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果然……”首领喃喃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眼便认出眼前的随意楼暗弩上淬过一种慢性毒|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过半个月,这位颜家的病弱公子就会一命呜呼
果然是随意楼那位下的手
苏三和颜玉华的恩怨,他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首领于是拱了拱手,道了声得罪便带着自己的人跳下了船
不速之客们一走,船上立刻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应离亭是苏妖孽的众下属之中笑得最夸张的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应姑娘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头儿你……你自己说自己漂亮哈哈哈哈哈哈……” 苏妖孽摸了摸鼻子,打断了应离亭的大笑,“我做事……诡异吗?” “何止是诡异,头儿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哈哈哈哈……” 苏妖孽:“……” 眼看应离亭还要继续哈哈哈哈下去,苏妖孽突然说道:“肃王就交给你了
” 应离亭的表情瞬间僵住
“肃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苏妖孽十分“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一撩大氅转身走上楼梯,“好好干,工钱不会少了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得贼几把销魂,完全不想走正文_(:з」∠)_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jpg】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笙歌 虽然因为碧落黄泉帮那突然出现的七个人耽误了一些时间, 苏妖孽却也从他们的举动中推断出来了一些事情,这些时间也不算完全的浪费
碧落黄泉帮总舵位于汉口,所以萧随意在决定重振碧落黄泉帮之后, 第一个选择的也是汉口
此时,碧落黄泉帮的名号在江湖上重新响起还不到一个月, 萧随意的重心仍然集中在汉口一带——也就是说,那七个人的“劫船”行为, 完全是自发组织的
苏妖孽仔细回想不速之客们展现出的实力和组织能力, 沉默不语
——碧落黄泉帮不愧是碧落黄泉帮,十四年过去,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留下来,为之效忠,生死不惜
碧落黄泉帮还在的时候,但凡在长江上行船, 都得给他们一些孝敬
俞长歌死后, 这份孝敬便转到了肃王手里
那七个人上船来查证的, 便是这样一件事
苏妖孽不想多做无谓的纠缠,于是只推说自己是颜玉华的人双方都不沾, 最后再暗示他们随意楼苏三已经插手, 以免被他们记挂
而至始至终, 除了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之外,这七个人并没有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甚至对船上的人还勉强称得上尊重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顾及到普通人(虽然是假的普通人)的性命, 也算难得了
碧落黄泉帮是绿林帮派,在行事风格上,和随意楼这个杀手组织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随意楼偏于阴险,碧落黄泉帮则偏于狠辣,当年草创之初,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干过
苏妖孽有些好笑地想着,到底是功成名就了,现在抢个船都开始讲究风度了
不过在他看来,做事自然是越讲求效率越好
