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分饰全部反派番外篇——by倚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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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林稚闭了闭眼,想起沈焕最后烙印在他心里的那个隐隐含着解脱的眼神。
可是他永远也不会快乐。
这是宿命吗?他无意中写下的一个故事,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一时有些茫然, 回想了一下那篇人物传记的内容, 费力地从满屏模糊得不能看的字中挑出了有用的信息,忽而道:
“等等!为什么这里不太一样?”
系统轻声问:“哪里不一样?”
林稚眉心微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上面写的是, 他奔逃到了魔渊边,事实上却是……”
事实上却是,沈焕因为要洗刷他的污名, 压根来不及逃。
当然,所谓预言不一定就要事事吻合, 但他紧接着就想起来,那上面的文字与现实状况的出入还不止一条。
传记里并未提及他这位心狠手辣的师尊分毫;
传记里将沈焕逼至绝路的是“族中父老”,斗法台上却只有明胭一人。
只是他能看清的一小部分文字里便有这么多的错漏之处,那被模糊掉的一大段里,总不至于都是正确的吧。
这么一篇漏洞百出的“预言”,真的可以被铭刻在神秘诡异的天光墟的入口处么?若是什么阴谋,哪个有这么大的能耐?
还是说……
林稚奇异地又想起了他先前问过系统的一个问题。
他垂下眼帘,下颌线微微紧绷,竟然让他这副天生柔和风流的样貌多了几分凌厉之感。他又问道:
“你能告诉我,‘剧情’是从哪儿来的吗?”
系统迟了一会儿才回答:“大人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林稚点点头:“行吧。”
系统:“大人生气了吗?”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
林稚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他转了个身,兴许是已经习惯了磅礴灵力在体内奔腾带来的力量感,被封掉灵力后他总觉得四肢说不出的虚软无力,骨头都被抽掉似的,靠着墙才觉得好了些。
他讥诮道:“我哪敢啊老板。”
静暝山的“牢房”坐落在山阴处,常年日照不足,窗也开得很小气,他这么背靠着墙,几乎整个人都笼在了幽微的昏暗里。
幽幽的凉气缓缓地将他裹了起来,心头火像是抵挡不住,渐渐熄了。
林稚发了会呆,心平气和地问:“剧情很重要吗?”
系统:“是,很重要。”
林稚“唔”了一声,道:“你不觉得你很矛盾吗?如果一定要按照所谓的剧情走下去,你就该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你看看现在,都乱成……”他顿了顿,好歹是挑了个文明含蓄的说法,“都乱成什么样了。”
师徒恋都要搞出来了。
系统:“有差别吗?”
林稚默了默:“那就是没有吧。”
系统大概也看出了他的不耐烦,转移话题道:“大人要现在就走吗?”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从容,只是语速稍微快了一些。林稚神奇地从中听出了些许忐忑。
还有极淡的,讨好的意味。
——是的,这会儿,那若有若无的恶意又没了。
仿佛方才的种种,只是他被迫害妄想症发作时产生的错觉。
尤其是,林稚能感觉到,系统并没有在演戏,他是真心地不希望他生气。
林稚不无诧异地想,人格分裂是什么刷时髦值的好东西吗?连系统都要整一个?
他走了会神,没第一时间回答系统的问题,系统再开口时便愈发小心翼翼,他徒劳地解释道:
“不告诉大人是因为不想让大人太耗神,大人只要走完清寂真人明面上的剧情就可以离开了。”
毕竟是外表光风霁月的高岭之花,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是要暗中进行。
林稚面无表情地戳穿他道:“你要是真这么想,就该在我的剧情走完后就直接送我离开。”
他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儿为难统,可系统听了,竟然没反驳他,而是认认真真地道歉道:
“抱歉。”
林稚气闷地扭过头:“哦。”
紧接着,他察觉到身前凝滞的空气缓缓地流动起来,一回头便看见面前站了一个清秀斯文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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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微微低头,温和地笑了一下,道:“宿主大人若是不高兴,就……”
林稚才不给他面子:“没力气。”
系统卡住,有些懵地抬头看他。
林稚也看着他。
看着看着,他忽然眯了一下眼睛,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系统化出的人形并不凝实,周身散发着隐隐的白光,纵然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给人的感觉也是疏离的,仿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林稚下巴微抬,道:“你换身……”他想了想,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样的衣服,你可是个系统,懂我意思吧?”
