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什御对他笑道：“多谢
第二件事是请侯爷保护乔国
” 侯止苑好笑道：“你是要把乔国送我？” 乔什御一想到叶耀圣当年在南浦国屠城的行为，后背就发凉，道：“寡人一死，乔国便没了君主
叶耀圣不安好心
只有把百姓交于你和皇弟，我才能不辜负先皇的信任
” 即便乔什御不死，侯止苑也是要占领乔国的
如今乔什御这样一说正和了他的意，便道：“本侯也答应你了
” 乔什御刚要谢他，喉中突然滚热，捂唇猛咳两声，带出一手的血…… 乔霁彧好看的眉头动了动，眼里复杂
“乔皇，回去休息一下吧
晚些时候，本侯带蝴廓来看你
” “好
” 回到卧房，侯止苑就拉着乔霁彧
“霁彧，乔什御怎么样了？” “恐怕过不了今晚
” 侯止苑不可置信道：“这么快？” 乔霁彧脸色难看，道：“不快了
自中毒起已经过去不少时日
能活到现在不易
” 侯止苑拥住乔霁彧，他知道乔霁彧为什么难受，“霁彧，不要难过
你还有我，我是你的亲人，永远都是！” 乔霁彧没有亲人
永远都是孤身一人，直到遇见侯止苑才懂什么叫“我们”
如今有了个承认他身份的兄长却又即将失去，乔霁彧心里的滋味，必定难以言说
“侯止苑
我不难过，乔什御的生死本就与我无关
”乔霁彧抬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圆润、白皙
有着灵气也有着杀气
“霁彧，乔什御为什么不让乔什邪继承皇位？”侯止苑还是抱着他，闻着好闻的书卷墨香，让他心安
乔霁彧闭上眼，感受着侯止苑的体温，很暖，“乔什邪和叶誉一样，不会做皇帝
” “那为什么不让你做皇帝？” “何必拐弯抹角
直接问便是
” 侯止苑趴在他身上笑道：“为何从未听说乔国有第三个皇子？” “说来话长
”乔霁彧坐上凳子，沏了杯茶，淡漠道：“当今太后是我生母
我出生不顺被认为不祥
于是生母利用我坐上皇后之位，而作为棋子自然要消失
故而乔国不再有皇子乔霁彧
当时乔国仙士图界见我眉尖生有君子兰，便把我要去作为仙士人选
这颗弃子喜爱书，不爱舞刀弄枪，师傅便不再管我，没想到最后这颗弃子杀了所有师兄，成为仙士
” 侯止苑眼睛发直，他没想到乔霁彧自出生起就如此艰辛，“霁彧……成为仙士，要杀师兄弟？” 乔霁彧点头道：“与你分别后，我回到阁楼，师傅把我带去平日训练的地方命令我们自相残杀，最后一个活着的人才能做仙士
” “霁彧……” “不必自责
直到今日我还是感谢有那一晚
那晚所有人暴露本性，为了那虚位不惜残忍伤害同门师兄弟，我处处躲闪，却不敌刀剑枪鞭，好在危急时刻生出君子兰，他们便都被我杀了
” “初遇你时，眉尖的确不曾见到君子兰
廓儿生辰宴会上虽觉得你似曾相识，但因有君子兰才认定你不是十八
”侯止苑突然想到十八二字，疑惑道：“莫非十八是代号？” 乔霁彧又沏茶，道：“不错
阁楼训练者一共十八人，当年我杀了十六人，十七与我未死
” “十七？他现在在乔国吗？” “嗯
十七一心向佛、不问尘世，师傅饶他一命
我将他安排在清萍寺，如今他已是半个佛陀
” 乔霁彧这一波三折的人生让侯止苑心疼，侯止苑自以为他人生悲苦，没想到乔霁彧比他的悲苦更胜
乔霁彧替侯止苑沏茶，反而安慰起他，“都过去了
” 侯止苑恨道：“既然他们如此待你，你为何留在乔国？” “还是那句话，世界太大，大到我无处可去
”乔霁彧垂眸，“游历天下后，依旧寻不到一处供我安身
回到乔国，先皇与我做一个交易
他替我寻一处安身，我辅佐乔什御五年
” “这是你父皇，他竟与你做交易……”侯止苑想到自己父亲的慈爱，根本想象不出乔霁彧和乔摄安的相处方式
“他果然替我寻得一处安身
” “你的府邸？” “小楼
