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我听到“对不起”或是“知错了”这些废话,错了就自觉来这里领罚
” 不准,必须
这些不可违抗的词语,竟这般具有威慑力
纵然没有这些规矩,在顾雨山面前,叶红蓼也是不敢有任何的违抗的
顾雨山微微眯着眼,看着恭敬站在一旁的叶红蓼,道:“这规矩我只说一次
倘若你胆敢耍心思,最好确保不能让我看出来,否则……” “是,将军
” 叶红蓼惊慌着答道
顾雨山睁开了眼,盯着叶红蓼,呵斥道:“准你答话了么?” 叶红蓼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怯怯的看着地面,抿着嘴唇沉默
顾雨山又斥道:“还不回答!才教的规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 叶红蓼吓得竟不知该如何说话,答也不对,不答也不对
叶红蓼突然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
顾雨山见他跪在地上,瞬间来了火气,怒斥道:“准你跪了么!” 叶红蓼惊恐的颤抖着,竟然惊恐到只能双手撑地才能站了起来
叶红蓼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那雕花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了他的掌印
一夜未休息的顾雨山,本就困乏头疼的厉害;本以为一大早安排了事宜后,可以稍稍休息
现在倒好,怕是再继续下去,自己能被叶红蓼气的别想休息了
他顾雨山亲手指定的副官,却是在自找麻烦
顾雨山叹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
再这样训他,别说不犯错,怕是只会越错越离谱
那他顾雨山今天教的一切,全白费了
叶红蓼见顾雨山不再训斥,才敢道:“末将领罚
” 顾雨山瞥了他一眼,心想,看来还不算太笨
只淡淡道:“为何罚你?” 叶红蓼盯着地面渐渐风干的手掌印,答道:“末将,不懂规矩
” 顾雨山闭眼,心中暗笑:不懂规矩?叶红蓼,你还真敢说
不认自己违抗命令,不认自己犯了规矩,只认自己不懂规矩
你这句不懂规矩,是在认错领罚,还是在说我顾雨山教导无方! 叶红蓼,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耍得太嫩了点? 顾雨山睁开眼,看了看桌子对叶红蓼道:“罚你,把这碗粥吃了
” 叶红蓼一惊,抬头看了看桌子上那碗粥,那是顾雨山的早饭
又看了看顾雨山,只是吃一碗粥? 到现在为止,叶红蓼是真的不明白他们的大将军,又会在哪设下陷阱
也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犯了规矩
顾雨山见他不动,更加头昏脑胀起来,提高音量道:“还要本将军亲自喂你么!” 顾雨山的脸色更加阴沉起来
他倒不是故意为难叶红蓼,只是“本将军”三个字,总让他想起那个令人头疼的孟荷生
叶红蓼慌乱着即可向前端起那碗粥,一勺一勺的送进嘴里
这粥还是温热的,口感倒是爽滑细腻
只是昨夜饮了太多的涎香沉,一夜的宿醉,这粥进了胃中,翻动得厉害
叶红蓼一口一口送粥进胃,眼神却停滞在了别处
他还在此思忖着顾雨山刚才的话,究竟是不是需要回答
一碗粥见底之时,叶红蓼的思绪,全拴在了那个“喂”字上
溪苏,还会再喂自己吃药么?最好不要吧,最好他叶红蓼再也不需要吃溪苏的药了
叶红蓼端着那被他刷的干净的碗,沉默的站在原地等着顾雨山的指令
顾雨山被叶红蓼身上的酒气醺得更加头疼,阴着脸问:“昨夜饮了多少?” 叶红蓼答:“九坛
” 顾雨山暗笑,他当然知道是九坛
十坛涎香沉碎了一坛,其余九坛全部被饮尽
一个个在酒窖外烂醉如泥
还是他顾雨山收拾的残局,将他们一一送了回去
