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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梧桐栖仙鸟》完本——by阿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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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你与我定下一月之约,不过是心有不甘,如今既已得手,又何必做小儿女的样子放不开丢不下?” 他大约是被我戳穿了真面目,抱着我的手缓缓松了开来

我一刻也不多停留,翻身坐了起来,穿好鞋子就要走

“仙栖

”他在我就要走出门的那一刹,唤我,“你我的一月之约尚在,我等着你全心全意的来我跟前

” 一口老血涌上喉咙,我掩饰得极好的面容上,裂开一丝丝的痕迹:“尚在?你强要了我的身子,还好意思提这一月之约?” 乔炳彰无赖已极,点头:“自然在

毕竟不是我先违约的

若是这一个月内你撑不住来求我,我自然还是按约定的那样,疼你、爱你

这是不变的

” 我忽然了悟:“......月生的事,和香鸾的事,都是你做的?” “是

”他不见丝毫愧色,坦坦荡荡就承认了,“就连那沁香楼的生意——仙栖,你不与我做成,这整个金陵城,还有谁敢踏足沁香楼?” 难怪他自信我会去求他

只是他低估了我心之狠,若是沁香楼待不下去了,我大可带着月生另投别处,远远的离了金陵乔家的势力,也不算难

至于沁香楼,我一走,乔炳彰便没了要磋磨这家行院的理由,自然也能安好,想来无需多牵挂

遂冷笑:“五爷好自信!” 乔炳彰自嘲般的笑了笑:“是么?不过是我太了解你罢了

” 想起若不是他从中作梗,香鸾和徐老爷的事情只怕也不会吹,到时她无论怀了谁的孩子,大约都会嫁入徐家,而我与师哥,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尴尬之境地

我 我知道,我本不该这么想,我与师哥的事情,其实大多怪我自己心魔所致,然而若没有乔炳彰......实在不甘心罢了

猛地甩了门,被屋外的冷风吹得一颗心凉了彻底

时至今日,我与师哥的缘分,有也罢、无也罢,应该都不重要了

“七师傅,一个人站在这里享受美景呢?” 乔炳坤那幽幽的调笑声猛地在我背后响起,实在和他的哥哥一样,令人不快

我加快两步

幸而他没有跟上来,只是在我背后鬼魂似的轻笑不休

我知道,方才屋子里的事,这家伙大约心领神会

然而,他知道了又如何?什么也不会变更

我将手紧紧握成了拳,忍不住再次告诫自己,真的什么也不会改变了

回到沁芳楼的时候,沁芳楼的院子里传来小女孩们学戏的歌声,在月生没有病倒前,都是她负责教习,自她卧榻以来,都是兰英在教导这些小姑娘

兰英虽不如月生的歌喉清亮,却十分的认真,她又温柔娇憨,遇上小姑娘们唱错了词曲,只是耐心的教导,从不责罚

因而,这群小女孩似乎都更加喜欢她

我攀着内院白墙偷偷听了一会儿,那些女孩子唱的分明都是断肠词曲,她们虽不能懂,却叫我潸然落下泪来

可见“情”字害人,莫说是柔情女儿,就连我,素来自诩淡泊,亦不能逃脱

——“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 我一手捂了心口,一手擦了擦湿了的眼眶,悄悄遁走了

此处荒芜,而我的心,更加的荒芜

实在不忍听

不想回屋子,屋子里长吉一定在睡初冬的午觉,倘若见了我现在的模样,只怕会被吓到

亦不想去月生的屋子,我现在不能瞧见她那生无可恋的神情,我只怕自己看了,也生出了自绝之意

便往河边走

此刻河边没有人,只有垂杨拂面,几点微波粼粼

我的腿早已麻木脱力,便靠着一棵大杨树缓缓坐了下来,初冬的寒风扑打在身上、面上,却觉察不出疼来

相对于无颜面对师哥他们,我更加无颜面对的却是自己

想我自诩清白无染,虽然生在风尘之中,但十八年来谨慎细微,才保得自己一身的无沾

如今,只因为我一时糊涂,被乔五那厮给......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若不能流泪,那便流血罢