” “霁彧！你……”侯止苑惊讶的说不出话！他不知道小楼竟是乔霁彧用五年时光换来的！ 乔霁彧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经历这些的不是他
他越平淡，侯止苑越揪心
“小楼早就不是我安身的地方，乔摄安到死也不知，他给我安身的不是小楼，而是整个乔国
” “要是知道你替乔国都做了什么，乔摄安巴不得早点让你接手！” “乔摄安忌惮心重，他能接受的只有乔什御一个，任何人插手乔国事务他都不会准许
所以，他若不死，必定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我
” 侯止苑心里叹气，他终于知道十八是怎么从如沐春风变成冷若冰霜的了
蝴廓被利姬带到侯止苑的卧房中，自从侯止苑天天跑去蹭乔霁彧的卧房，这间就空了
利姬把蝴廓带来就离开，蝴廓只好一个人迈着小步子推门而入
“师傅、侯爹爹
”蝴廓声音甜甜的，脸上都是笑意
乔霁彧和侯止苑对视一眼，侯止苑挑挑眉，对蝴廓道：“廓儿，如今你父皇在水间客栈，可不能再叫本侯爹爹
” 蝴廓嘴一瘪，“可是廓儿喜欢侯爹爹
” 侯止苑伸出手指，偷偷戳乔霁彧胳膊，乔霁彧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让开
侯止苑只好道：“廓儿啊，这个我们暂且不谈，只是你要记得，在你父皇面前不能这么叫本侯
” 蝴廓跑过去张开双臂，侯止苑笑笑，把她抱起来
“嗯嗯
好的侯爹爹
” “廓儿想去见你父皇吗？” 蝴廓抓着侯止苑衣袖揉来揉去，疑惑道：“不是才见的吗？廓儿现在想和师傅、侯爹爹在一起
” “你父皇命不久矣
”乔霁彧突然冷漠的开口
侯止苑一听，惊讶的两眼发直！只好把刚编出来哄蝴廓的话放回肚里…… 乔霁彧倒是很淡然，无视侯止苑射过来的各种眼神
蝴廓到底年纪小，一时呆在侯止苑怀里半晌没了动作
看着乔霁彧的大眼睛里尽是震惊、难过和不可置信…… 乔霁彧心里吸了口气，道：“你父皇中毒过久，已经回天乏术
今晚你去和他作别，也算了却他一桩心事
” 蝴廓眼里含着泪水，想要流出来，又吸了吸鼻子，把它们咽回去
越听泪越多，于是一转头扑进侯止苑怀里剧烈的颤抖起来，很快，侯止苑的衣襟湿了一片…… 这小小的、肉呼呼的一团让侯止苑不知所措，他拍着蝴廓颤抖的背，不知怎么安慰
侯止苑突然想到，似乎只有对乔霁彧，自己才能不用思考尽酢貊一堆安慰人话
许久许久，侯止苑感到怀里的小人儿不动了，一低头，只见蝴廓已经睡着了，脸颊一片红，满满的泪痕
她眉头皱着，红嘟嘟的小嘴撅着，睡着了睫毛还一颤一颤的
侯止苑因蝴廓是乔什御女儿的原因不愿和她走太近，可是这回心里却有一处柔软，他知道，他慢慢的喜欢上了这个爱闹的小丫头
见侯止苑眼里的温柔，乔霁彧把送到唇边的香茶默默放下…… 侯止苑把蝴廓放在床上，替她压好被子，又叫来利姬照顾她，才和乔霁彧离开了
自从叶国军队离开乔国，百姓们已经恢复原有的生活
两人的关系在乔国人尽皆知，原先虽有不少人反感，但因为这次救了乔国、给予百姓安康的是他们，所以大部分人对此不介怀
况且，乔霁彧和侯止苑在一起，也并不叫人恶心
乔霁彧和侯止苑走在民街，周围偶尔投来奇异的目光，两人都一一无视
一路来到渡津码头，夕阳已经涨红了脸，侯止苑看着天水相接的景色，想到初来乔国的南浦缘，想到初来乔国的侯止苑，想到如今身份已破的绍渊，想到已经有了挚爱的乔霁彧，只觉得瞬息万变，冥冥中好像在被时光推着走向终点
乔霁彧用血掩盖了君子兰，看着海水中倒映的自己
这张脸——比从前更瘦削了
哪怕是个倒影，依旧脸色苍白
他侧头看了眼侯止苑，这个人轮廓分明，脸上白皙有着红润，是健康的颜色
乔霁彧垂眸，心里抽痛起来…… “霁彧……” “嗯
” 侯止苑刚要说话，却被一个说着奇怪语调的人打断，“敢问这位公子可认识一个商人，叫侯止苑？” 来人是两个女子，穿着异国服侍，说着一口不算熟练的汉语