十坛涎香,换他们畅醉一场
这十坛涎香,是顾雨山送他们的,最后一场狂欢
顾雨山问:“你饮了多少?” 叶红蓼答:“大约,一坛
” 顾雨山问:“味道如何?” 叶红蓼答:“苦
” 顾雨山的问题丝毫没有间隙,完全不给叶红蓼思考的机会,叶红蓼也只得立即回答
刚才那个“苦”字,就是他对昨夜涎香沉滋味的第一反应
苦?顾雨山眯着眼,这对被珍藏了了二十五年的涎香沉,可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在我身边,身上不准有酒气
” 顾雨山实在头疼的厉害,也不愿多与叶红蓼费口舌,只摆摆手道:“把碗洗干净,去看着他们
明日离开时,派人暗中护送
” “是,将军
” 叶红蓼答道,继而离开了书房
顾雨山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孟荷生与花繁
只是叶红蓼不明白,为何这花繁的名字,顾雨山不愿意提起
叶红蓼离开后,顾雨山便累的斜靠在座椅上
不一会一个小兵来报,端着一碗清粥道:“报告将军,二爷命属下送来
说让您先吃了早饭再休息
” 顾雨山摆手,示意小兵放下
小兵将粥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
“明山?” 顾雨山暗笑:叶红蓼你可知道,刚才你吃下的那碗,就是你二哥送来的
叶红蓼,你的小阴谋,真的太拙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送走小荷生和花半仙,太宰要大开杀戒了~~~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沙场见 从顾府出来的叶红蓼,在城内饶了好几圈
直到西霞隐去,皎月初起,才去了溪宅
叶红蓼沉默着进了溪宅
这还是二十余年来第一次,没有喊着溪苏的名字进来
孟荷生来这岳陵城之后,叶红蓼有了太多的第一次
就像今早,叶红蓼还是第一次,算计了溪苏
溪宅大厅内,赵临川,花繁,林戈,江一舟四人围坐在桌子周围
一人一支笔,在手下红色纸筏上耕耘着
桌子上,已然堆满了同样的红色纸筏
溪苏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同样写着些什么
而溪苏旁边的本是他叶红蓼的座椅上,孟荷生同样认真书写着
“回来了
” 溪苏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叶红蓼,微笑着念道
像多少次叶红蓼来着溪宅时一样,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儿戏
这让叶红蓼,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愚蠢
叶红蓼垂着眼点点头,转向江一舟,道:“四哥,你们这是?” “写请柬
”江一舟答
“还人情
”林戈接
“抵房费
”赵临川随
“当酒钱
”花繁合
叶红蓼无语
循向孟荷生
孟荷生抬着眼想了一阵,生无可恋道:“做苦工
” 叶红蓼嘴角抽动
溪苏摇头婉然,笑道:“二爷送了成亲当日,所邀请宾客的名单来
刚好诸位都在,所以请大家帮忙写请柬
” 叶红蓼点点头,看着桌子上那成堆的请柬
从没想过,岳陵城还有如此之多的宾客会参加他叶红蓼的成亲喜宴
叶红蓼暗讽:顾府嫡子成亲,也不过如此待遇吧
再看那奋笔疾书的几位脸上,分明是被逼无奈的神情
寄人篱下,任人差遣
叶红蓼懒得看那请柬一眼,再看大厅内,已然没有他叶红蓼的位子
便靠在门边的墙上,望着院里的梅树发呆
溪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然后,合着轻轻的脚步声
这声音——叶红蓼转头,没错,是迷无和戴月
两人在门内站定,迷无与叶红蓼分靠在门的两侧
