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成为彼此的宿敌呢番外篇——by轻风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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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聆从书卷中缓缓抬起头,用涣散的目光扫了宿殃一眼,点头,抬脚,入场。
当晚。
“哎——疼疼疼!”
宿殃趴在床榻上,挥手噼里啪啦拍着范奚的手腕,挣扎道:“轻点轻点!你这是给我上药啊,还是在谋杀啊?!”
范奚冷笑一声,道:“圣子,您老是怎么想的,挑战聆师姐就算了,还专门跟她说不用手下留情?你在小玉楼两年,难道还不知,就连王恪师兄都打不过聆师姐?”
宿殃咬牙切齿,愤然道:“聆师姐她就是个BUG!”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范奚无语道,“聆师姐可是得了师尊亲自指点的,据说她当年入藏珠阁时,只是个懂得听声辨位的盲女,几年后离开藏珠阁回到小玉楼,就已经是这般奇迹了。这两年关于她的传闻你也没少听,怎么还敢往上闯?”
宿殃哼哼唧唧半天,没办法,只能认栽。
谁让他膨胀呢?
范奚又道:“如今顾非敌机缘巧合入了藏珠阁,跟随师尊修行,将来出师,必然也是一飞冲天。你之前与他有过嫌隙,还是要小心些的好。”
宿殃撇了撇嘴,道:“我和他将来总会打一场的……倒是你,天天追在蒲灵韵后面,就不怕腾云阁找你青帘派的麻烦?”
范奚一哂:“我又怎会不知道,腾云阁定是看不上我们青帘派的。可情难自禁,我也没什么法子,越是告诉自己不要肖想,越是……倒不如珍惜在小玉楼可以自在相处的这段时光。”
宿殃叹了口气,伸手拍拍范奚的肩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蒲灵韵是《宿敌》的女主角,将来肯定要嫁给顾非敌的,范奚这种小配角,最后恐怕只能被情所伤了。一个弄不好,万一被主角顾非敌知道了他的心思,说不定还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宿殃忽地有些茫然。
剧本中,范奚这人最后怎么样了,他并不清楚,他甚至连范奚死没死都不知道。
如今相处两年,想到剧本中有那么多人会在各种冲突中阵亡,想到与他同窗两年的这些人会陷入冲突的中心,他……竟莫名惶恐。
他这位魔教圣子是一定会死的,那么,作为他头号跟班的范奚,大概也是会死的。还有在最后剿灭魔教那场大战中,为了保护顾非敌而舍身的徐云展,估计同样逃不开剧情安排的命运……
这些角色,对他而言原本只是纸面上冷冰冰的文字,不应该牵动他这么多的情绪。但两年的时光,说长也不长,却足以让他们在他心中扎根,成为一个个独立的“人”。
“圣子?”
范奚在宿殃眼前挥了挥手。
见宿殃回神,他笑道:“你累了吧?药上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宿殃和范奚道了别,目送他离开,烦躁地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果然还是要尽快出师回到魔教去才行。宿殃心想:只有这样才能离这群人远点儿,免得他们搅扰,让他心神不宁。
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
宿殃披好衣服,正襟危坐,让人进来。
谛聆走进室内,道:“今日一战,你进步颇大。九寒吐蕊功既已突破,你便可以出师了。”
宿殃没想到谛聆这么单刀直入。
虽说他原本就做好了打算要尽快出师,可现在这个机会真的摆在他眼前、触手可及时,他却又有些迷茫焦虑。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宿殃心头竟然冒出了一个他自己从没想过的念头——若是能一直留在小玉楼中,在这样单纯安然的环境里过一辈子,不去管那些江湖纷争,该多好?
他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两年,但小玉楼中的生活已然为他建立了舒适圈。决定离开这里,事实上,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宿殃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师?”
“随时。”谛聆道,“若你想在这里养伤,可多等些时日。但我看你似乎有些焦急,想来或许是殷昙神教有什么事,你若愿意,明日便可离开。”
宿殃仿佛害怕自己会后悔似的,立刻说:“我明日就走!”
