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救世日常完本——by 江为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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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星之彩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正在努力调动起所有的力量,迎接之后的战斗。然而此时夏一南离它足有上万千米,置身于一座高塔之上。
锁定了星之彩的本体,接下来就该是根除了。只是如今它在威胁下,不断抽取着人体内的养分,整个南方的半空中,慢慢开始出现隐约的星光色彩,如浮油般悬在空中,有着诡异的美感。
留给夏一南他们还有多少时间,谁也不知道。
黎朔这时已攀爬上了控制塔,同样从监控屏幕里,看到了这样惊悚的一幕,顿时明白了所有。
夏一南想开口,只觉得万千声响都在与他产生共鸣。就像有无数的他同时开口,声势浩大如千军万马,从声音低沉如雷鸣,到温和而清亮,到尖利至刺耳,其中又夹杂了金属的机械感,仿佛阿尔法同样也说出话语。
说不清是什么奇异的嗓音,只觉得像是某种审判殿堂上,判者的嗓音在回响。被敲击的洪钟与展翅白鸽,光是声响就有着压顶的威严,整个城市都在颤抖着聆听他的话语。
星之彩在这样的声音内更加狂躁,每一寸黑泥都在体内挣扎着,要冲往半空。
夏一南对陌生的嗓音也很茫然,开口说了一个字以后,就愣了下,然后下意识说:“我靠。”
这句脏话回荡在整个琴德诺,带着不可挑战的威严,经久不衰。
黎朔:“……”
夏一南:“……”
黎朔咳嗽一声:“还是我说话吧,你好像……不大方便的样子。”他正色,“我们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没及时回到南方的话,星之彩就会带走无数人的性命。但离开这座控制台,阿尔法就不再受你控制了,之后再回来琴德诺,基本不可能。”
夏一南点头。
黎朔笑说:“所以,又到了抉择的时候了。你来做这个选择吧。”
“我们回去吧。”夏一南说。
如此爽快,黎朔倒是愣了一下:“你确定?”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夏一南说。相处这么久,他当然知道黎朔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说过要帮黎朔做完想做的事情,那即便没这么关心这个星球上的人,也会尽力去拯救。
“我不在乎。”夏一南想了想,又补充说。他这回径直走出了控制室的范围,诡异的嗓音也同时消失。
本来铺满半个天空的全息投影闪烁了一下,全部消失,阿尔法回归了最初的样子,只是普通的程序。
夏一南说:“我不会死,即使再怎么糟糕的结局,对于我来说也只是睡了一觉。”
“好像是这个道理。”黎朔笑了笑,和他并肩站在坍塌半边的高塔上,看底下的城市。所有人都还在混乱中,吼叫、哭泣和军队的枪声夹杂。阴云压在上头,又开始下起了小雨。他说:“我只是想,你可能会觉得不甘心,毕竟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来到这里。到最后关于自己的资料没找到,还要继续战斗。”
“确实有点,但已经没关系了。”夏一南搭着他的肩,挑眉笑道,“好了别废话了,我们走吧。”他干脆利落地往塔下行去,把庞大的、仅为自己所用的程序丢在了身后,轻巧到好似那只是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两人回到街道,克莱尔已在底下迎接。
她似乎是想开口问,夏一南为什么回来了,但终归没有开口。
她只是说:“阿卡迪亚那边出事了。补给线被道格拉斯·沃克截获,死了不少人,阿远……也在其中。还有很多教友也牺牲了,在我们来这边的途中,联盟准备已久的伏击终于发动了,现在城市就要陷落了。还有,”她犹豫了一下,“星之彩那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清?”
“一言难尽。”黎朔回答,看了看远处正赶来的军队,“先想办法回阿卡迪亚吧。”
“……我不回去了。”克莱尔轻声说,“你们回去能解决星之彩,但我回去已经没了意义。我来就是为了争取公民权,这里,”她扬手指向远处高大的国会大楼,“是我最好发声的地方。”
黎朔愣了愣,急道:“他们不会听你讲什么的,就算一切手续合法,他们也不会允许你正式站在法庭上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克莱尔将一缕碎发别在耳边,“我的友人剩下的不多了,如果今天回去,我不再有机会来到星都。这里是我很多同胞还未葬身之处,即使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只要还有一点意识,我就不能抛下他们。”她退开半步,朝两人鞠了一个躬,“说是合作也好,互相利用也好,我也不清楚了。总之谢谢你们陪我走到了今天。”
“很奇异的是,”她的语速渐渐快了起来,“我从始至终最怨恨的人,还是黎雅信所在的那个组织。如果他们不曾为了私欲,觊觎力量,‘信’就不会来到世间,也就没有了启示病毒,也就没有了一切永生的能源,人类不必被迫前往外太空。这样我们这种怪异的存在,就不会降临在世界。”
“所以为什么,”忽然泪水就盈满了她的眼眶,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为什么是我们啊?!只能用信仰当作寄托,愿望永远不能实现,那些高等存在看我们,究竟是怎么样的感受啊?!”
