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漓苑门口不远处,就是横与浔阳城和岳陵城见得漓水
而此刻的漓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漓水涓涓流淌,水面却平静如镜
时光匆匆,这漓水倒是流得不紧不慢
此刻那安静的漓水岸边,已是一片生机灵动
岸边□□的石块上,铺上了一层布垫
艾翁盘腿打坐在上面,漓水水面上吹来的风,撩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烟杆像是被抛弃了般摆在身旁,有些孤单的感觉
艾翁不远处的水边,赵临川和顾明山面前,分别一把鱼竿悬挂水面,两人静静的注视着平静的水面,气定神闲的等着水里的鱼上钩
旁边的叶红蓼不住的将鱼竿拉起,又放回水里,又继续拉回,依旧一无所获
看得顾明山身旁的荷衣一脸惊慌,好像叶红蓼哪次不留神,就将鱼钩甩到自己这边来
生怕池鱼未殃及,殃及了自己
叶红蓼身旁的溪苏,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饶有趣味的看着叶红蓼一收一放的摆弄着鱼竿
不厌其烦的这样看了大上午
三嫂看到眼前一派祥和,加紧步子冲着岸边喊道:“好你们几个,有闲情逸致来钓鱼,也不喊上我
” 三嫂这一喊,引得岸边几位闻声转身望向这边
叶红蓼将手上的鱼竿一丢,像是解放了一般,向上跳跃着冲三嫂招手
一边跳还一边喊:“三嫂!三嫂!” 三嫂看到跳跃着的叶红蓼,也招手回应
只是身旁的吴妈有些焦急,急忙拦着道:“夫人您慢着点
岸边路滑,咱们在这边等着就好
” 三嫂看那岸边泥泞,低头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还是听了吴妈的话,不再向前
而是在饮漓苑门前远远的望着
吴妈此时可是一刻也不敢分神的跟着三嫂,生怕岸边的那位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伤了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叶红蓼不知道是被整整一上午的一无所获所懊恼,还是看到三嫂后的惊喜
招手后欲向三嫂跑去
看他这样莽莽撞撞的兴奋样子,溪苏就知道他是没耐心钓鱼
这样毛毛躁躁的去井夫人那里,又不知怎样不知分寸来
溪苏悠悠说道:“安心钓鱼
” 叶红蓼立马收了向着三嫂招摇的手,贱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可也不愿去碰那被他丢在地上的鱼竿
一旁的赵临川望着水面,水面的涟漪荡开了几圈
赵临川看准时机,抬手提竿,鱼线连着水面,一只二尺多长的青身鲤鱼随之跃出水面
赵临川收竿荡回鱼线,那条摇摆着的鲤鱼就稳稳落入赵临川身旁的木桶中
叶红蓼合上惊呆的嘴巴,咽了口口水,一脸幸灾乐祸道:“那么肥还贪吃,怪不得被钓上来!” 听他这么一说,顾明山不忍笑了起来
叶红蓼仿佛觉得,鲤鱼落入木桶中溅起的水花,都是在嘲笑自己
但是赵临川和顾明山身旁的木桶里,分明都已经装满了钓起的鱼
而自己的桶里,还空空如也
叶红蓼真是不明白,为何这漓水的鱼被钓上来,在木桶里还游得那么欢快
一旁的顾明山也是看出了叶红蓼的心思,故意说道:“艾翁可是说了,没钓到鱼,不准吃饭啊
” 叶红蓼望着波澜不惊的漓水面,长叹一口气
还是乖乖得坐回原处安静的钓鱼
叶红蓼不时撇着一旁的溪苏
十分纳闷,也不见溪苏收竿几次,怎么溪苏的桶里,也是满满一桶的鱼
溪苏桶里的鱼,游得更加放肆了
好像这些鱼都争着抢着来这桶里似得
叶红蓼探着脑袋,伸着脖子问溪苏:“溪苏啊,也不见你曾钓过鱼,怎么会那么厉害
” 溪苏望着水面,轻轻道:“安心钓鱼
” 叶红蓼撇撇嘴,学着溪苏的样子坐正,安静的看着水面的动静
