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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花时》完本——by巫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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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年迈,往年来丰里,总是要和阿言说说话,她三番五次想将阿言嫁掉,帮阿言物色夫婿

无奈这侄女倔强不肯,她老人家也只能无可奈何

壶乡路远,无马无车,只靠步行

母子俩走走停停,午时靠在路旁树荫下歇息

得亏带了豆饼,母子分食

走至壶乡姑母家已是午后,远远便见着一栋大宅院,犬子以往来过,认识这里

阿言牵着犬子上门,姑母家的仆人认识她,将他们引上堂

仆人进屋禀报,不会一位瘦小的老妇人跌跌撞撞走出来,见到阿言和犬子,连忙将两人揽入怀

“阿言啊,你们这是搬到哪去了?” “阿章太不像话,就听那恶婆娘的指使,真没良心!” 老妇人边说边哭

阿言默然垂泪,并不言语,她从未说兄长一句不是

“姑母,我和犬子搬到竹里,有一个多月了

” 阿言揩去眼角泪水,和姑母述说

老妇人执住阿言的手,不住的点头,她这些时日,没少担心这对母子

“你们怎么往竹里去,搬来姑母这边住,吃用住都有

” 老妇人家大业大,是殷富的人家,怎会没有一间房给他们母子住

“竹里那边有房子,也种了田,犬子能干,捕鱼采菇子,我再织些布,没挨饿

” 阿言并不想前来依附姑母,所以才去了竹里

姑母自然是和她亲昵,然而她不想给姑母添麻烦,也不愿再依附他人而生活

“犬子,你站起来,给姑姥看看

” 犬子站起身,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这孩子,像极了那人

” 老妇人拍了拍犬子的肩膀,颇为感慨

“你为这孩子,任由姑母帮你谈了多少婚事,都不肯再嫁

” 阿言听着只是苦笑,她去嫁人,那犬子怎么办

“要是找个人嫁了,也不用吃这么多苦,遭阿章那恶婆娘这般欺凌

” 老妇人对阿禾深恶痛疾,在老妇人看来,阿章懦弱,一切都是阿禾在撺掇

“姑母,犬子也快长大了,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三年五载

” 阿言就指望犬子长大后能养家,母子不用再受人欺负

“阿毅一去就不知道回来看看妻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回他家乡去了

阿言,待犬子长大,得让犬子去司州寻一寻

” 刘爹名叫刘益昌,是司州人

“这兵荒马乱,道路不通,要是在以前,壶乡也有人往司州游学,早该有个消息

” “怕是当年,就给流寇打死了

” 阿言说这句时,没有情感起伏,这么多年了,她早就想通

“哎哎,那时是真乱,到处杀人,后来锦官城逃了多少人往乡下来住,这两年倒是平和了

” 老妇人虽年迈,记忆力衰退,可也还记得当年兵乱的情景

犬子站在一旁听母亲和姑姥聊天,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父亲是司州人

司州在哪里,犬子不清楚,似乎很远很远

这日在姑母家,阿言和犬子没有多做停留

辞别时,姑母送他们数斗米豆,此外还有一只小猪和钱三百

阿言一再谢绝,姑母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你们母子挨饿

往后有什么困难,遣犬子过来,不要客气

离开姑母家,天近黄昏,姑母让仆人架牛车将犬子母子送回竹里

路上,犬子坐在牛车里,背靠装米粮的袋子,望着天际的晚霞,晚风吹拂他的衣发

他怀里抱着一只小猪,小猪“哼哼”叫了一路

“犬子兄哪去了

” 午后庄兰想找犬子玩,发现犬子家门关闭,空无一人,屋外倒是放着一头羊

“不晓得,他羊放在外头,天黑会回来

” 竹里平静,但也还不到路不拾遗的情况,如果牲畜放在外头,没人看管,也会被人偷走

“还想找他和我们一起玩

” 庄兰提着捕鱼篓,她今日穿着短袖衣服,下裳挽到小腿处,准备下水玩

“阿兰,放哪里捕鱼?” 阿平卷起袖子,看着河水,脸上有怯意

“水草里

” 庄兰踏入水中,将捕鱼篓埋在浅水处

这对兄妹难得玩在一起,阿平往日不是跟夫子读书,就是关在家里和蛋饼相伴

“阿平快下来,水才到我这里

” 庄兰比划着,河畔的水淹没庄兰的膝盖,她下裳泡在水中

“有蛇吗?” 阿平还在踟蹰,水草茂盛,水下看起来一点也不安全,说不准有水蛇,还有水蛭会咬人

“没有啦,怕死阿平

” 庄兰不屑地瞥了阿平一眼

阿平这才手脚并用,缓慢爬下河堤,来到河畔的浅水区,他将双脚放进水草丛中,忍住草叶子挠小腿的不舒适感

河水清澈,小鱼小虾无数,阿平弯身,小心翼翼扑抓,他兴致被勾起,早忘记了什么水蛇和水蛭

做为一位小书呆,阿平动作不够敏捷,空手抓不到鱼虾,他转而捡起螺蚌

阿平在河畔玩,蛋饼在上头汪汪叫,它想下来,又怕水

这小犬子性子像阿平,温和胆小

兄妹俩各忙各的,庄兰埋捕鱼篓,阿平拾田螺、河蚌,蛋饼在河堤上,傻傻追着一只蜻蜓

河对岸,庄扬站在二楼木廊前,注视河畔玩耍的弟妹

庄兰和阿平难得玩在一起,阿平谨慎小心,庄兰跟着他,庄扬比较放心

犬子家房门紧闭,不见身影,不知道他们母子去了哪里,可能是去吴家店那边赶集吧

看着住在河畔的犬子母子,庄扬有时会想起他和阿母从锦官城抵达竹里时的情景

那时,他们刚埋了庄爹,恐慌且悲痛地逃往竹里

三五盗匪在半路将他们拦截,索要财物,大哥庄秉抱着二岁的庄兰,阿母搂着三岁的阿平,母子们缩在马车下瑟瑟发抖

那时庄扬七岁,穿戴最是华美,被寇匪拽出,剥他衣物寻找藏匿的财物

庄扬没有哭叫,呆呆地站着,他看到匪徒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剑,还有他们身上残破的皮甲,以及皮甲上的血迹

那是个寒冬,北风呼啸,庄秉被打趴在地,嘴角流着血,庄兰在他身旁哇哇地哭

匪徒挑起庄母下巴,不坏好意调笑着,庄母抱紧阿平哭得花容失色

庄扬被剥得只剩一件裈,他目光冷冷落在匪首腰间的匕首,他冷得哆嗦,雪白的肌肤冻得发红

若不是舅父领着一众仆人拿着镰刀、锄头赶来,还不知晓会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他们母子可还能活下来