她最后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眼泪,用三四秒钟收敛了一下情绪,低声说:“抱歉,我第一次这样发脾气。”
“我们可以理解。”黎朔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这才更像是真正的人啊。”
克莱尔抽抽鼻子,扯着嘴角笑了笑:“或许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我。你们快走吧,不然阿卡迪亚就要等不及了。”她不再言语,转身面对已赶来的大量军队。
子弹飞舞在空中,“信”夹杂着流光而来。克莱尔伸手,暗蓝色光芒凝在掌间,随后巨大的屏障展开,朝街道两边迅速蔓延的同时,直通天际!
绝对屏障隔绝了所有的攻击,她的白袍在风中狂舞,手腕白皙。
夏一南最后看了一眼这场景,和黎朔一起隐没在了琴德诺的黑暗之中。这一晚注定是所有人的不眠夜。
第84章 鬼说(21)
回到阿卡迪亚的路很漫长, 联盟的极度混乱让他们无法阻止起有效的路障, 但过了几十小时后,仍然有无数屏障被设起, 兵士驾着枪,随时准备可能前来的通缉犯。
这次无需遮遮掩掩,光是这种分散开的军队力量, 根本无法阻挡住两人。真正激烈的战争,爆发在阿卡迪亚外围。
那里已经被大军层层围住, 由暗杀小队的道格拉斯带队, 不断歼灭着其中的反抗势力。
永恒之火的机械教徒们首当其冲, 确实如克莱尔所说那样,所剩无几了。
等经历了两个多小时不断的战斗, 夏一南和黎朔才勉强回到星城内。他们身上已经沾满了血迹,顺着衣衫流淌下。
d06对于黎朔来说更接近普通子弹。可对于夏一南,这简直是致命的毒药, 他的身体得费尽全力才能代谢掉d06,才能进行治愈。
这个击溃敌方的方式, 和当年他们准备击杀特殊感染者时,一模一样。
阿卡迪亚内已是一片混乱,燃着火光的碎报纸在四处乱飞, 有人在烧焦的屋顶狂吼。补给线在阿远他们死后,就彻底断了。
这个城市彻底变成了孤岛, 没有水源没有食物, 只有城外无尽的军队和压制性的枪火。
如果没有白易夏的势力, 早在几个月前,就该是这个局面了。又或者说,能支撑到今天,阿卡迪亚已经是个奇迹了。
原本试图向城外军队进行告密的民众有一大把。这情况却在几日前阿尔法发布所有罪证后,有了极大的改变。
尽管仍有许多人想要结束争斗,但也有更多的人选择继续抗争。
暴动发生在阿瓦隆的各个角落,联盟已经试图从阿卡迪亚调回兵力,去镇压其他星城的居民。议论的声音四起,所有人都在质疑联盟,在丑恶水落石出后,这个庞大的统治阶层,终于出现了崩塌的倾向。
就像是庞大水坝上,出现的一条小小裂痕。很快它就会扩展开来,彻底崩溃,再也支撑不住现有局面。
然而在这之前,阿卡迪亚必将沦陷。
夏一南带着战斗结束后的狼狈,刚回到红灯区时,只看见分外萧条的景象。
平日一直萦绕的香粉味道被吹散了,姑娘们躺过、嬉笑过的沙发都不知道被谁画出口子,海绵暴在了外头。
这里已经很久没亮起灯光了。就连楼外挂着的几条,没被人收走的内衣裤,都沾上了暗沉沉的一层灰。那些昼伏夜出、夺人心智的妖怪们终于一哄而散,不知带着妖娆去了何方。
夏一南和黎朔上楼梯,去到自己小小的起居室内。
这里的防护严密,那些缺乏物资的人在外头没能撬开锁,所以里头的东西保持了完好。电力断了,没法开灯,夏一南翻箱倒柜才找出一根短蜡烛,黎朔弹了个响指把它点燃。
于是室内只有微微摇摆的烛光,和从狭窄窗户中降临的一片月光了。
有几颗子弹卡在了身体内,因为有d06,没办法被治愈时排出。备用医疗包里头只有可怜的一点麻醉,黎朔帮夏一南挑出子弹的时候,他简直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肉在被缓慢搅动。
就算是战斗时再怎么像个怪物,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还是凡人之躯。痛苦很强烈,夏一南的额前出了薄汗,沾着微湿的黑发。
虽说强烈,可还在忍受的范围内。他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来摸滚打爬,各种伤都受过一遍,比这恶劣的环境他见过无数次。
那时他还没有异能,没有治愈的能力。大部分时候得不到足够的麻醉,拿刀刃挑出碎弹或是直接进行手术、缝合,疼痛钻到每一寸神经,如火烧一样蔓延,渗进骨头里,隔了数天都难以忘怀。
现在这种疼真的算不了什么。只是这种东西,只要有信任之人在身边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最后一处伤口被包扎好时,夏一南微眯着眼睛,半靠在黎朔身上,勾着他的脖子,把自己灼热的呼吸全部打了上去:“喂,你把我弄疼了。”
黎朔亲了亲他额头,低声笑说:“要我怎么补偿?”