两人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接触,只是一瞬间便挪开了
戴月见大厅内一片祥和,拘在一旁,小心的探着林戈
林戈提笔的瞬间看向戴月,给了小心翼翼的戴月一个一贯的皮笑
戴月即刻双眸闪烁,问道:“师兄,大家这是?” “做苦工
” 几位笔未停头未抬齐声答道
作为被压榨血汗的苦力,终于体会到谁嘟囔过的那句大实话——“苛政猛于虎”
溪苏溪大夫,只淡淡笑笑,对这大张旗鼓的民生民怨充耳不闻
戴月看着他那难得消停会的老师,点着头表示赞同
孟荷生抬起笔来,一手举起刚写好的一个请柬,仔细端详起来
那不住点着的脑袋,看来是对自己的笔迹十分满意
好一阵,才些微错开手中挡住自己视线的请柬,目光探向溪苏,悠悠道:“他日若不做这将军了,就开个喜铺,专替人写请柬,定会财源滚滚!” 对孟荷生这八分抱怨两分儿戏的理想,溪苏根本不予理会
“花房可比喜铺要生意红火
” 胭脂的红,焚身的火
花繁不知为何对这话题来了兴趣,一边脖子扭向一旁专心写请柬的赵临川,含着媚眼问:“娘子,你说呢?” 赵临川没有抬头,笔杆拨正花繁那几乎扭断了的脖子,继续专心写请柬
屋内的人皆假装不曾入耳
戴月叹气,他这个老师,什么时候可以正经点儿
“无论在浔阳城还是岳陵城,开医馆定是生意最红火的
”林戈接到
鲜血的红,战争的火
“喜铺
”孟荷生坚持道
“花房
”花繁洋洋得意念
“医馆
”林戈万般肯定
“喜铺!” “花房
” “医馆
” “喜铺喜铺!” “花房
” “医馆医馆
” 好一通无聊的争执后,孟荷生喊道:“大家说,哪个生意最好?” “棺材铺
” 叶红蓼与迷无不约而同的答道
两人口中吐出的这三个字,从语速到语调,从温度到神情都一模一样
叶红蓼与迷无对视了一眼,一样木然无情的目光相互碰撞,又一样毫无波动的错开
“唔……” 方才还要不决高下誓不罢休的三位停止了战火,与屋内几位一样默然点头
这回答,他们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反对,那种明知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认可的由衷赞同
屋内又陷入一片寂静,像是棺材盖板定钉一样的,死寂沉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
溪苏见请柬上洒了月白,抬起头来缓缓念着:“天色已晚,明日还要赶路
诸位早些歇息罢
” “是——” 几位欢呼应道
孟荷生压压低得酸疼的脖子,拿起桌旁的一个请柬,扬手甩给门旁的叶红蓼道:“小姑爷,拿去给明山过目
”便站起身来舒展了下身体
叶红蓼下意识的接住,没有回答,也没有打开看
林戈放下手中的笔,心疼的揉着自己的手腕,道:“老师,明日……” 抬眼一看,写了那么长时间丝毫没有倦意的花繁,正色迷迷的盯着摆正请柬的赵临川,那句“路上小心”便不愿说出口
“溪大夫,一舟先告辞了
”江一舟起身行礼道
溪苏起身还礼道:“四爷慢走
” 林戈也起身,冲溪苏摆摆手
路过戴月时,停了一下,轻轻揉了揉欲言又止的戴月的脑袋,盈盈笑道:“小孩,别太快长大
” 戴月眼中闪烁着,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林戈却已踏出房门
“林戈
” 林戈刚踏出房门,花繁唤道
林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等着花繁
花繁侧过头,望着林戈的背影,缓缓念道:“下次,老师定要带你走
” 每当他这个老师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林戈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无依,却又义无反顾
林戈知道,他是走不了了
林戈依旧没有回头,跟上了已近大门的江一舟
