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差点被这震耳发聩的叱责吓落
面对满池的狼藉,顾雨山的脸因愤怒而冰冷的惊悚
顾家军的大将军本就不怒自威,如今这般雷霆之怒,连这红连池残留的荷叶都在颤抖
一夜之间,满池红莲竟一朵不留! “报告将军……属下……属下不知……” 守卫的小兵吓得抖成了筛子
顾明山摆手,示意小兵们退下
小兵们如释重负,敬礼离开
顾明山同样望着这满池的狼藉,真真是一朵红莲不剩
若是行军打仗也这般一丝不苟,那也是个好将士
顾明山哑然失笑,道:“难得见大哥这般生气
那些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 一边又忍不住心疼刚才的小兵,刚醒来就受了那么大的惊吓
顾雨山双手背在身后,扣紧,刚才确实有些失控
可眼前这场面,让他如何控制的住
顾雨山手臂碰到了腰间的濯缨,更加生气,太阳穴的青筋蹦跳着道:“他竟然偷濯缨盗我的红莲!” 顾明山看了一眼那配在腰间的濯缨,假装不解道:“这濯缨大哥日夜佩戴,旁人怎会偷得?” 顾雨山看了顾明山一眼,知道他这个二弟又在要自己自投罗网
昨夜顾雨山是察觉到叶红蓼偷偷溜进了自己的房间,但是没想到他有胆子偷濯缨
本想着等天亮人赃并获的时候,再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半夜又偷偷将濯缨送了回来
顾雨山当时还疑惑叶红蓼偷濯缨有何用,早上看到红莲池的红莲不翼而飞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这象征着岳陵城城主权威的濯缨,这杀敌饮血的濯缨,竟然被他用来砍红莲! 还是这濯缨主人的红莲! 顾雨山说的没错,叶红蓼在自己知道的情况下拿了濯缨,又在自己知晓的情况下送还
不能算偷,更像借
借自己的濯缨,斩自己的红莲
顾明山觉得甚是好笑,见顾雨山只怒不语,又担心他过多责备那“小贼”,好言劝道:“你差点将他活活打死,不准他喊疼求饶,还不准他有点小情绪?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专治了?” “本将军这次,还就是□□专治了!” 顾雨山抛下一句话离开了红莲池,顾明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刻的顾雨山,简直就是个被抢了心爱的糖葫芦的稚童,这是气冲冲的前去讨账了
顾明山伏在围栏上,看着满池青翠,虽不比红莲满池的盛况耀眼夺目,但是这随风摇摆的荷叶,也是另一番清心的美景
反正你所珍视之人看不到,还不如借了他讨他所珍视之人的欢心
不然,白白浪费了这满池的盛放,岂不是更可惜? 溪宅里,溪苏还未接过叶红蓼手中那朵千挑万选出来的红莲,溪宅的大门就被推开
“红长官好雅兴!” 叶红蓼不用回头就知道这莅临溪宅的是谁
叶红蓼也不敢回头,方才洋溢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心中暗想:大事不好,怎么那么快就被发现了? “将军
” 溪苏欠身行礼
梅树下刚看了场深情告白的赵临川暗笑,呀,又有好戏看了
顾雨山点头回礼,在门前站定,看着这满园的红莲,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相扣,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中冒出的火焰却仿佛能将那小贼烧成灰烬
叶红蓼吓得僵在原地,举着那株要送给溪苏的手更是动弹不得
条件反射一般,叶红蓼突然觉得某个地方传来剧疼
尽管这半个多月溪苏好生照料,自己也乖乖听话吃药养伤,但是毕竟伤口才刚开始愈合,加上这一夜的折腾,想来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被撕扯开
