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尚书理理官服又回了衙,沈止才摸摸被骂得眼泪汪汪的沈尧,安慰了两句,一扭头又忍不住笑出声
他爹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一边骂一边撩开沈尧的裤管给他上药,实在是…… 说不出的有趣
转眼年关便至,沈府也挂上了红灯笼,只是到底人丁稀少,连下人也没几个,显得冷冷清清的,没多少新年气氛
沈止手巧,给沈秀秀扎了花灯笼,又捡了边角料修修剪剪做了些漂亮的纸花,插到被冬雪埋没的院中,遥遥看去像是生在雪中的花儿,惹眼又好看
以前沈夫人还未病逝时,沈府过年过节气氛都很足,那时候人也不是很多,却暖意融融的
兴起时她会取出玉笛亲自吹一曲,清越轻快的笛声响起,似乎什么烦扰都没了
沈止笑着看沈尧和沈秀秀斗嘴,思忖片刻,回身去取了玉笛,凑到唇边悠然地吹响
沈尧和沈秀秀立刻默契地歇了战,看着大哥倚在门边吹笛,眼里闪着小星星,觉得大哥好看极了
等一曲毕了,站在阴影里沉默良久的沈唯风才走出来,不知为何眼眶有些红,板着脸冲沈止点点头:“该进宫了
” 沈止收起笛子,盈盈笑着歪头看了会儿他爹,直看得沈大尚书脸色发黑了,才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姜珩那日说暂时不会再来,果然就没了踪影,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沈止觉得自己这几日睡得都不踏实
一想到等会儿到宫中就得端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坚持到宴散,沈止就有点头疼
不过再头疼,到了宫里沈止还是慢吞吞地把懒洋洋的样子按了下去,装出拿得出手的模样
周围是谈笑风生的文武百官,沈止随着沈尚书一一问了好,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安生地坐下,有气无力地坐在案边,倒了杯茶
正想润润唇,沈止一瞬间心有所感,持着杯子抬起头,眯了眯眼,就看到了对面的姜珩
第一次见到穿着紫色蟒袍的姜珩
平日里这人穿的颜色单一,玄色衬着冷脸,只显得更为清冷,贵气和艳气都被压着
今日穿着紫色,竟然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以前,眉目间的骄矜贵气尽显,面容俊美得甚至有些侵略性
他幽幽地望着这边,目光不避不让,直直盯着他,像是在盯着自己最宝贵的所有物,眸子流光溢彩,艳气逼人
沈止的呼吸一滞
顿了顿,他唇角含笑,故意似的咬了咬自己的唇,伸出红红的舌尖舔了一下杯中茶水
洁白的齿,红色的唇,露出一小截柔软的舌
鲜丽夺目,风情绝佳
姜珩默然看着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酒杯,面上一片平静,喉咙却有些发紧
沈止笑得开怀,沈唯风发现了动静,扭头瞪他一眼
沈止这才收了那副模样,又端出矜持模样,正要看看姜珩的反应,忽觉不对,目光一斜,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卫适之
后者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目光盯着他
沈止僵住:“……” 好容易“卖弄风骚”一回,竟然给卫适之看到了
要命,姜珩的目光好像能吃人
沈止有点怂了,不敢抬头去看姜珩
姜珩无言地看了他片刻,持着酒杯起身走到了沈唯风身前
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还有人不信沈唯风站在了昭王这边,却见沈唯风板着脸回了礼,同姜珩喝了一杯
虽然脸色一如既往的很臭,但是态度总比对其他人好
这也算是表态了? 一时有人欢喜有人愁,低头窃窃私语去了,也没心思再继续看热闹
姜珩喝了一杯,又看向旁边低着头似乎已经入定的沈止,目光沉沉的