那是他们一家最艰难的时期,幸在有舅父可以依靠

这些年过来,长兄庄秉已成年,跟随舅父经商,挣取钱财;庄扬则留在家中,他的职责是照顾弟妹和母亲

看着河畔愉快玩耍的弟妹,庄扬半个身子惬意地倚在木栏上

他目光从河畔移到院中,竹笋在院中捣乱,咬住阿易的粗布裈,阿易作势要打它,它也不怕,咬住便不放

“晚上把你炖了吃

” 大庆媳妇阿荷拎起竹笋,她手里拿把菜刀看起来很凶恶,竹笋乖乖挂在阿荷手臂上,仿佛能听懂人话般再不敢造次

“来,给它罩笼子里

” 阿易拿来一个大竹筐,那是院中装枯叶枯枝的筐子

“乖乖待在这里

” 阿荷把竹笋关在竹筐中,摸了摸竹笋的头

这只貘崽爱捣乱,可也很得人喜爱

阿易和阿荷刚离开,竹笋抓绕竹筐,把竹筐翻倒在地,又摆着滚圆屁股往厨房跑去

庄扬在楼上看着,微微笑着

在竹笋这般捣乱下,厨房的晚饭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烧好

庄扬下楼,从厨房里拎出竹笋,抱在怀里

随后,一人一貘,朝河畔走去

河对岸上多出两个孩子,看着像章家的孩子,庄兰和阿平此时也不在河畔,而是和这两个孩子一起,站在犬子的豆田里,也不知晓是在干什么

还未过木桥,便听到孩子们争执的声音,庄扬渡过木桥,将竹笋放地上,朝豆田走去

庄扬过去,正见阿提推搡阿平,阿平笨拙地倒退两步,不远处,庄兰和阿季打成一团

“住手

” 庄扬拉开庄兰和阿季,可怜的阿季被庄兰骑在身下,蹭了一身土

“怎么打起架来?” 庄扬拉起庄兰,擦拭庄兰脸上的泥土

比庄兰还小一岁的阿季,则躺在地上哭泣

庄扬扶起阿季,确认他身上没伤

“兄长,他们拔犬子兄的竹条,还拿土块打我和阿平

” 庄兰手指向倒在地上的一个竹架子,她身上沾染泥土,绑好的发髻松乱

“阿提,你为什么拆别人家的竹架子?” “我拔就拔了,要你们多管闲事

” 阿提打着赤脚,一双草鞋挂在腰间,这是要打架的架势,不想阿平懦弱,没能打起来

“等犬子兄回来,叫他射你屁股

” 庄兰拍拍身上的泥土,双手叉腰,一幅凶悍的样子

“阿平,你将阿兰带回去

” 庄扬知道庄兰前些日子才和章家兄弟打过架,章家虽然凶恶,可他家阿兰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娃,都不讲理

阿平将庄兰拉走,庄兰向来听兄长的话,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邻家子,父母不教育,又岂是他这个邻人能教导的