溪苏见他额头竟渗出细汗,就知道他不止疼,而且还被吓到了
顾雨山见叶红蓼杵在原地不动,呵斥道:“还愣在那干嘛!要本将军亲自请你出来么?” 叶红蓼咬咬牙,向前两步将手中那株红莲塞到溪苏的手中,挤出一个牵强得诡异的笑容,痴痴道:“溪苏,等我回来
” 不等溪苏点头,叶红蓼就转过身,向门前走去
转过身的叶红蓼,活像个被摘了下来扔到地上又被踩了几脚的红莲
为了避免伤了一路的红莲,加上疼痛的缘故,叶红蓼走起路来十分的奇怪,双臂不敢摇摆,步子也不敢跨得太大,又怕顾雨山嫌慢而不敢迟疑,身子直直的挪动,像极了一块自己移动的门板
一路低着头,挪到顾雨山面前,耷拉着脑袋站着
顾雨山暗想,这满池的红莲虽被摘下,但是叶红蓼摘的小心,满园的红莲也是完好无损,精心布置着
看他方才一路穿过花丛走来,也是谨慎小心的以免伤了这开得正好的红莲
算是没糟蹋了自己这满池的红莲
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培育了多年的红莲,竟然被他用来献殷勤
顾雨山就越发来气
这招借花献佛,是谁教给他的? 转念一想,还用谁教?叶红蓼就是有这种,在没用的事情上无师自通的本领
比如总会有办法逃过护卫的视线将顾明山带出府;比如总有办法在井沢和陆文冲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听香阁;比如自作主张的击毙赵蒙和;比如,能带赵临川来去饮漓苑;比如,能让赵临川帮他布置着满园红莲
“顾某人的红莲,可还入得了赵参谋的眼?” 顾雨山望着庭院中梅荫下握着几株红莲的赵临川道
赵临川欠身,道:“不敢,赵某逾越了
”顾雨山明知道,这红莲,不是入他赵临川的眼的
可是早在昨晚叶红蓼要求自己帮忙的时候,赵临川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来自这红莲主人的迁怒
可这又能怪谁,谁让他是帮凶呢? 顾雨山冷冷道:“没想到这城外之人,还惦记着这红莲池的红莲
” 当年沈良玉被禁听香阁之时,顾雨山种下了这满池的红莲
种下这红莲之时,顾雨山也请了一个帮手
那帮手的参谋,如今竟成了砍这满池红莲的帮凶
既然这红莲有你亲手栽下的,现在被赵临川所见,也算是“景”归原主了
赵临川苦笑,奈何现在这遍地红莲,都是另一个人的
不论这红莲池的主人是谁,不管栽种培育的人是谁,现在都是溪苏一个人的
都是叶红蓼赠与溪苏一个人的
旁人,也只是有幸一睹盛况罢了
顾雨山懒得再看叶红蓼一眼,转身离开
叶红蓼望了望溪苏,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O(∩_∩)O什么叫浪漫不过三秒!! ε=( o`ω′)ノ赵蒙和帮顾雨山种的红莲……脑补画面十分钟……脑补边上顾明山还在看着他俩…… (╯▔皿▔)╯但是,将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ㄒoㄒ)/~~
顾府大堂,这个叶红蓼想想就忍不住脊背发凉的地方
叶红蓼军姿站在大厅里,低着头不敢看顾雨山一眼
顾雨山见他双手还沾着泥土,裤子和鞋子全部湿透,衬衫也被浸得湿了半截,就知道他这是泡在池水中摘的红莲
红莲池不大,但也足以让他泡一整夜
真是记吃不记打,一点也不顾及自己身上的伤
顾雨山怕他泡了一夜站不住,淡淡道:“坐下吧
” 叶红蓼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顾雨山,又低下头,小声道:“将军,末将站着就好
” 顾雨山见他这般不听话,声音提高了许多,道:“还想违抗军令不成?” 叶红蓼咬着嘴唇抬头,吓得瞬间红了眼眶,怯怯的问:“末将不敢,将军……可不可以不坐?”又缩回脑袋嗫嚅着:“末将……疼
” 顾雨山心头一紧,刚才自己只想着他泡了一夜的池水,怕是伤口还没愈合又要发炎了,怕他站不住才让他坐下的