两个女子长相甜美，只是肤色不如中原人白
两人爱笑，笑起来眸子灵动，很是活泼可爱
她们对侯止苑上下打量，最后盯着他问
侯止苑笑起来，一派儒雅
“不曾见过
” “这位公子呢？” 乔霁彧眼神犀利，久不言语
浑身上下散发凌厉的煞气，两个女子被他惊得露出恐惧的神色
侯止苑走上前，阻碍了她们见乔霁彧的眼神，轻快道：“也不曾见过
” 说完这话，侯止苑只觉得身后的煞气愈发浓烈
“告辞
”乔霁彧冷冽的声音穿过侯止苑的身体，侯止苑只觉得大事不好
“告辞！”侯止苑道一声就赶紧追上去
他发现乔霁彧走的好快！真快！ “霁彧
” “何事
” “霁彧，不要生气……” “生气？”乔霁彧站定，转过身看着他，道：“为何生气？” 侯止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生气，但直觉告诉他乔霁彧生气了
“霁彧，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原谅我可好？” 侯止苑认错认的很是真诚，若不是乔霁彧太了解他做戏的天赋，只怕还真的被他蒙了过去
“不曾生气
回去吧
”乔霁彧放慢了步子，侯止苑亦步亦趋的跟着
即便他说不生气，侯止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当初租楼船的地方，那日的楼船还在
“霁彧，陪我去楼船吧……”侯止苑想牵着他，但乔霁彧正好将手负于身后
侯止苑的手便悬在两人之间
侯止苑再傻也感到了不对劲，更何况他不傻
侯止苑果断拉住乔霁彧
自从乔霁彧原谅他后，侯止苑就想明白了，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乔霁彧，有误会就说清楚
他恨极了那种不得不隐瞒，不得不因为隐瞒而伤害乔霁彧的行为
“霁彧，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乔霁彧挣脱他，道：“侯止苑，天色已晚，再不回去，乔什御就着急了
” 这一转头，侯止苑真没有在他脸上见到一丝不愉快
“好……我们回去……” 回到水间客栈，乔什御已经面色发黄，嘴上青紫
乔霁彧替他把脉，眉头越皱越深
“皇弟……如何？” 乔什御笑着，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乔什邪很快就来
到时请乔皇不要告知我的身份
” “好
” 乔什御生母早就过世，蝴廓又在身边，他对皇后及那些妃嫔没有过深的感情，如今也不愿回到乔国
乔霁彧只好派人请乔什邪、元束等几位老臣来此
蝴廓见到乔什御面色不对，吓得大哭！虽然年纪小，但她知道人生短暂，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离开这世上
一旦离开，一切都没有了
若父皇离世，那她就不再有父皇的疼爱了…… 蝴廓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舍不得
她知道，连师傅都束手无策的话，那父皇定是回天乏术了
她没想过父皇会这么早离开，她后悔当初离开皇宫，没有和父皇在一起…… “父皇……”蝴廓眼泪噗噗的往下掉
乔什御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他亲昵的抚摸蝴廓柔柔的发，他只见过蝴廓两次哭，一次是出生，一次是中毒
这是第三次
因为自己的死…… 他声音嘶哑道：“廓儿以后不可再顽皮了
要听侯爷和师傅的话
父皇无能，不是个好孩子，廓儿可要当个好孩子
” 蝴廓握住他的手，眼泪就砸在他手上，“父皇放心，廓儿会好好跟着师傅学习的