好不容易等到水面有了动静,叶红蓼欣喜的猛收了鱼线,却发现鱼钩上还是空无一物
叶红蓼彻底泄气了,将鱼钩放回水中,鱼竿只在面前,不闻不问
溪苏看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有些无奈的问:“你这是,红长官钓鱼,愿者上钩?” 叶红蓼假笑着回了溪苏一眼,继续漫无目的的看着缓缓流淌的水面
溪苏摇摇头,看这样子,叶红蓼今日是打算饿着了
此时溪苏面前鱼线摇动,叶红蓼大惊道:“溪苏,动了动了
” 溪苏鱼线收的不紧不慢,待鱼线牵至岸边,溪苏毫不费力的提线,那鱼像是自己跳出水面一般
溪苏轻摇鱼竿,那鱼线上的鱼就乖乖落入木桶中,叶红蓼的木桶中
溪苏重新将鱼线放入漓水中,柔柔道:“桶里已经满了,这条放你那吧
” 叶红蓼先是一愣,继而满脸春光的猛点头
叶红蓼这才知道,溪苏鱼钩上根本没有用鱼饵
叶红蓼馋言奉承道:“溪苏啊,你这是溪大夫钓鱼,愿者上钩
” 溪苏若有所思地望向叶红蓼,一脸深意道:“鱼太笨,还不会咬钩
” 漓水边半晌的收获,在吴妈的妙手下,摇身一变成了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说是美味佳肴,实际却是全鱼宴,和少量的萝卜、香菇和青菜
顾明山一行人围坐餐厅内餐桌旁
吴妈和荷衣不住的忙着将刚做好的菜肴呈上来
不停动筷夹菜间,叶红蓼目不转睛的盯着桌子上的美味,欢喜间指着那些萝卜白菜,忍不住向着吴妈问了句:“吴妈啊,这些菜哪来的?” 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来这些菜,而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之所以钓鱼也是因为这附近没有采集实物的地方
叶红蓼当然对着菜的来历产生好奇
吴妈忙摆着手道:“哎呀说到这菜啊,多亏了荷衣姑娘
我才知道这饮漓苑内,还有那么大一个菜园
那里的菜啊,长得那叫一个新鲜啊
” 叶红蓼撇嘴瞄着一旁忙碌的荷衣,疑惑的问:“荷衣,怎么知道这些?” 刚端菜出来的荷衣,被叶红蓼这么一问,手里端着的刚炖好的香菇青菜粥哆嗦了一下,差点将盆里的粥洒了出来
叶红蓼问的好似随意,但是却引起了周遭人的兴趣
端坐在正位的艾翁就是这其中一个
双手抱着烟杆的艾翁,转动眼珠瞥了荷衣一眼,不等看见荷衣的反应就收回目光半睁半闭的养着神
荷衣端着粥,一时语促,杵在哪儿不知该怎么回答
顾明山分明看到,端着粥盆的荷衣,双手被烫的通红
而荷衣神色慌乱,全然没感觉到疼痛
“是我告诉荷衣的
” 顾明山不经意的解释道:“以前随父亲来饮漓苑修养,所以了解一二
” 叶红蓼半信半疑的点着头,其实也无心知晓荷衣为什么会知道隐藏在饮漓苑的菜园,刚才只是无意的随口一问
荷衣眼盼着顾明山,见他面色一如既往的柔和温缓
方才察觉到手掌内的疼痛
那瓷盆中盛着的,是滚烫的刚熬好的粥
荷衣疼的紧皱眉头,轻咬嘴角,但还是小心安妥的将粥放在了桌子上,又迅速将烫的通红的双手背至身后,仿佛是隐藏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般
一边乐呵呵的吴妈还不忘补充道:“幸好有荷衣啊,才知道原来这饮漓苑还有那么大一个仓库
这饮漓苑那么大,那仓库还真是不好找
这米啊面啊什么的都是在仓库里取出来的
那仓库里的东西啊,足够我们吃到小井公子出生了
还有啊……” 吴妈越说越起兴,连比带画的描绘寻找仓库的艰难,还不忘夸赞荷衣
吴妈的一番话,让本来没有太在意叶红蓼之前的问题的诸位,纷纷在此时产生了不同程度的怀疑
察觉到氛围异样的三嫂,连连摆手止住滔滔不绝的吴妈道:“吴妈啊,你去看看炖的鱼汤好了没?” 若是三嫂不及时的制止,凭着吴妈平日里家长里短的天赋,能把荷衣寻找仓库时的一言一行甚至每个眼神都能描绘的栩栩如生
吴妈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哎呀,我的鱼汤!”说罢把腿冲向厨房
