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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梧桐栖仙鸟》完本——by阿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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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了,冲上两步:“你干什么?还我琵琶!” 他却趁机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将我使劲圈进怀里,笑得得意:“仙栖,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找个人接好弦再还给你,岂不好?” 我使劲扳他的手,沉下脸:“用不着!我自己会接!” 他死活不肯松手,就这样圈着我又坐了下来,另一只手又端起酒杯,笑了笑:“仙栖,咱们刚喝过一巡,照着你们这儿的规矩,是不是还差两巡?” 我拼命想甩开他,边呛他:“五爷不理会我们这儿的规矩,现在又有什么好说的!”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乔炳彰笑,“你说没有单点你的道理,我就坐在这儿,点了你们沁芳楼一楼的人,现在是他们自个儿走了,与我不相干

我怎么就不守这儿的规矩了?” 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恼怒自己想得不周全

仍是不能遂了他的意,我耷拉下眼皮,说道:“既然五爷肯守我们行院人家的规矩,那是抬举我们

” 我故意顿了一顿

果然,他笑着点头:“仙栖,你明白就好

” 我短促一笑:“既然五爷赏脸赏了我们这儿的规矩,就请五爷遵循到底吧!我是个琴师,不是卖身的倌儿,五爷要是想听曲,就请松开我

” 他反问:“若我不想听曲呢?” “那就请五爷另点别人吧!” 乔炳彰仰头大笑起来,仿佛我说得很好笑一般

我沉着脸,忍不住地瞪了他一眼

不巧,正对上他笑弯了的一双眼

他渐渐敛了笑,捏着我的下巴,硬是扳起我的头,让我直视着他

“仙栖,你生得真是漂亮啊!真是宜笑宜嗔,宜喜宜怒,怎么着都好看,都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语气流里流气,像个十足的地痞流氓

我真生气了,手上不知哪来的劲,竟把他的手从我的下巴上推开了

“五爷是读书人家的公子,岂不闻皮相之见如浮光掠影,只能求一时,不能保一世么?” 他嗤笑一声,忽然眼睛一亮:“仙栖,你读过书?” 我咋见他这么欢喜,还没明白过来,转念一想,这才醒悟——他哪是真关心我读没读过书?他这么高兴,无非就是像别的嫖 客一样,姐儿自然是要会琴棋书画的,要是还会念两句诗词歌赋,那就更加分了! “没念过!”我冷笑,“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哪有机会念书呢!” 乔炳彰显然不相信我,他托起我的手,在万盏烛灯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捏住了,使劲摩挲了两下,劲大得几乎搓起我一层皮! 我疼得直想抽回手

他似乎对我的手很是感兴趣,说什么也不肯放

“仙栖,你这双手可真不像穷苦人家出生的,这么得干净漂亮,甚至一点茧子也没有

我第一次看见了,就琢磨,这样素净的手,真的会弹琵琶么?” 他满是狎昵的一笑,继而又说:“现在,我又得想,这样好看的手,真的不会写字么?” 乔炳彰看向我,挑眉:“那得多可惜啊!仙栖,你说是不是?” 他的神色显现出侵犯的意味来,我的神经一绷,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他圈着我的一只手狠狠一使劲,把我转个圈,摁坐在怀里

我如临大敌,像一脚踏进抓捕器的兔子,拼命想要拔出自己

可他制住我,却是易如反掌

他硬搂着我,毫不在意的我攻击,凑到我耳边轻笑:“仙栖,这么漂亮的手,不会写字画画可真是暴殄天物了,你要真不会,我教你,一个大子不要你的

” 他的气息全从我的耳朵眼里吹了进来

我一个寒噤,猛地一挣,狠狠撞在桌边上

他怔住了,我却浑然不觉得疼,只管对他说道:“承蒙五爷的好意,我领受不起!我只是个琴师,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也不打算考状元,不用学那么多!” 乔炳彰始终圈着我的手终于缓缓放开了

我得了空,飞快地躲到一旁

他看着我,皱眉:“仙栖,你太倔强了!你难道不知道,你越是这般抗拒我,我越是放不了手?” 我不由冷笑:“五爷说话理太偏!难道牛不喝水强按头?” 乔炳彰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地笑着说:“也好,仙栖,你就保持这个骄傲的模样,千万别低头

