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毁约师完本——by 茶鲤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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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拆了自己的舌头。
“别难受。”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付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华非抬手捂住脸,微弱的声音从指缝间透出,音量小到几不可闻,仿佛光是从那些小小的缝隙间钻出来就已经牺牲掉了那些词句中的大部分,最后能落到旁人耳朵里的只剩些残肢断臂,“要不是我多嘴,小甄也不会变成这样……要不是我乱说话……”
华非嗫嚅着,声音变得愈发破碎。付厉却在此时歪了歪头,露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乱说什么?”
“……”未竟的话语戛然而止,华非怔怔地抬头看他,“啊?”
“小甄,关你什么事?”注视着华非睁大的双眼,付厉一字一顿地继续道,语气里有些不解,下一句又带上了些安慰,按在华非肩膀上手加大了一些力道,厚实的触感透过衣料传递,捎带着熨帖的温度,“龙蛭干的,你别难过。”
侧头望向肩上的那只手,华非的喉头滑动了下,跟着又低下头去。
合着他还不知道那件事,或许连蓝岳亮和方哲优都还不知道——陡然意识到了这点,华非的心情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或许该吐露,又可耻地想着掩埋,但不管怎样,小甄残缺的身体与两个男孩相互依偎的身影却一直都在。它们生长在心中的某一个角落,像是盘旋于空中的秃鹫,投下阴影、挥之不去,时不时就冲下来撕扯两口,然后又恶狠狠地飞走,继续盘旋。
华非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所谓的外挂已经被判定无效的情况下,他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似乎也无太大意义。
正走神间,一只温暖的大手忽然贴上额头。华非诧异抬眼,正看见付厉将手收回去。
“你脸色很难看。”付厉说道,皱了皱眉头,“不舒服了?”
“没事,就……想起点事。”华非敷衍地说着,往后缩了缩。
“不好的事?”
“噩梦。”华非道,耳边似又响起了厉鬼号哭。抿了抿唇,他抬眼看向付厉,小声道,“你做过噩梦吗?”
付厉点了点头:“以前做过。经常有。现在没了。”
“你梦到什么了?”华非问道,感到沉甸甸的胸腔似乎因为话题的偏离而稍稍好过了点,“说给我听听吧。”
付厉又不说话了。他只是歪头看着华非,眼里一片纯粹的黑。明明从形状上看着更像是某种食肉动物,然而此刻,望着那双眼睛,华非能联想到的却只有大金毛和鹿。
这让他觉得有点怪怪的。
又过了许久,久到华非以为对面那人已经看穿一切的时候,付厉终于开口了。
他说:“我梦见我在梦里,出不去。”
华非:“嗯?”
“他们把我丢在那儿,不管我。”没理会华非的困惑,付厉自顾自继续道,“我不知道我在那里待了多久。那里的时间、空间都是乱的,我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儿,一会儿在白天、一会儿在黑夜。白天和黑夜也是乱的,让人搞不清楚。总有妖怪想来吃我,也有的想用我。我有的打得过,有的打不过。打不过就逃。逃到自己也不认识的地方,又遇到新的妖怪。我祈祷,向我知道的神,但祂们从不理我。慢慢地,我也不祈祷了,祈祷也没用,求救也没用。我只能不停地逃和流浪,在那个混乱又疯狂的地方。”
定定地看着华非,他缓缓道:“那个时候,我就告诉我,如果有谁来带我走,我一定会感激他。如果他是神,我就信奉他,如果他是人,我就报答他。如果他是妖魔鬼怪,我就不杀他。我不能把一切都给他,但能给他的一切,我都不会留下。”
尾音以一种有力的姿态落下。他用目光锁定着华非的脸,华非用茫然的眼神回望。
“……听着,很诚恳的样子。”
默了几分钟后,这是华非给出的回答。
又默了片刻,一个微小的笑容出现在付厉嘴角。摇了摇头,他不再多说什么,只伸手替华非按了按翘起的被角。
与此同时,数公里外的某栋小别墅内。
厅里的圆桌旁挤挤挨挨地坐了一圈,一个金头发的男人混在其间,低头研究着自己新买的手机。他的旁边,戴着银色耳钉的男人正拍着桌子,向大家宣布自己新获得的情报。
