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没有金手指完本——by 废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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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狗蛋,你咋不爱说话呢?”
“无话可说。”
“哎,小屁孩。”
狗蛋听到这话,突然用力甩开他的手,冲他吼道:“我是大人!能照顾爷爷!”
冉小乐愣了一下,哈哈笑道:“行,行,你是大人,大人好吧?”他又重新勾过狗蛋的肩膀按了按,“比我强多了,还有爷爷。”
“你没有亲人?”
冉小乐轻笑一声,“跟没有一样。”
狗蛋不语,从怀中拿出一个红果递到了他眼前,“喏。”
“真是贴心小棉袄啊。”冉小乐笑着接了,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走吧,找咱爷爷去。”
狗蛋轻轻点了点头,凭冉小乐的大近视眼当然看不出来,那风尘仆仆的小脸,同这天色一般,被染上了一层淡薄的云霞。
“大爷,我们回来了。”
“哎!”老头笑着从破庙里迎了出来,“狗蛋没给你惹麻烦吧?”
“没,可听话了。”冉小乐拍了拍狗蛋的后脑勺,“爷,我在这个世界也无亲无故,想认狗蛋当个弟弟,认您当个爷爷,行不?”
老头儿乐不可支,“当然行了,你不嫌弃我们是叫花子就好。”
“可折煞我了,就跟我现在不是叫花子似的。 0 页, 章 慧极必伤
叶儿媚见二人进来,颇有些震惊,她定在那里,上下打量了冉小安许久,确定他还活着,欣喜若狂,笑泪交织,脚步迟疑,话却脱口而出:“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嗯。”
“听段溪说,你和他…成亲了?”
“是。”
叶儿媚凄然一笑,“从前是我固执,你莫要介怀。”
冉小安只是微微颔首,相顾无言,叶儿媚看向他身旁的方槿,嘴张了张,颤抖的手臂抬起又放下,她悔愧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两双和方桐一模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盯着她轻如鸿毛的过往,盯着她美艳绝伦的不堪,盯着她永远无从救赎的苦果,那是她的宿命,直到她断气为止,她都注定,背负着这千钧重担般的罪孽,踽踽独行。
没有人,哪怕是爱人,哪怕是被宽恕,能为她分担。
“你…”
无言以对,她既道不尽歉,亦道不尽谢,暗藏于深海的洪流激不起骇浪,只能轻舀起一层表面的浮沫,任感情搁浅,诉说不得。
方槿长吁一口气,他亦不想听,更亦不想原谅,这枷锁支撑他活了三十三年,现在若是摘下,怕是连走路都不会了。
“不必多言。”他堵住她的话,一如既往地倨傲,和他姐姐一样,段旸最痛恨的,便是方桐的倨傲。
可他从来都看不见那倨傲之下的深情。
轻易便能揭开的遮羞布,他却不肯,更不屑。
“段滢和蒋正在哪?”
叶儿媚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摇摇头,“我也不知。”
冉小安与方槿对视一眼,“你带她们先走,我去找段滢。”
“你知道她在哪?”
“我不知道,有人知道。”
“谁?”
冉小安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打了一个响指,只见一道白光如闪电般从眼前划过,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冉小安的手心里。
“啾!”
“我和哥哥不在,你活得挺舒坦啊。”
“啾…”张小悠蜷缩进冉小安的衣襟,乖巧地叼住他的领口扯了扯,两颗明珠般的瞳仁里尽是失而复得的思念与欢愉,它扑闪了两下翅膀,哭了。
“我开玩笑的。”冉小安无奈,点了一下他的小脑门,“别叽叽歪歪的,我不是哥哥。”
“啾!”张小悠权当没听懂他的话,甩了甩羽毛,扑簌簌地在他掌中打了几个滚。
方槿失笑,“倒忘了这小孩了。”
“嗯。”
冉小安将它朝天上一抛,“行了,别腻歪了。”
张小悠落地即成人形,他摇摇晃晃转了好几个圈,似乎极不甘心离了主人的怀抱,又挽起冉小安的手臂蹦跶了两下,“主子,我还以为您死了,您再晚来几日,小鸟就随您去了…看您这么高兴,小乐哥哥可还好?悠悠想他了…”
“嗯。”冉小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抽出自己的胳膊,“人呢?”
张小悠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脑袋,“段滢在在东边的宫殿里,那个男的,被关在天牢。”
“不错。”冉小安在他头上胡乱揉了一把算作安抚,转头对方槿扬了扬下巴:“你带他们走,我去找人。”
“我去,你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如何向他交待?”
