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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完本——by木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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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住客只上一碗粥,这店家也太抠

小二溜得飞快,之后战战兢兢又捧来一碗粥

我走回床边,唤安歌:“起来,用晚膳了

” 他自床上坐起迷迷糊糊看我一眼,微撇的嘴角尽显嫌弃

待到眼神清明,他才穿衣走下床

安歌腿脚不便,走路姿势略显诡异

我看在眼里,把笑意憋在心里

默默夹起一片青菜咽下,心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满足感:“吃完饭就睡吧?” 安歌刚端起粥听后一愣,为难的望向我

我笑笑:“只是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第4章 四 这客栈距临安城不远,我与安歌离去时牵着马走在小路上

正午时间,也能赶到临安城

途径一座山头,袅袅传来寺庙撞钟的鸣响

安歌拉住我的衣袖喃喃道:“我还记得娘每年都会来庙里住上一月,供奉菩萨

”他痴痴地望着

空山新雨后,植被不复茂盛

刚好可以观望到漆红的庙门,以及静卧的一对石狮

寒来秋至香客甚少,一位老夫人从庙门走出

锦缎华服身后还跟着两位丫鬟,使我想到安歌母亲

“想家了?”我询问

安歌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你先随我在周府住上几日,见过我爹娘

”我猜不透他的意思,只好提议

“尚好

”他抬脚走在我前面,大抵是没想好如何回家见自己爹娘

毕竟我与安歌的关系,他父亲忌讳得很

三年前若不是闹了一场满城风雨,我两人也不会外出云游

不过这也结了安歌的一桩心愿,我早许诺过带他云游四海

此外还许了他两诺,坦诚相待、以及……十里红妆

我自省未对他说过半句虚言,十里红妆也不会亏待半分

跟在安歌身后看青年落寞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偏偏,不知怎么安慰

只得默默跟着,一路无言

晌午十分,路边人烟逐渐旺盛

临安城门耸立在不远处,一如三年前离去时

我遥遥眺望城门上的飞檐,安歌却被路边远处的榕树吸引了注意力

一连几日的秋风席卷,再加上寒雨拍打

那榕树遮天蔽日的树冠只余下寥寥数片孤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迎着正午日光,榕树枝干投下孤影交错,好不萧瑟