赵临川起身,穿过大厅,走向内院
花繁冲呆滞在再次告别师兄的悲伤中的戴月摆摆手,便也跟了上去
戴月无助的望着迷无,迷无叹了口气,暗自念了句:最后一晚
对溪苏行礼告别,踏出了房门
戴月同样行礼告别溪苏,跟了上去
大厅内,又一次只剩下三人
孟荷生压着脑袋,望着叶红蓼,念着:“溪苏啊,沐浴的地方在哪?” 叶红蓼握了握请柬
只扫了眼桌子上凌乱的请柬,没有说一句话,连告别的行礼都没有,直接转身离开了
溪苏看了看孟荷生,明知道沐浴的地方在何处,还这般明知故问
摇摇头道:“你何故这般激他
” 孟荷生耸耸肩,笑而不语
叶红蓼到顾府时,顾明山已然歇息了
便将请柬从窗户放在窗边的桌子上,又在岳陵城绕了好一会,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走着走着,抬头一看,果然到了溪宅的门前
叶红蓼苦笑,看来,脚是认路的
溪苏从后院来到大厅时,叶红蓼正伏在窗边的桌子上睡着,手中还搭着一支毛笔,身下压着的,是尚未整理的请柬
大厅内桌子上的请柬,已被分成四列,收拾得整齐
溪苏轻轻走到桌子前,拿起桌子上其中一列上的一份请柬打开,锁眉
结婚人:林戈,江一舟
放下,又拿起另一列上的请柬,微颦
结婚人:林戈
放下,另一列,欣然
结婚人:花繁,临川
放下,另一列,浅笑
结婚人:花繁
溪苏合上请柬放回原处,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这请柬没有一封可以用的
没有一封是这次喜宴可以用的
溪苏缓缓走到窗前坐下,拿起身旁的一封请柬打开
结婚人:孟荷生,溪苏
叶红蓼的书法,真的还需要勤加练习
又打开另一封
结婚人:叶红蓼,溪苏
孟荷生的书法,还是没什么长进
难道诸位真的忘记了,真正要成亲的人是谁? 岳陵城城门前,江一舟,顾城,叶红蓼,迷无四人前来送客
花繁与戴月尚未上马车,孟荷生已上了战马
花繁骨扇敲着手心,吟吟笑道:“红长官,花某送你一卦,作为新婚的贺礼
” 叶红蓼低着嗓子,礼貌推辞道:“多谢花参谋
在下……” “红长官先别忙着推辞
” 花繁摇着手中的骨扇打断
煞有介事的上下打量叶红蓼一番,叶红蓼被他盯得周身生寒
叶红蓼感到花繁双眸中射出的令人望而生畏的深邃,这还是第一次
终于,花繁的目光在叶红蓼的眉心落定,收了那片刻的深邃,微微眯着眼道:“红长官这婚礼,鼓角齐鸣,天震地骇
” 叶红蓼不解,尽管他不信江湖术士之言,但还是忍不住抬眼看着花繁
花繁只眯着眼笑着,骨扇轻轻点着叶红蓼的眉心,道:“红长官不必客气
若果真被花某侥幸猜中,红长官再感谢也不迟
” 不等叶红蓼回答,花繁已然转身上马车
戴月行礼拜别诸位,也上了马车
孟荷生附在马颈旁侧,道:“小姑爷,本将军在浔阳城等着你
” 言罢直起身,拉起缰绳,喊道:“诸位,今日一别,咱们,沙场见!”继而扬鞭开道,出了岳陵城
“沙场见
”江一舟答
好一阵,迷无夺了旁边的战马,追了上去
马车行的不快,使马车的戴月听到马蹄声,停车下马,走向停在后方的迷无
迷无没有下马,望着马前的戴月,道:“我叫江离,江湖的江,离别的离
我的名字,是哥哥起的
我叫江离,你记住了?” 戴月眼中闪着光——那种迷无不舍得让它消失的光,点点头
迷无笑了,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笑了
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一样,提起马缰转身,策马归城
经过漓水畔,马背上,孟荷生取出那纸婚书,没有打开,扬手甩进了湍流的漓水中
溪宅院内,梅荫下,赵临川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身旁的茶还是两盏,洒在身上的阳光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