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成为彼此的宿敌呢番外篇——by轻风白杨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04
冗长的沉默之后,徐云展苦笑道:“我也不清楚。”
于是顾非敌也沉默了。
“……本是不应该的。”
徐云展看着西方火红的晚霞,说话的语调很平静。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即使出关,也是奉师尊之命去演武场练习武学。自他功法初成,灵韵和范奚渐渐都不再是他的对手,也只有我与他尚有一拼之力。虽然……我也从没能赢过他,但不得不承认,与他对战,的确酣畅。
“最初的时候,他对剑法的控制尚生涩,有一次他无意中刺伤我,我还未觉得如何,他自己倒被吓住了。我现在还记得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神情……惊惶,无措,内疚……可他却偏要摆出一副不屑的嘲讽的样子来。”
徐云展说着,忽地轻笑了一声:“你也见过他强装孤高的模样,应该想象得到。可他自己却不知,他再怎么强装,也无法藏匿他眼中的情绪……那时,我竟想拥他入怀。”
顾非敌突然开口:“你与他皆为男子。”
良久,徐云展叹了口气,道:“我明白,就算世间有男子相恋的话本流传,但我出身千枫山庄,他是魔教圣子……无论如何,这情想要相悦,都是不可能的。”
他顿了顿,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只是,如今我才真正明白‘情不自禁’的含义……”
顾非敌没有接话。
他俯下身,动作极慢地轻轻捡起桌下的茶杯碎片,小心翼翼将它们拾进最大的一块瓷片中,托回桌上。
他面色平静道:“我曾机缘巧合,看到过宿殃背后的一片刺青。”
徐云展果然不知此事,诧异道:“刺青?”
顾非敌点头:“他背后有一片花朵刺青,虽然隔着中衣看不真切,但那花红得艳丽,一层白纱是遮不住的。”
听到这话,徐云展仿佛被石化一般,僵在当场。
半晌,他哑着嗓子道:“……他说,他是要回魔教的。”
顾非敌道:“他自然是要回去的。虽说有些事情只是传闻,但魔教教主的手段,我们谁也不了解,不是么?”
他微微低头,垂下眼睫,摩挲着自己小臂的皮质护腕,语气平静道:“忘了他吧。就算日后有机会再次相见,我们与他,也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徐云展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许久,勉强笑道:“等我出师便要回千枫山庄行冠礼,父亲定已为我安排好婚事。我若不忘了他,又能如何?终归……我不能让我未来的妻子伤心。”
说完,他叹息道:“如今能对你倾诉,已经很好……这事情,憋在心里实在难过。”
顾非敌从茶盘取来一只新的瓷杯,自斟一杯茶水,缓缓抿了一口。
他垂眸看着杯中残茶,道:“……今日的确该喝酒的。”
说到这里,两人默契地换了话题,聊起有关功法武学的事情。直至夕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在天际,四周昏暗下去,他们才各自回了住所。
顾非敌回到卧房,将灯点亮,又把身上长剑匕首、护腰护腕都拆下来。
他拎着护腕把玩片刻,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摸出几张零碎的纸片。纸片上的字迹有被水洇开的痕迹,边缘烤黑的部分也脱落不少,但依然可以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顾非敌的指尖轻轻抚过“万卷阁”“咎凤业火”几个字,眸色映着跳动的烛火,似有什么情绪在微微闪烁。
时间与距离,有时并不会让一切都黯淡褪色,反倒可能将某些原本并不浓烈的情绪与惦念,渐渐酿成芬芳馥郁的玉露琼浆。
第29章 要与时俱进
三日后, 宿殃在梅十三的陪同下回到了魔教位于荒原的总坛。
虽然刚穿越来的时候,宿殃便身处魔教总坛,但当时他心灰意冷, 浑浑噩噩,没来得及观察和记住这里的模样。如今从小玉楼出师归来,他心境有所变化,就有闲心在魔教内观光游览了。
对, 观光游览, 这个词一点都不过分。