你越是欲拒还迎、欲推还就的,越是对我的胃口!” 他笑着侧了头,对随从夸夸而谈:“我乔老五可好久没见过这样带刺的美人了!这回偏他对了我的脾性,你们说巧不巧?” 那乔家的随从岂是善类?随即笑道:“五爷您艳福无穷,说不定这小子就是摸透了您的脾气,故意对你来这一手,好让您对他欲罢不能,整天惦记着不是?” 他和另一个随从相视一笑,又说道:“这招是行院的姐儿惯用的,谁不会点看家的本事?这小子肯定是偷偷学了来,如今打算用到您身上,好教您对他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的!” ……太侮辱了人! 我的眼睛都红了,拳头捏在身侧,忍得直发抖

没想到那人还不肯住嘴,又笑道:“他姐姐不是那个叫月生的么?一双狐媚子的眼睛,勾得吴老六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的

他姐姐倒拿了吴老六的钱倒贴一个姓卢的小白脸,这样好的手段,不是现学成的?” 再忍,就对不起我是个男人了! 我随手操起桌上的碗碟朝那人狠狠砸了过去! 盛怒之下,我竟一砸一个准,砸在那人的脸面上! 犹是不解气,我抡起地上的凳子,劈头盖脸就要往那人的面门上招呼过去! 我已然是顾不得后果了! 没想到乔炳彰的功夫却真不是吹嘘的,他猛地站起来,眼疾手快夺下我手中的凳子,顺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清脆的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颊上,打得我心里振聋发聩,如醍醐灌顶般,不能更清醒了

这些人,哪个把我们真的当作人了?哪个不是拿我们当成逗乐的鸟雀来耍着玩了? 他们以玩弄我们的身体为乐,以作践我们的心灵为快,还要我们百依百顺地听从他们,都是他妈的一帮禽兽! 乔炳彰仍是发狠:“仙栖,你太放肆了!我府上,可容不得你这样的没规没矩!” 我捂着脸,亦是发狠:“姓乔的,我就是死了,尸体也绝不踏进你府上半步!” 他怒目瞪着我,我亦半点不肯退让,恶狠狠地回敬他的目光

我口不择言:“乔炳彰,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最好别把事情做绝了!有朝一日后悔莫及!” 我直呼他的名讳,我只怕是疯了! 他朝我一步一步逼近,越近越能看清他的怒容

我不肯退缩半分,梗着脖子瞪他,瞪得眼睛都开始抽搐了,也不罢休

他走到我的面前,再次扬起手

我到底不够胆大,闭上了眼,嘴里却仍在发狠:“你最好打死我!我好化作厉鬼,叫你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谁知片刻,他的手却轻轻落在我被打了的脸颊上,轻笑:“打疼了你了?” 他忽然的转变令我不知所措

又听他笑:“我知道,不该打你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何况是你?” 他笑了笑,又说:“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

仙栖,你是只凤凰啊,骄傲一点是应该的

别生气了,往后,我再也不打你了

” 我听了说不出的惊惧,猛地睁开眼睛,就见他的脸越靠越近,眼见就要贴上我

我一把推开他,声嘶力竭:“滚!” 尾音带着颤,难以掩饰我内心的波澜

乔炳彰没有再靠近,他又是换上了那副斯文模样,笑道:“黄妈妈,黄妈妈!” 黄妈妈像是幽灵似的,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陪笑:“五爷,您有何吩咐?” 乔炳彰抽出一张银票塞进她的手中,笑道:“这是今晚摆酒席的钱,妈妈收着

” 黄妈妈一看那票值,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谢五爷赏!您可真是大手笔!泰气!” 乔炳彰笑:“我走了!” 黄妈妈急忙挽留:“您不留下过夜?” 乔炳彰瞥了我一眼,笑:“叫谁陪?”说着,轻轻在我肩上一拍,笑道:“罢了!” 黄妈妈连忙送他出门

我一听那声“罢了”,还没来得及窃喜,就见他在门口停下脚步,笑:“黄妈妈,我那儿珍藏了一把好琴,轻易舍不得见人的

可如今就是巧了,赶明儿啊,我想请仙栖到我府上来,见见我这把宝琴!” 黄妈妈满口答应:“这就叫巧!您别看仙栖那孩子常弹琵琶,其实啊,他弹琴才叫绝妙呢!” 乔炳彰的目光在我身上滞留片刻,随即大笑起来,势在必得

我脸上的疼还没消去,心中的恨更添数倍!