系统给他道歉的诚意十足,什么都没问,现场换装。
于是林稚眼前就来了一位束着长发,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的男人。
林稚又指挥道:“把头发剪了。”
系统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依言弄了个清爽的短发。
他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只是被身上那股浓重的书卷气一中和,这点不知所措也变成了隐隐的青涩,并不违和。
林稚懒洋洋地靠着墙,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站直了,慢慢地绕着他走了一圈,
林稚淡淡道:“行了,收了神通吧。”
系统:“??”
林稚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回去。”
系统听话地滚了,在他脑海里问:“大人不生气了吗?”
林稚:“生气可以让你从我脑海里滚出去吗?”
系统:“大人离开这个世界后,自然会和我解除绑定。”话音未落,他倏地反应过来,惊愕道,“你不走了么?”
林稚又没骨头似的靠在了墙上,嘴上不客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他当然要留下来,他得看着沈焕。
系统憋了一下,说:“清寂真人的下场不怎么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稚理直气壮道:“那你就不会给我换个身份吗?”
系统小心翼翼:“可……”
“我知道我做不成好人了,”林稚十分有领袖气质地打断他,“你看着办吧,我要去魔界。”
——他好像已经忘了谁才是老板。
系统不敢反抗:“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稚早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欺软怕硬的德性,此刻不知道怎么,听到他这弱弱的声音,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他于是拉长了脸问:“你就不怕我又把剧情带偏吗?”
系统茫然道:“大人有吗?”
林稚一噎,他终于确定了,这个辣鸡系统就是个小聋瞎。
他不死心,多此一举地问:“沈焕都弯了,你真的觉得没毛病吗?”
系统一愣,很轻地笑了一声:“是的,我觉得没毛病。”
林稚就不吭声了,目光定在半空中虚无的一点,开始走神。
是“我觉得”没毛病,而不是真的没问题。
大概是他想多了吧,林稚心想。他总觉得,系统本身对“剧情”的看法就是分裂的。
他一方面,对于所谓剧情有着令人费解的执着,为了剧情走得顺畅,甚至会控制林稚的行为——比如,多年前不遗余力地扇了沈焕一巴掌,比如,方才封了林稚的灵力,让他“选择”冷漠地旁观沈焕跳进魔渊。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矛盾的,表现得对剧情好像不怎么在意。任林稚把宋沉璧救下来,对他偶尔出格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主角弯了这种事,他都不在意——不,不仅是不在意。
林稚斟酌了一下,得出结论:他甚至是喜闻乐见的。
整个一精分。
就像他对林稚的态度一样。
奇奇怪怪的。
哦,对了,他还和沈焕“长”得一模一样。
沈焕啊……
林稚无声地叹了口气,嗓音压得很低:“如果重新开始只是为了重蹈覆辙,那重来还有什么意义?”
无人回答。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沈焕最后来看他时的样子,他安静地站在门口,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不太明亮的天光洒了满身,面容是模糊的。
可林稚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温润的,气度如玉,身姿如松,眼睛黑而沉,不似年少时的明净无邪,沉淀着什么,唯独其中的感情,让他一望而知。
恍惚间和他多年前的梦境重合在了一起,就好像他在现实中想都不敢想的,在这个世界里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
太像了,就算沈焕是林稚照着那个人写下来的,他还是觉得,实在相似得过分了。
他在如今沈焕的身上,找不到分毫初见时孤僻冷戾的痕迹。
仿佛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是为了填补他的遗憾。
被那样一个照着他的审美长成的人,隐忍又眷恋地看着,谁能不动心呢?
