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乔霁彧发话了
“廓儿，四书五经可读完了？” 蝴廓眼睛一转，道：“读完了读完了
” “可懂？” “额……”蝴廓拽侯止苑的衣领，想让他回话
侯止苑无奈的摇摇头，表示他不敢
蝴廓只好道：“彧师傅，有些不是很懂……” “嗯
明日我与侯止苑去西域，这段时间你背完《贞观政要》，待归来一并与你讲解
” 蝴廓一听，立刻来了兴趣，“彧师傅，《贞观政要》我也能看吗？” “为何不能？” “之前父皇说女孩子不能看
” “男子、女子皆平等，不存在这些
你只管背就是
” 蝴廓开心的直点头
乔霁彧在宫中教蝴廓礼仪，侯止苑就站在一旁看着
他自小也学习礼仪，可从没学的这么复杂
仿佛乔霁彧不仅仅在教宫中礼仪…… 蝴廓学完后，乔霁彧检查她的功课，蝴廓便拿来琴，有模有样的弹奏起来
侯止苑听出是在弹《梵衍音》，不禁大叹乔霁彧的狠辣
《梵衍音》这么难弹的乐曲，霁彧居然教蝴廓
然而蝴廓还弹得不错！ 侯止苑不明白，为何乔霁彧教的东西面面俱到，多且不说，就是这难度，也足够令人惊讶
蝴廓弹奏完，就开始背书
她背的很好，几乎没有缺漏
于是乔霁彧夸赞她冰雪聪明，然后蝴廓就高兴得飘飘然了…… 侯止苑和乔霁彧离开皇宫时，天已经黑透，蝴廓不舍的和两人告别
走在民街，风儿缓缓吹来，夹杂着些许温热吹拂到脸颊上
侯止苑牵着乔霁彧的手，紧紧地不放开…… “霁彧，你近来油腻的食物一点都不能沾，我们去了西域，你可怎么办……”侯止苑关切的眸子看得乔霁彧窒息
“无妨
”乔霁彧撇开眼去
远处聚集了一群人，有熟悉的声音飘入耳中
“当今天下，一分为二
叶国的叶耀圣占据北方，南方的天都和乔国由侯止苑一人占据
若说这位侯止苑，来头可不小……” 侯止苑道：“哎，霁彧，这是那个说书人
分析‘四大怪才’的那个人
” 乔霁彧也觉得眼熟，而后听到“四大怪才”便记起来了
“此人对时局了解颇深……”乔霁彧见此人年纪已过三十，气色温和，衣着虽旧但十分干净
说起话来眼中放光，语速平缓又不失激昂
于是若有所思
“确实
这么个人当说书人——可惜了
” “你意如何？” “嘿嘿，还是霁彧懂我
”侯止苑狡黠一笑，“无才便算，有才就挖
明日派人盯着他
” 乔霁彧不置可否
回到侯府，侯止苑拿来枫叶木簪
“霁彧，你帮我保管好
” 侯止苑把木簪放在一个精致的铁盒里，乔霁彧接过，问道：“你不带走？” 侯止苑恨恨道：“你不知这西域女子有多可怕
今日和她们谈出行的计划，她们见我这木簪，立刻就出口向我要
以防万一，这木簪还是留在你这里的好
” 听此，乔霁彧把自己发间的麒麟木簪抽下来，于是一头墨色长发铺散在身后，“既然如此，都存起来
” 说到存起来，侯止苑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个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一幅画回来
“霁彧你猜，这是什么？”他扬着手里的画，献宝似的给乔霁彧
乔霁彧早就听侯云响说过这幅画，便道：“初遇时的我
” 侯止苑“咦”了一声，“云儿说的？” “嗯
” 乔霁彧将它展开，一个清华如月的少年呈现在眼前
他一袭白衣，眉目如画，眼里忧郁，使得周身寂静
看到这样的自己，乔霁彧唇角露出笑容，他手指摩梭着这个早已远去的小少年，启唇轻言：“原来，是这般……” 侯止苑道：“霁彧，那时的你在我眼中就是这样，如今看来，一点都没变
” “没变？”乔霁彧觉得好笑，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十八了，何来“没变”二字？ 侯止苑“嗯”一声，凝视着他道：“霁彧一直都是这样，让我心疼
以前是，现在也是
