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突然关闭,他回过神来反身想要推开,可房门就仿佛城墙敦厚,他如何也推不开
“你快走呀,若是惹得夫君生气,我便剥了你的皮!”此言一出,金少言大喝:“前些日子那名女子可是被你剥去了皮?”静儿也有点不耐烦了:“你这人怎么那么啰嗦,让你走听不懂吗!?”“如果我是你,定会拿刀将这扇门劈开
”身后响起了李清愁的声音,金少言回头望她,仍是那般不染风尘,鬓发未乱,气息如常,全不似与人打斗的样子
握紧了手中的刀,金少言还真想一刀劈烂挡住他和山哥之间的这扇木门
但他还是放弃了,因为他觉得的山哥已不是以前的山哥了,他已不再照顾自己,已不再对他有丝毫的眷念
“李姑娘,你怎会来此的?”他颓然走下台阶,走到李清愁身前,好奇问道,可目光仍是留在那扇门上,仿佛想透过那扇门,看到里面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
李清愁嫣然一笑:“那鬼宗女子当然不是我的对手,几下功夫便跑了,我听得这里有吵闹声音,心中好奇便过来看看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吃吃笑道:“金公子莫非是与小情人闹了别扭?”“小情人——”这么一说,金少言竟也不否认:“此事说来话长
”李清愁瞥了一眼那扇门,心里在想:“慕容宛儿刚才往这边跑了,眨眼却不见了踪影,莫非就躲在那扇门后?”她问金少言:“门里住着谁?”“我大哥和一女子
”金少言叹了口气:“若我知道他已婚娶,何故离家出走,出来寻他?”“哦?”李清愁的眼神里有股意味深长的味道,她笑得也十分古怪:“你对你大哥的感情倒是挺深
”这说得金少言没法接
“倒是李姑娘你来此地,是为了寻仇?”他少年心性且是初入江湖,有什么话当时直截了当地问,李清愁听他说得如此直白,倒也不讨厌,美目微眨,点点头:“我来此地,便是要寻那忘恩负义之人
”“那人是鬼宗宗主?”“正是
”“鬼宗宗主名为修罗,鬼宗总坛便设在此处
”金少言吃惊:“这里就是那鬼宗总坛?”“没想到吧?”金少言心中却有另一番较量:“莫非山哥也是鬼宗之人?”但他所见鬼宗尽都是些女子,还戴着个面具装神弄鬼,山哥应当不会是其门人,可他身边那女子却是,戴着金色面具功法也极为古怪
想来红衣少女和圣女们的白色面具以及慕容宛儿何古怪女子的金色面具便是鬼宗区分等级的凭证,如此想来,若要混进去,也是易如反掌
他却不知鬼宗门人回到总坛要经过门口三十六煞的检查,他们进去时在那儿有专人帮他们脱下面具,离开时也由他们负责戴上,若是去得远的,则会派发一张露出嘴部的面具,鬼宗一门遮遮掩掩倒不是故弄玄虚,实乃是门规如此,即抛弃了做人,当以鬼之身份苟活于世
慕容宛儿敌不过李清愁一路往后院跑,跑到一处空地脚下使劲,青石板路忽然开始旋转,眨眼她便消失在原地
她在黑暗里走了片刻,来到三十六煞的地盘,她乃鬼宗大弟子,面具摘取不由他们负责,因而那三十六人见她后朝她跪拜:“拜见大师姐
”她懒得理会,径直往宗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但宗主并不在房内,一名鬼奴在宗主门外打扫,她看见大师姐,急忙跪拜下去:“拜见大师姐
”她的声音稚嫩,模样看去大概才十五六岁,但她脸上的面具却难看之极,不似纯金也不是惨白,而是画着五颜六色,只余一双满是恐惧的眼睛,盯着地板
慕容宛儿问她:“宗主人呢?”鬼奴低声道:“在炼丹房
”“你继续吧
”慕容宛儿有些疲倦地挥挥手,她在鬼宗无疑取代了孟婆成为第二大人物,孟婆人老体衰,专门负责为宗主修罗炼药,不长出面,门内许多事务都由慕容宛儿和判官处理
她先回了自己房中,取消金色面具,端来一盆清水,洗了把脸,稍稍冷静后,她脱下自己雪白长衣,换了件素衣,她行到镜前尽心梳理着妆容
她每次去见宗主,总会精心打扮一番
但宗主却总是喜欢她不穿衣服含着球的样子
不一会儿她梳妆好了,推开门往炼丹房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鬼奴被铁链绑着跪在去炼丹房的路上,她知道这些鬼奴都是稍有姿色的美艳女子,排着队一个个等着进入炼丹房让孟婆筛选,若是选到合适女子,便会进入炼丹房的里间,与宗主享乐
