下来,轻唤了一声

“子戒,醒醒

” 卫则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头颅不安地辗转几下,呼吸略微变得有些粗重起来,口中好像无意识地在呢喃着什么

贺咏的唇角很小幅度地抽动了一下,又将声音放缓了几分

“怎么了?” “冷……” 卫则含糊不清地说道,他好像真的很难受,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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