” 乔霁彧再看一眼画上的十八，合上画，才问：“侯止苑，你想说什么？” 侯止苑直接说：“霁彧，我愿意所有的事与你一同分担
那些不好的事你瞒我，我越伤心；你独自忍受，我越心疼
我等你，等你想清楚再告诉我
” 乔霁彧拉扯出一丝笑意，“侯止苑，我近来确实食不下咽，但已经好转，你不必担忧……” 翌日一早，侯止苑和乔霁彧骑马进入郊外，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停在路边
“侯爷、乔相
”四个异族男子抱拳打招呼，他们身材魁梧，眼窝略陷，鼻梁尖挺，看上去就像边塞人
侯止苑点头，嘴角露出儒雅的笑意，“使臣久等
” “侯爷客气，请上马车
”一辆马车留给两位异族女子，另一辆留给侯止苑和乔霁彧，四位使臣两人赶一辆马车，随后分道而走
马车内，侯止苑见乔霁彧状态不佳，担忧问：“霁彧可是困了？” 马车虽透气，但温度还是熏烤着乔霁彧，加上中午疲乏，乔霁彧便有些昏昏欲睡
“是有些困意
” 侯止苑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他记得之前大暑来临，乔霁彧也没有现在这么怕热的
“霁彧，你靠我身上睡会吧
到客栈还有些时辰
” 乔霁彧困得眼皮沉重，于是点头靠上侯止苑的肩
不一会儿，侯止苑就感受到肩上的湿热，竟是乔霁彧的汗湿了他的锦衣
“霁彧……霁彧……”侯止苑唤他几声，乔霁彧都未醒来
于是侯止苑只好小心的脱去他的外衣
刚过天都，就见许多叶国将士拦在城门下
两列将士手执长矛，一字排开
灼热的阳光烘烤着他们的铠甲，里面的人仿佛置身蒸笼
汗珠聚拢不时滚落，在这炎热的八月，他们成了不会热的雕像
百姓来来往往，来到铁质栅栏下都要详细检查一番
只有这时，雕像才动了动
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赶马的是两个异族男子，说着一口晦涩的汉语：“让让！让让！” 几个将士对视一眼，立刻将其拦住！ 那异族人面露慌张道：“病人！传染……” 士兵听懂几个字后，立刻变了脸色
正要放行，首领却执怀疑的目光走来
“打开
”那人吩咐异族男子
“将军！有病，传染……” 那首领走上前，作势打开帘子…… “高将军，这是会感染的病
”一士兵拦住高丰
高丰狠厉的眼神瞪过去，那士兵就闭上了嘴
“人人都说有病、会传染，那是不是都直接放行了？”高丰大声质问这个士兵
士兵面露难色，支吾不语
高丰气道：“你们就这么怕死？！” 一行人都不说话了
“哼！”高丰冷哼一声
忽然觉得身边有一强风吹过，他回头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这么多天下来，高丰见到奇怪的人出入，但没有哪次让他有现在这样的疑惑
他总觉得这个马车不对劲！ 他伸手拽开帘子…… “咳咳……”只见一个异族女子面色蜡黄的靠在另一异族女子肩头，她置于外侧的一只手上有大片红斑，一直延伸到袖中，她看起来奄奄一息，且偶尔咳嗽
马车里还不时散发出一股奇怪的腐臭…… 一见此景，人皆大惊失色，避开数丈！ 高丰一拉开帘子就闻到那腐臭，只觉得心里异怪的想吐
他铁青着脸色挥手，“赶紧走！赶紧走！” 于是异族男子上车，迅速离开
不一会儿又有一辆空的马车驶来
马车离开后，士兵对高丰道：“高将军，可需告知下面关卡的将军，见到此车放行？” 高丰此时胃中作呕，想也没想就道：“去吧
” 郊外竹树环合、绿竹苍翠，有一静谧小道延伸在半山腰处，山中雾气氤氲，气温适宜
有镖局送货穿过小道，四匹白马矫健，马蹄声“哒哒”作响，一震响动过后这里又恢复了静谧…… 有两人从上面的道路上见此情形，一人道：“霁彧，这马不错
” 乔霁彧负手，眸子里点点星光，“绍渊还无好马？” 侯止苑叹口气，失望道：“没有
