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好了吗？不会后悔了，恩？”纪衡带着笑意的声音冲开那不切实际的臆想，直达心底最深处
“恩，不会后悔
” 第二天，林家华看到报纸的时候，气的直接摔了手中的茶杯
报纸上刊登着的是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的照片，略高的那个是百汇门东家纪衡，而那个稍微矮一点的，正是前一阵声名大噪的林家三少——林风眠！ 要说两个男人拥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知己，亲人，朋友之间的勾肩搭背很是寻常
但这张照片偏偏就清晰地照出了纪衡紧贴林风眠耳根的唇和林家三少直搂着的纪衡腰的那双手
整个上海，又一次掀起了关于纪衡林风眠两人的风暴
每条街道上都奔跑着大声叫卖的报童，那张照片也在这平淡无奇的清晨宛如一道飓风，窜入所有人的眼帘脑海
林家一片死寂，连平日最爱嚼舌根的仆人也苍白着脸色，一言不发
林家华大发雷霆，将桌子上的茶具掀翻在地，怒火冲天地上楼，把手里的报纸啪地一下拍到了书桌上，吼道，“林风眠，这是怎么回事！” 扫了眼报纸上那张占了一个版面的照片，林风眠瞳孔微缩，却又恢复平常的冷静，开口道， “父亲你冷静点
”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这上面的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家华气的浑身发抖，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
林风眠却淡淡道，“就是看到的那么回事，父亲
” 林家华身子一晃，脸色煞白一片，抬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房间内清晰可闻的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林家华望着被自己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的儿子，心里有着怜惜，但是很快的，怒火又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神
“林风眠，我让你出国是让你学习去的，你倒好，别的没学会，倒是玩起男人来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林风眠还是那副样子，没有任何辩解，只是低声说道，“对不起
” “哼！你对不起的可不是我
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许再去见他
”林家华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忍
林风眠却没有顺着林家华给的台阶下，“对不起，父亲，我做不到
” 林家华闻言瞪大了双眼，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风眠不回话
“你今天要是走出了这房间一步，你就不是我林家华的儿子，林家的财产，你一分也别想拿到！”林家华捂着胸口，仿佛要背过气一般
“父亲，是儿子不孝
”林风眠冲着林家华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
” “风眠，你...你真的不改了？” 身后是林父刻意压低的带着期盼的声音，林风眠步子一顿
“风眠，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 “父亲，已经晚了，回不了头了
”随着林风眠跨出门动作的是茶杯摔倒门框上的激烈的破碎声
我的天使—— 我的情人—— 为了你，我唱出这支残酷的柔歌
走出林家大宅，就看到街的对面停靠着一辆熟悉的汽车
车上的人似乎一直在注意着林家，在看到林风眠出门的那瞬间立马下了车将人拥入怀中
“别怕，我来了
” 待上了车后，纪衡用手抚上林风眠脸颊上那片带着青色掌印的皮肤，几乎不带一点力气，“对不起
” 林风眠摇摇头，双手收紧，将自己的脸埋入熟悉的胸膛，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却再也不受控制地淌下
纪衡什么都没问，搂着他在头顶印下轻轻的一个吻，吩咐司机开车回家——回纪宅
因为纪衡在上海黑白两道都有势力，但是没有人敢正面说他什么
一切的流言蜚语潮涌般挤向林家
肮脏，恶心，有违伦理
各种对林家的污言秽语充斥在整个上海
林家却是大门紧闭，谢绝见客
林家二少也取代了林风眠的身影，频频出现在自家的商铺
就在流言日嚣尘上大家都等着看纪衡会不会站出来护住林风眠的时候，各大报刊却全部被撤下
记者一股脑冲到纪宅想要采访纪衡对于两人感情态度的时候，纪衡只是眯眼笑了笑，声音很柔和，可那张嘴说出来的话却让围观者抖了三抖
“虽说现在提倡言论自由，但是各位在说话的时候，还是得过过脑子，在这大上海，纪某虽说不是一手遮天，但总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 “纪某的家事，诸位还是不要管太多
” “我的人，谁也别想动
” 那天之后，这件事情似乎是暂时被压下了，但上海越来越紧张的氛围还是让人心惊
一场不为人知的风暴正在暗地里悄悄形成，就等着一个时机，席卷而出
回到纪宅，林风眠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就一头睡过去了
纪衡知道他现在正是难过的时候，也不催他，只是坐在他旁边，一只手轻轻拂过清秀的眉眼，一点一点地将他连睡觉也紧皱着的眉头抚平
另一手则被林风眠紧紧抓着，随着交握的双手捂在心门口
现在是八月初，距离历史上的九一八事变只剩一月多了，届时上海虽然不会像东三省那么快地沦陷，但是必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再过一年也就是1932年便会发生一二八淞沪会战
1937年，上海彻底沦陷，那时候自己肯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林风眠他会怎么样....... 纪衡凝视着林风眠安静的睡颜，眼皮垂下，拇指擦过他敏感的耳后，引起林风眠轻轻的哼声