“不会有事的,放心。”冉小安拍了一下方槿的肩膀,勾唇一笑,他说得戏谑轻挑,方槿却从那字字珠玑的铿锵中,听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凛冽桀骜。
“他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不知为何,方槿那颗原本惶惑的心,竟突然如释重负了。
“好。万事当心。”
偌大的皇城透着诡异又再正常不过的平静,段旸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在这皇帝老子的家中登堂入室,根本就是必然发生的事,他甚至不会觉得自己是在喧宾夺主,天下是有本事的人的天下,这庙堂,也是有本事的人的庙堂,忠诚无用,被效忠才是高枕无忧的现实。
冉小安跟着张小悠疾奔于宫廷的长巷中,不多时便到了地方,好在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救人和段旸关人一样轻而易举。段滢自从痴傻之后,倒是甩脱了不少俗世的烦恼,贪嗔爱憎别离取舍,得到的得不到的,想明白的不想,想不明白的便淡忘,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如此这般被关押在冷宫中,竟还能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冉小安令张小悠抱起她先行离开,好教段溪安心,自己去寻蒋正。
碍着叶儿媚的缘故,段旸虽恨不得将蒋正碎尸万段,却也投鼠忌器,不敢杀他。冉小安找到他的时候,比想象中好些,不至于皮开肉绽,只是一瘸一拐,似是断了一条腿,兴许是段旸还未想好如何折辱他,自己来得尚算及时。
蒋正见冉小安不声不响地站在牢门口,难以置信地踱了过去,他握着铁笼错愕了许久,眼睛眨也不眨,还以为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是自己在绝境之中的幻觉。
“看够了么?”
除了哥哥,冉小安不喜别人的目光,他眉头微蹙,瞥了一眼蒋正的腿,“能走么?”
蒋正还愣在那里回不过神,冉小安不耐,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能走么?”
“啊?”蒋正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道:“能。”
“少些麻烦。”冉小安手持铁锁,稍一用力,那锁扣竟如同熔化了一般,软踏踏地滴落在了地上,他再一弹指,牢门便自己打开了。
“走吧。”
“小…”
“去问叶儿媚,我没功夫与你寒暄。”
“哦。”
直到被冉小安扛在肩上,蒋正才算彻底反应过来。冉小安健步如飞,面色又冷如寒霜,念他也看不上自己的报答,只能感恩在心,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便不敢多言。
“这是去哪呀?”
冉小安顿时驻足,他放下蒋正,“尽你所能,沿着这条路跑,切记,不可回头,方槿在宫门口等你。”
听见段旸的那瘆人的声音,蒋正早已魂不守舍,他咽了咽口水,“那你呢?”
冉小安轻笑,“别管我,你只会碍事。”
“可是…”
冉小安懒得与他废话,伸手在他后背用力一推,“跑!”
一道黑影铺天而至,冉小安甫一收手,连忙振臂一挥,就在那条黑影快要触碰到蒋正之际,却仿佛撞上了什么似地,生生被弹了回来。待他站定,扭了扭脖子,脆弱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又试了几次,亦是重蹈覆辙,只得怒视着那道无形的墙,眼睁睁地望着蒋正跌跌撞撞的身影,渐行渐远,奔向阖家欢聚的方向。
“几日不见,你挺有长进啊。”
“过奖了。”冉小安倚着城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白费力气,轻蔑地笑了笑。
“这是什么?”
“结界啊,老把戏。”
段旸贴近他,咬牙笑道:“死不成,倒是更厉害了。”
“说到这个,还得多谢你的帮忙。”
“我?”
“嗯。若不是经脉俱断又重整,我的功力也不会精进至此。”冉小安笑得耸起了肩膀,“这都是命,对吧?”
段旸眯起眼睛,此时此刻,冉小安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曾与他朝夕相对,却几乎从未走进过他记忆中的女人。
曾几何时,她对他笃定地说,你决计无法破除天香阁的阵法,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个表情,聪明得令人厌恶。
几天前,天香阁的结界开了,段旸知道,不是那女人认输了,而是她兴致耗尽,不想再将这个无谓的赌局继续下去了。
本以为势均力敌,谁知每一颗自命不凡的棋,都是她退让的子,你自诩步步为营,她却暗讽你的愚钝。
“她在哪?”
“谁?”
“方桐,在哪?”
“奇了。”冉小安啧啧嘴,“你老婆的行踪,却来问我?”
“除了她,没人有这个本事救你们!”
冉小安哈哈大笑,“若我说她这二十七年都不曾离开过你的老窝,你信么?”
段旸一惊,“你说她在苍狼岙?”