谛聆颔首:“好。”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宿殃就收拾好了行装,又将他自己撰写的一册《醉斩红梅》摆在书桌上,算是留给小玉楼的谢师礼。
向谛聆打过招呼后,宿殃直接离开了知春苑,向小玉楼山下走去。
他不打算向任何人道别,因为他计划从离开小玉楼的这一刻就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剧情,和小玉楼的人切断所有联系——包括范奚。
范二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跟班,就算把他的戏份换给花侍,应该也不会影响大剧情的走向。与其拖累他将来在剿灭魔教的冲突中身亡,倒不如早早和他撇清关系。
宿殃一路来到树桩台对面的山崖,心想: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演员,我是魔教圣子,我才不需要跟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他这样想着,抬脚踩上通往树桩台的铁索桥。
“宿殃——!”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
宿殃身形一顿。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缓缓回头。
范奚与蒲灵韵并肩而来。
范奚笑道:“圣子,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要走?幸好璃师姐昨日提醒,不然我们连来送一程都赶不及。”
蒲灵韵经玉鉴潭一事,变得端庄沉稳不少,她在范奚身边站得笔直,道:“你我虽出身不同,但好歹同窗一场。如今你要出师,我们无论如何也该来送别,道一句‘珍重’的。”
宿殃看着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一停顿,又有几道身影从远处赶来。
赤彤上前拍了拍宿殃的肩膀,笑道:“宿小美人儿难道是想偷偷溜走?连招呼都不和我们打,这不太合适吧?”
罗隐一言不发地跟上来,虽没说话,却认真地看着宿殃,向他微微颔首致意。
墨师兄与聆师姐也缓缓走来,在远处看着他们,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宿殃有些怔忡,晕着脑袋给几人道别,也不知道自己语无伦次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终于得以踏上那道铁索桥、离开小玉楼孤峰所在的山麓时,他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好像不真实起来。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直入云霄的山峰,下定决心,转身离开。
“等等!”
就在宿殃即将踏进石林阵的瞬间,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由远及近,夹杂着急促的喘息。
那人道:“……宿殃!”
第28章 心事难诉说
宿殃回头。
来人竟是本应正在闭关的徐云展。
黎明前昏暗的天色里, 徐云展双眸幽深,直勾勾向宿殃看过来。
他显然是一路跑着追来的, 直接追过铁索桥,气息有些不稳。
不知为何, 见到来人是徐云展, 宿殃心下有些莫名失落。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笑问道:“你出关了?”
徐云展不答反问:“你要走了?”
宿殃耸耸肩, 道:“是啊,我突破了功法,可以出师了。”
“我……”徐云展上前一步, 神色带着不明显的慌乱,“你……是要回魔教吗?”
宿殃点头道:“自然是要回去的。”
徐云展沉默片刻, 低声说:“如此……日后你我在江湖相见,便可能……是敌人了。”
宿殃笑了。
他扭头看向东方天空泛起的一抹金色,道:“是啊, 再见就是敌人了,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徐云展又上前一步。
宿殃见他不说话,笑道:“行了,这也算是道过别, 我该走了。”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下一刻, 徐云展突然一把将他揽进怀里。
宿殃登时懵了。
这个拥抱一触即离, 徐云展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喃喃道:“如此, 再见……倒不如不见……”
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微笑:“你救过我的命, 若是将来你我在纷争中遇到,我会还的。”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宿殃一眼,飞快地扭头离开,好像在逃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宿殃抓了抓头发,心道:这孩子估计是被墨师兄逼着来道别的,没说几句话,竟然落荒而逃,看来是真的很讨厌他了……
这样想着,宿殃心下叹了口气,转身走进石林阵。
石林阵中一直存在的压抑气氛如今依然在萦绕,却已经无法再限制住内力深厚的宿殃。他催动轻功,跃上林中巨石顶端,石林阵在这样的视角下一览无余。
宿殃脚尖轻点,向眉珠山山崖方向疾飞而去。
直到返回小玉楼立于眉珠山的山门,看到山门外静静站着的魔教花侍,宿殃这才记起——他当初以为自己会被小玉楼淘汰,便把花侍留在了这里,再也没想起来。
如今见人竟然还在山门外等候,宿殃无比震惊,加快速度落在花侍面前,道:“你该不会在这里等了我两年吧?!”
花侍看到自家圣子,似乎十分欣慰,眉眼带笑,道:“在这里等您,是属下的本分。”
宿殃:!!!