这是鬼奴们无上的荣耀
每一个鬼奴都渴望着能够得到宗主的青睐,这无疑是摆脱鬼奴身份最直接的办法
说实话,慕容宛儿十分厌恶这些奴隶,瞧她们穿着破烂戴着的面具也稀奇古怪,凭什么能得到宗主的爱抚?宗主是她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她费尽心思将宗主从李清愁身边抢走,与他厮守总坛十五年之久,她决不许任何人抢走她的主人她的师父她的爱人!走了百步到了炼丹房门口,此时一名鬼奴被门外的戴着白色面具的圣女脱光了衣服,只留下一张面具显得滑稽
她们看到大师姐时,纷纷上前跪拜:“拜见大师姐
”慕容宛儿也不喜欢这些圣女,说是圣女,但在外出任务的时候不知与多少男人上过床,名为圣女,也不过是世俗女子
女人总是疲倦的,仿佛她笑的时候也觉得疲倦,她画着浓艳的妆容,迈着细碎的步伐,只不过是因为她们必须这样做,这样做不仅很美甚至还能赚钱
她们做着最古老的职业,只因她们想活下去
要活下去也许并不容易,不仅要学会琴棋书画,还要学会一切有关床的活动
素素无疑是个高手
你要她弹琴,她绝对能弹出世间少有的韵味,你若要她画画,吴道子都要甘拜下风,她自幼饱读诗书,下棋无人能敌,不论是谁都应该看得出,素素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她唯一普通的地方,就是在床上也与别的女人没什么分别,只不过她叫得好听些,动作温柔些,皮肤滑嫩些,就算你打她她也不会还手
这世上还真有打女人的男人,最奇怪的是竟然还有女人喜欢被打
“我喜欢被你揍
”素素放下手里的酒,浓艳的妆已花了大半
可她脸上的笑却愈发妩媚,她已一丝不挂,身上唯一的东西,就只有她手中的酒杯
酒杯里没有酒
她将酒杯放下后,竟然跪在了地上
雪白的肌肤已与冰凉的地面接触,任谁都忍不住这样的诱惑
就算是“斩鬼刀”李鹏也不能
李鹏也是完全赤裸的,可他的刀却还握在他的右手
“斩鬼刀”虽传自扶桑,却在中原大方异彩,争夺它的人不胜枚举,却不知是何原因竟落到了李鹏手中,数年来李鹏凭借这把扶桑长刀闯出了不少名声,临安的“玉面剑君”本被封为天下第一剑,却只在李鹏手下走了不到三招便弃剑认输
“你无疑是最美丽的女子
”男人都喜欢征服女人,各色各样的女人对于他们来说甚至比一个个对手更加充满挑战,因为对付女人靠的不光光是功力
素素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个迷人的酒窝,特别是她的眼睛,弯得像是月牙
她等待着李鹏的拳头,她已感觉到浑身都有一股特别难受的热浪,她恨不得李鹏能快些过来,可李鹏偏不,他杀人时虽很快,但对付女人他宁愿慢一些
他很享受女人求而不得的快感,他觉得这比上床更有趣
“李官人……奴家……”她话音刚落,李鹏再也忍耐不住,拳头如狂风骤雨落在了素素的身上
他肆虐地笑着,她痛苦地笑着
他们都笑着
只有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笑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没有人知道,当李鹏看到他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像是被人塞了个橘子
“你……你……”这个不可一世的“斩鬼刀”竟然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看到的到底是谁?素素已浑身发烫,她恨不得李鹏打得再用力些,可等了半天她都没有等到李鹏的拳脚
她不由得抬起已完全素颜的脸来,原来她刚才痛得流了眼泪,但心里的快感却驱使她渴望继续这样下去
但当她抬起头后,她忽然感觉到一股冷风吹来
浇灭了她的浴火,同时也吹落了那个巨大的身影
“斩鬼刀”李鹏,被人斩下了头颅
潮州小镇总是充满着喧嚣
“霸刀”林霸天很享受潮州小镇的繁华
每天早上他都会穿戴整齐到潮州小镇最繁华的地段散步,这习惯他已保持十年,他很庆幸外面虽战乱不断,但潮州小镇依旧热闹,叫卖声依旧那般亲切,特别是当人们看到他时都会停下脚步尊敬地叫他一声“林老爷”
