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澜眉眼冷峻:“你这是在讽刺我么
” 任羲翎听着他俩的对话,却是越听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贾遇既然说好多事都能避免,难道他的意思是…… 他造成的混乱,不仅限于青龙真玉?! “你还做了什么?”任羲翎厉声质问
贾遇挑了挑眉,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你难道不觉得,最近门内一直在发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匪夷所思之事…… 任羲翎的脑海迅速翻腾起来,将最近的记忆重新梳理一遍,忽然就有了头绪
他屋中无故出现的圣蛊门香囊,他明明没有告诉任羲羽却在圣蛊门巧合般地相遇,向来身体都很康健的任桓突然发病…… 这一切,简直衔接得太紧密了,看似正常,实际上却充满了疑点
简直就是有什么人,想刻意将他们任家彻底捣毁一样
而他也真的达到了他的目的
因为香囊事件,兄弟二人反目,任羲翎与徐夫人关系僵化;因为任羲羽追去了圣蛊门,害他中暗器,修为被废;任桓的发病,更是令天行门上下心志不稳,陷入慌乱
任羲翎的眼神骤然清明,眸光中则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绝望:“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可如今为何要做这些事,为何竟会堕落至此?” 贾遇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话语,便知他已明白了,虽然脸上笑意分毫未减,说出的话则堪称无情:“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 “你……”任羲翎简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贾遇歪了歪头,非常坦白地承认了他的罪行:“不错,这些都是我做的,但在我做这些事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恶心
任鸿亦,我这一生,就是不停地被人利用,如今我可算是落到你手里了,你可还满意?说吧,你还想怎么利用我?” 他这一席话如雷贯耳,在这后面,原来还隐藏着更大的黑幕! 容澜微惊:“利用?你可是堂堂贾家少爷,谁有那本事利用你?” 贾遇眯了眯眼:“澜君,你确认要听?” 容澜稍作犹豫,终于很慢很慢地点了点头
贾遇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放弃了隐瞒,双肩一塌,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
“你们可还记得,当时我们四人一同讨论青龙真玉那次?”他以怀念般的语气叙述道,“那次我们家来的客人,正是孤尘掌门肖雪涛,他与我们家可是故交
不过你们当真以为,孤尘门势弱,肖雪涛就必定是个窝囊废了?我告诉你们,被利用的,可不仅仅是我一个
” 任羲翎与容澜瞬间便明白了他所指,双双震惊
虽然不知道肖岸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过只要是被牵连进来的人,统统都在被他利用
除却贾遇之外,还有容澜以及任家之人,甚至贺咏与卫则都极有可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个局,设得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尚不知还有什么是他们目前不知道的
“如今我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再被他继续玩弄于股掌,因此才会想着有意被你发现我动作
落到你手里,至少比继续在他手里要干净
你拿了我,愿意怎样便怎样吧
”贾遇凉凉地笑道
任羲翎不忍地闭了闭眼睛,他从未想过,他一直视若好友的人,竟是安着这样的心
在这遥遥天地里,还有谁人值得相信呢
不过说白了,人间就是这样,互相算计,互相利用,并以之为乐,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
或许终有一日,他自己也会被这般污浊的世道所染指,他只希望,这一日能够迟些到来,又或者,已经迟了
他迟疑片刻,最终将右手轻轻搭上了贾遇的肩头,沉痛发声
“贾隐之,我不想利用你,也不想伤你
但叛门之罪难辞其咎,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狗血淋头 人物已经彻底被我写崩坏,对这个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第49章 篇十六 晓镜(四) 主室中,贾遇很自觉地跪在徐珩面前
徐珩则无力地瘫坐在座位上,带着煞白的震惊之色,似乎整个人的精神都被抽空了
“你,”她双目无神,喃喃道,“怎么会是你
” “没错,徐夫人,正是我,”贾遇轻松道,“我知我罪孽深重,您要怎么处置我便随意吧
” 徐夫人缓缓抬起双眼,瞳孔中写满悲凉
如今天行门中已然足够混乱,圣蛊门还围在外面随时可能攻进来,谁也没料想到偏偏又闹出了这档子事
她僵硬地扭过头望了望内间的方向,任桓正躺在那里面,还有好几个弟子正忙前忙后地服侍着,状况未卜
她的嘴唇不禁颤了颤,已然褪去了血色
贾遇似是看懂了她所想,嘴角微微一翘,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
“您是否觉得,以后对身边的人也该多加注意了呢?” 徐夫人痛心疾首,哀声责问道:“贾隐之,我们任家欠了你什么,天行门欠了你什么!你为何一定要这般陷我们于不义?” “你们什么都不欠我的,要怪只能怪你们太毒了
当初明明说好了要援助孤尘门抵御凌霄门的进攻,却突然反悔中途收手,还设计将青龙真玉收入囊中
你们天行门,难道就是这样为人的吗?” 徐夫人闻言,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陈年伤疤,面色陡变
十年前五门之乱的结果,对外宣称的是天行门因成功镇压暴动,被其余四门共同推举为五门之首,并请将青龙真玉暂时保管于此
天行门义不容辞,结下了这个请求,此后数年江湖一直十分太平
世人皆归功于天行门,天行门名声更盛…… 这背后有怎样的一场戏,却是被牢牢地封闭在了天行门内
任羲翎眉梢一挑,他亦是当时被蒙在鼓里的孩子之一
不过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何要将信息杜绝在他们那里,则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说到底,到了如今,他已然没有兴趣再知道了
徐夫人定了定神,勉强端住威严道:“什么叫‘你们天行门’?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贾遇微微一笑:“夫人,我们家虽然在这里小有名气,可我是出生在徽州