可惜。
林稚抬了抬手,累赘的白色广袖随之飘荡,掀起了一小阵风,顷刻间便吹散了他眼底的轻微沉迷。
可惜毕竟不是一个人。
他清楚自己是在为谁心动。
第56章 明夜
魔界与修真界毗邻,犹如镜子的两面。这里的太阳永远低低地悬浮在地平线上, 半死不活地输送着仅有的, 黯淡的天光, 稀稀疏疏地洒在万物上, 在地面投下厚薄不一的影子。
据传,在很早的时候,魔界是妖族开辟出来的, 巴掌大的地方, 空间还极其不稳定,荒芜寒凉到了极点, 专用来关押族中罪人。
后来发展着,不知为何就成了人妖两族叛徒的避难所, 还有了魔渊这个接引池。
这里充斥着世间所有的恶,一切浮于表面的友善都不存在, 就连空气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侵略性, 入此地, 就意味着从修真界除名。
但是, 并非所有在修真界活不下去的人, 都能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
“魔渊”类似仙界的引仙池, 真要说起来, 也有点“洗筋伐髓”的意思。
只是比起引仙池, 它显然要凶残许多。去接引新人的“魔渊”通向真正的魔渊,那里深不见底,跳下去, 要先捱过一身血肉被凌迟之苦,捱不过就是死路一条;便是捱过了,还得在一天之内,拖着残躯从深渊里爬出来,若中途力竭掉下去,仍是一个死。
因此,魔界虽然不知为何,地域越来越广,人口却并未增加多少。
而此刻,魔渊崎岖不平的底部,翻涌不息的黑色迷雾内,隐约可见,有一个青年人事不醒地躺在那儿。
他不知已在此处躺了多久,一身月白的衣裳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隐隐有和这黑沉沉的魔渊融为一体的趋势,脸上有细小的刮伤,因为魔气的侵蚀,久久不能愈合。
兼之气息微弱,面色霜白得几乎泛着青色,像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紧闭着眼,魔气还在不间断地侵蚀着他的骨血,他的呼吸愈发地弱下去,终于停滞。储物戒从指上脱落下去,在无边的黑暗里闪过了一线光。
禁制破了。
这时,掉在一边,沉寂了多时的灵剑似是承受不住这腐蚀之苦,忽然发出了轻微的嗡鸣声。
它嗡了片刻,没见有人把它爱若珍宝地捡起来,只好委委屈屈地安静下来。片刻后,晃晃悠悠地飘起来,在群狼环伺的险境中艰难地挪到了那人的旁边——好险没被翻滚的魔气卷到一边去。
然后,它用它那有些生锈的剑尖,试探性地戳了戳那人的腰。
沈焕是被一阵尖锐的疼痛硬生生地刺醒的。
醒来后,潜伏了多日的新伤旧疾不甘寂寞地一齐发作,差点没把他又疼晕过去。
他只花了短短的一瞬间便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此刻,魔气已从他的皮肤一路势如破竹地侵蚀过了血脉,骨髓,盘旋在他的心脏周围,虎视眈眈。
他吃力地一低头,看见林稚赠他的那把剑正刺在他的腰上。
这把剑,饮过他师尊所在仙宗掌门的血,如今竟还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沈焕苦笑了一声,随手把寸阴拔|了出来,放在一边。魔气被新鲜的血肉气味一激,立刻贪婪地扑了过去。
他于是在痛痒交织里,又体会到了席卷而来的困意。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睡过去,寸阴还能不能再把他唤醒。
其实死了也好,左右也没人希望他活着。
可是……
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句话:
“弟子定会查明真相,还师尊一个清白。”
师尊……
他浑身一震,蓦地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魔气也突破了最后一层屏障,在他的心脏上咬下了充
满恶意的一口。
前所未有的疼痛直冲天灵盖,终于把他的所有困意都驱走了。
在这持续而强烈的痛楚里,他不一会就出了一身的汗,身体开始止不住地微微抽搐,死死咬着牙,才堪堪忍住了把痛苦宣之于口的冲动。
四周是模糊的,黑暗的,看不见一丝光。光阴因此而显得格外漫长,沈焕闭上了眼睛,他疼得没力气动一下,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念:
“师尊,师尊。”
师尊……
沈,沈文。
虽然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止痛的作用,他仍然感到了一点虚无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