魔教总坛位于荒原戈壁的一处裂谷天坑, 风景壮阔绝美, 不亚于小玉楼的钟灵毓秀。天坑幽深, 周边被大片大片的风蚀地貌包围, 荒原人称其为“魔鬼城”。若不识魔教特殊标记,外人极难找得到天坑在魔鬼城中的具体位置,只能被困其中,饥渴致死。
魔教天坑下,有一片深蓝色的湖泊, 湖中有两座山体极高的岛屿穿刺而出,魔教建筑便镶嵌在岛屿山崖与周边的峡谷石壁上,以栈桥相连, 组合成一片层层叠叠、令人眼花缭乱的建筑群。
许是因为历届魔教教主都极爱花,这片深谷中, 人为栽种了无数奇花异草, 身处其中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这里位处干旱炎热的荒原, 反倒像是入了南境花海一般。
可以想象,若是从空中俯瞰,魔教总坛大约就像是一只病蚌夹缝中隐约可见的绝美珍珠。
宿殃的居所位于湖中较小那座岛屿,名叫“鸢尾岛”。
这里的房屋一半于岩壁内开凿,一半悬空搭建,外部以各式吊桥、铁索相连,蜿蜒勾徊,错落有致。宿殃一路走一路惊叹,但又偏偏不能表现出来,脸上绷着司空见惯的神色,目不斜视,回到自己的房间。
再次梳洗更衣后,梅十三前来禀报说长老们已经在正厅等候。宿殃匆匆前去和长老们打招呼。
正厅里,忐忑等待着的长老们,正是之前被宿殃闹自杀闹得生无可恋的四位。如今见自家圣子平平安安从小玉楼出师,一个个如释重负,脸上的皱纹都平滑了不少。
魔教四位长老分别管辖梅、兰、莲、菊四堂。
梅堂主要负责魔教内外与武林相关的事务,担任总坛守卫和产业护院打手之类的职责。少数比较机灵的,便会被安排在教主、圣子身边,作为近身侍卫——比如梅十三。
兰堂负责管理魔教产业,之前被派往眉珠镇经营客栈的兰五便是兰堂的人,如今还留在眉珠镇,继续运营那间客栈。当然,兰堂中的人也依靠职务便利,做着情报刺探工作。
莲堂中人比较杂,主要负责教内后勤和服侍,比如饮食、制衣、修葺、采买、打扫、盥洗之类的杂事。
菊堂则主要负责教内娱乐项目,比如戏子舞女之类都在此列。另外,据说这里还管着魔教教主的数十位娈宠。
宿殃:……
果然是传闻中声色犬马、花天酒地的魔教,连夜生活都要成立一个独立的分堂管事。
宿殃对那位还没见过面的教主更厌恶了几分。
当然,除了梅兰莲菊之外,魔教也有负责培养新人的“惊春殿”和负责规矩刑罚的“苦夏殿”之类,又被分摊在四堂长老手下管辖。
殷昙神教从建立起,到今日已有数十年,也算得上家大业大,最终,这四名长老手里的事物还要向教主汇报。若教主闭关,则许多重大事件便要由圣子代为处理。
宿殃看着面前不知何时堆起的一摞小山般的文书,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某种难以形容的幻觉之中。
他面如死灰地抬起头,嗓子无比干涩,问面前的四位老人:“……这都是……要我看的?”
梅堂长老颔首道:“两年内,属下们能自行处理的事物已经处理过了,日后圣子若想查阅亦可以查阅。眼下这些,是需要您决定该如何处理,给出批示的。”
宿殃:……
说好的武侠世界就是仗剑策马、快意恩仇呢?
这一桌子堆着的公文是什么操作?!
“我能不能不管这些?”宿殃问。
长老们面面相觑。
片刻,资历最老的梅堂长老上前劝道:“圣子,教主闭关归期未定,教内事务繁多,您若不管,恐怕于我教发展有碍。”
宿殃双眼失焦,一脸颓靡:“那如果我也闭关呢?”
梅堂长老道:“按理说,教主闭关期间,您是不可以长期闭关的。当年您为突破六冥葬花功闭关两载,教主便在外主事两年。可谁知您出关后竟又入了小玉楼,这才将教内事物积压下来。圣子呐,这些事务是您的责任,还请切勿逃避……”
听完这一大串话,宿殃不禁嘴角微微抽动。
——武侠小说骗我!书里这个教那个派的,明明都不需要大侠费心管理!大侠们只要搞事打架谈恋爱就可以了!
可……仔细想想,如果是教派高层,甚至教主门主,当然是这些教派的最高决策者。需要处理教派里面的事务文书,也合情合理。
这样想着,宿殃僵硬着胳膊,随手拿起一本文书翻开。
还好,江湖人没什么文采,通篇都是大白话,很好理解——“今日朱蔷崖有一处吊索桥断裂,亡二人,伤三人……,……桥梁已报修葺,亡者莲堂主事妻子索要安置费用,并提出脱离我教。请示下。”
看完一本,宿殃又翻了两本,都是这类鸡毛蒜皮但又涉及教内人事变动、或需要特例处理的事情,长老们不敢擅自决定,就都押到了现在,等宿殃回来才上报,等待批示。
宿殃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长老们不敢决定的事情,他也不敢决定啊!