而此时的诸位,再无心思放在桌面上的菜肴,也更不会在意吴妈的鱼汤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若说菜园的位置,是顾明山告诉荷衣的,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可是仓库这种地方,一般在不显眼不易发现的角落,前来修养的顾明山,怎么会知道和在意这种地方? 就算知道,仅凭描述,荷衣会如此轻易的找到仓库的位置? 叶红蓼一手拿着一根筷子交叉摆在面前,歪着脑袋,狐疑的问:“二哥,这仓库的位置,也是你告诉荷衣的?” 顾明山面不改色,道:“来之前大哥给了一张饮漓苑的地图,荷衣大概仔细研究过了
” 叶红蓼显然不太相信这样的解释,继而将目光转移到顾明山身后的荷衣身上
荷衣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挼搓着
他不敢抬头迎上叶红蓼偷来的审视的目光
况且除了叶红蓼之外,荷衣能察觉到,赵临川、三嫂和溪苏,此刻都在关注着自己
尽管他们的目光没有那么令人不可闪躲
荷衣正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怀抱着烟杆的艾翁,右手握起烟杆,在餐桌上“铛铛”的敲了两下
抬头盯着荷衣道:“既然研究过了,去帮我把烟叶晒出来
” 荷衣才敢抬头,满眼感激的对着艾翁浅鞠了一躬道:“是
”趁机离开了餐厅
“哎!”叶红蓼见荷衣离去,刚才的问题还没得到满意的答复,拿着一根筷子的手指着远去的荷衣喊着,想要将他留下问个明白
“嘭”得一声,叶红蓼那拿着筷子指向远去的荷衣的手被艾翁的烟杆猛敲了一下
这烟杆铜质坚硬,这一下敲得毫不留余地,疼的叶红蓼“啊”得一声惨叫,镇得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条件反射的将手撤了回来
叶红蓼疼得一边捂手一边咬牙切齿的怒视着艾翁
怒不敢言
艾翁擦了擦烟杆,肃然道:“野调无腔,没规没矩
顾雨山这将军,是怎么管教的!” 叶红蓼一听,更加怒不可遏,拍案起身,冲着艾翁虎目圆瞪
一边的溪苏见状,趁他还没失控之前,欠身对艾翁道:“艾翁,您见笑了
”一边甩给了叶红蓼一个眼神,略带责备道:“还不老实坐好
” 叶红蓼抿了抿嘴,一拉凳子退后,离艾翁远了些,但也规矩坐好
溪苏将刚才从叶红蓼手里落下的筷子收好,安安整整摆在叶红蓼的面前,算是安慰
叶红蓼只是不满的自言自语:将军的大名,怎是他能随意叫的
他怎么可以随意评论
三嫂马上笑颜缓和气氛道:“好了好了,菜上齐了,赶紧吃吧
” 吴妈知道顾明山饮食清淡,在厨房的时候荷衣不止一次的叨念过
这香菇青菜粥就是荷衣亲手熬制的
吴妈给顾明山盛了满满一大碗的粥,总是嫌这碗太小,装不下荷衣的良苦用心
吴妈一边盛饭还不忘一边絮叨:“这漓水的鱼啊,就是不一样
可这不一样的鱼,还是得好厨子做才是
今儿这鱼算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在赵公子手下,做的那叫一个美味绝妙
吴妈我啊,可算是长见识了
” 说着还不忘冲着赵临川投来赞美的目光,赵临川看那眼神诡异得狠
那眼神大概是说,这小伙子不错,可以找个好姑娘许配给他
赵临川连连还笑,被吴妈这样夸赞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如今的赵临川,不仅当起了车夫,还做起了厨子
还做得像模像样,称职称位
可看着餐桌上的一切,赵临川竟然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这感觉他曾听赵蒙和描述和会议过;这感觉他未曾体验过,但却似他如此留恋的