第7章 岁月静好 我以为乔炳彰必定趁势追杀,要杀我个干干净净,没想到,一下子却安静了下来,仿佛那一晚不过是场噩梦,醒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乐得清静

午饭前,月生和兰英想去买布料做枕头套,非要我和汉良师哥陪着

汉良师哥玩笑:“上个月才买过,怎么又要?做那么多枕头套子,一个床上要摆几个枕头?” 兰英红了脸,作势要打师哥,复又掩了唇笑道:“前天看见七师傅床上的枕头套子旧了,难道真不想着换一个?” 我打岔笑:“旧的用着舒坦

” 月生坏笑起来:“吴六老爷总说我不挂记他,贵的东西我也送不起,绣对枕头套子给他,祝他和他那新买的小妾生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 我和师哥都不厚道的大笑起来

正巧香鸾走过,便站住了笑:“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兰英红着脸,把月生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香鸾笑着啐了月生一口,也不厚道地跟着乐:“吴六老爷都快八十了,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也就算了,还来和我们月生扯不清!也不知道他到底行不行啊!” 我们大笑着不能停,师哥更是杠了月生一下,挤眉弄眼地笑:“就是要不行的才好!” 月生臊了,扯着手绢直打汉良

香鸾止了笑,说道:“你们去买缎子,顺便帮我看看有没有好料子

”她看向我,笑:“仙栖师傅,你多费心啊!” 我点头:“还是要杏红色底子蝙蝠纹?” “那倒不一定,要是料子好,就是别的颜色花型也成啊!”香鸾微笑,“只是别挑太素的,穿在我身上显得没精神!仙栖师傅多费费心,挑到好的,我请您喝酒!” 我还没说什么,月生先不好意思了,抢着说道:“香鸾姐姐叫他看点料子是应该的,还谈什么请不请的?也太生分了些!” 香鸾笑道:“没这说法!每次仙栖他们不分谁,帮我从外头点什么,我都是有谢的

这不是生分,这是咱们做人的之间的人情味

仙栖,你说是不是?” 我笑着点头:“是啊

” 香鸾说的一点没错,河下人家的日子也许过得辛酸屈辱,但那是外边对我们的伤害,我们自己,却不像世人猜想得那样勾心斗角,平日里互敬互爱,来来往往的,很是有人情味

月生和兰英走在前面,我和师哥在后方两步跟着

她们偶尔上街,每次都爱往热闹的地方凑,我们常做她们的保卫,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到了绸缎庄子

店铺里有学徒伙计招呼她们,奉上了香片茶,又有那么多的新鲜料子等着挑,一时半会,自然是舍不得走的

我和师哥在对面的的酒馆坐了下来,要了一壶烫好了的竹叶青,配上一碟花生米,慢慢地倒着喝

一壶酒快见了,师哥忽然跟我笑:“仙栖,有件事我得跟你交个底

” 他笑得似乎有些促狭,抑或是我有些微醉,分不清了

我笑:“哦?你悄悄娶了婆娘?” 他噗地一乐,正夹着花生米的筷子往我身上一甩,笑:“好你个小七子,敢调侃我了?” 我莞尔,浅浅地又呷了一口酒,忍不住还是要拿他打趣:“要不就是你搞大了哪家小姑娘的肚子,又不肯负责?” 汉良瞪眼,拍着桌子佯怒

我憋坏,笑:“难不成是个寡妇?” 师哥干瞪眼,半天也噗嗤一笑,探过身来搂住我的脑袋,使劲在脸上摩挲了一把,笑:“你小子嘴上就不能饶过人去!” 我闷声直笑,乐得不行