他根本不是什么魔教圣子,他只是个演员……不,他只是个网红!他根本没有任何管理经验,一上手就要管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哇!
好在,魔教距离被顾非敌剿灭也没多久了,他大可以任性一点。反正将来都是烂摊子,他祸祸也祸祸不了多久。
至于那些想脱离魔教的人,放出去也好,省得他们在将来那场围剿中被牵连,无辜丧命。
于是宿殃道:“这里面所有想离开的,放他们离开就行……”
“圣子不可!”莲堂长老忽然道,“虽说这些管事家属并未有接触教内机密的身份,但难保他们手中没有关乎我教安危的东西。如此随意放人,恐怕会引起叛教者从众,于我教有害呐!”
这话说得……倒也有理。
但宿殃本来就烦躁,被这样一顶撞,就更想撂挑子了。
他板着脸道:“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判断,怎么还不处理?你们让我做决定,我做了决定你们又不愿执行,不如以后这些事就交给你们处理好了。”
莲堂长老吓了一跳,立刻跪地俯首,道:“属下不敢僭越。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宿殃无语扶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不如这样,以后这些事儿,你们四个人商量着,把你们认为比较好的解决办法写在文书里拿给我。我要是觉得可行就给你们批同意,不可行,就打回去,你们再商量别的办法,如何?”
——只要把自己变成盖章机,处理事情就简单多了。
宿殃觉得自己真机智!
梅堂长老道:“这……不合规矩。”
宿殃死鱼眼道:“规矩?是谁定的?”
梅堂长老:“自然是建教初期,教主定下的。”
宿殃:“……规矩是人定的。我教建立了这么多年,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与时俱进,开拓创新。以前教中才多少人,多少事儿?现在人和事都变多了,我们就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是还按照以前的规矩处理,我会过劳死的。”
说着,他挥了挥手,一锤定音:“现在既然我是主事,那这事儿就按我的规矩办。你们把这些拿下去,按我说的办法提交解决方案。”
话音落,他豁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落荒而逃。
回到魔教的第一天,宿殃先是在大厅里把四位长老训了一顿,然后回屋练功入定一上午,又批评了魔教厨子的手艺并提供了四样新菜谱,随后练了一下午剑,晚间给长老提交上来的几个紧急事件批了同意,这才终于得以歇下。
荒原白日里虽干旱炎热,但昼夜温差很大,深夜寒意渐起,竟有些不像夏季了。
宿殃唤莲堂的侍者给他备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这才带着一身热气回到卧室。
屋子里也早有人帮他铺好被褥,他刚一走过去,那年轻男孩便低眉顺目地上前要帮他脱衣服。宿殃洗完澡本就没穿外套,他随手脱了寝衣塞进床边那人手里,叫他拿去挂好,自己只穿着亵裤钻进被窝。
——还是家里好啊!
宿殃舒服得忍不住喟叹了一声。
他本是习惯裸睡的,可是在小玉楼两年,他与谛聆师姐住在同一个院里,哪怕知道对方看不见,他也不敢光着身子睡觉,简直委屈死了!
如今回到魔教,他居所周围的侍者全是男子,不用避讳,被褥又都是触感极为柔软顺滑的真丝制品,他便决定放飞自我,以后就光着睡!
宿殃往暖融融的被子里缩了缩,深深吸了口气,好似还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气息。
……等等?
暖融融的被子?
荒原的夜晚如此寒凉,被子里怎么会有这么恰到好处的温度?
宿殃这边还没想明白,方才被他命令去挂寝衣的男孩轻手轻脚地回来,熄掉卧室床边的两盏灯,只留了外间一处昏暗的烛火。
年轻的男孩面容还未长开,嫩生生的,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纪。他在床沿坐下,低眉顺目,宽衣解带,然后……爬进了宿殃的被子里。
宿殃:!!!
宿殃一个激灵翻身起来,逃也似的抱着蚕丝被窜到卧室墙根底下,差点吓得缩成一团。
这、这孩子什么来路?
不是莲堂的侍者吗?!
床上那男孩猝不及防被掀了被子,不免愣了愣,却又立刻下床跪伏在地,颤抖道:“小奴菊廿,请圣子责罚!”