“驱魔部新逮到了一只龙蛭。”这是薛南药告知同伴们的第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成功收获了所有的注意力,除了旁边的老金——那家伙还在弄手机,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他在玩手机,还是手机在玩他。
薛南药不太高兴地清了清嗓子。
在座的毁约师里,已经有过半的人都拿到了驱魔师许可证,但成功通过考试进入驱魔部的却只有薛南药一个。这就注定了他可以得到很多有价值的独家消息。另一方面,他的出身也不算低,能力又突出,对这个世界也是所有人里适应得最快的。所有这些加起来,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个小团体里领导一般的存在,大家基本都服他。
只除了两个人,付厉和老金。考虑到付厉严格来说并不算“自己人”,真正让他头大的,只有老金而已。
而此刻,那个让他头大的人,还在埋头拧着眉头按手机。
薛南药只好又清了清嗓子。
这回老金终于肯抬头了。他的表情是带这些温吞的无奈,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用咳,我听着呢”这几个大字。
“龙蛭我知道,九个脑袋的那个,出身山海界的妖怪。它怎么和韦鬼搞上关系了?”老金这么问道。
“他曾经想过和韦鬼签约。”薛南药回答道,“不过没成功。他似乎是在为某个大妖怪办事,为了配合那位搞事,就想给自己整一个伥鬼军队。老铁那一系的韦鬼主动联系了他,想哄他签契约,没想到反被那只龙蛭坑了。他盗刻了老铁那一系的石夷符印,印在自己舌头上,由此有了虚幻之力,不过很可惜,那个符印我看过,根本不完全。”
“老铁那边估计本来也没有完整的符印。”一个毁约师插嘴,“他们已经被自己的母亲抛弃很久了,不是吗?”
“这可说不定。谁知道是真的给‘抛弃’了,还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老金应了一句,转头看向薛南药,“你继续。那龙蛭后来做什么了?怎么就被抓起来了?”
“那个蠢货,他盗刻了符印之后就甩脱了和自己对接的韦鬼,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培养伥鬼大军。结果因为力量不完全,伥鬼失控了,他被逼到没办法,只好又找韦鬼帮忙。因为之前已经得罪了老铁这边的人,这次他就找了宋祉这边的,结果对方却拖拖拉拉,一直都不肯帮他把事情办了……”
“这想办也没法办啊。”另一人笑了出来,“老铁那边的韦鬼持有的都是虚幻之力,宋祉这一系却是死生之力,专业都不对口!”
“可那龙蛭不知道啊。”薛南药凉凉道,“他就这么一直等着,直到这次,宋祉托他去杀个人,说好了,事情办成了,宋祉那边就派韦鬼来替他解决伥鬼的事……”
“可怜娃子,被当枪使了。”老金摇了摇头,“关于宋祉那边,还打听出些别的什么吗?讲真的,老铁那边我是真不担心,老铁都死了,那边也没几个镇得住场子的了,倒是宋祉那边……他们的‘母亲’可还健在呢。”
薛南药皱了皱眉:“目前就这么些信息。别的我会再加紧问问的。我现在就担心时间不够,这家伙害死了很多人,怕是很快会被处死……”
“动作注意别太大。”老金提醒道,“你直接在驱魔部问他的?不会引起怀疑吧?”
“放心,我是偷偷去见他的。”薛南药道,“驱魔部会另外对他进行审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家伙的心里有数。”
“但愿吧。”老金蹙了蹙眉,拿起手机又开始划来划去,毫无办法地瞪着突然跳出来一个编辑界面,怎么都退不出去,“我现在比较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薛南药从他手中抽出了手机,熟练地点了两下,顺口问道:“什么?”
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老金瞟了屏幕一眼,将机子翻转倒扣在桌上:“你刚才说,那个龙蛭找韦鬼的初衷,是为了打造一支伥鬼军队对吧?”
“哪有怎样?”
“什么怎样……问题不就在这儿吗?”琥珀色的眼睛转了一下,老金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众人,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你们觉得,在什么样的时候,人才会想起……要造一支军队?”
