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誉,你还好吗?” “云儿……” 侯云响拎着食盒走来,走到叶誉身边,牵起他的手,“你父皇自有其尊严,换做是我,也会如此选择
你莫要太难过
” 叶誉抱着她,感觉到无比心安
“多谢
” “傻瓜,你我之间,何谈谢字
” “叶誉要谢的,是南浦蕊,是南浦缘,是南浦国所有将士!多谢你们放下这仇,给父皇一次机会
” 书房内,侯止苑看着乔霁彧的睡颜
还是一样的面孔,但没有了君子兰,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没有在叶耀圣面前那冷漠的神态,只有眉宇间浓浓的温柔!他有些留念地抚上眉尖处,小声道:“霁彧,你可真把我吓坏了
幸好这次御风没出什么事
否则,我可不知会怎么对叶耀圣!” 乔霁彧忽然睁开眼,抓住他放在自己眉尖的手,笑道:“是吗?” 侯止苑反握住他的手,理所当然道:“当然了!” “你答应过叶誉,给他一次机会
” “去他的机会!”侯止苑恨恨道:“要是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必把他大卸八块!” “胡说
” 乔霁彧翻身下床,披上外衣,走到桌前喝茶
茶壶倾倒,却倒不出一滴
“又没了?”侯止苑疑惑,“最近有那么多人拜访吗?” 乔霁彧躲过他炽热的目光,拎着茶壶就往外走,边走边淡淡道:“你有的是银子,喝你这点茶倒不乐意了
” 这十足的埋怨,把侯止苑唬地大气不敢出,他飞身过来夺过茶壶,赶忙解释,“没有没有!我说笑呢!霁彧你歇着,我去给你煮茶!” “那便劳烦你了
” 这话一说,侯止苑跑到门口的脚步一顿,险些被门槛绊倒…… 乔霁彧回到桌前坐下,脸上的淡笑骤然消失!一抹痛苦之色豁然浮现! “咳咳!” 他拿起手帕捂唇,猛烈地咳嗽几声
手帕上惊现一片血红! “煞宫
” “公子
” “去倒了
” “是
” 煞宫从床下拿出木盆,将乔霁彧的手帕放入吐出的食物中一并带走
侯止苑回来时,乔霁彧站在窗前,正看着天空出神
阳光倾洒在他周身,他沐浴在光束下的好看侧脸有一点孤寂,有一点轻松,又有一点彷徨
微风拂过,他睫毛微微一颤!这一颤,侯止苑心尖便一抖! “回来了?”他侧头见到侯止苑,便浮起一个浅笑
侯止苑恍惚…… 最近,霁彧的笑容——真多! “回来了
” 乔霁彧坐在桌前,接过侯止苑递过来的茶
浅酌一口后,道:“那佛珠……可是碎了?” 侯止苑把佛珠从脖颈取出递给他,指着裂缝处,“有一道裂缝,但未……” “碎”字还在口中未出! 只见那佛珠在乔霁彧手中碎成粉末! 两人皆一凛! 侯止苑率先反应过来,见他脸上发青,心中忽然钝痛!他把他手上的粉末弄干净,安慰道:“没事、没事!碎了好!碎碎平安!” 乔霁彧久久不说话,他盯着地上那团粉末出神…… “霁彧啊,我带你去天都可好?” 侯止苑不知自己为何这么说,但冥冥中总不想留在彦中城
乔霁彧回过神,摇头道:“不可
叶耀圣控制的三个部落,往后皆是你的子民
你需亲自前往,安抚民心
