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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衣故人》完本——by起天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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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衣所言并非无稽之谈,洪荒门地处豫州,亦是五门之中唯一一个处于北方的门派,自然对于气候的变化要更有感受

不过石肃的容貌却并没有人们所认为的北方汉子标志性的粗犷,一张脸可以说是相当的清隽俊朗,只可惜他的性情简直就是完全对应了他的姓名,永远板着面孔,从没人见过他的笑模样

洪荒门那边是一群青灰服色的弟子,人也不算多,只是比孤尘稍稍多了些

石肃环抱双臂听着这厢二位为老不尊的掌门扯淡,只冷哼一声,根本懒得接话

“说起来,肖掌门还真是久违了,别来无恙?” 李宗衣垂首又拂了几下剑鞘上并不存在的微尘,状似在进行故友间的问候,可任凭谁都能听出来语气中的漫不经心

肖岸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可他丝毫也不恼,反倒是耐心得无可挑剔

“承蒙挂怀,若肖某没记错的话,似乎我们自从十年前的战事后就再也未曾见过了

” 他这句话出来,唤起了在场经历过五门之乱的人那段不愿回首的记忆,气氛立时就变得凝重起来,对话也似乎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李宗衣僵硬地挑了挑眉:“肖掌门忽然提及此事,是何居心

今日我等来此是为商议何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那你是刻意在搅局,还是你以为我当真不明白当年你编排过什么?” 肖岸的表情尽是讶然与费解:“李掌门,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刻意搅局?我们今日是为青龙真玉而来,难免会追溯到十年前那场因青龙真玉而起的矛盾,我不过是稍稍提前说了一句而已

至于当年之事,若说全是肖某编排而成,那恕我不得不为自己喊冤了

” 李宗衣轻声冷笑,兀自移开目光,懒得再去理会他

贺咏听到这里,眼波却是微微流转,薄唇有些不安地抿起,卫则显然注意到了,关切地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这才回过神来,勉强将唇角拉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示意对方不要担心

岂料就在此时,向来不爱说话的石肃却冷冰冰地启唇道:“天行门身为五门之首摆个架子也就算了,圣蛊门算个老几,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肯现身

” 他这话出来,在场众人才意识到问题出现在何处

在众人的印象里,圣蛊门秦玮虽然为人阴险毒辣,表面功夫可总是做得足足的,当真是将笑面藏刀口蜜腹剑的作风贯彻到底,这种会面之类的活动也从来十分积极

可今日三门已然等了不短的时间,仍是没有见到半点他的影子

肖岸道:“会不会是被什么耽搁……” “门主,他们到了

” 他刚说到一半,就听身边的文卓低声提醒道,他便立马收了声

举目望去,果真远方的山头上缓缓现出了两个身影,身后还跟着偌大的人众

仔细看时,苍蓝与玄紫两种服色混杂在一处,为首的两人更是几乎肩挨着肩,十分亲密的模样,就差耳鬓厮磨了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见到了这一群浩浩荡荡的人群,初时的五雷轰顶过后,便是齐齐汗颜

天行和圣蛊,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李宗衣半眯了眼凝神看了片刻,用不算洪亮,但也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音量说道:“到是到了,人却不对

” 众人疑惑,却也学着他的模样重新细看了一番,脸色变得越发难以言表

两门易主是不久之前的事,又因各种琐事而没有大张旗鼓地办过仪式,自然还未传遍整个江湖

此时突然见到两个年轻人率领着众多门人过来,那感觉可不是能够简单地用诡异二字来形容的

任羲翎仍是穿着苍蓝劲装,只是俨然换成了掌门的专有样式,眉眼深邃而凌厉,身遭包围着重重的震慑与威严

容澜的身上则包裹着极尽雍容繁杂的掌门袍服,还束着轻绒披风,懒洋洋地掩口打着哈欠,分明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任羲翎见状,唇边扬起了一个温柔而宠溺的笑容,帮容澜的披风束带又系紧了些,还顺手帮他理了理发尾

众人:“……” 这俩孩子,什么意思啊?!