沈止知道姜珩就在面前,心中叹了口气,正想抬头笑笑说两句软话,一杯酒忽然泼在了他的袖上
姜珩依旧面无表情:“抱歉,不小心手滑了
沈公子,同本王去换下衣袍吧
” 沈止:“……” 姜珩语气淡淡:“沈公子?” 沈止啼笑皆非,只好同沈尚书拱拱手,便起身跟着姜珩离开
沈唯风的脸色更臭了,臭得周围一些同僚都不敢过来同他搭话
沈止乖乖跟在姜珩身后,两人都没说话,也没人想打破沉默
七转八转不知到了哪儿,沈止只觉四下愈发僻静,顿觉不安,思忖了片刻,还是小声开了口:“殿下这是要毁尸灭迹?” 不知到了哪个殿里,姜珩一言不发地将他拉进去,推开门便将沈止压在了门边
他一手撑在沈止头边,低头捏起他的下颔,脸色平淡,似乎在研究什么,依旧不语
沈止被他盯得脸上发热,张口想说话,就被等待已久的敌人长驱直入,侵入深处
他溃不成军,步步后退,只能唔唔发出破碎的声音,抱着“敌方”的脖颈,腿脚发软
大概是几日没见了,姜珩热情地有些过分,像只不知厌倦的小兽
沈止被掠夺得眼前发花,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姜珩才放开他,舔舔他的唇角,蹭蹭他的颈窝,声音哑得不行:“又招我
” 顿了顿,又冷冷道:“还让旁人看到了
” 卫适之那个眼神,让姜珩有一种自己的宝物被窥视的不适感
两人依旧贴得极近,沈止抱着他的脖颈笑了笑,软下嗓音道歉:“我的错……嗯?消气了吗?” 姜珩听得背脊微麻,忍不住又压着他狠狠亲了会儿,等怀里的人只能靠着他喘息了,才抱着他坐下,犹觉不满
可惜沈止“还没有想起来”,姜珩抑制着自己的欲望,脸色清冷,手却灵活地从沈止的衣物下摆钻进去,触及那片玉一般光滑细腻的肌肤,享受地眯起眼,过了会儿才开口:“今日若是安王来敬酒,不要喝
” “怎么了?”沈止扬扬眉
姜渡就算咽不下这口气,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下个毒什么的吧? 姜珩淡淡道:“假银票的案子,似乎同他有点关联
有人通风报信,他已经知道我在查这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姜珩:饿了,想吃人
沈止:???
姜渡八成是给姜珩惹到了,报复不了姜珩,指不定会对他下手
只是没料到姜渡竟然会同假银票的事有关联……常轲同户部勾结印了假银票,怎么又同一个普通妃子膝下的王爷扯上关系了? 正疑虑间,沈止察觉腰带一松,身子僵了僵,按住正在给他宽衣解带的那双手,扭头和善微笑:“殿下这是要轻薄下官?” 姜珩沉稳地“嗯”了声,手抓住沈止的腰带一抽,腰带便被扯了下来
沈止琢磨一下,笑眯眯地挑起姜珩的下颔:“殿下就不矜持一下?” 姜珩扶着他的腰,默然片刻,忽地狠狠捏了把他紧致的腰肢
沈止的腰有些敏感,平时姜珩摩挲他腰线时都忍着,猝不及防被捏了一下,没压住顿时发出声呻吟,像是从鼻腔中轻哼出来的,又软又哑的,甜腻得诱人
两人对视着,皆是一愣
沈止的脸皮再厚,也没忍住红了脸,腾地从姜珩怀里跳出去,窘得想找个东西遮住自己
姜珩的反应比他快,一把把人拉回来按在自己怀里,深吸一口气,脸色清冷,眼神火热:“静鹤,我还能给你的时间不多
” 沈止知道他在说什么,张了张嘴,正想顺水推舟地承认自己已经恢复记忆了,姜珩却捏起他的下颔吻过来,碾压啮咬着他的唇舌,一遍又一遍,似乎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
沈止恍恍惚惚的就忘了这回事,乖乖地由着姜珩给他换了外衫,等两人走出殿时,才想起什么似的:“方才那里……” 有些眼熟
姜珩已经找回了往日的平静,闻言淡声道:“是我以前在宫中待的宫殿,这几日偶尔在宫中留宿,圣上便吩咐人打扫了一下
” 沈止低头看了看自己换上的衣服:“那这件衣裳是……” 姜珩勾了勾他的小指,道:“我的
” 沈止莫名觉得身子有些燥热
浑身上下……都被姜珩的气息包裹了似的
等两人回到席上时,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沈止方才被又亲又咬的,估计自己的形象不会太好看,坐回沈唯风身边,心虚地垂着头