第41章 蓝纺(1)
君对的存在,无非就是为了两件事,han卫或是争夺。龙蛭只是一个居无定所的妖怪,没有家园也没有财产,没有亲友也没有信仰,很显然的,他并没有什么要han卫的东西。
那就只能是为了后者了。
“根据龙蛭的说法,他本来是追随着某个大妖怪的,因为伥鬼的问题才暂时脱离。”薛南药若有所思地开口补充道,“他说那个老师会带着他们找到真正的自由,再多的,他却不肯说了。”
“好吧,收回前言,看来那妖怪还是有‘信仰’的。”老金耸耸肩,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跟着站了起来,“看来就算没有韦鬼,这个世界里的烦心事还是挺多。都做好心理准备吧,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有一场zhan争了——一场打着‘自由’起号的zhan争。”
他冷淡地扯了扯嘴角,目光带上了一些讥讽:“多可笑的理由啊,就好像这世上真的有那种东西一样。”
一旁的薛南药闻言蹙了蹙眉,正想再说些什么,老金却懒得再听,将手机揣进兜里,冲着在座诸人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又两天后,他的话得到了验证。
驱魔部派人审讯了龙蛭,用了比薛南药更驱魔师一点的方法,于是龙蛭交代得也更为具体——当然,他很识趣地回避掉了关于韦鬼和毁约师的所有内容,至于别的,却是能说的都说了,仅剩的三个脑袋一个负责哭、一个负责讲、一个负责骂人,居然还都交代得挺清楚。简而言之就是,他所追随的那只大妖怪,一个被称作“导师”的家伙,正纠集了一群恶妖凶兽,准备搞桩大事情。至于到底是怎样的大事,这却不是他所能知道的事了。
……不过结合近几日各地妖怪事务所与驱魔单位频频yu袭的新闻,那位所谓“导师”究竟打算做什么,这事似乎也不是很难猜。
而就在龙蛭交代完毕的几个小时后,遥远的欧洲,变故陡生——由于血族近年来的肆无忌惮,万物学院不得不往欧洲派驻了很多人手来作为震慑。而就在他们为了应对近日越来越频繁的妖怪xi击而打算将外派人手都撤回的时候,曾与学院修好的血族却突然撕毁了和平协议,对着正准备返回学院的驱魔师发起了凌厉的gong击。
正如老金所说,站争开始了。
对此,薛南药做出的决策是——帮着打。
“有证的都给我上去助拳!”站在小别墅的客厅里,薛南药边整理着自己的武器包边对着毁约师们下命令,“虽然我们是外来人口,但好歹也是和这里有缘分的,绝不能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有证的收拾一下,都跟我去驱魔部报道——至于没证的,哪里方便哪儿呆着去,别给添麻烦就行,都听明白了吗?”
围着桌子的毁约师们齐刷刷地应了一声,然后就看见几个年纪小的,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转头排着队往洗手间走。
薛南药:“……”
“诶诶你们几个,都回来——不是那个意思,你们都回来!”
他忙不迭地把人叫回来,插着腰盯着几人看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这些没证的,就还是像往常一样,去找韦鬼好了——但是千万要记着,不能贸然行动,不能落单,如果遇到搞不定的,直接联系我或者老金,不要自己乱来,明白?”
几个少年又是一阵面面相觑,随即便陆陆续续地点了点头。跟着便见薛南药挥了挥手,众人便纷纷散了,去为这场愈演愈烈的动卵做准备。一个戴着眼罩的小伙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旁边的同伴说了一句,那话轻飘飘地落到薛南药的耳朵里,立时激得他皱起了眉头。
“你刚说什么?”他叫住那个戴眼罩的男孩,面色不善,“再说一遍?”
被点到的小伙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紧张地将自己刚才随口抛出的问题又重复一遍:“我说……那付厉呢?他好久都没回来了……他能力和我们都不一样,也是一样的安排吗?”
薛南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知是因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单纯不想听见付厉这个名字。
“管他去死。”沉默半秒之后,这是他给出的回答。伴随着的,还有一声不耐的冷哼。
而此时,那个被“管他去死”的男人,正稳妥地坐在一辆私家车的后座上,在替旁边睡着的华非盖毯子。
在医院熬了快五天,华非今天可算是给熬到出院了。因为鬼气的侵蚀,他的精神状态依旧不太好,脸上没什么血色,印堂也有点发黑。在这种阳气不足的情况下,叫鬼的明显是不太明智的,蓝岳亮特地派了辆车来接华非出院,顺便把这几天一直守在华非床边的付厉一块儿给接走了。
华非刚上车时还挺兴奋,非要教付厉用手机看剧。结果没多久便开始打呵欠,人和手机双双玩到没电,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付厉替他将毯子盖上,拿着自己的手机又研究了一会儿,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放弃了,将手机一收,依着车窗开始看风景。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皱了皱眉,抬手捂了下胸口,唇角微微一动,很快便又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