杀人放火的震慑力无疑是极好的,然而相对地损耗也很大,是只有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考虑的办法
如今碧落黄泉帮局势虽然还算不上好,但是比当年草创之时还是要好很多了……那几个自发组织的碧落黄泉帮旧人终究选择了有效率的做事方法,他甚欣慰
俞长歌到底还是给他的帮派留下了一副好牌
南京地处江南富饶之地,自古以来便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富裕繁华,因此歌舞场花柳巷一类的地方也格外地多,十分方便苏妖孽一行人躲藏
随意楼主要的杀手力量都随着萧随意去了汉口,另有一部分留在了鄱阳湖,因此能随苏妖孽来到南京的杀手寥寥无几
不过好在南京城的治安一向不错,没什么人敢在城里公然动武,因此苏妖孽倒也不怎么担心自己手下探子们的安危
——他们此来南京是为了查清肃王的行踪并斩杀之,肃王虽然会些武功,但是着实高明不到哪儿去,以苏妖孽手里的人手,安排得当的话,杀死他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虽然苏妖孽十分想把肃王的脑袋按到香灰里去,但是安全起见,还是直接杀了他比较稳妥——毕竟以他现在手里的力量,想要活捉肃王,确实有些难度
何况南京城里也不宜纠缠过久
苏妖孽到了南京之后,便在一家临着秦淮河的青楼里住了下来
青楼赌坊一类的地方里,消息流窜得是最快的,以苏妖孽多年的情报工作经验,自然不可能对这种地方有什么芥蒂,不过他想着应离亭毕竟是女子,于是多看了她一眼
应离亭淡淡说道:“我不介意
” 苏妖孽轻轻嗯了一声,习惯性地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认真说起来,这地方住着还是挺舒服的——毕竟在秦淮河边上
” 应离亭笑,“到了晚上头儿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 “……反正我晚上也不在
” ——南京城毕竟兴旺繁荣,白日里行事多有不便,苏妖孽只能恢复从前昼伏夜出的作息
这家青楼名绛仙楼,颇风雅的名儿
苏妖孽依然裹着那件厚重的深色大氅,应离亭则换了一身男装,看上去清爽干练,倒像极了寻欢作乐的公子和随行的侍卫
随意楼其他人则分散到了城中,没有与他们一起
不像在汉口的那次,苏妖孽此来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因此他们刚一进门,立刻就有伺候的人迎了上来,引着他们上楼住下
应离亭很自觉地拎了包袱跟上
苏妖孽却突然说道:“等一等
” 引路的姑娘和应离亭有些惊讶地同时停住脚步,正巧此时一个端着托盘的龟公从他们身边走过,二位姑娘只见苏妖孽从深色大氅下伸出了一只苍白瘦削的手,十分随意地从托盘上拎起了一个白玉酒壶
“没想到绛仙楼这种地位的青楼,居然也会用这种东西
”苏妖孽却不再看他们,随手把玩着酒壶,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应离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茫然,却见那位引路的姑娘面色微微变了,似乎是没料到苏妖孽竟然能看出来
苏妖孽却笑了一声,把白玉酒壶重新搁了回去,淡淡说道:“走罢
” 直到带他们来到了各自的房间,引路的姑娘都一直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看苏妖孽
姑娘走后,应离亭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给初来乍到不听话的姑娘用的
” 应离亭于是立刻就明白了,心情有些复杂
苏妖孽看到了她的神色,问道:“怎么?” “……头儿
”应离亭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你连……这个都认得出来,”她略略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应该如何委婉地表达,“……真是委屈你了
” 苏妖孽于是知道应姑娘想歪了
“以前我师父去那种最下等的妓|院,”苏妖孽淡淡说道,仿佛事不关己,“他过不惯逃亡的日子,又怕仇家,只能偷偷去那种破烂地方快活
就这样他还怕得要死,非要我躲在房顶帮他望风……妓|院的人不知道我躲着,他们下了什么药,我自然都看到了