沈唯风抬抬眼皮子,没话找话似的:“回来了?” 沈止捂着嘴弯弯眸子,温柔如水的眸中盛满了笑意:“爹
” 沈止长得像他母亲
尤其眼睛最像,温柔明净,笑意盎然,盯着一个人看时,仿佛能平定一切烦扰,让人心安
沈唯风原本还有些薄怒,看到这双眼睛,愣了愣,再想起进宫前沈止倚在门边吹的曲子,心中忽地一颤,怒意缓缓褪去
除了撞破沈止同姜珩的关系那次,沈唯风从未对沈止动过真怒
对着这张脸,他提不起怒气来
沈唯风板着脸扭回头,摆明了不想再理会沈止
沈止眯了眯眼,有些疑惑他爹怎么一瞬间就消了气,挠挠头,下意识地看向对面
姜珩不在
沈止耐心地四处寻找姜珩的身影,还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眼前便被阴影笼罩
卫适之过来了
沈止一想起自己撩拨姜珩的动作被卫适之看见了,禁不住汗毛都微微竖了起来
卫适之冲沈尚书敬了酒,转个身来便站在了他面前
看见了又如何——口渴舔舔茶还不成了? 沈止心想着,起身一笑:“卫总旗
” 上次见面,卫适之不知实情,苦心劝他,倒也算好心
无论如何,此前卫适之帮过忙,现下也未存坏心,纵是要疏远,一个笑容也不该吝啬的
卫适之目光复杂地盯着沈止
沈止泰然自若,姿态从容,看起来无比正经
可是卫适之一闭眼,眼前都是面前这人眉目含笑,微微启唇时,露出的洁白的齿,红艳艳的唇舌
明明是个水一般儒雅温文的人,那一瞬间却艳得有些过分,简直就充满了……色气
想想头脑都有些发昏,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那张唇不知道是不是看上去那么柔软…… 卫适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瞪着沈止,欲言又止,过了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话语:“沈静鹤,你……” “在下,怎么?”沈止颔首,歪头看他
歪头的样子竟然有点……可爱? 近来沈静鹤的气质怎么变得那么有诱惑力了? 卫适之脑中乱糟糟的,怎么也想不通沈止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抑或是他出了问题
五年前沈止是那副端庄矜持、假笑迎人的虚伪模样,如今也是
不是沈止变了,那是他变了? 满脑门都是疑问,卫适之咬了咬牙,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闷不作声地又走回了位置
沈止瞥他一眼,心中似有所悟——幸好卫适之比他还迟钝
果然要听姜珩的,以后离卫适之远点
直到皇上携着贵妃降临前,姜珩才回到席上坐着
沈止的目光在斜对面滑了一溜,顿了顿,终于没再习惯性忽略了太子姜梧
没辙,这人的气质就是如此,清淡到让人扫一眼就忘
若他不是尊贵的太子殿下,而是一名暗卫抑或杀手,绝对会是顶尖级的
沈止还记挂着姜梧的声音,他可以确定自己真的在哪儿听过那嗓音,只是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地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儿姜梧,后者忽然将目光投了过来
沈止心中一惊,面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意,冲姜梧举了举杯
介于上次不怎么愉快的见面,沈止本以为姜梧会忽视他,不想姜梧扫他一眼,也跟着举起杯子,遥遥地朝他一抬,自行饮了下去
说他态度恶劣,充满敌意,倒也不算
平易近人,也说不上
这暧昧难明的态度,实在奇怪
沈止心中叹了口气,目光一一掠过几个王爷,唇角一扬,心中竟有些幼稚的得意和窃喜:姜珩是长得最好看的
无论是气质还是面容,姜珩无疑都是几人中最上乘的那个
他在这儿喜滋滋的,姜珩却对他看来看去,还望姜梧那儿盯了好一会儿有些发酸