第52章 篇十七 图穷(三) 贺咏与卫则也不知这两人是何时摇身一变就成了掌门的

当任羲翎与容澜二人慢悠悠地带着门人与其余三门会合之后,卫则盯着他们身上气派的服饰,已然双眼发直,目瞪口呆

贺咏又是无奈又是无语,默默伸手将他的下巴托回去让他合上了嘴

来到众人面前之后,任羲翎则是稍稍敛去了些戾气,款款微笑着道歉:“不好意思让各位等这许久

近日事务繁忙过于疲劳,早上有些起不来,真是失礼了

” 肖岸一贯处事圆滑,忙笑答道:“不妨事,我们也才刚到不久

真是没想到,当年稚气未脱的任二公子如今都成为任掌门了

不过说到起不来,肖某倒是觉得秦掌门才是真正起不来的那位

” 容澜又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把这种严肃的场面当回事似的,反倒是令肖岸颇为尴尬,脸上的表情略略有些窘迫起来

“在下虽妄为掌门,却并不姓秦,”容澜用有些发闷的慵懒声线应道,“我之前一直都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弟子,诸位不认得并不奇怪

不过肖掌门居然会不认得,容澜确是有点意外

” 他说完,微微偏过头,两道灼灼的视线朝肖岸射了过去

看似充满了不经意的调笑,内里却暗藏着尖锐无比的芒刺

肖岸被他看得有些不适,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小小一步

肖岸仍是面不改色:“请原谅肖某并无印象

” 容澜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抬手揽过任羲翎的肩,做出一副亲密无间的好哥们儿的样子,高傲地扬了扬眉梢

“十年前天行门曾援助过贵门来着,那个时候跟在任氏兄弟身边那个毛头小子,肖掌门可是不记得了?” 肖岸皱眉思索半晌,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容澜小兄弟,肖某失礼了

不过说起来,你既原本是天行门中人,何以后来却去到了圣蛊门?” 任羲翎闻言,垂在下面的手暗暗握紧成拳

容澜则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扬声长笑,方才的慵懒一扫而空,似乎终于打算认真起来了

“承蒙肖掌门……不,应当说多亏了你那个好外甥,否则容澜哪得有今日!” 他这话一出,四下里登时一片哗然

虽说这段对话并没有挑明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信息量也绝对足够大了

李宗衣与石肃均是意外深长地瞥了过去,肖岸的面色则是在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不过他的调整能力堪称惊人,立马又恢复了平静

任羲翎默然无言,内心却如同明镜那般

这许多年了,容澜本真的心性从未变过,向来都是有怨必报的作风

既然容澜已然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也想将真相昭告天下,那便随心去做吧

他从来都无权阻碍容澜的抉择,也不想再阻碍了

说到底,容澜之所以曾经会那样躲着他,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不愿让他替自己做决定

他不愿让容澜再这样累地待在他身边了

肖岸从容道:“我那个外甥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容掌门,交由肖某处理便是,总归……” “总归他仍是天行门的人,须得按照天行门的规矩处置,就不必劳烦肖掌门了

”任羲翎很快接话道,唇角扬得温和,眉眼则透着无尽寒凉

容澜先是有些意外,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发之心底的赞赏与佩服

肖岸平日里也算得上是舌灿莲花,可此刻就这样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被两个年轻人耍得团团转让他略有不快,面上露出些强压的不满之色,眉尖隐忍地狠狠抽搐了一阵

李宗衣淡然道:“看样子肖掌门似乎有什么把柄握在旁人手中了呢

” 石肃全程无话,听到这里,又是不屑地嗤了一声

“隐之是肖某管教不当,还是让我亲自处理比较好

毕竟自己的罪过,还是得自己来偿

” 肖岸依然十分坚持,容澜则是终于被他磨得不耐烦了,一撩披风上前几步,直直对上了肖岸的双眼

“肖掌门,你这话说得可真漂亮

可若是见到了这位,你还会如此说么?” 他说完,回身向任羲翎扬了扬下巴

任羲翎会意,朗声喊了一句:“师父,请出来吧

” 话音刚落,拥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逐渐从中间散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身着深青衣袍,背负长剑的身影从后排缓缓踱了出来