他简直太快乐了
快乐的人心情肯定是极好的,林霸天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去“醉春阁”找潮州小镇出了名歌妓素素
他让手下的人在门口等着,并吩咐他们绝对不许告诉夫人自己来过“醉春阁”,林霸天虽然在武林上响响铛铛,但他怕老婆的事情更出名,只有趁夫人回娘家他才敢到这里来
素素似乎早已在等他
他刚进门,素素就笑了起来:“林老爷今天来得好晚呀
”林霸天笑了起来:“不论是谁都很愿意等一等我林某人的
”他有这个自信,十年前他曾在京都御林军担任总教头,后因败给了“斩鬼刀”李鹏一怒之下退出江湖,在潮州小镇过着受人尊敬的日子
他的二十八路断门刀足足斩杀过数百人,“霸刀”威名,无人能敌,即便享受了十年的安乐生活,他身上的每寸皮肤都还硬得如钢,他仍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他能活下来,也许就是因为他太过于敏感
一个人有了钱,难免会有些多疑
只不过再强的男人都免不了会输给女人
素素脱得一丝不挂后,林霸天不仅笑得很淫贱还说着年轻时肉麻的话
素素早已听惯
男人对付女人,永远只有一个手段
但女人对付男人却有无数的手段,素素无疑是个高手,她不论面对什么样的男人,都能让他们放下心中的一切戒备
她自信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林霸天再也忍受不住,如野兽冲了过去
他早就厌倦了家里那个脾气大如牛的黄脸婆,今日终于得偿所愿,那贼婆娘不在家,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可当他终于抱住了素素柔弱无骨的身子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凉
不仅如此,发凉的头皮突然变得有些痛,渐渐的痛苦蔓延到全身,他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活着的最后一眼,是看到了自己的右眼
但人又怎会看到自己的右眼?“这已是第五具尸体
”“几天前‘斩鬼刀’李鹏突然被人砍去了脑袋,斩鬼刀不翼而飞,紧接着‘霸刀’林霸天惨死自家庭院,据说尸体已被一分为二,肠子流了一地……”楚笑笑今天却笑不出来了
早在一月前,“妙手空空”司空图惨死郊外坟头,不久“青城双子”之一的厉名四肢皆被砍去,吊死在城门之上,就连“武当七子”之一的“长青剑”虚道子也被人在茅厕里发现
接二连三有武林豪杰被人夺走性命,衙门也无法坐视不理,正巧这时楚笑笑从京城来,这件事也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但他实在毫无头绪
这五个人不仅死法全不相同,就连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联系,更要命的是他们死前都没有任何挣扎,仿佛是被人一招致命,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楚笑笑就只能苦笑了
他刚到潮州小镇时,听总捕头说潮州小镇最有名的除了小吃,当属“醉春阁”
“那里不仅能听到全天下最美妙的曲子,也能见到最美丽的女子
”所以楚笑笑就走进了“醉春阁”
他当然不会是来听曲子的
可他刚走进去,就听到了一首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曲调委婉,似有无数愁肠想要倾述,却又不得不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思念
那日繁华,那日清明,却始终敌不过那日情深
楚笑笑整个人都愣住了
看来总捕头说得不错,这里有全天下最美妙的曲子
他忍不住想要去看看是谁在弹唱这首曲
他往前走去,想要靠近曲子传来的那方轻纱曼布
“我劝你还是不要往前走了
”一个带着些许轻蔑又仿佛是在笑着的人拍了拍楚笑笑的肩膀,楚笑笑去看这人,发现他不过是个衣着华丽的贵公子