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要在自己离开之前，为林风眠安排好所有的退路
想到这，纪衡忽然一愣，几个月的时间，他潜意识就已经接受并融入了这个虚构的世界，这是件可怕的事
他从来只是演员，一个过客罢了
林风眠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被窝里却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温度与气息
林风眠把毯子扯过头顶，埋入其中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侵入脾肺心胸的心安的味道，满足地笑了
“你是想把自己闷死吗？也不嫌热？” 随着纪衡带着笑意的声音，林风眠包住头的毯子被拉下来，露出一张憋得有点红的脸
“快点起来，昨天晚上就没吃，现在肯定饿了
”纪衡伸手揉了揉林风眠一头的呆毛，将人拉起来
“哦
”林风眠应了一声，却不见任何动作，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
纪衡无奈，只能亲自替他解开睡衣，拿过一边的体恤替他套上
还好是夏天，没有多少衣服，不然得折腾死
等到林风眠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洗漱台前，手里被纪衡塞了一根牙刷，上面是挤好的牙膏
林风眠眨眨眼，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和身边明显偷笑的男人，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怎么了，是要我帮你刷牙吗？”纪衡作势要拿过林风眠手里的牙刷
林风眠赶忙躲过，然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把自己给倒腾好了才缓过口气
纪衡一直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的笑一丁点都没有掩饰
“笑什么笑啊
”林风眠瞪他一眼，“就知道看我笑话
” “我可不敢笑话我们小风眠，”纪衡用手指拭去林风眠下巴上的水珠，轻轻捏着他的下巴凑近自己，声音逐渐消失在紧靠的唇间，“怪你太可爱了
” 吃过早饭，纪衡在书房处理事务，林风眠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书，相安无事倒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对了，中午你哥约了我们吃饭，去吗？”纪衡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杜尚带给自己的信，问道
林风眠一直放松着脊背突然僵硬起来，撞进那双深如幽潭却又满含暖意的眼睛里，眼神闪烁，“恩
”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包间走，饭店众人的视线有如实质，一路跟随
这可是闻名上海的两位爷啊，能不好奇啊
左边的纪衡脸上温和的笑一如既往，却没有敢再相信他像表面上那样的无害，毕竟几大报社都差点被这位爷逼得开不了门，这可惹不得
至于他旁边的林家三少，白皙精致的脸蛋配上那双沉静的眼，啧啧啧，还真怪不得纪衡护他护的跟个宝一样
林风眠感受到了一波波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抿了抿唇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自己做的决定也该自己承受后果
一只手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心相贴，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
林风眠微微勾唇，回握回去，还好，他不是一个人，不管怎么样，身边的男人都会陪着自己，这就足够了
服务员将人迎进了包间，关上地门隔绝了一切视线
“诗雨，你怎么在这？”林风眠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林风言身边的女孩子，吃惊道
顾诗雨把他拉过来，“这还不是因为我担心你啊，”转头对林风言笑了笑，“所以我就拜托你哥带我来见你啊
” 林风言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纪衡
房间里就这么忽然安静下来，顾诗雨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暗戳戳地揪了揪林风眠的衣角
“二哥
”林风眠喊了一声，然后就安安静静地站着，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言不发
林风言却没有搭理他，指着顾诗雨让她带着林风眠坐下来
纪衡知道这是要对自己发难了，勾起一角笑，跟着林风眠叫道，“二哥
” 林风言没理他，低头点了一根烟
静默依旧在持续着，三十平米的包间里只有零星的火光和袅袅升起的烟，空气中有些沉闷憋屈
当林风言指间的香烟燃了大半，他才抬头看仍然站着的纪衡，平时总是充满戏谑的眼睛里一片漆黑，看不出任何情绪
视线不经意掠过林风眠，看到他脸上的担忧，薄唇动了动，口中的烟随着轻微颤动
“纪先生是在叫谁？”他将烟按灭在烟灰缸中，“这声二哥，纪某可是担待不起啊
” 五官斯文俊雅的男人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什么动作，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几乎惹恼林风言
“风眠的二哥就是我的二哥，您太客气了
” 听着纪衡对自己的敬称，林风言嘴角抽了抽，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里直骂他脸皮厚
“二哥，我饿了
”林风眠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