“是呀。”
“不可能!”
“井底之蛙。”
“你说什么?”
冉小安侧身避开他凌厉的掌风,霎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说你太瞧得起自己!”
段旸气急,正欲回扑一掌,可当他转身,见到面前的景象时,却无从下手了。
镜子,一面又一面巨大的铜镜围绕着他,直冲天际,挡住他所有去路。它们交相倒映,反射出成千上万个冉小安,哪一个是真的?他不确定,每一个都在从容淡定地朝他走来,每一个的嘴角都挂着冷嘲热讽的笑。每一个都在说话,可说的全都不一样,混淆在一起,他听不真切,却结实地把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又偏偏,每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说的是什么?什么…什么!
段旸瞪着他那只左眼,一个个冉小安消失又出现,他盯住他们,看到他们的过往,看他和爱人一次又一次生离,一次又一次死别,看他如何让自己越来越强大,最后,他看到了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存在——一个清癯的,平淡的,如云烟般不起眼的老叟,他放下木鱼,双手合十,露出慈蔼的微笑。
他来不及想这个人是谁,镜面突然齐刷刷地翻转,所有的冉小安,都不见了。
“段旸,照照镜子?”
段旸睁大眼睛,当他的目光和镜中人触碰时,他赫然一凛,“他是谁?”
这些穿着破败黑衣的怪物是谁?这些狰狞的,佝偻的,连牙齿都快要掉光的骷髅是谁?这些亦步亦趋,鸡胸龟背,疢头怪脑的妖魔又是谁?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不看!”
“为何不看?不敢么?”
冉小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段旸背后,一只手像铁钳般按住他的头颅,“看吧,别后悔…”
一幕幕景象展现在镜中,段旸逃无可逃,就连闭上眼睛也能无计可施,他就是用这个本领操纵三界折磨众生,而冉小安比他更有能耐,逼他作茧自缚,无论他是否情愿。
从乱葬岗中清醒的鬼魂,依附一个又一个毫无生命的肉身,都是他,又都不是他,他是巫师,是箫睿,是三教九流,是众生的皮囊,却再也不是那个让两个女人疯魔的段旸,那个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的白衣少年,那个鲜衣怒马,英姿和性格一样器宇轩昂的苍狼岙主人。他因野心而重生,却也终将溺毙在这无边的欲望里。
段旸永远都不会懂,许多事情,过犹不及。
“这是你,丑陋的,你自己。”
“不是!不是我…不是!”
“怎么不是?”冉小安耻笑道,从他背后伸出一只手臂指向远方,“看呀,他们和你一模一样呢!”
“这些不是我!”
“也对,鬼魂又如何照得出镜子?可是…”冉小安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你现在奇丑不堪,叶儿媚,不会爱你了…”
“你胡说!”段旸一把挥开他的手,嘶吼道:“媚儿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样貌!若是她在乎,我换一副英俊皮相便是!”
“英俊?”冉小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为将这只左眼练到极致不惜废了你的右眼,你为了那看穿人心的阴毒功夫,遭到金珠反噬,全身上下哪还有一处好地方?纵是潘安的皮相,穿在你身上也长久不得,归根结底,早晚都会是你现在这幅蠢样!难道你要三天一小换,五天一大换么?那还不把叶儿媚烦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住口!”段旸气急,反手去掐冉小安的脖子,“都是你搞的鬼!不是这样的,不是!”
“呵呵…”冉小安任由他扼住自己,不见丝毫慌乱,他轻笑道:“段旸,你凌驾所有人的鄙陋,却从不敢面对自己。普天之下,最可笑的人,你觉得是谁?”
“闭嘴!”段旸手中下了死力,冉小安却还在意犹未尽地纵声大笑,笑着笑着,砰然化作了一片细沙,在他眼前飘散,遂即无影无踪。
段旸心中一提,这才意识到自己受骗,红着眼睛去寻冉小安的身影,可他又能寻到什么?放眼望去,除了那触目惊心的镜中人,一无所有,再无所有,无穷尽,无所有。
“段旸,到此为止吧。”
寒光乍现,段旸在惝恍迷离之中,仿佛见到了一把似曾相识的小刀,朝着他的左眼风驰电掣般地刺了过来,那是他金珠之力的凝聚之处,从此以往,他便再与废人无异。
废了他的左眼,废了他的金珠,废了他虚妄的一切。
“啪!”
段旸睁开眼睛,讶异于它的完好。他被一个老态龙钟的背影笼罩,镜阵消失,地上只有一把被劈断的小刀,刀柄上,赫然刻着一个醒目的“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