我裹紧外衣,脊背还是攀上丝丝凉意

只感觉树干直戳心间带起冷颤,十分怪异

安歌喏喏问我:“这颗榕树看起来年份已久,之前可就在这?我竟没有印象

” 我在脑内翻来覆去的回想,也没找到半分记忆:“大概之前没有在意

” “怪哉

”安歌摇摇头,回头冲我笑道:“莫不是这树成了精,自己走来的

” 安歌那一笑与往日比苍白了不少,我看着心疼

伸手轻刮他鼻梁,默默捉住他的手:“子不语怪力乱神

” 安歌没听进去半分,拉起我就朝榕树走去:“去看看,走

” 我见他心情好转,便依着他牵马前行

安歌素爱干净,此时脚下踩着泥泞也毫不在意

目不转睛盯着榕树,着了魔愣一般

“那里立着石碑”安歌脚下先是一顿后来加快步伐,满脸的新奇

我顺他目光看去,定睛观察发现分明是个墓碑

霎时间心底的不安猛涨,额上冒出薄薄虚汗

我将安歌拽回怀里,按住他:“我们回去吧

你好好看看,那是座坟

” 安歌倔强道:“那又有什么,我偏要去看

”眼看他就要挣脱我,往榕树跑去

“不干不净,去那做甚

乖,不去了

”我一时心急锢住他手臂力道失了轻重,怕是要留下痕迹

他轻哼声回头瞪我,眼里都要飞出刀子

磨磨牙,恶狠狠对我说:“日后我独自前来

” 好说歹说将他劝回,我二人牵马进了临安城

三年来,城内变化称不上沧海桑田,但也是时过境迁

总杵在城门内买糖葫芦的老头没了,现在换上位买油伞的青年

街口买字画的书生也撤了,多出位摆棋局的落魄老头

那书生走了甚是可惜,往日安歌总喜欢和书生聊上两句

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安歌与那书生也算得上半个知己

安歌瞟向棋局摊神色默然,书生走了他倒不觉得遗憾

只看下棋老头捋起胡须落下黑子,围观的人一阵唏嘘

“这老头,又赢了

” “可不是,都一年了,没输过

” “老头,若陆公子还在,你这棋局定摆不下去

” 我跟着安歌渐行渐远,众人议论声已微不可闻

只在心里暗道:那陆公子再怎么棋艺高超,恐怕也不是安歌的对手

毕竟安歌在我眼里是万般好

第5章 五 周府位于城南,远离市集

因家父深喜桃花,府外不远处植有一片小桃林

若是初春时节定会落英缤纷,现逢秋日只有枯枝败叶

安歌早从不悦情绪中脱出,重回临安获得归属感连脚步都轻快不少

站在周府门外,他仅筹措半刻便同我进了府

门内老管家颤颤巍巍打量我:“三少爷……”他不确定地又重复一遍:“三少爷,回来了

” 还是看门的小厮眼力好,招呼道:“三少爷回来了,赶紧告诉老爷夫人……少爷,您这马我帮你牵去马厩

” 我环视庭院,与三年前别无二致

就连我幼时练武用的木桩依旧摆在院侧,柱身上深深浅浅是我砍下的刀伤剑痕

安歌留意看两眼木桩,他也记得这些

往日我练武常有他在身侧相伴,捧着书卷朗诵四书五经

那时我总会被安歌念道得头晕脑胀,一旦扭头瞥见他的侧影,再多不耐烦也烟消云散

“回来得刚刚好,更衣后还能赶上晚膳

”我引他走向后院,朝我的独院赶去

他轻车熟路跟在我身后,闭着眼都知道该往哪

十三年的来来往往铺路石都被我俩踏平,再熟悉不过

“可是要见你爹娘?”安歌少有地主动拉住我,眉间压着忧郁惆怅

安歌幼时聪慧我爹十分赏识他,再加上两家来往密切,他老人家把安歌当半个儿子看待

每每我与安歌闯下祸,安歌总能免被责罚,而我次次家法伺候

安歌深觉对不起我爹娘二老,将他们的小儿子拐上龙阳之路

“有我呢,你怕什么

”我反握住他,推开独院的木门

此院三年未住人缺了生气,但却干净规整

看来我外出云游三年,院内常有人打扫

这样免去不少麻烦,可以直接入住

“我去找两件大氅御寒,不知还有没有干净的衣物

” 最后只寻得仅有两件墨色大氅,我穿着窄小安歌穿着宽大

见安歌拖地的衣角,我哭笑不得:“还是明日买两件合身的吧

” 他愤愤脱去墨色大氅,换回自己的水色长衫

还是淡雅的颜色更适合他,如竹如兰气质清冷

我接过大氅,不知他又气什么半响不愿搭理我

直到丫鬟来支会我去前厅吃饭,他才起身随我去了

赶去前厅后人倒是不少,两位哥哥还有嫂嫂及一群侄辈

在我父亲的威压之下,整整齐齐围着圆桌排排坐

父亲母亲自然是坐上首,我与安歌刚进门便迎上二老目光

“旗儿

”我娘先声唤我,声音中透露浓浓的思念

再见到我她肯定是欢喜异常,但碍于身份只能用慈爱的眼神默默注视

三年未见二老我平白生出拘谨,行礼拜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 我爹依旧不苟言笑,藏着心思将我来来回回打量几番