我攥紧了拳头,一拳一拳往树上擂去,直捶得那棵老杨树晃了两晃,飘落许多枯黄的叶子

我盯着那些在半空中旋转的落叶,忽然心头抽了一抽,伸手擒住了两片枯叶,泄愤似的拼命撕扯它们

直将它们撕成了粉末一般,洒在地上,飘进水里

不由更加自嘲起来——你瞧你,受了天大的这般耻辱,只能撕两片树叶解恨! 可这恨意哪里这般好消除?我想起那柄被自己收入抽屉里的匕首,无论是在阳光下,还是在烛火下,都泛着银白的光泽,倘若、倘若将它捅进仇人的身体里,任凭仇人的鲜血滴在它的刀面上,再从刀刃间滚落,那场景,一定十分的好看

又一阵寒风,吹得我一个寒噤

骤然发觉自己竟多了这么多令人生畏的想法,越发不堪起来——仙栖,如今你肉身已经不清白了,难道连心灵也要跟着腌臜么? 偶然瞥见湖面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惨白如鬼的面容

我爬起来调头就往反方向跑去

刚跑出后院,迎头撞进一人怀里,那人搂了我,惊问道:“仙栖,你怎么了?” 却是我的姐姐,月生

她许久不曾下过床,出过屋门,如今被我猛地一撞,连连跌后两步,搂着我的手却没松

都说姐弟也是血连着血的,当初她为情心伤,我亦跟着心疼了好几日,如今我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只怕也有所觉察了

不然月生为何颤抖手握起我的手,盯着上面刚刚弄出的伤口赔了几滴眼泪,还说道:“仙栖,你心里要是苦得很,就哭出来吧!” 我没吭声,干涩的眼中亦无泪可流

第29章 消沉 一日日飞快地流逝,快到我抓也抓不住,眼见得与乔五定下的一月之期就要到头了,却没了什么动静

我吃过一亏,也就知道了,他并不是厌弃我了,只是在伺机而动罢了

无可奈何罢了

他伺机而动也好,厌弃我也好,都不是我能掌控的,再也不用再多想了

倒是香鸾的身子越发懒了,镇日的躺在床上,偶尔想吃点酸的,师哥就出门给她买一点橘子回来,剥了皮,喂她一瓣一瓣的吃了,相视笑一笑,宛若成婚多年的夫妻一般自然、恩爱

这么多天,我只有一次,趁了师哥不在,偷偷的去看她

香鸾一手轻轻放置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半靠在床前说了一些有的没的的闲话,在我喝茶的空儿,忽然问:“仙栖,你最近怎么了?脸色一直这么难看

若不是今日我请你,你还不来坐坐

是把我当外人了么?” 我并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脸色难看,只得勉强一笑,说道:“没有,只是最近有些不舒服

” 香鸾叹了口气,拽了拽身上的锦被

我听不得女人的叹气,更看不得素来要强的香鸾如此黯然,便故意拣她开心的说:“香鸾姐,你与师哥的婚期定了么?” 她笑一笑,摇了摇头

我怔了怔,茫然:“出什么岔子了么?” “谈何容易?”香鸾又是一声长吁,“我前日去找黄妈妈说赎身的事,拿了私房钱出来,她却说,你瞧这沁芳楼萧条的,眼下我要是一走,底下的姑娘怕是个个都按捺不住,这是不给她活路了

” 她淡淡一笑,说道:“你也知道黄妈妈那个脾气,说起话来磨人磨到死,说到最后连我自己也不忍了

想想也是,当初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被哥哥嫂嫂卖了换钱的孤女,要不是承蒙她养我养到这般大,早就饿死了

我暂时留在这里,就当是还了她的养育之恩罢

” 我叹一叹气,扭过脸去,说道:“他们圣贤人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落得要饿死的田地,才说出这样的酸话

人生许多事,不过冷暖自知罢了

” 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觉不妥,果见香鸾照面上端详了我一番,感慨道:“仙栖,你近来真的越发消沉了