此时的三嫂望着桌子上的鱼问:“还忘了问了,鱼竿是哪里来的?” 他们从岳陵城来,除了随身的衣物,并没有带其他的东西
而那鱼竿分明是西洋货,应该不会是出自饮漓苑的仓库
“先前有位外来的商人,做西洋货生意的,感念顾家军抗敌护城,赠与父亲的
” 顾明山细细道来
此次解释他说得缓慢有理,不似方才般心存小心
叶红蓼拨弄着碗里的鱼刺,小声嗔嗔道:“假公受贿,无官不腐
” 一口咬了方才拨弄的鱼,仿佛和这鱼有什么莫大的仇恨,势必要将它碎尸万段
用牙齿将它碎尸万段
溪苏看他的样子,想必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阻拦而心有怨气
溪苏拿起筷子,将一块少刺的鱼肚上的肉放进他的碗里
叶红蓼却是碰也不愿碰那鱼一下
吴妈看溪苏也不动筷子,还以为因为鱼肉远,溪苏够不着
连忙热心将鱼肉夹到溪苏面前的碗里,满脸感恩道:“溪大夫您多吃点,这以后还要多亏您照看着我们夫人呢
” 叶红蓼头也不抬的将溪苏盛着鱼肉的碗挪到自己面前来,面无表情道:“他不吃鱼
” 起身给溪苏换来一旁一副干净的碗筷,又给溪苏盛了满满一碗的清粥
全程理所当然,却也至始至终没有看溪苏一眼
只是默默将自已面前的,本属于溪苏的碗里的鱼,吃的干干净净
溪苏品了一口面前的清粥,咸淡适宜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犯罪未遂 叶红蓼头也不抬的将溪苏盛着鱼肉的碗挪到自己面前来,面无表情道:“他不吃鱼
”起身给溪苏换来一旁一副干净的碗筷,又给溪苏盛了满满一碗的清粥
全程理所当然,却也至始至终没有看溪苏一眼
只是默默将自已面前的,本属于溪苏的碗里的鱼,吃的干干净净
溪苏品了一口面前的清粥,咸淡适宜
饭罢,已是半午
吴妈收拾了碗筷,扶了三嫂前去卧室休息
饮漓苑门外的青石板上,艾翁端坐与上面,像在饮漓苑这几十年的每个日日夜夜一样,望着不远处的一股漓水清流,看尽时光趟过岁月,留下稍纵即逝的足迹
青石板下,分明堆积着烟叶燃尽的灰烬
而此时艾翁的烟锅里,却还是先前装满的那锅烟叶,从未点燃
赵临川站在一旁,望着艾翁望向的方向
不知当年的赵蒙和,是否也看过眼前的风景
艾翁动了动身子,大概有人在身旁,很是不习惯
大概现在在身旁的这人,让他想起了十几年前,随顾融来这饮漓苑修养的那个人
那人也像赵临川一样,陪自己在这青石板上,看着漓水边的川流不息;看漓水边日出日落
如今,景色变换,漓水易容
艾翁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子,满眼遗憾道:“当年赵蒙和若是听我一言,愿意留下,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 饮漓苑的事,赵临川也听得赵蒙和说起过一二
只是艾翁劝说赵蒙和的事,赵临川是不曾听赵蒙和提起过的
也许赵蒙和根本没有将此事挂记在心上
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不回到岳陵城的
因为一定要回去,所以也不愿意将可以留下的事,放在心上;因为这留下的可能他赵蒙和从不纳入考虑,所以不愿向赵临川提起
赵蒙和从一开始就将自己的结局写死,从来不参杂任何其他的序曲
随着赵蒙和的意愿,赵临川来这岳陵城走了一遭
如今的他,已是一身的释然
赵临川道:“如果留下,那他就不是赵蒙和了
” 如果他留下,那自己也不是赵临川了
没有赵蒙和,就没有现在的赵临川
可赵临川竟有一丝丝的贪念,他希望赵临川不存在
如果赵临川不在,此刻的赵蒙和是不是可能会在漓水岸边,看清水明澈,享清风拂面
艾翁抬头注视着身旁的赵临川,这个人和赵蒙和有着一样的坚韧
不过却比赵蒙和多了分阴柔和释然
他们的不同路途,全然来自于所选的不同道路
一切选择不过两个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