这么多年来都没一匹宝马
” “原来如此，你千里迢迢来西域，竟还为找马
” “霁彧你不知道，这个西茴什么都不好，就这挑马的眼光不错
这回我定要他一匹好马！” “……” 不久，两辆马车一先一后停在狭窄小道上
里面走出两位异族女子用水清洗面颊，原先的蜡黄就变成白皙
赶马的人将帘子拉开透气，从里面拿出一个粗布包裹的东西扔到山下，于是燕雀群起…… 侯止苑和乔霁彧从对面走来，侯止苑手里还拿着一个精美的发簪
“侯爷久等了……” “嗯
走吧
” 三日过后，侯止苑和乔霁彧终于来到西域
羌哩族是西域最大的部落，这里人数众多、习俗有趣
七夕刚过没几天，这里依旧张灯结彩，可想而知七夕那天是有多么热闹
走在羌哩族的大道上，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这里的地大物博
且不说每一个摆在街边的小摊都占据一间房舍大的位置，单单是这来自各族琳琅满目的货物，就足够令人震惊！ 侯止苑来此多次，早就不觉得新鲜
而以乔霁彧的性子，更不会觉得这些有趣
于是，本应是夺人眼球的大街，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两人多日赶路，为了躲避危险也不曾熟睡，侯止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乔霁彧吃不消
一来到羌哩族，乔霁彧的“无精打采”就在“叫嚣”着去休息！ 侯止苑便婉拒西茴的饭局，无论如何要陪乔霁彧
第二日，两人休息够了才前往西茴的大殿
羌哩族虽是个部落，可大王该有的待遇一点不比汉族的皇帝差
西茴的宫殿建造的很华美，结合了汉族与少数民族的风格，富丽堂皇又美轮美奂
乔霁彧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只沉默的跟着走
不知绕过几道弯，眼前的富丽堂皇突然被一间不算精致的房屋取代
房屋建在拐角，想要找到这里很难，但其简单的建造与外表看起来奢华的宫殿格格不入！ 乔霁彧这才有些神色，“这西茴——不简单
” 侯止苑见他精神不错，安心道：“他也奸诈，只不过在本侯这里讨不了便宜
霁彧放心
” 乔霁彧才不会觉得侯止苑会因为“奸诈”二字输给别人，他只是在想为何西茴约他们在这个地方见面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侯止苑的声音飘入耳中，“西茴不喜欢这个夸张的宫殿，于是他继位后命人打造了这么个小拐角，只有对待特殊的人才来这里会面
” “特殊？” “嘿嘿，先卖个关子，你一会就知道了
” 到了门口，随从将门推开，只一人穿着大红衣袍坐在房中
房中空无一物，只有地上摆了几个茶具和坐垫
那人面色雪白，唇上艳红
一头乌发如丝披肩，漆黑的眼眸笑意浓浓…… 见到终于到来的两人，他露出笑容，眼里精光闪闪： “我可等你们许久许久了！”
西茴的声音缥缈空灵，一瞬间就消失
他还是坐在那里，不动也不再说话，自见到乔霁彧后，他的目光就变了又变…… 侯止苑咳了一声，目光玩味
“好久不见，你就这样待客？” 西茴的目光拉回侯止苑身上，笑道：“这都是最高的接见了，你还要如何？” 乔霁彧心想：这个西茴是异族人，但相貌偏中原化，一口汉语又说的流利，果然不简单
侯止苑道：“不如何，霁彧不能坐地上，你叫人送两把椅子过来
” “两把？谁坐地上？” “自然是你
” 西茴大声道：“来人，送三把椅子
” 不一会儿，三个又矮又丑的木板凳送了进来…… 西茴果断坐上去，由于太矮，他整个身体缩在那里，无比的好笑
于是乔霁彧和侯止苑选择站着
西茴等他们坐下等了好久，见他们还没有坐下的意图，无奈站了起来，“来人，送三把高椅
” 不一会儿，三把正常的椅子换走了之前的凳子