”她顿一顿,说道:“有些事,不看月生的面,也不看汉良的面,就凭你我交情,也都是可以对我一说的

” 她比月生,更尽一个姐姐的职责

然而有些事,别说对月生或者是她了,就是对我自己,亦是十二分的不想提及,就是猛然间一想到,也会头疼欲裂

我避开她打量的视线,伸手将她的手塞入被子里:“你瞧,手这么冷

” 说完,站了起来,对她安抚性的微微一笑,说道:“香鸾姐,早点休息吧

我先走了

” 香鸾知道留我不住,便把千言万语化作又一声长叹,缓缓将头点了一点,说道:“你去吧,有空来我这里多坐坐,陪我说说话

” 我应了一声,加快两步走了出去

迎面看见师哥提溜了两盒蜜饯果品一样的东西,慌忙闪到了廊下的柱子后,直等他上了楼,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在屋子里枯坐了半日,忽然看见长吉从外面奔走进来,说道:“七哥,陆家少爷叫人给你送了张拜帖来

”说着,递上了一张请柬

我发了半日的呆,听了他的话,脑子才将将的转上一转,明白过来他口中的陆家少爷大概就是陆隶

遂伸手接过请帖来瞧了一瞧,乃是约我去品一品他珍藏的佳酿的

虽说我从前好酒,可最近却没了什么吃酒的兴致,都说人生难得一醉,醉后纵然能忘怀伤心事,可最终到底都是要醒的

我总觉得,醒来以后的痛,是比醉前厉害千百倍的

因而随手就将请帖搁在了一旁

谁知又过了一会儿,又来了福禄,也拿着请帖,说道:“七师傅,陆家的请帖,请您过去赴宴呢!” 这个陆隶,今日倒是执着的很

我接过请帖,仍不咸不淡的放在一旁

长吉正在盘踞在床前不断的吐着瓜子壳,见我又将请帖放在了一旁,疑道:“七哥,你不去么?” 我摇一摇头,走过去从他手中抓过一小把瓜子,也磕了起来,权当是打发时光,说道:“不想去

这样的日子,过得也厌了

” “我也是

”长吉那孩子,故意摆出一副大人烦虑的神色来,“天天吃酒唱歌,给姑娘弹小曲,一点意思也没有

” 他是小孩子气,我只是笑笑,又去端他刚倒出来的热茶

长吉护食,忙来抢杯子,却被我飞快闪开了

“七哥!”长吉嘟起嘴,“好容易凉了些的,偏你又来抢!” 我把温热的茶喝到了嘴里,这才笑道:“一口茶而已,瞧你那小气的样子!不怕你七哥笑话?” 长吉倒不是真的舍不得一杯茶,不过想着法子,哄一哄我罢了

此刻便又说道:“七哥,慢些罢

不是怕你笑话,是怕你手抖,把茶洒了一身!” 我轻笑一声,又要去打他

终于真心的笑了一回,又见福禄走了进来,仍拿着一幅请帖,见了我,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的说道:“七师傅,还是陆家的请帖,陆家的人说,要是七师傅不接,就一直送到您肯去为止

”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此刻陆隶非要见我又是为了哪般

长吉便笑道:“七哥,你这回怕是非去不可了吧?” 我心里没什么波澜,拿了那请帖,仍要放在一旁,心里想着他要是乐意送,便送罢,多攒一点,拿到伙房里给厨娘当柴火烧也是好的

福禄一看见我的举动,连忙劝我:“七师傅,虽说眼下黄妈妈正在旁处做客,但估摸着时间,很快就该回来了

要是看见陆家的人一趟一趟的来送请帖,您却不肯去,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闹,那多不好?” 他说这一番话本是想劝我一劝的,谁知落在我的耳朵里,竟有了威胁的味道