这里其实到处都是这样的男子,眼前的人也没什么不同
楚笑笑道:“走不走是我的自由,阁下似乎有些多管闲事了吧?”“但任何靠近素素姑娘的人都与我有关
”原来那个弹琴的女子名叫素素
楚笑笑有些出神,至于后面男子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到,因为他只想去见那个素素一面
听到她的歌,他就仿佛入了魔,非要见到她不可
当他终于看到她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华服公子还想阻拦,却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一意想要去见素素的男子,突然转身离去
“真是个怪人
”华服公子轻蔑地笑了一声,便又谄媚地朝台上的素素走去,他虽对她喜爱了多年,却从未与她做过任何男女之事,只因在他心里,素素是那般圣洁那般美丽
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自己烂醉如泥,想起那时他已有了死的念头
一个人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一种不甘心死去,他不甘心,虽然家里条件富裕什么也不缺,可他还是时常感觉到孤独
孤独的人,尤其害怕挫折
他与“斩鬼刀”的一战惊天动地,却还是败得一塌涂地
“玉面剑君”沈云从此于江湖中消失,“斩鬼刀”一战成名!楚笑笑当然知道刚才的青年就是人称“玉面剑君”的沈云,他走出“醉春阁”后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莫非真的是那一战使得沈云变得如此普通?”可当他重新回头去看“醉春阁”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与刚才不一样的东西
他似乎看到了在“醉春阁”的二楼有那么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的方向,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似乎灵魂都已被人看透,似乎此时此刻他已完全赤裸
这样的感觉很恐怖,以至于他不由得失神了片刻,身后一个推着小车的男子正好撞上他
“走路看路啊!”楚笑笑苦笑一声,道了声抱歉,便又抬脚离开了
只不过他还是忘不了,帘幕后面的那张脸……“素素,你现在叫素素了吗?”没有人认识楚笑笑
即使是在他来的地方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谁
但他的师父却是全天下有名的捕快,曾供职大宋朝内,一生从未有过冤假错案,但凡朝廷通缉之人绝无例外尽数缉拿归案
在潮州小镇的郊外坟头只埋了一个人
昔日财富冠绝天下的李福王突然暴毙,就是埋葬于此,李家将整个郊外坟头都收买了下来,只安葬李福王一人,据说陪葬的器具多不胜数,更有活人祭
这本是让人发指之事,自西周以来活人陪葬已少之又少,孔夫子怒斥惨绝人寰,但这天下终究还是免不了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有人说司空图是被李福王的灵魂杀死的,至少在仵作看来司空图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他死的时候一定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李福王的宝藏
正当楚笑笑要离开,忽然一道剑光亮起
这一剑无疑已等待了许久,只因这一剑刺出已让人感受了死亡
必杀的一剑,也许为了这一剑要修炼至少十年
十年的寂寞,十年的风吹雨淋让这一剑无疑成了可怕的武功
楚笑笑不敢大意,他站着不动不代表他无处可动,他一定要等到剑快要刺入他的身体时他才敢动,因为他相信世间所有的武功到了快杀人的刹那都会有片刻的破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