另外,我需去叶国,替你打点一切
” “叶国的事,就让叶誉去打点吧
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侯止苑心疼地摸摸他胳膊上的肉,“我见你这几日又消瘦了
定是太忙所致
” 乔霁彧感到腹中疼痛,不敢再多言,便道:“也好
” 为了早去早回,第二日侯止苑就动身前往几个部落
乔霁彧带着蝴廓动身前往叶国
原以为叶国百年安稳,进入叶国当受到阻挠
可不曾想,叶国将士开城门,列队欢迎!百姓听闻侯止苑打败叶耀圣,皆拿着鞭炮站在城内喜迎!最后未见到侯止苑本人,还有不少人表示遗憾! 减赋税、免徭役等一切有利于百姓的条例发布,人人欢欣鼓舞!几日内,叶国大街小巷中鞭炮声不绝于耳!各家门口张灯结彩! 叶国百姓全力配合,使得一切简单而有序进行
侯止苑在叶国买了一间府邸
乔霁彧、蝴廓都住在府邸东面,天都几个大将住在西面
乔霁彧鲜少出门,平日里除了在书房,就只教蝴廓功课
于是彼此之间鲜少来往
十月下旬,天气还算有些热,而乔霁彧却感到异常寒冷
这天,天空有些昏暗,他教完蝴廓功课,双膝已痛到麻木
于是,乔霁彧裹着厚大衣,从书房慢慢往回走
推开房门时,手腕只是稍一用力,却感到一酥!接着便是熟悉的痛楚
乔霁彧隐忍着走向床
脚步虚浮、脸色苍白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掀开被子,他躺进去,过了好一会,全身的痛楚才渐渐消失
傍晚时分,叶誉来到府中
乔霁彧正在喝粥…… 蝴廓苦着脸喝白粥,见到叶誉,如临大赦
“你又让廓儿喝粥?她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 乔霁彧放下粥,对跑到叶誉身边的蝴廓道:“吃完饭便回去休息
” 蝴廓眼中充满狡黠,对乔霁彧点头,“师傅,我吃完了
我现在就去休息!” 蝴廓跑的飞快,生怕乔霁彧反悔
等她离开,乔霁彧的脸色才露出些许痛苦
他指着旁边的椅子,问:“止痛药还有多少?” 叶誉无奈,却也把止痛药给他,“我说过很多次,止痛药不可吃得太频繁
七日,你吃了四瓶,再这样下去,身体只会垮掉!” 乔霁彧长睫低垂,看着眼前的茶杯,有些无力道:“那又如何?只要为他完成一切,就够了
” 叶誉不知该如何对答
他的病情极速恶化
自御风后,不到一月,痛症已遍布全身,莫说不能吃油荤,就连饭也不能入喉,只吃些软食咽喉处还有痛楚
一切治疗的办法都试过了,完全没有半点效果
“叶誉,这些日子,有劳你了
往后,还请你莫要提起此事,尤其对侯止苑
” 乔霁彧倒茶入杯,轻抿入喉…… 缕缕茶香袅袅出,如幻如梦亦缥缈
他就像这茶,清香而缥缈、灵动而沉稳…… “战争刚结束,侯止苑确实有许多事要忙
眼下,我不会告之于他
但你再这样消瘦下去,饶是我不说,他也会看出来
” “看出来又如何?如今,我们皆不得——为所欲为!” 叶誉突然不忍看乔霁彧,也突然憎恨叶耀圣
“抱歉!若不是你,父皇的下场定比如今悲惨
而我却无法替他报答此恩情
但叶誉定倾尽毕生所学,竭尽全力医治你!”