这样解释可还满意?” “你……!”徐夫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没错,肖雪涛是我舅舅,若没有孤尘门鼎力相助,你觉得我们一个要历史没历史要关系没关系的小家族能在这里混成这样?说起我是哪一边的,我自是要以血缘亲系为先
无非是我现在,不想再被他压着了而已
” 贾遇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
房间内的几人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凝神一听,任桓内间的门侧,隐隐传来的抽泣的声音
容澜瞬间认出了什么,瞳孔蓦地一缩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贾遇便柔声唤了一句:“容湘姑娘,别躲了,出来吧
” 容湘从内间奔出来,脸上挂满了半干的泪痕
在众人震慑的目光中,她几步跌撞到贾遇面前,抿着的嘴角抽搐一阵,毫无征兆地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贾遇被抽得整个头颅都扭了过去,半边脸都泛起了触目惊心的肿红
他平静无比地重新扭过脸来,却没有抬手去碰受伤的位置,目光愈发柔和了几分,再也看不出富家少爷惯常的骄纵放浪
“甲鱼……”容湘微微垂了头,双肩不住地抽动着,崩溃似的呐喊出声,“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没问题
容湘姑娘,你随便打我,随便骂我
王八蛋、混帐、卑鄙小人,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我都听着,不会反驳一句
”贾遇淡然答道
容湘哭得昏天黑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很快在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晶莹
“你以前难道还没被我打够么
” 贾遇慢慢伸出手去抚在容湘的侧脸上,用拇指很轻地替她抹掉了眼角欲掉不掉的薄薄泪液
徐夫人眼见着二人当堂的亲密举动,脸色稍稍有些涨红
容澜垂下的手亦是轻微地抖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地瞥了瞥身边的任羲翎
任羲翎很低地叹息一声,投过去了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他先不要冲动,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贾遇勾了一下单侧的唇角,声音温和:“容湘姑娘,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或许到现在我仍然搞不清所谓的对错
我都不知自己干过多少违心的事,说过多少轻浮伤人的话
我其他什么都可以说是假的,唯独我对你这颗烧得烫手的赤心,谁都不准说它是假的
” 容湘讶异地睁大了带着水光的双眸,喉咙却是哽住了
贾遇继续道:“容湘姑娘,我不奢求你能心悦我,只要你不讨厌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叛门乃是大罪,要被驱逐的
或许我之后都见不到你了,这样正好,反正……” 他还没说完,容湘就忽然猛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令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个混帐,说什么之后都见不到你了,我不同意!”容湘哽咽道,“你要是真的被驱逐了,我就自己离了门派
你到哪我就跟到哪,反正我都在你后面跟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辈子
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平民家的姑娘配不上你这个公子哥儿了?” “阿湘!……” 容澜终于忍无可忍,几乎要失足冲出去,任羲翎见状,连忙扯住他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容澜仍是面带不甘之色地瞧了瞧那边的动静,最终还是生生压住了自己的冲动
容湘依旧在那里紧抱着贾遇不肯松手,贾遇却似乎还没缓过劲来,木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任羲翎见事态有所缓和,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面色重新变得肃然
他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蒙着什么的手帕随着他的动作散落,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徐夫人定睛看明白那是什么之后,脸色青白交加,几乎要晕厥过去
“你疯了!青龙真玉这种东西,是你能随便拿出来的么?”她断断续续道,声音虚弱不堪
任羲翎沉稳道:“娘,你别执迷不悟了
所谓的青龙真玉,并不是什么神圣秘宝,它不会令修习者的修为在根本上有所进益,而只是加快人们的修炼进程,从而能够令人的修为在短时间内爆发,代价则是寿命的骤减,距它越近影响越大
如今我爹已经有了明显的症状,长此以往下去,对天行门只能是个灾难
” 徐夫人好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她拼命定下神来将任羲翎的话语重新回味了一遍,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你说你爹他……那这青龙真玉,到底要怎么……” “毁掉它,”容澜眉眼冷峻,斩钉截铁代为回答道,“除了将它彻底摧毁,别无他法
” 徐夫人目光呆滞,兀自呢喃道:“这怎么可以,毁掉的话,五门就……” 任羲翎忽然感到一阵烦躁涌上心头,耐不住强行打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考虑五门?娘,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保了,想什么江湖大义!” 还抱在一起的贾遇和容湘闻言,都露出了怔忡的神色
徐夫人则明显有些动摇,都有些坐不住了
她有点发白的嘴唇动了动,正欲开口说话,忽然从内间里忙乱地冲出一名弟子,他正是负责服侍任桓的
只见他神色惶急,衣冠凌乱,面白如纸,急促地喘息着,几步奔到徐珩面前,当即瘫跪下来,声音都在颤抖
“徐夫人,您快去看看吧!门主……门主他,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撒狗血+字数不够+无修 对自己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真是醉了 应该最多还有两三个篇就能完结,这个坑终于快熬到头了...