林风言脸立马垮了，果然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现在还没嫁出去，就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哥哥了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痛心疾首，顾诗雨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室的凝重也被打破，气氛轻松起来
“还站着干什么啊，我可不敢让纪先生您站着啊
”林风言撇撇嘴，认为纪衡这就是一出苦肉计，看看看看，自家弟弟果然帮他说话了
服务员进来上菜，纪衡和林风眠坐在一起，姿态亲昵
顾诗雨则是一直看着两人，双眼几乎冒出绿光
林风言搓了搓手臂，默默和她拉开了距离——留过学的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饭后，纪衡为林风眠叉着水果，简直闪瞎另外两人的眼
林风言记着老爹让自己来的目的，咳嗽几声，将三人的注意都拉到自己身上
“纪先生，家父说，他愿意把你一直想要的那几处地皮的契约给你，只要......”他看看弟弟，下面的话却哽在喉中，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来了
“只要我和小风分开
”纪衡把最后一颗草莓喂进恋人的嘴，补充道，语气淡淡的，一点生气地样子都没有
“额，是这么个意思
”林风言别过眼，不忍心看弟弟
“这样啊，那几份地皮我一直都盯着，可林老爷子总是咬着不放，今天竟然这么大方
” “啊？”林风言吃惊地回头，着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不是应该坚定地拒绝，然后表白真心，表示永远都不会放弃弟弟吗？这剧本不对啊！ 纪衡欣赏够了林风言的窘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在林老爷子眼中，我家风眠能够用几块地皮就能换，可是，在我心里，再多的利益都换不了我的恋人
” “不......不是这个意思啊
”林风言一听急了，“老爹可不是这个意思，小眠子，你可别听你男人瞎说
” 林风眠被他二哥那句“你男人”给雷的不轻，纪衡却笑得开怀
“二哥，我知道父亲的意思，”林风眠起身，“但是，我和纪衡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愿意和他分开，别的事我都可以听父爱的，但是，”他抓住纪衡的手，“感情的事情，我要听自己的心
” 说罢，对上前抱了抱林风言，“二哥，是我不孝，父亲那边还请你多照顾着点了
” 林风言将弟弟抱了个满怀，知道他这是决定好了，“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就来找二哥，二哥罩着你
” 纪衡对林风言凶狠的目光回以微笑，将被抱的紧紧的恋人从他哥怀里拉出来，“不会的，有我在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 “哼，最好是这样
” 待到两人走出包间，顾诗雨也跟了出来
“两人男孩子相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幸福！”娇小的女生眼中满满的真诚的祝福让两个人都笑了，更加握紧彼此的手
“一定会的
”
第54章 攻略七世 纪衡越来越忙了，总是温和笑着的脸也习惯性地紧绷，虽然在林风眠面前总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在忙什么？他很紧张？ ........很害怕？ 夜里，纪衡被一通电话叫醒，急匆匆地套着衣服就去了书房
杜尚在书房打报告，气氛有着不自知的沉重
林风眠推门进书房，只听到杜尚最后一句
日军指控中国纠察队攻击日本侨民，要求驻守的中国军队必须立即撤出闸北，否则将采取特殊手段
脚步飞快地进去，“出了什么事？” 杜尚见他进来，自觉退了出去
林风眠按摩着纪衡的太阳穴，蹙着眉问道
纪衡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蹭，嗓音温和却沉肃，“上海要乱了，这些天你尽量不要出去，如果要出去的话一定要带上阿磊他们，实在不行，我陪你
” “那你也不准出去
”林风眠按住他的手，亲昵地贴着自己的脸颊，说道
纪衡轻笑，手放进恋人的发丝里摩擦，嗓音放轻，像是在哄着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听话，好吗？” 林风眠抿直嘴角，抓紧纪衡的衣角，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纪衡无奈，将恋人的头发理顺，慢慢凑过去，碰上那两片浅色的唇，吻得很轻和柔，手指缓缓摩擦着指腹下柔软的发丝
林风眠视线对着男人的眼睛，伸手把他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取下来放在桌上，终于看清男人眼中的深情
纪衡平时是不戴眼镜的，只有在办公时才会戴上，那时的他是克制而禁欲的，很迷人却不是他爱的那个样子
感受着唇上的力道很轻，林风眠眨眨眼，微微张开唇，无声地邀请
纪衡浅笑，眼底涌出能将人溺死的柔情爱意，舌头一点一点地描绘着林风眠的唇形，然后缓缓地探了进去
唇舌纠缠着勾起湿腻的音色，令人不禁浮想联翩，只想彻底释放心中早已按捺不住的野兽
呼出的气息渐渐粗重，在静谧的室内格外勾人心神
情渐渐浓了
交缠的呼吸在被窝粘稠得像是最蜜的糖，甜的几乎发齁
汗水一滴滴坠下，起伏着，描摹着，刻画着，纠缠着
窗外忽然起了风，房中的一切都湮没，隐藏在这黑夜中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结束的时候几乎到了凌晨，林风眠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却还是挣扎着问出这句话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
”纪衡亲在他的眼皮上，轻声说道
得到回答的林风眠满足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