坐下后，西茴抱着手臂，将手塞到宽大的袖子中，靠在胸前
“侯止苑啊，没想到你还是绍渊
你说你好好的盐商不做，为何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呢？”他恨铁不成钢道
侯止苑道：“这位是我爱人
” 西茴看了眼乔霁彧，见他淡定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道：“我备了好酒好菜，今晚二位可不要缺席
” “本侯的盐只够维持羌哩族一年
” 西茴点点头，“你爱人真好看
” 侯止苑满面笑容，驾着二郎腿，十足痞气
“本侯缺一匹马
” 西茴这回顿了顿，略带失望道：“叶耀圣要给我提供盐和军队和物资和……” “本侯的盐五百两一石
” 西茴的脸抽了抽…… “嗯
一年有点少
” 侯止苑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六百两一石
” 西茴眨了眨眼，不笑了，咬牙切齿道：“侯止苑你个奸商！” 侯止苑笑嘻嘻地，“你与本侯狼狈为奸，你还真会夸赞你自个
” 乔霁彧听两人你来我往，对话牛头不对马嘴，但仔细一想也是两人在暗自较劲，现在看来，是侯止苑赢了
西茴正常了，原先的懒散一扫而空
“叶耀圣早先派人劝我结盟，我拒绝了
” 侯止苑道：“本侯每年提供你那么多盐，你敢不拒绝
” 西茴丝毫不尴尬，“叶耀圣确实要给我盐，我拒绝了
” “叶国的盐只够吃三年，三年过后，只要本侯不发话，他拿黄金换盐也换不到
这显然是诱你入坑的谎话
” 西茴哭丧着脸，“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侯止苑笑得儒雅，“你可以告诉我，哪里有好马
” “最近没有马
”西茴暗自想，等会就去把刚刚得到的二十匹马藏起来
“你也可以告诉本侯——结盟的条件
” “我若都不结盟呢？” “与本侯结盟就是都不结盟
” 西茴傻傻的看着侯止苑
侯止苑转头看着乔霁彧，乔霁彧道：“该回去了
” “好
”侯止苑起身，拉着乔霁彧就走
西茴那傻傻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
西茴给两人准备休息的地方在皇宫，乔霁彧不乐意住
于是侯止苑就定了客栈
回到客栈，乔霁彧始终不发一语
倒是侯止苑絮絮叨叨的说西茴的故事
“这个西茴自小住在南浦，后来南浦没了他才被送回西域
所以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 “你别看他傻乎乎的，其实脑子里鬼点子多着呢
他的外表是真是假，只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 “西茴脑子确实有点毛病，他喜欢没事的时候穿得破破烂烂的到大街上要饭
” “……” 乔霁彧听得多了，也就了解西茴这个性格古怪的人了
总而言之，是个不可为敌的家伙
羌哩族吃面食，乔霁彧和侯止苑都不喜欢吃
于是侯止苑又亲自下厨
乔霁彧吃不得油腻的，侯止苑就煮粥
这粥一连煮了快半个月，乔霁彧一连喝了快半个月
如今，乔霁彧连粥都喝不下
入夜，乔霁彧从梦中醒来，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心里沉重，之前觉怎么也睡不够，最近是怎么也睡不着
再这样下去，真的离死不远了…… “霁彧……”黑夜里，侯止苑轻轻唤他
“嗯
” 乔霁彧回他，侯止苑才知道他真的没有睡着
“是不是不喜欢羌哩族？” “不是
” “这个世界上西茴最怕两样东西，一是美色，二是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