我刚想将请帖放下,被他这么一说,又重新拿了起来看了一看,终是迫于黄氏的淫/威,收了请帖,对福禄报以一笑:“烦你去前面说一声,我换件衣服就去

” 福禄一听,喜上眉梢,笑道:“好咧,七师傅麻利点!” 说罢,一道烟的去了

我便去找衣服换

长吉看着我取衣服,问道:“七哥,你不是不想去的么?怎么又愿意去了?” 找出件墨绿色的外衣,这颜色乌糟糟的,倒正合我眼下的心情,便脱了外衣换上,说道:“去一趟也好,好歹有些进项不是?” 长吉点头,又问:“七哥,若是回来的晚,可要我告诉大哥,让他去接你?” 我背着他身子僵了一僵,脸面上也僵了一僵,幸而他没看见,便说道:“不用了,现在走夜路,我已经不怕了

” 这才知道,我与师哥之间生了嫌隙,外人却是看不出来的

出了沁芳楼的门,就看见陆家的车马停在门口,那架势,外人看了,大约都该误会成见一个红牌姑娘吧?谁想到,却是接我这个琴师的? 想想觉得好笑,到底没耽搁,一头进了马车里

我到的时候,陆隶正在他的家中独自斟饮,他已经微微有些醉意了,见了我,拍拍身边的空位子就让我坐

我站着没动,看着他微醉的样子,莫名想到了乔五,又想起他们乃是表亲,心里愈发不耐,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陆少唤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他不说话,沉默着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端起酒杯来满饮了一口,见我仍杵在那里不动,不由皱眉道:“仙栖,来陪我喝一杯都不愿意么?” 我盯着他晃晃悠悠的样子,知道他有些不清醒了,不由无奈——酒醉的人最是难缠,更何况我现在又没有心情伺候他

但见他晃晃悠悠就要往一旁扑去,便好心伸手托了他一把

这么一扶,他便来了劲,顺势抓住我,问:“仙栖,你为什么现在对我这般冷漠?当初你我之间一见如故,怎么就突然变了心肠了?” 他抓得我一痛,身上便如有了记忆一般,想起乔五弄我时的痛来,下意识就要甩开他

陆隶一见我要摆脱他,便抓得更紧了,酒气往我脸上喷来:“仙栖,你......说句话罢!” “说什么?” 陆隶被我一问,侧头想了想,说道:“你就说,为什么总是避着我!” 他醉后无理取闹的模样有些好玩,我忍了笑,见他糊里糊涂的,便好心给他解答:“不为什么,只为着你是乔五的表哥罢了

” 他听了,有些茫然无措:“就因为这样么?不因为别的?” 这话便古怪了,我想了想,不太明白,只得反问他:“还能因为什么?” 陆隶皱了皱眉头,似乎反应不过来,半天喃喃说道:“我以为你都知道了......,所以才怪我

却只是因为老五的缘故么?” 我更加想不明白了:“知道什么?” 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说漏了嘴,发怔片刻,执起酒壶就对嘴往下灌去

有些酒水来不及吞咽下去,纷纷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我干瞪着看他死命灌醉自己,一时颇为无奈

还没等他灌完这一壶,就见一个丫头闯了进来,后面跟的是一直想阻拦她的家仆

我仔细一看,却是香鸾身边的翠儿

那丫头一见着我,扑通往地上一跪,大哭起来:“七哥,出事了!汉良哥、汉良哥......” 她哽咽着说不清楚,我连忙问道:“大师哥怎么了?” 丫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汉良哥被官差抓走了!说、说他杀人越货!” 我一听,浑身的力都被抽走了,瞬间瘫坐在了地上

第30章 向下坠 匆匆赶回沁芳楼,香鸾正六神无主,一个劲的哭,月生和兰英陪着一旁跟着掉眼泪

看见我,都像看见了救星一般

可我自己抖得亦像筛糠一样,暗暗掐了自己一把,好容易平静一些,走到香鸾的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问道:“香鸾姐,究竟怎么了?” 香鸾素来要强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说不出话来了,哽咽着没头没脑的说了一通,说得我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只是她语气慌乱,弄得我也跟着不安焦躁起来了

想到她不过也是一介女流,默默叹了口气,转过脸去问长吉他们

长吉挠挠头,说道:“七哥,是这么回事——刚才从衙门里传来话,说西大街的药铺孙家的大掌柜孙富被人勒死了,他守着的那间药铺里几味珍贵的药材也被人给搬空了,里面收着的一点黄金钱财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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