师哥端起酒杯,一口吞了个干净

我殷勤着执起酒壶给他续上,嘴角犹是挂着笑

他指着我的鼻子,笑骂:“无事献殷勤的东西!”说着,扭过脸去,从窗户往外看对面

我跟着看了过去

对面的绸缎铺子里,月生和兰英正在那儿比划一块香檀色的料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也不知道是月生说了什么,兰英忽然捂了脸,朝我们这里瞥了一眼,含了几分笑来

我一愣,虽然隔着老远,莫名地却知道,她是在看我

兰英盯着我,远远的,我却分明见得她眼波一横,跟着又是一笑,这才回过脸去

犹是我不能,脸上仍是一热,心里只是叹息,恨我自己积攒下来的体己太少

倘若再多点,能置上一所房子,再办起一件正经营生,我与兰英,也不是不可能

师哥全看见眼里,末了笑道:“兰英是个好姑娘

” 我低低“嗯”了一声

“娶了她吧!”师哥忽然这么说

我一愣,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师哥却躲开我发懵的眼神,低头闷声笑了笑:“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事

我啊,攒了一笔银子,准备给你娶兰英

兰英那儿,我都托人问好了,她都是肯的

就连黄妈妈那儿,也不多要你们的

” 我一时难以明白他言语间的意思,涩涩一笑:“师哥,别、别开玩笑!我的事,我……” 他扭过脸去,笑道:“当初我和妈保证过的,你的事就是做哥哥的事

这些年,我一直琢磨这个事,如今那该死的乔老五刚和我们闹过一场,我想着,不能再拖了!” 师哥说的“妈”指的是我仙逝了的母亲

他的母亲很早离开了行院人家,丢下师哥一个半大的孩子,再没了音讯

母亲心疼他,认他做了干儿子,和亲生的一样待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沉默良久,我头一次那么的严肃和师哥说道:“师哥,这钱我不能要你的

不说什么连亲兄弟都明算账的话来搪塞你,我实话说,我就没打算娶妻生子

这个世道,咱们活着都是艰难,又何必生了孩子来祸害他们?” 师哥匆匆瞥了我一眼,又挪开了视线:“那不成!难道你等到老了,还是这么无依无靠的么?” 我笑了笑:“一个人有一个的缘法,强求不来的

” 他还是不看我

我继而笑道:“现在我守着师哥,等师哥娶了亲生了孩子,我守着大侄子过!” 汉良师哥终于看了我一眼,忽然眼中有了些许朦胧的意思,我心中大震,师哥那样的铁骨汉子,难道是要哭了么?然而他深吸一口气,使劲揉了揉我的头,到底换了笑容来

“好,咱们兄弟两个过一辈子!” 我心头一热,扭过脸去,愣是在瑟瑟的秋风中哽咽了一声,悄悄拿手抹了抹眼角,这才摆出笑来,搭在师哥的肩膀上,笑:“对,我守着师哥一辈子!” 我将酒壶里剩下的一点酒全都倒了出来,忍着泪意可劲一口,辛辣辣的酒气从鼻子窜了出来,我冷不丁呛了一下,掉下两滴无名泪来

等酒从喉咙滑入胃中,立马变得热辣辣的,就像寒冬腊月里,和师哥睡在一个被窝里,师哥身上,也是这样热乎乎的

前面忽然刮过一阵风,却是月生从绸缎铺子里跑了出来,一手拉了我,一手拉了师哥,就往外面拽

我忙笑:“慢点,仔细点!” 师哥忙跟小伙子笑:“记我账上,月底一块儿结!” 月生拉了我和师哥进了缎子铺

她执起一段红绸,嫣然一笑:“瞧,多漂亮啊!我绣对浮水的鸳鸯在上面,做个被套子,送给十郎如何?” 那个卢十郎,糟蹋了我的好酒不算,如今又要糟蹋好绸缎了? 我笑:“你高兴就好

” 她比划在身前,又侧头问师哥:“好看么?” 师哥是个直肠子,笑道:“我不懂,你自个儿挑吧!” 兰英在一旁也笑:“月生姐姐,分我一半吧!” 月生斜乜她,调侃:“好妹妹,你要这红绸缎子做什么用?莫非,你私藏了个情郎?” 兰英瞥了我一眼,脸霎时红如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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