不怒自威的气势压来,我下意识挡在安歌身前

“坐下吧,吃饭

”言简意刻,不愧是周大老爷

我埋首心里隆隆敲鼓,担心安歌又不敢表现与他太亲密

好不容易寻到空座却只有一个,桌上余出一副碗筷

下人不敢欺瞒,定会如实禀报我与安歌同回周府

为我两人准备一副碗筷,只会是家主的意思

不接受安歌,更当没有他这个人

安歌大概也想到这些,紧抿着嘴神色隐忍

“这……”我再三犹豫,唤下人来:“再加一副椅子

” 只见我爹猛然将筷子拍在桌案上,压了三年的气焰瞬时暴涨:“加什么碗!你还嫌害人不够,难不成想再带回来一个

” 我低头受训,本着孝道不反驳他

往年安歌常留府上用餐,现在倒好避他如蛇蝎

二哥本着看戏心态,懒得浪费口舌替我求情

倒是大哥心善,刚劝了爹半句就被训了回去

周大老爷一顿怒火中烧,不知吓到哪位小侄子哇一声哭出来

现在倒好,这晚膳未吃已散

我顶着爹的怒火回头安慰安歌,见他脸色白了又白模样甚是可怜

他性子清高,自然受不起这样侮辱

这顿饭算是吃不下去,我拉住安歌愤然离席

一路上瞋目切齿,小厮丫鬟见了我纷纷绕道

就连安歌也少见我如此模样,被拉回独院中他缩着脖子想要避开我

“不过是顿饭而已,他们却如此排挤你

”我心中气愤难平

安歌微瞪我,劝道:“那是你爹娘,愤然离席实属大不敬

而且,此事是我有错在先

” 他说着说着声音弱下来:“你维护我,我看在眼里心里欢喜

但是血浓于水,终归是你家人

你为我已离家三年,总不能再走三年

” 青年背着烛光戚戚然,那身板单薄得很

心伤深处后举手投足尽是孱弱感,我差以为他要飘飘欲仙

安歌为我着想,却从未想过自己

他被赶出家门现在无无依无靠,我若顺着爹的意思弃他与不顾

当真是禽兽不如

晚膳时闹了一场,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我刚回来便被周老爷不待见

捧着小厮送来的披风,我正琢磨着常日如何不与我爹打照面

无非是进出周府走侧门,离那前院远一点

尤其是就餐时,我与安歌还是待在这小院中比较好

一味逃避不是长久之计,可是我爹的心结也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

照拂了十年的干儿子转眼变成儿媳妇,摊我身上也得几年时间消化

苦就苦在我爹要面子牛脾气,就算心里认理口头上也不愿服软

我与安歌的今后,长路漫漫

我莽夫一个皮糙脸皮厚撑得住,但是安歌总忍到面白眼红没地撒气

自那日晚膳回来后,安歌更加少言寡语

避人不见,成日成夜窝在厢房

有时我上去搭话他只淡淡回应,心思也不知飘去哪

一连几日下来,安歌心事重重脸颊更是瘦削

我看在眼里,连忙让丫鬟煲鸡汤送来,给他补补身子

周府下人个个规规矩矩,敢说我与安歌闲话的没几个

来往办事间,还算清静

就是有闲话也藏在背地里,传不到安歌耳中

鸡汤仅喝半碗,便被推到一边

“你可是打算凭一口仙气吊着?”我反问

安歌皱眉瞟向我,见我面色不善

只好悻悻端起碗喝两口汤,又推到一边

我见他举动不怒反笑,无可奈何的笑

坐我面前的若是别人,早掰开嘴灌下去

可这人是安歌,软得不吃硬来不舍

我围着安歌哼哧哼哧哄了半天,他才堪堪喝了两碗汤水

如此长久下去不是办法,郁气压心他身体终会撑不住

我寻思带他出府散心,找小厮要来两件披风

意外得知爹今日不在府上,前去城北柳家赴宴傍晚回来

这可是天赐良机

天寒地冻不用外出,在周府走两圈也能散心

最重要得是,不用担心遇上我爹

回屋喊来安歌穿好披风,我带他悠悠朝后花园走去

“你这又是那一出?”安歌任由我扶着,问道

他裹紧青色披风,几天下来身子弱了更加畏寒

我嘿嘿一笑:“带你去后花园走两圈,瞧你这都发霉了

” 说时挑起他一缕青丝,凑在鼻底闻了闻

幽香淡不可查,瞬间暖了脾肺

安歌学我拽一撮头发仔细闻后,低喝:“胡说

” 我自然是笑笑不言,看他嗅完衣袖又是嗅衣领

最后得出结论,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周云旗,你骗我

” 不过是个玩笑,我哪敢骗他

更何况我还许诺过,一生坦诚相待不说虚言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我插诨打科,把这话题绕过去