数日未见,他的面孔仍是那般年轻,依旧挺拔的身姿却略显清瘦,鬓边已然掺杂了几根银丝,形容异常憔悴

待肖岸看清来人的面貌时,瞳孔当即骤缩,至此的游刃有余在一瞬间消散殆尽

他的表情复杂之极,几乎可以被形容成五味俱全,任谁都看得出他难以言表的激动

半晌,他才得以开口,喑哑的喉音抖动着

“青墨……!” 吕执纶呼吸一哽,唇色微白

缓了片刻后,他慢慢走到肖岸面前,却仍是保留了相当的距离,恭恭敬敬行了拱手礼

“在下吕执纶,见过肖掌门

” 肖岸闻言,眸色中迅速充满了空白与茫然,就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突然接触到了世间丑陋面的反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成功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声,神情无奈而寂寥

“也对,以前那个我所熟悉的青墨,早已不复存在了

” 吕执纶不忍再听,别过头去闭了双眼,眼睑却还在不住地颤动着

面见此情此景,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贺咏与卫则二人更是深深垂了头去

他们此前曾百般奉劝吕执纶同他们一道回去,可无论如何都劝不动

他们清晰地记得,当时那个男人只对他们说:有些事,他想要亲自了结

吕执纶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笃定决心,强忍痛道:“肖掌门,你可知罪?” 肖岸寒声冷笑:“劳烦阁下在说话之前,先好好考虑下你我二人的身份

你有这个资格向我问罪么?” 吕执纶气息一短:“吕某问罪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我的两个徒儿

还有……李掌门

” 李宗衣原本只是在专心擦剑,并不十分关系这边的动静,此时闻言不由动作一滞,很是意外地抬起了眼眸

“肖掌门,你做过什么,原因为何,吕某都不能再清楚

你就是不甘心我不辞而别,想要教我回去罢了

可你却利用青龙真玉挑起凌霄与孤尘之间的矛盾,想要借此引出我,又恰好从隐之那里知晓我在天行门,从此便越来越过分,一发不可收拾

你甚至还对羲翎和容澜下手……就连两个孩子你都不放过么?!” 吕执纶悲极而啸,听得在场之人心惊肉跳,血液发凉

可他每说一句话,肖岸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冷酷几分,最终竟仰天朗声大笑,似乎整个人已落入癫狂状态

“我过分?到底是谁更过分?当初说好打出的两把玄螭要作为门派镇宝,可回头你就跑得没影,还将那么贵重的玄螭转手就送了两个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在你离开之后,我找了你多久?十五年了,你离了我整整十五年!你到底把玄螭当什么了,把孤尘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 说是门派镇宝,可相对而视的两人都明白,玄螭所包含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它曾是,两人之间至深之情的最后维系,却也被吕执纶亲手断送了

文卓忍不住劝道:“门主,你先冷静……” 肖岸则并不领他的情,扬臂将他用力挥开,双目通红,血丝交错,见之可怖

旁人根本还没看到什么动作,就见一道金属的寒光闪过,一粒铁珠已然从他指尖飞出直直射向了吕执纶

吕执纶惊极,下意识闪身避开,然而那铁珠就像是早已预测到他会怎样躲一样,仍是击中了他佩剑的系带,铁珠扬起的气流竟是硬生生将绳带割断

当啷一声,长剑立时沉重坠地,被弹开了数尺远

吕执纶双目一凝,立即动身去拾,不想肖岸早已冲出,先一步抢剑在手,疾速掣出,剑尖直指任羲翎,厉声喝道:“别动!都给我在原地待着!” 垂首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喉口仅有几寸的雪亮剑刃,任羲翎目光转冷,身姿则是不动如山