竟然忘了他的伤就在…… 自己亲手打的,竟然会忘了
难怪他吓得快要哭了,看来是误解自己这是要惩罚他
顾雨山也不解释,却莫名生气起来,冷冷道:“既然不想坐,那就跪着!” 叶红蓼不敢反抗,立马屈膝跪了下来
膝盖早就支撑不住身后的伤痛,跪着虽然也不好受,但是总比坐着强
对叶红蓼而言,已然是恩赦了
见叶红蓼听令跪下,顾雨山又锁上眉来
叶红蓼口口声声称自己将军,自己却罚他跪下,顾家军军法中何时有了下跪这一惩罚?他这是将军行家法啊!顾雨山暗火,当真是被他给气糊涂了
顾雨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问:“罚你三百军棍,你可不服?” 叶红蓼低头,答:“末将不敢
” 顾雨山挑眉,问:“不敢,还是不服?” 叶红蓼提着胆子答:“末将……不敢不服
” 顾雨山撇了一眼地上的小贼,道:“还有胆子耍心思!” 叶红蓼头低得更深,道:“末将不敢说谎
” 顾雨山问:“很好,可是觉得委屈?” 叶红蓼盯着地面,好一阵,点了点头
顾雨山大声喝道:“回答
” 叶红蓼手指在身前攒着,道:“委屈……” 顾雨山冷哼一声,问:“为何委屈?” 叶红蓼手攒得更紧了,手指不住的缴着,道:“将军没说……会要了末将的性命
” 顾雨山锁眉,他知道叶红蓼指的是什么
当日战罢归城,叶红蓼得知顾城被抓之事欲提前回城
顾雨山没有阻拦,只是问他一句:“你可想救顾城?” 叶红蓼答:“想
” 顾雨山便教他先去逝者家中寻求谅解,再去军牢,便可救顾城
实际上,叶红蓼也照做了
只是做的过了
但这正是顾雨山想要的,叶红蓼闹得越大,救顾城的可能就越大
顾雨山望向叶红蓼,问:“若你知道救顾城会丢了性命,你还会做么?” 叶红蓼抬头,不假思索答:“会
” 顾雨山看了一眼叶红蓼,只一眼就吓得他重新低下头
顾雨山淡淡道:“既然你愿意拿命救顾城,只要顾城无事,过程方法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我保顾城无事,拿你叶红蓼这条命用用,委屈你了么?” 叶红蓼撇嘴,暗想,你是大将军说打人就打说罚就罚,人命都可以拿来用
一边埋头嘀咕道:“拿来用用?那也不能将人活活打死啊……” 顾雨山见他这般委屈又不敢言,斥责道:“我是教你去军牢,可这违抗军令罢了军服是谁教你的?” 叶红蓼吓得身子一颤,扯得伤口疼,他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得咬着牙掐着自己的胳膊忍着,额头的冷汗不住的冒出
又不敢不回答,声音发颤的回:“末将……不委屈
” 顾雨山见他将自己的胳膊都掐出血渍来,又不忍的叹了口气,道:“既然不委屈,又为何偷了濯缨毁了红莲池?” 叶红蓼知道濯缨的意义,也深知顾雨山视这红莲池有多么重要
因此抖得更加厉害,实在撑不住又怕自己摔倒,顺势前倾双手撑在地上,才寻得一个支撑点稳住,叶红蓼脑袋垂得更低了,战战兢兢道:“末将……并不是觉得委屈,只是溪苏喜欢红莲,我见这莲花开的好看,就想送他……” 顾雨山见他这般狡辩,冷言训斥道:“溪苏喜欢红莲,你就这般不计后果砍了这满池红莲送他;若是溪苏喜欢这岳陵城,你叶红蓼岂不是也会拱手奉上?” 这般如痴如狂,无可救药,不知道究竟是像谁
叶红蓼抿抿嘴,转着心思讨巧道:“末将不敢
岳陵城……是将军的
” 顾雨山见他这般心存侥幸,更加厉声斥道:“岳陵城内千千万万朵红莲,红长官不也是偏偏看上了顾某人这红莲池里的红莲!” 叶红蓼知道小心思被识破,垂着眼盯着地上那潭汗水,支支吾吾道:“将军……养得好
” 顾雨山冷笑,到现在还在刻意奉承
倒想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继续问道:“那为何偷濯缨?” 叶红蓼答:“因为……锋利
”叶红蓼绞尽脑汁后想到“锋利”这个词