一路上对安歌说笑,可算逗他眼笑眉开

深秋季节后花园没景色可观赏,唯独记得南苑种着片竹林,长势极好

不知转眼三年过去,竹子拔高几节? 我与安歌提起,他也记得那片竹林

就是在那片林子里,我忽悠他偷喝了人生第一口酒

那年安歌刚十三我已十八,他挺直腰板站着正好到我胸口

我闲来无事手提白瓷酒壶,将他拐到竹林中

小安歌单纯得很好骗又好哄,我两句话骗得他拿起酒杯

小酌半杯醇酒,小安歌就开始摇摇晃晃二三不分

粉嫩的小人碧纶白衫,扒在我肩头伸手抢被举起的半杯酒,糯糯道:“云旗哥哥,给我……我还要喝

” 扶着现在千杯不醉的他,遥想当年,回忆总是分外美好

“你想什么?”安歌站在竹林外,抬头询问

明眸深邃樱唇皓齿,心骄自持清清冷冷的气质使人欲罢不能

我晃神回句:“想你

” 安歌自觉无趣,先我一步走进竹林

走了还没两步,安歌嚷嚷腰疼

我怕是自己晚上没个轻重,方才引起他身体不适

只得隐在竹林后,手法轻柔为他揉腰

和相爱人躲在小树林,太引人遐思

我一双手揉着揉着开始心猿意马,变了味越来越往下

眼看着就要干柴烈火,安歌反手拍向我额头

“你手摸哪!有人

”他慌张扯开我手臂,往竹林里躲

“冷风嗖嗖,哪有人来……”我话还未说完,听见相隔层层竹木传来细微议论声

侧目望去在竹林另一侧小路上,是位鹅黄衣裙的丫鬟和个粗布衫丫头

路上两人说说停停,徐徐走来

粗布衫丫头欲言又止,近些才听清她憋出句话:“听说前几天回来的三公子……是断袖?” 这有什么稀奇,整个临安城都知道本公子是断袖

“可不是

少爷与那陆公子早就私定终身,此次回来见不到陆公子他神色落魄得很

”小丫鬟说时颇为感慨

我还未明白丫头嘴中原由,何时冒出来位陆公子

心下大感不妙,小小心翼翼寻安歌看去

这一“私定终身”引得安歌挑眉,冲我一阵冷笑

笑声传入耳中简直挖心,我浑身冷颤

怕那两个丫鬟越说越没谱,我原想出去打发却被安歌制住

缩在竹林后面,怎叫一个欲哭无泪

另一个丫头入府晚些,我都没见过他

那丫头好奇问道:“你怎么看出来?我见三少爷平日悠闲自在,挺好的

” 悠闲个鬼!我见安歌脸色铁青,恨不得直接打发俩丫头离府

小丫鬟摇摇头:“少爷以前桀骜不羁,哪有什么束缚得了他

此次回来性情是稳重了不少,住在独院二门不出

有时还见他在院中发呆,失了之前的洒脱……我看多半是陆公子不在,三少爷受了打击

” 我呸!这丫鬟睁眼瞎说

我每天抱着媳妇好吃好睡,哪受了打击

“可惜我没见过陆公子,不知是怎样的一位人

”粗布衫丫头颇为惋惜

死丫头有什么好惋惜,那陆公子纵是神仙下凡也比不上安歌

我气得牙痒痒,握住安歌欲要解释

怎知他轻轻一抚,挣掉我牵着他的手

神色翩翩然,还偷听上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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