” ——其实秋路不止自己快活,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主动邀请苏妖孽快活,他自己正好快活完了帮徒弟望风
苏妖孽拒绝了
秋路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意识到自己徒弟不喜欢姑娘的——苏妖孽自己是第一个
应离亭的神色不比听说苏妖孽亲自吃过这种药好上多少
苏妖孽叹了口气——秋路当初经常去下九流的地方厮混,他不想去,因此没少挨秋路的打
大约是当年被秋路压得太狠,他进入随意楼之后,对洁净越来越偏执,如今已经偏执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然后他咳了两声,看着应离亭说道:“你居然不认识这种药,这让我很惊讶
” 应离亭讶然:“我为什么要认识?” “万一有人对你用这种药呢?” 应离亭刚想反驳怎么可能,旋即想到以自己的工作性质,这件事……还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她于是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属下明白
” 应离亭的自称突然从“我”换成了“属下”,苏妖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神,然后才习惯性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窗下的秦淮河,思考着跳窗逃生的可能性
应离亭以为自己不小心触到了自家头儿的伤心往事,看着苏妖孽裹着深色大氅站在窗前的背影,不知怎么竟看出了几分萧索味道来,于是上前一步,正搜肠刮肚地打算找两句话出来安慰一下苏妖孽,却听自家头儿淡淡吩咐道:“这一面的窗户不用锁死,找条船在下面接应以备不测
还有……”他说着伸手敲了敲窗棂,“屋里记得备一盆水,万一出事河水抵不上用的
剩下的和以前一样,不用我再说了
” 应离亭:“……哦
” 头儿一切正常没有触景生情,鉴定完毕
南京地处长江下游,水运极是繁荣,每日里来往商船不计其数
因此随意楼对长江码头极为重视
同样的理由,当一个形迹可疑的灰衣人从一艘货船上搬完货走上码头时,立刻便被苏妖孽埋在这里的两名暗探注意到了
——灰衣人搬起货物时,看上去身形蹒跚,实际上下盘却极稳,完全符合自家头儿对肃王“会些武功,大致和你们差不多”的描述
暗探甲和暗探乙用随意楼暗语进行了短暂的交流,迅速制定出了计划——暗探甲负责蹑住此人行踪,暗探乙向楼里回报
灰衣人走下码头的时候,二人迅速分开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码头边蹲成一排扯淡的汉子里少了两个人
灰衣人自走下码头之后,先去一家茶馆里小坐了一会,只换了两趟茶水便离开了;随后他沿路买了些本地的小吃,却不像一般游客那样捧在手里边走边吃,而是找了家关门的早点铺子,坐在门外的长凳上细嚼慢咽;待得晌午过后,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然后仿佛故意打发时间一般,散步似地走到城外,去城隍庙里上了一炷香
走完这一趟来回,已经是傍晚了
灰衣人的神色还是不慌不忙,不过这一次他拦住了一个路人,向那路人打听了一些事(因为距离过远,暗探甲听不清灰衣人和路人说了些什么,但是可以推测是问路),然后叫了一辆马车
马车驶向秦淮河边,南京最繁华的烟花之地
这一路上,先后有五个高手和灰衣人见了面
灰衣人的脾气明显很不好,那五人的武功都不算太差,不知为何,却还是被灰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个都不例外
而灰衣人自己的五官也有些奇怪,明显经过易容
看他吃饭时动作小心翼翼的样子,灰衣人自己应该不懂易容术,他这张脸,九成是其他人的手笔
苏妖孽听着手下传回来的这些信息,和之前肃王手下眼线传回的消息一对比,再加上对灰衣人身形的描述,基本便确认了此人的身份
——肃王
肃王晚他一天半到达南京城,正和先前线人估计的时间一样
这位尊贵的王爷既然还有心思去秦淮河上寻欢作乐,那么肃王妃就应该没有来
苏妖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秦淮河,默然想着——六朝金粉,笙歌夜色,正合适杀人