乔霁彧的计划 侯止苑走访完各部落、谈妥归顺条件
便先于随行人马回到叶国
乔霁彧、叶誉将叶国打理的出乎意料的好,侯止苑回来时,竟有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来到府邸,侯止苑到处寻找乔霁彧
见到张张熟悉的面孔,他招呼也不回就消失
直到在花园里找到那人…… 他瘦了
他脸色憔悴
他穿着厚外衣
他一点也不开心
几日不见,侯止苑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思之如狂”
当他就站在眼前时,才会十分安心
才能浑身上下因为他的一颦一笑而充满力量
“我回来了!” 侯止苑快速飞去,笑着从身后抱住他
这一猛烈的拥抱,把乔霁彧撞得眼冒金星!后背犹如被撕裂一般剧痛! 然而…… 只一瞬间,他就把这痛楚吞下去
乔霁彧推开他,“廓儿还在,莫胡闹
” 蝴廓看着侯止苑,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小脸泛起点点红
侯止苑对蝴廓使了个眼色,蝴廓就心领神会地抱着她的琴跑走
“霁彧,这几天没好好吃饭吧?我就知道我一不在,你就得瘦
”侯止苑摸摸他的手,感觉到手指上的肉都瘦了,拉着他就往厨房走
乔霁彧身上疼得厉害,没有力气与他说话,便随着他拉自己
而侯止苑喋喋不休,扰的乔霁彧连耳朵都发痛…… “哎!长肉难,瘦下去倒快
我说呀,你别天天教廓儿那些治国道理,让她学学如何烧饭才是正事!” 乔霁彧默默看他一眼,便别过眼去
侯止苑严肃道:“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消瘦了这么多!可见廓儿学厨是必须的,往后你给我匀半个时辰,我亲自教她
” 乔霁彧再痛,也无法继续沉默了! “我教廓儿如何治国,是她愿学、要学
而非如你一般为己之私欲,强人之所难
” 侯止苑撇撇嘴不说话,但心里决定要教蝴廓烧几道菜
蒸蛋、红烧鱼、排骨汤一一上桌
侯止苑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他准备好碗筷,就把乔霁彧正在擦拭的冰萧抢走,环在他腰上
乔霁彧看着几道菜,胃中抽搐…… “侯止苑……” “嗯?” 侯止苑笑嘻嘻地给他夹鱼
乔霁彧见到大半条鱼放在自己碗中,终于面露难色…… “我……有些……” “什么?”侯止苑把蒸蛋堆到他手边
乔霁彧闻到菜的香味,不忍心告诉他自己吃不了
于是拿起筷子夹着鱼送入口中…… 顿时,一股腥味弥散在口中,直往脑子里钻! “好吃吗?” 侯止苑两只星星眼闪烁在眼前
乔霁彧微微一笑,吞下嘴里的鱼,点头道:“嗯
好吃
” 侯止苑笑容绽放,好像得了宝贝一般
他直往乔霁彧碗里夹菜,笑呵呵地道:“那你多吃点,这鱼很新鲜呢
” “嗯
你也吃
” 乔霁彧看着侯止苑的笑容,心中满足
他偷偷地记住侯止苑这孩子般的快乐,小心地藏在心里最深处
侯止苑一回来,自动地将乔霁彧的事物揽去
于是乔霁彧便陪着侯止苑在书房中,侯止苑办公,他看书
偶尔侯止苑偷个懒,盯着乔霁彧傻傻地看半天
乔霁彧知道他看着自己,便随他看
侯止苑不在时,乔霁彧就在房中铺纸研墨,仔细构思,仔细绘画
几日才能做出一幅满意的作品
于是他将这画,与侯止苑赠的十八画像放在一处
侯止苑平日里不动这画像,便不知乔霁彧有作画的行为
虽然乔霁彧隐藏地很好,但侯止苑能感觉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比如,不算冷的十月,乔霁彧竟穿厚外衣
比如,每次烧好吃的饭菜,乔霁彧都能吃一些但继续消瘦
再比如,乔霁彧时常冒冷汗,细心点还能发现他颤抖的手…… 带着这些疑惑,侯止苑去找叶誉
叶誉在药房中熬药,听完侯止苑的话,只说乔霁彧一切安好
然后继续忙着煎药
于是,侯止苑便认为是自己想太多
这日夜晚,乔霁彧梦魇,额上遍布汗珠,呼吸急促!侯止苑感到不对劲,立刻唤他
然而乔霁彧浑身战栗!久久不醒! 侯止苑以为他冷,便顺手把他的厚大衣盖在床上
拿大衣时用力一下过猛,一个瓶子从大衣里摔落! 他拿起瓶子左右看看,但上面没有任何标签,侯止苑看不明白,也闻不出什么异常
正打算放回去,侯止苑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似乎之前,霁彧就有些抗拒自己动他的外衣
如果是因为不能被自己看见这瓶药,那么这药——定有问题! 而它,必然来自叶誉! 侯止苑感到胸口发闷!恐惧排山倒海地侵袭脑海,心脏砰砰地急速跳,全身血液都在叫嚣!他捏紧药瓶,风一般飞去叶誉的屋子…… 乔霁彧醒来时,感到身上的每一寸都在疼!尤其是后背
后背因为侯止苑的大力拥抱,产生大片淤血
几日都不见好