夏一南却是把目光下移,看到黎朔受伤的双手。那上头有几处狭长的伤口,被清洗后又流出的血已经凝结了,和寻常的鲜红不同,呈淡淡的赤金色。
这种血液他只见过一次,于车站时黎朔被感染,却执着地回来时,身上流淌的就是这样的色泽。
夏一南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与克里斯托弗战斗到最后时,流出来的血有着漆黑却又有晶莹的半透明感,又意味着什么。
有太多东西还不明白啊。
黎朔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说:“没事,就一点小伤。”
“我知道,”月光下夏一南更靠近了点,似吻非吻,“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帮你舔干净。”
“……”黎朔的呼吸很明显灼热了几分,嗓音带些许低哑,带着无奈和纵容,“你的伤口才包扎好。”
“没关系,明天保证能全好。”夏一南笑说,把脑袋枕在他肩窝蹭了蹭,低声说,“任何伤都可以好……不论是哪里的,所以你想要疼一点的话,也是可以的。”
“而且,”夏一南抬眸,两人的黑发都有些汗湿,体温逐渐交融在一起,分外炽热,“上一次你不是舔得挺开心的么?”
最后他被压倒在地上的时候,伤口确实有点痛。只是痛楚随着兴奋窜过脊柱,分散到每一滴炽热血液之中。
烛火灭了,只有窗外皎白的月光,极远处还能听到军队的隐约枪声。在这座即将陷落的混乱城市中,仍然有人在黑暗的房间内拥吻,心跳都叠加在一起,激越而热情。
第二天晚上,夏一南在街头小小的酒馆内。这里曾经是黎朔没恢复记忆,他们一同喝过酒的地方。
眼下这地方没有灯光,外头仍然是窸窸窣窣的雨声。菲菲正站在酒馆门前,打着一把黑伞,更显得他的和服洁白。就在刚刚他给夏一南在一堆酒架旁,泡了一杯清茶。
其他白易夏的下属要不战死,要不各谋生存。夏一南解散了他们,现在只有菲菲留下来了。他也是和阿远一样,在落难之时被白易夏收留。
夏一南说:“不用跟着我了,联盟军队进来后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们都不认识你。”他看了看外头的积云,“待会雨可能会大,你先回去吧。”
菲菲站在原地没动,执着地举着黑伞,放到了夏一南的头顶,意思是送他回去。
“别送了,不顺路。”夏一南说,“就这段距离了。”
菲菲站着不动。于是夏一南没管他,直接走到了雨幕中。菲菲比他矮了足有一个头,此时小步跟上来,努力举高手给他打伞。夏一南走得有多快他就跟得有多紧。
夏一南在路中间停下脚步:“别跟着我了,我没啥好处给你了。”
菲菲站着不动,仍是举着伞。夏一南便继续向前走,寻思着该怎么赶走他。
到了红灯区底下,菲菲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打着黑色雨伞,在昏暗天光下深深鞠了一躬,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他从来都是不愿让别人操心的人,现在当然也体贴人意起来。这一程送过来,所有要感谢的恩情都融在了方才的清茶中。
又过了一天,就是克莱尔站在国会大厦的日子。她确实如愿得到了在高层面前,发言的机会。
虽然全身附近都是牢笼,身上的所有武器都按照规定,被她自己卸了下来,让她此时连站姿和身形都变得诡异,可她仍然以清亮的嗓音,面对那些身着黑衣、高坐在席上如鸦群的审判者。
她讲情感机器人的压迫,她讲那些毫无人性的屠杀,她讲他们并没有伤害人类的意图,只求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