戌初一刻
灰衣人被人招呼着跳上了一艘花船, 苏妖孽披着大氅坐在窗前,手里转着一支笔,目光有意无意地从花船上飘过
戌初三刻
苏妖孽写下了刺杀成功的三种撤离方案以及刺杀失败的两种逃跑方案, 应离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取走了桌上的这几张纸
苏妖孽兴致有些索然地扔下笔, 然后支着额头,似乎是在小憩
昏黄的灯光覆下了一片阴影, 淡得萧索
戌正一刻
灰衣人的身影在花船上一闪而逝, 大约是喝多了酒,他的步子看起来有些踉跄,即使在两个姑娘的搀扶下还是东歪西倒的
苏妖孽仍是闭着眼,屈指敲了敲桌子,示意杀手们可以准备动手了
戌正三刻
花船上照例是胭脂浮粉的笑语,灰衣人的身影被扶进船舱之后便不见出来
苏妖孽也保持着支额小憩的姿势, 一动不动
一只小舟幽灵一般地滑到了绛仙楼下
亥正一刻
灰衣人那间房里的灯终于熄了
虽然入夜已深, 秦淮河上的灯火却还是分毫不减, 只不过多了一股绮靡怠倦的气息
河水黑得深沉,映着粼粼的灯火, 繁华辉煌
一个客人显然是喝多了酒, 误打误撞地撞开了灰衣人的房门
灰衣人连同他怀里的女子本都是沉沉地睡着, 突然间门被撞开,二人都被这“哐当”一声响惊醒,睡眼惺忪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随后“扑通”一声,显然是那醉客也摔在了地上
灰衣人揉了揉眼睛, 含混道:“谁呀?” 他怀中的女子嘤咛一声,从他怀里翻了下来,也是一脸茫然
灰衣人顺势伸手往那女子怀中就是一探,撩拨了片刻,撩得自己兴致又上来了,摸索着便要下床点灯再战
便在灰衣人不舍地从女子怀里退了出来,颤颤巍巍地摸到桌子的时候,地上的醉客猛地一跃而起,右手一翻,一柄匕首倏地便刺了过来! 灰衣人眼中精光乍现,扬手掀翻桌子
嗤地一声,匕首刺进了桌子
醉客横肘将桌子撞飞,紧跟着右手从腿上摸出第二柄匕首,再次向灰衣人刺去
灰衣人仰身避过,退到床边,从床下摸出了一柄剑
长剑出鞘,霎时满室清光,连床上那女子神色里的惊慌都映得一清二楚
灰衣人伸手在床上一按,顺势坐到床边,手中长剑抖开,封住了醉汉所有的进攻
他坐得低,原本应该是很不利的位置,却被他缓缓地稳住了战局,甚至还能抓住机会反攻两剑
星星点点的寒光忽然从床下翻起! 灰衣人面色一变,手中长剑一绞,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一蓬银针都被他拦了下来,无力地落到地上
——刺客不止一人
灰衣人一把扯下帐幔,劈头盖脸地向着醉汉罩了下去,然后一剑贯穿床板捅了下去,长剑拔出的时候,已经带上了血迹
他振衣而起,不想恋战,猛地向房顶冲去
——他运气很好,这个客舱在花船的最顶层,他这么一冲,便直接撞破屋顶冲了出去,秦淮河上寒凉的气息倒灌进了他肺里,让人清醒了不少
灰衣人打破房顶冲出的那一刹那,苏妖孽便意识到了不对
花船的客舱都是木制的,虽然算不得多么坚硬,但是绝不是肃王这样的人打得破的,尤其是在两名随意楼杀手的夹攻之下
——这人不是肃王
显然肃王这是为了确保安全派了个人假扮自己,苏妖孽埋在肃王手下的人没有地位太高的,如果肃王做事足够机密的话,确实有可能瞒过他去
既然这个来南京的人不是肃王,那他是谁?——更重要的,肃王现在在哪? 他面色一凝,霍然起身,随手熄了灯,大氅从他身上滑落在地
花船最顶的天台上,原本也有客人在享受清新自然的秦淮河夜景,忽然脚下的地板碎成了木屑,紧跟着一个拿着剑的男人宛如一只大鸟般冲了出来,画面极其震撼,几个姑娘当场就尖叫了起来
隐藏在天台上的是两个随意楼暗探,此时局面不容他们多做思索,因此明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下面动手的那两个杀手,还是悍然出手,一人用力掷出茶杯阻拦,另一人刷地抽出一双短刀,鹰隼一般扑了上去
——灰衣人不可能一个人来的南京,他的手下的高手不会在他嫖|娼的时候打扰他,不代表会在主子遇险的时候袖手旁观
茶杯擦着灰衣人的鼻子飞过
灰衣人跃起之势被阻,身形一顿,落地时正好横剑架住砍来的双刀
他落地的瞬间,花船楼下的几个房间里同时传出动静,几乎是整整齐齐的“砰”地一声,数道身影打破窗户顺着外墙爬了上来,显然是护驾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