第50章 篇十七 图穷(一) 天行门的牌楼前,一众圣蛊门弟子身着诡魅幽暗的玄紫服色,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冰寒透骨的神情
门口两名天行门守卫弟子尽管双膝多少有些发软,鼻尖还渗出了冷汗,却仍是身形坚毅,站得笔挺,俨然一副不容侵/犯之貌
圣蛊门掌门秦玮就站在最前面,身材颀长,形容懒散
虽已过不惑之年,然年轻时的丰神俊美依稀犹存,只是那英朗的五官略微变得松垮了些而已
他忽而随意整整衣摆,忽而悠悠然抚摸一阵指上盘着的蛇形银戒,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们已然在门外候了约有一个时辰,然而他们要的人仍没有现身
秦玮身后的一名心腹首先耐不住了,上前两步冷声喝问
“那个容澜,你们到底交是不交?给个痛快的,别逼我们用武力解决问题
” 两名守卫弟子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却是不吭声
他们通报也通报过了,可人没出来,难道要怪他们? 秦玮的唇边翘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抬手将心腹弟子拦了回去,劝慰道:“急什么,再给他们点时间也未尝不可
” 心腹弟子急道:“门主,可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 秦玮回答:“一个时辰而已,咱们还耗得起
” 他说完转向守卫弟子,挂上了一个看上去非常和善的笑靥,继续说了下去
“容澜那小子我不急着要,不过你们任掌门却是久违了,能否请出来一叙?” 在场的其余人面面相觑,显得很是迷惑,谁也猜不透他们掌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名守卫弟子听了,面色不由得就白了几分,在鼻尖上挂了许久了冷汗终于凝在一处滴落在地
“回秦掌门,我们门主公务缠身,现下恐怕无法出来相见
”其中一名有点发虚地道
秦玮闻言,意味深长地呵呵笑了两声,守卫弟子心里有鬼,直被唬得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理解理解
毕竟是五门之主嘛,公务繁忙很正常,不过可否劳烦二位去知会一声?若任掌门亲口表明不见,本人自然不会再坚持
” 他表面上看似极尽温和好说话,实际上谁都听得出来那种步步紧逼的气势
那意思是说,你们掌门见不见我,不是你们这两个臭小子能替他决定的
两名守卫弟子互相对望,面色都是极为难看
如今形势复杂,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其中一名胆子稍微大些的勉强定了定神,正欲开口应对,他们身后却先一步响起了一个洪亮而清朗的声线
“本人现下正得闲,不知秦掌门亲临是有何贵干?” 任羲翎一边说着一边气定神闲地缓步走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周身却包围着极致强大的气场
容澜紧跟着与他并肩而行,面容冷酷而阴鸷,微微颔首,如同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毒蛇
秦玮显然没料到回话的会是他,不过顷刻,他便收敛了脸上的意外神色,重新回归平和的面容,眉梢眼角却抹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邪气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任二公子
多年未见,你跟令尊年轻时真颇有几分相似,”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到了任羲翎身上,反而对于容澜就连看都没看一眼,“不过我想求见的是令尊,可否……” 不待他说完,任羲翎忽然冷笑出声,将他生生打断
秦玮虽然多有疑惑,看着这年轻人的样子,却莫名其妙地住了口
“可是我方才怎么明明白白听着,秦掌门想见的是天行门门主呢,”他说道,蓦地又像是想起什么来那样,脸上浮现了些许虚伪至极的歉意,“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告诉秦掌门一声,门主已然换人了
如今掌管天行门的,正是晚辈
” 他笑吟吟说完了整段话,虽然身上还穿着普通弟子的服饰,作为一门之主所应有的气质与魄力,他则是已全然具备了
秦玮挑了挑眉,很是意外:“哦?” 任羲翎淡然答道:“家父已逝,兄长主动弃位,因此尽管我无德无能,也只能勉强接手
不过我想奉劝秦掌门一句,只要容澜还在天行门,只要天行门还在我手中,你最好别想着打他的主意
” 跟在秦玮身后的其余圣蛊门弟子互相对视,脸色都变得有点铁青
江湖上传遍了天行门二公子性子温和,可如今他们面前这位任二公子,虽然年轻,却明显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