庄扬没再理会章家兄弟,他蹲身把竹架子扶起,将蔫在地的豆藤捡起,重新缠上竹架

见庄扬默然扶起竹架子,章提带着弟弟阿季灰溜溜离去

庄扬温和,竹里的孩子本不该怕他,只是竹里的大人们敬重庄家的大郎二郎,若是二郎去跟他们父母告状,显然他们是要挨训的

夜晚,庄家人坐在一起用餐,庄扬正和母亲谈罗乡佃户的事,听得门外一阵车辕声

庄兰连忙放下筷子,朝院中跑去,阿平也跟了出去

竹里有车的人家只有两户,庄家和舅父张家,听那车辕声的声音,并非往舅家前去

“是犬子兄

” 庄兰眼尖,立即就认出来了

“犬子兄,你羊在我们家

” 庄兰奔过去,大声叫着

怕天黑羊被人偷走,由此庄兰和阿平把羊牵到自家院子里

“阿平,你快来看,有头小猪!” 犬子抱着小猪下车,庄兰好奇围观

庄家没养猪,养了牛和鸡鸭

庄扬站在院中,见犬子和他母亲从牛车上下来,这倒是新鲜事,寻常农家不会有牛车

“扬儿,这些是什么人?” 庄母听得外头的声响,出来探看

她身体不好,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竹里的街坊邻居也没认识几个

“阿母,就是住对岸那对母子

” “哦,你将兰儿和平儿喊回来吃饭

” 庄母没有什么兴趣,转身回屋

庄扬这才上前,此时牛车已离去,犬子母子站在河畔,身边有一大袋东西和一只小猪

小猪由庄兰抱着,犬子蹲身正想背起那一大袋东西,显得很吃力

“该是很重,我来帮你

” 庄扬想搭手,不想犬子说:“不用

” 犬子咬牙背起麻袋,弓着身行走,脚步趔趄,庄扬看得胆战心惊,在后头扶住麻袋,陪伴犬子过桥

“犬子,这位是庄家二郎吗” 抵达家门口,刘母询问儿子

“嗯

” “你要和他道谢

” 昏暗中,刘母看不清庄扬的样貌,看着似乎是位少年

“谢谢二郎

” 犬子听从母亲的话,跟庄扬行了下礼

“不必,犬子,你一会过来牵羊

” 庄扬笑语,对于犬子原来也会道谢和行礼,颇感意外

“阿兰,阿平,和我回去吃饭

” “兄长,我们也买头猪好不好?” 庄兰依依不舍放开小猪,缠上庄扬

庄扬一手牵一个,带他们过桥,手中没有灯火,借着有限月光过河

庄家孩子们回到屋中就餐,犬子随即上门,前来牵羊

庄母打量犬子,发觉他穿着庄扬的旧衣服,不过也没说什么

待犬子牵羊离去,庄母才说:“看着比平儿大,他几岁?”庄扬回:“没问过,可能和阿平差不多年纪

” “也是奇怪,怎么会孤儿寡母搬到竹里住

” 也难怪庄母疑惑,这毕竟是少见的事情

犬子母子回到家,将小猪关在柴草间

他们入住的这栋房子,并没有猪圈,还得搭建一个

摸黑回屋卧下,犬子琢磨着该怎么将这只小猪养大

家里给人吃的米粮尚且不够,没有富余的给猪吃

回想丰里的穷人养猪,都是将猪放养在山上,夜晚再赶回猪圈

当然也不是全然不用喂养,用淘米水煮些野菜、豆渣之类的,关圈后,再喂它一顿

这样,每天要将猪赶山林里、放羊、收捕鱼篓的鱼、给豆田浇水、采集菌子、挖笋、打猪菜等等,犬子觉得他一个人能做得来