这些天侯止苑做的饭菜吃了吐,吐了吃,唯一填饱肚子的只有茶
乔霁彧下床,向桌边走,但脚下虚浮无力,陡然跌倒在地!胳膊蹭到床,裂出一道口子,不停地渗血!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胳膊,有些恍惚
君子兰自消失后,再也不曾出现
如今,等了许久,受伤的胳膊都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乔霁彧木讷地支起双手,用力将自己送回床上
他从里衣下摆撕扯一块布料,给受伤的胳膊止血
他清楚地感受到,双手慢慢失去力量
于是只好用牙咬住一端,良久,才打好一个丑陋的结…… 结束后,他一头冷汗,失了全部力气躺在床上
窗外太黑,黑的让人心里发寒
一切都湮没在黑夜中看不清晰,好像这世上,除了自己,就不存在其他人
乔霁彧伸手捂住双眼,只留下一个轻轻的笑容
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唇微张,却半天不曾动一下
最后还是合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侯止苑回来时,闻到屋子里浓郁的血腥味,点灯一看,床上流了大片血!乔霁彧的胳膊早已浸在血泊中! “霁彧!霁彧!你醒醒,你别吓我!” 屋子寂静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侯止苑急的眼中血丝暴涨! “侯止苑……” 终于,乔霁彧发出一点声音
“你怎么伤了?还疼吗?叶誉不知去哪了,只能等明日找他替你看看伤,对不起,我刚刚……我不该离开……” 这个面对千军万马也不畏惧的人,居然为自己这点伤手足无措
乔霁彧笑着握住他的手
“只是擦伤,不碍事
睡吧
” 侯止苑哪里能睡得着,把他打的结拆掉,敷上药,重新包扎好,又灭了蜡烛,在黑夜中看着乔霁彧入睡——直到天明
地牢中,永远只有昏黄的火苗,不见白昼与黑夜
浓郁的霉味掩盖血腥味
只有地牢上方的一点小窗能让人感受到来自人世的风,运气好些还能听见虫鸣
叶耀圣从未想过,自己后半生会在自己建造的地牢中度过
这里每一寸都是熟悉的,如今换了身份来到这里,一切居然万分陌生! 窗外有微弱的虫声,这清脆的叫唤声来自遥远的过去
叶耀圣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听过,但自从成为皇帝后,再也记不得这些幼时的回忆
牢中处处凄寒,但伴着虫鸣入睡,却别有风趣
叶耀圣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快乐
这心境曾在一日日的报复中被磨到消失,如今居然能再次出现
“神奇
果真神奇……” 叶耀圣躺在床上,愈发惬意
忽而牢房大门打开,两人的脚步声异常清脆
也异常熟悉…… 叶誉、叶耀贤穿着夜行衣,戴着连衣黑帽站定在牢门前
“你来做什么?若不是你,本皇何以落到这下场!”叶耀圣对叶耀贤咆哮,他的困意在见到来人时立刻消失
叶耀贤摘下连衣的黑帽,一头白发在这地牢亮的异常
他露出一张带着讽刺笑意的脸,“皇兄能想到是我下的毒,看来已清醒些了
” “本皇如此信任你,你居然也背叛本皇?!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错了!”叶耀贤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所有人都被你视为棋子,故无人愿追随你
即便是曹卓,也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忠心不二
”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你暴虐无道,自私自利
对外,为称霸天下,害人无数!对内,劳役繁重,无限征兵
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皆对你早有恨意
” “第三,你不该再惹我!你与乔摄安相比,他更把我当人看!当年,我心不甘情不愿替你杀乔摄安
染一身病痛侥幸存活,你却还要将我囚禁在这宫中!你可问过我是否愿意?” “哼!所以,你就联合无名趁机害我性命!” “非也
”叶耀贤笑起来,“这不叫害你,而是报仇
为死去的兄弟姐妹,更是为了天下苍生
” 他站定在此,是一个受人尊崇的仙士,而非沉默寡言的皇弟! 见到意气风发的他,叶耀圣再也笑不出来! “你到底是何时下的毒?!” “你关了无名之后,便对我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