叶红蓼这不着边际的回答让顾雨山哭笑不得,问道:“所以你用它取红莲?” 叶红蓼点点头,本想着偷了濯缨取红莲,也是因为对顾雨山打自己的事心有委屈,想着用顾雨山的濯缨砍顾雨山的红莲很是解气,事后再还回去,不会被顾雨山发现
事到如今,自己费尽心机谋划的这点小手段,早就被顾雨山看穿了
叶红蓼只得认命似的答道:“末将……末将认罚
” 顾雨山皱眉,罚?怎么罚?叶红蓼砍了大哥的红莲,就要罚?还是叶红蓼砍了顾家军大将军的红莲,就要行军法? 若说叶红蓼偷了濯缨,这可不是罚那么简单了,这是谋反篡位的死罪
难不成真以为自己会狠心杀了他不成? 看来叶红蓼真是吓傻了
罢了,那满池的红莲,就当是罚了你的安慰吧
顾雨山起身,走到颤抖着跪在地上的叶红蓼面前,拿出腰间的濯缨道:“拿着
” 叶红蓼不明所以,但还是服从的抬起了头,跪在原地双手接过顾雨山手中的濯缨
叶红蓼觉得,这情景,像是接了圣旨一般神圣庄重
叶红蓼接过濯缨,双手举过头顶,一点也不敢乱动
顾雨山见他这般,淡淡道:“放下
”免得又以为自己在罚他
叶红蓼答:“是
”便双手托着濯缨放在身前
叶红蓼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濯缨,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濯缨,叶红蓼感觉着手上的重量,濯缨不重,但是确是一座城池的分量
顾雨山立在叶红蓼面前,像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峰,坚定不催,威严势不可当
顾雨山严肃道:“你记住,濯缨,只杀敌,不杀亲
” 叶红蓼仰头,还没看清顾雨山的神情,就被他的气势吓得低下头
叶红蓼盯着手中托着的濯缨,怯生生道:“是,将军
末将记住了
” 顾雨山见他如此诚惶诚恐,复问:“记住什么了?” 叶红蓼信心十足的答道:“濯缨,只杀敌,不杀亲
嗯……不能砍红莲
” 顾雨山被他气的不知该如何显出表情,叶红蓼啊叶红蓼,你怎么能那么笨?这得教到什么时候? 先前罚他救顾城的事没指望他能明白,将濯缨交付与他的用意也不指望他现在明白;但是这濯缨的意义,他竟然也能这般曲解
见顾雨山不言,叶红蓼思忖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又答错了
难道不是不能砍红莲,还不能切苹果,不能杀鸡宰鱼? 叶红蓼心中纠结着要不要补充一下,想要循一下顾雨山的态度,但是又不敢抬头看他
叶红蓼目不转睛的审视着手中濯缨,心中默默重复着顾雨山刚才的话:只杀敌,不杀亲
只杀敌,不杀亲…… 顾雨山见他小心揣着思虑,幽幽问道:“可是有话要问?” 叶红蓼点了点头,鼓起勇气稍稍抬起头,郑重其事地问道:“将军,倘若末将没有闯祸,将军可会保顾城?” 顾雨山暗想,你总算明白了究竟是如何救的顾城
可这并不是顾雨山想教给他的
面前的叶红蓼仍是契而不舍的循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答案
顾雨山瞪了他一眼,反问道:“这是你该问的么?” 叶红蓼又一次低下头,略带失望道:“末将僭越了
” 顾雨山并无责怪之意,只转了话锋,诘问道:“一口一个末将,顾家军何时收过没有军服和配枪的兵?” 叶红蓼被问得哑口无言,怔怔呆在原地
顾雨山前后走动一番,在他面前站定,道:“抬起头来
” “是
”叶红蓼咬咬牙抬起头,却看到顾雨山双手托着一身军服站在自己面前,军服上,是自己的配枪
叶红蓼看着眼前这身军服,顿觉心中窃喜,随之而来的是懊悔和担心
顾雨山见他杵在原地,厉声道:“还不接着
” “是!将军
”叶红蓼答的响亮,右手握着濯缨,双手托着接过军服和配枪,高高得举过头顶,尽管这姿势无疑是在自讨苦吃,但是叶红蓼那高昂的样子,简直像是在炫耀战利品一般
顾雨山见他就这么双手高高举着,不知是傻还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