父皇……” 乔什御看向利姬，道：“当初你来皇宫，寡人便知道你来历不简单
往后，看在寡人待你不薄的份上，替我照顾廓儿，可好？” 利姬想到在皇宫里，乔什御对她百般好
可是她心里住着侯止苑，一心为搜集情报，对乔什御极为冷淡
如今想来，恍然了悟乔什御是她离开南浦后，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可是这个人，就要死了…… 利姬流下两行清泪，道：“利姬定会好好照顾廓儿
” 乔什御对她笑了笑
这一笑，唇边溢出血来
“皇兄！”乔什邪大步奔过来！他衣衫凌乱，身上酒气浓郁，胡渣青青
面容苍白又憔悴 乔什邪紧紧握住乔什御的手！ 乔什御对乔霁彧不好，但对乔什邪——十足的好！他保护乔什邪，从不让他涉险，乔什邪的一切吃穿用度乔什御都会考虑周全
哪怕乔什邪不管国事，一心考古，他也十分支持
乔什邪知道他这个皇兄在国事上不如乔霁彧，但他其实对乔什御很感激
因为乔什御像父亲一样的在爱护他…… “皇兄，你会好的
会好的……”乔什邪说来说去就这么几个字
这悲痛的感觉太刻骨！ 与此同时，一干大臣赶忙走来
站在侯止苑、乔霁彧身后
乔什御对乔什邪道：“你要过你想要的生活，洮阡……都过去……了
” 乔什邪扭过头去，狠狠擦去泪水
“你们都是我朝的大臣，先前寡人太鲁莽，怠慢了各位，如今，寡人向你们赔礼
”乔什御看向被他软禁起来的几个大臣，报赧道
“吾皇这是哪里的话，皇上一心为国，我等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责备
”元束最为年长，官位最高，他话一说其余人皆点头称是
乔什御笑了笑，一脸的倦色，“往后乔国……交给乔相和侯止苑了，你们定要……咳……咳！” 他猛咳不止，鲜血染红了素净的被子
“皇上，我等自然衷心护国！只求皇上以龙体为重！好生修养！”元政看着不忍，急迫道
乔什御张张口，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轻轻摆手，看着乔霁彧，示意其余人出去
蝴廓虽不舍却也乖乖的跟着利姬出门，几位大臣加上乔什邪深深看了眼乔什御苍白的脸，才一一出去
乔霁彧和侯止苑留下，乔什御只抓着乔霁彧，大口的喘气
他没想到一旦发病，竟会这么快就迎来死亡
好多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乔霁彧似是看破他的想法，道：“我连侯止苑都不恨，自然也不恨你
” 乔什御如负重释
侯止苑道：“待本侯杀了叶耀圣就把乔国作为都城，会好好保护你的乔国，好好爱护你的子民
” 乔什御仿佛浑身有了力气，笑容灿烂起来…… 侯止苑和乔霁彧出门，众人还守在门外
都紧张的盯着屋内
乔霁彧目光清冷，玄衣包裹着他好似没了生气
侯止苑握住他的手，紧紧的…… 乔霁彧这才缓和了些，方沉静道：“乔皇……驾崩……” 立时，一干人大臣直直跪下，难掩痛苦……
乔什御的死，让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乔什御死后，皇位无人接替
乔国虽没有皇帝，却人人心知肚明，乔国已是侯止苑囊中物
所有大臣都在其位谋其事，没有奸细的挑拨和算计，做起事来效率奇高，因此越来越有干劲！乔什邪不再整日颓废，也开始接手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而乔国大事，乔霁彧暂且处理
侯止苑看着乔霁彧日日消瘦，恨不得把那些文件拿过来全撕了！ 如今侯府的“拆”字已经全部撤去，原先封起的落满尘埃的地方也都打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