“肖掌门,原来你就这么想杀了我?你原意不过是为了寻我师父,却将自己弄到将整个天行门视为仇恨,还搅得天行与圣蛊成为宿敌,你这是走火入魔了

” 容澜早召出袖中双蛇缠绕在手腕上,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将蛇放出去,却只见到任羲翎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只得愤懑地收紧了十指

看着两个年轻人的动作,肖岸只是冷笑,将剑尖撤了些许,却仍处在随时能够刺出去的范围

“我从未想过要把事情闹到这么大,可你们天行门当年不援助也就罢了,堂而皇之地说着什么在所不辞,实际上却是怎么干的?跟个软脚虾一样中途背弃

我原本只想着如果能让容澜处于险境或许你师父就能动摇,对于要伤你可是根本想都没想过

可你们一个个的全都逼我,逼我当一个令我自己都恶心的人!” 任羲翎淡淡道:“既然肖掌门明白,那便收手吧,别让事情演变得无法收场

” 肖岸摇头苦笑:“你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你不懂,事情早就无法安然收场了,我今日,本来也没打算让它好好收场

” 他难得地将声音放轻放柔了,似乎终于没力气业没心情再发疯

沉默了一阵后,他松了左手,令剑鞘砸落在地,随即双手握住剑柄,似是看破,又似是绝望,将白刃架上了脖颈

吕执纶的面色登时血色全无,嘴唇无意义地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文卓被这突变骇得脚下发软:“门主……?” 肖岸见到吕执纶表情的变化,好似有点欣慰,眼神也变得温和起来,如往日那般的平淡无澜

“青墨,你瞧,你还是在意我的,到底不愿真的教我死

你若是早些表露,我又怎会陷落至此?” “肖掌门……你,先把剑放下,”吕执纶咬牙挤出这几个字,哀告一般,“求你了

” 肖岸闻言,眸色中掠过一抹悲凉,狠心合目,手上猛一用力,长剑无情地割透了颈上的肌肤,血瀑四溅

他颤抖的手丢了剑,瞳仁一阵摇动,身体软软下堕

文卓嘶声呐喊:“门主!!!” 容澜纵是见惯杀人滴血,仍是趔趄了一步,被任羲翎紧紧抓住了右手,指尖却也一样的冰凉

卫则完全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也顾不上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当即钻入了贺咏怀里,被贺咏微颤的双臂温柔环住

“雪……” 吕执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只说了一个字就被他勉力收住,只是立刻奔了过去,一把捞起肖岸的上身,让他的头颅靠在自己的臂弯中,视线迅速被一层水雾所朦胧

肖岸虚弱地咳嗽几声,吐了一口殷红出来,被割破的大动脉流出的血汹涌而出染透了领口与前襟,触目惊心

他那张温和宁远的面庞上,已是血泪纵横

“我原以为我们能做一辈子的墨涛,可是青墨……”他已经连语音都发不全,几乎只余了颤栗不住的气声,“……你如今就连唤我一声雪涛都不愿了么?” 吕执纶的心口酸苦交加,痛得他几近喘不过气来,出口的词句却依然冷硬无情

“不好意思,肖掌门

吕某恕不能从命

”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已然将双方都逼上了绝路,还是不愿面对自己的真心

不是看不清,不是辨不明,不是不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因为实在是被伤得彻骨

被伤到就连最简单的陪伴都无法再给予

吕执纶最后能做到的,唯有伸手去替肖岸抹去残留在唇边的血迹,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混合着眼中滴垂而下的水涟,斑驳成一片

肖岸用无力的手指笼住吕执纶的手,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我是一直想见识下你掉眼泪是什么样子,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留给我这样的记忆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虚,“青墨,你可知我最喜你醉酒后的……” 他的瞳孔慢慢完全扩散,直到最终没了焦点,而最后那句话,他已然来不及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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