沉默地看了会儿不知为何忽然就笑得开怀的沈止,姜珩正想过去,皇上来了
承苍年关的宫中晚宴一向是比较愉快的——辛苦几个月将一年最后的活儿给做完了,接了赏赐迎来暂时还算轻松的新年,还有一段休沐日
至少在京中权贵的眼里,这个大雪纷飞的新年还是挺不错的,他们不必担忧吃穿住行,又有赏下来的奇珍异宝
哪怕平日里懈怠公务、玩忽职守的人,此刻也能面不改色地说自己又忙活过来了
宴上的气氛还是挺热闹的
酒过三巡,便有舞女上来,伴着丝竹之声起舞
沈尚书被同僚拉过去说话,沈止百无聊赖,陪着齐律以茶代酒喝了两杯,把人打发走了,一转身,就发现姜珩叮嘱防备的人过来了——姜渡含笑走了过来
还是抬着两个酒杯
沈止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不过还是守礼地行了一礼
姜渡对沈止笑了笑:“几日不见,静鹤看起来又清减了不少,药喝过了吗?” 沈止也跟着假笑:“好了许多,多谢殿下关心
” 姜渡自然而然地递给沈止一杯酒,俊秀的面上笑意和善,眸中却是一片漠然:“本王可一直牵挂着静鹤,静鹤不陪本王喝一杯?” “下官不胜酒力,喝一杯都会倒下
”沈止抿唇,清润的眸中也没有笑意,“今日以茶代酒,免得一杯倒下,贻笑大方
” 姜渡依旧稳稳地举着酒杯:“这是清淡的果酒,后劲不大,滋味甘甜,静鹤尽可一试
若是倒了,本王负责送你回府
” 还非要他喝下去不可了? 沈止的笑容凉凉的,周围都是人,姜渡举着杯子对着他有一会儿了,再不伸手接过,恐怕隔日就会有他蔑视皇族的流言四起
要不接过来洒了?虽然有些刻意,不过能逃过就成了,还管什么刻不刻意
心中思定,沈止伸手接过酒杯,正在琢磨要以什么不显得过于刻意的动作把这杯酒洒了,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大力——他欣然地看着本就握得不稳的酒杯脱手而出,“啪”的碎了一地,却泯然四下的人声中
口中“呀”了一声,沈止扭头一看,心里倒是真的惊讶了
撞过来的竟然是姜洲
少年脸上绯红,看起来是喝得有些醉了,轻轻打了个酒嗝,抿抿粉嫩的唇,大眼一眨一眨,声音软绵绵的:“抱歉……沈公子,嗝,本王有些醉……醉了
” 姜渡的脸黑了一瞬
上次狩猎,姜洲抢先他救了沈止,这次又来坏事
他简直都要怀疑姜洲到底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这么天真烂漫了
沈止忍住笑意,摇摇头,伸手扶住姜洲摇摇晃晃的身子,扭头看了眼高座上正在同皇帝笑谈的常贵妃,低声问:“殿下醉了,需不需要派人去同贵妃娘娘说一声?” 姜洲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醉意,眼睛却依旧亮亮的:“不必了……让母妃看到了,又得怪我贪杯
沈公子……嗝,可以送我去歇息吗?” 说到最后,他差不多整个人都贴在了沈止身上,撒娇似的轻声嘀咕着什么
沈止抬头扫了眼四下,没看到姜珩——八成是被什么人牵制住了
只是送姜洲去歇歇,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沈止想了片刻,便含笑点头,歉意地冲姜渡拱了拱手
姜渡暗里咬牙切齿,面上笑如春风:“五弟怎么这么快就醉了,沈公子身子弱,要不我也跟着?” 姜洲抱着沈止的腰,咕哝道:“不要,沈公子,就要沈公子
” 姜渡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止扶着姜洲离开,脸色发青
沈止忍着笑意,眼睛弯起,听着姜洲呢喃似的提醒路线,走出大殿
姜洲出了殿,反而安静下来,直到走到一条僻静的小道,才低声开口道:“沈公子……” 沈止一顿,放开他
姜洲比沈止矮,退后两步,仰头看着他,雪白的秀致面容上透着醉酒后的红晕,眼神却是初雪融水一般的干净清明:“沈公子……你,你小心点我二哥,我此前偷听到,他要在你的酒里下东西
” 沈止沉默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