初来竹里,唯有他和母亲背来的席子、被子和一口铁锅,两只碗,一点点米粮

不想,现在家里有羊和猪,还有田地,还有粮

盘算着家产,以及以后的生活,犬子进入甜美梦乡

第9章 佃户 易叟驾驭马车,载着庄扬前往竹里以东的罗乡,一路上见家家户户门前种花,有芙蓉花、山茶,有玉兰树

玉兰、山茶开满枝头

罗乡土壤肥沃,良田数千亩,大多种植水稻

庄扬的父亲庄寿在去世前,于罗乡置下百亩田,而今有佃户十余家,这便是庄家吃用的来源

庄寿是位商人,生前买了官爵,由此庄家有马车,能穿丝绸

后来,天下崩坏,住在大都里的皇帝被杀,各方势力拉锯,也没有谁再来管你商贾该如何如何

春日,庄扬去罗乡,不为收租,而是察看佃户们种植的情况,毕竟一年收成的好坏,全看春日的播种

庄扬宽衣广袖,长发编髻,乌发上插柄白玉笄,他仪貌端庄,翩翩甚都,似官宦之家的郎君

这一路车辚辚,马萧萧,还不知引得多少民户家的女子要瞧上他呢

依靠在车厢一角,庄扬悠然打量这一路的繁华似锦,院门前的婀娜少女们,并未能引起他的兴趣

在这位翩翩美少年眼中,女子虽美,不如赏花

马车抵达庄家的地界,庄扬下车,登上山坡,见每亩田上都种上了庄稼

这些年,锦官城摆脱战乱,临邛逐渐又热闹起来,鸡犬相闻,田埂上奔跑着玩戏的孩子们

“二郎,看来都种上了,今年雨水足,庄稼好生长

” 易叟在庄家服侍多年,祖孙一家都在庄家当仆人,主人家的收益,自然也关系着他们一家

“下去看看

” 庄扬既是前来察看,便不会随便看一眼就回去

他虽然喜爱悠闲,生性并不慵懒,他清楚一家生计的来源,及他能过着悠闲生活的原由

沿着田堤行走,庄扬在前,易叟在后,佃户们都认识张扬,停下手中的农活,到身旁问候

“今年添了个孩子?” 庄扬和佃户交谈,他留意到田中有位锄草的妇人,她背上绑着一个婴儿

“添了个女娃

” 佃户躬身侧立,待庄扬颇为尊敬

“有几个孩子?” “四个

” “地能种得来吗?” “能,老大老二都能帮忙了

” 这家佃户姓时,庄扬记得他们六年前来到罗乡,无论大人小孩都衣不遮体

兄长庄秉租了他们三亩田,给予农具和米粮、房屋,第一年还免了租金

后来到庄扬接手罗乡的佃户,庄扬给了老时五亩田,这是极其勤劳的一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庄家的田,在罗乡收着最低的租金,由此庄家佃户多,也没有空余的田地

若不,可以提供田宅给犬子母子

竹里的田地相对贫瘠,河畔的土壤多贝蚌、沙子,想来古远时期,夷水河十分宽广

离开老时家地头,庄扬来到一片长满杂草的稻田,稻子叶尾甚至因为缺水而发黄,这是一处缺乏照顾的稻田

“易叟,这是周季家租的田是吗?” 庄扬有些不确定,周季夫妇相当勤快,不该将田种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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