花侍接着道:“我教在眉珠山外开了一家客栈,如今圣子归来,正好去那里落脚梳洗一番。”
听到这话,宿殃才松了口气,原来这人并不是在这大山里风餐露宿了两年,而是魔教在附近置办了产业。
也对,傻子才会在山里枯等呢。魔教手里的产业似乎不少,在山下开一家客栈似乎也符合剧本的背景设计。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话,穿过眉珠山山林,来到山下眉珠镇。
这处镇子不算繁华,只有南北、东西两条交错的十字主街,周边都是窄小的民居小巷。十字街边店铺林立,却普遍都不张扬,只能从门外挂旗和牌匾认出店铺是做什么生意的。
花侍将宿殃领进一家门面看起来有些狭窄的小楼,掌柜抬头看了宿殃一眼,笑道:“这位贵客,请移步楼上天字号。”
沿着客栈木质台阶上到二层,行至最东头的房间,宿殃刚刚踏进屋门,掌柜就立刻转身向他行礼:“属下兰五,见过圣子。”
听到这句请安,宿殃微微一怔,道:“起来吧……我出师的时候没吃早餐,帮我拿些点心来。哦,再准备一下浴桶。”
兰五立刻应诺,转身出门。
宿殃凝眉思索片刻,扭头向身边一直跟着他的花侍道:“唔,你叫什么来着?”
他刚刚穿来那几天实在是昏了头,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也亏得这名花侍从不多疑,否则他说不定早就被当作冒牌圣子,送去处决了。
那花侍低眉顺目:“属下梅十三。”
宿殃挑了挑眉,笑问:“梅兰竹菊?”
梅十三答:“我教四堂是梅、兰、莲、菊。竹不开花,教主不喜,因此我教内并无竹堂。”
闻言,宿殃笑道:“竹子也会开花的。”
梅十三一愣。
宿殃道:“不过,竹子一生只开一次花,开过之后便会枯死,的确不怎么吉利。没有竹就没有竹吧……啧,我真是闲的,说这个干嘛。”
很快,兰五呈上早茶和茶点,又帮宿殃备好了浴桶。
宿殃吃了早茶,泡进浴桶好好洗了个澡。
从屏风后出来,宿殃发现梅十三为他取来了新的魔教服饰——正红色的衣摆层层叠叠,各种装饰垂绦纷繁复杂,带着鲜明的魔教特色。
享受着花侍为他穿衣的便捷服务,宿殃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初入小玉楼那天早上,他和顾非敌在眉珠山农舍房间内为魔教服饰头疼的情景。
当时两人都有些尴尬,如今回想起来,倒是只觉得有趣了。
一想到顾非敌,宿殃的思绪成功跑偏。
——如今已是夏季,顾非敌若想赶上今年仲秋剑圣疑塚的剧情,估计也会在近期出师。
就像徐云展说的,再见面时,他与顾非敌就该是彼此敌对的身份了。不知到时候,顾非敌心中会作何感想呢?
……
“既然立场不同,将来会刀剑相向,也是没办法的事。”
顾非敌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叹息道:“也实在不巧,我不过耽搁了半日,他竟然已经先一步离开小玉楼。我本还打算与他在这里切磋一次,瞧瞧他那套自创的醉斩红梅……”
徐云展端着茶杯,凝视杯中茶汤许久,忽地一饮而尽。
顾非敌笑道:“看你这个样子,今天似乎不适合饮茶,倒应该喝酒。”
徐云展把玩着空茶杯,闻言轻笑一声,道:“是该喝酒的,你陪不陪我?”
顾非敌举起茶杯,用杯沿轻轻碰了一下徐云展手中的杯子,道:“还是不了,你今天心情不好,饮酒伤身。”
徐云展又笑了笑,没说话。
顾非敌问:“怎么?一年多没见,我从藏珠阁出关,你竟然不高兴?”
徐云展沉默,扭头看向凉亭外橙红色的夕阳,眼中有些难言的惆怅。
顾非敌也没催他,自己拎着茶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安安静静端起茶盏。
“你说,若是……”徐云展忽然问,“若是不过刚刚分离,就开始想念,是否便是……在意他?”
顾非敌手指一颤,滚烫的茶汤倾洒出来,落在他的指尖。他下意识缩手,茶盏跌落在桌面,又咕噜噜从桌沿掉下去,啪地摔碎在地板上。
“……刚刚分离?”顾非敌皱眉看向徐云展,严肃道,“你该不会对宿殃……这一年多,你们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